原始佛教的三法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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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一切皆苦」,佛教将之分为苦苦、坏苦、行苦三种。苦苦,主要是指肉体上的痛苦。一般所说的苦,大多也是指苦苦而言。如受伤患病,及神经失常者,都称为苦苦。坏苦,是属于精神上的苦恼,如财产名誉地位的损失,或亲戚朋友的死亡,虽然不是起自肉体上的什么痛苦,但由于他们的失去,而使精神上受到很大的打击与伤痛。行苦,是起于现象世界的苦。行苦的行(Sankhara)字与诸行无常的行字相同,他的意思是「共作」,即指现象界。现象界的一切,是由种种原因条件而存大的,所以现象界的一切,离开了原因与条件,是不会单独生灭的。这在「诸行无常」与「诸法无我」中,有详细说明。现象界所常见的,是万物从荣到枯,从枯到荣;这种荣枯的现象,如就苦苦坏苦的立场说,并不能称之为苦,因为它不是属于肉体或精神上的苦,只是对万物的枯萎凋零而感到的苦;假如万物欣欣向荣,则其所感觉的,又是愉快喜悦之感。所以,有人认为将现象界的苦称为行苦,只是部分的真理,并不是十足的真理。
不过,佛教将生灭变化的现象界称之为苦,是与涅盘乐相对而言的。在印度,厌生死轮回,欣涅盘解脱的思想,并不只限于佛教,即是一般宗教哲学也是承认的。我们不能彻底的脱离生死轮回,纵然得生天国之乐,其幸福还是有限的,一旦天福享尽,不久仍有堕落受苦的可能性。所以,我们不能超脱生死轮回,是得不到绝对幸福的;要能得到永恒的绝对之乐,唯有超越生死获得涅盘解脱。从这一意义来说,佛教将现象界的一切称之为苦的行苦,当然也是真理。
就上面所说的苦苦、坏苦,虽然都是有条件的苦,不过,从佛教来看,这三苦都被看做真理。因为佛教所说的一切苦,诚如上面所说,是以涅盘乐为标准而言的。涅盘乐是就烦恼断尽的圣者来说的,一切苦是就未断烦恼的凡夫来说的,因为凡圣者的见地不同,所以多少有此差异。

三法印的第二法印——诸法无我。「法」,本为梵语达磨(Dharma)的义译,精确的定义,应为「轨持」。据窥基大师的「成唯识论述记」卷一解释说:「法谓轨持。轨谓轨范,可生物解;持谓任持,不舍自相。」这是说明凡是第一事物,能够保持它特有的体性与相状,引发人们一定认识的,便称之为法。「诸法」是指现象界存在的一切事物,换句话说,亦即通指一切有为法与无为法。「我」,通常指五蕴和合的生命自体。印度的正统婆罗门教,将我称为「阿特曼」(Atnan),为人生的最高原理,阿特曼与宇宙最高原理的「梵」(Brahman),合而为一,成为梵我一如的一元论的宇宙本体思想。所以,据婆罗门教所说的我,是具有主宰自在的意思。不过,婆罗门教这种形而上的本体我,为佛陀所否定。因为以色、受、想、行、识五蕴和合的生命自体,是由重重无尽的许多复杂关系条件所构成的,离开这些关系条件,在色受想行识的一一法上,找不到一个独立不变的生命自体——主宰自在的我。佛陀从这一深入内观的体证中,而建立诸法「无我」的思想。
佛教,为一理论与实践并重的宗教,三法印的第二法印——诸法无我,却兼具理论与实践的二方面,成为佛教根本思想的核心。「诸行无常」,主要是重理论的,很少注重于实践,只有在修无常观时,警诫自己的放逸与懈怠。才与实践发生关系。「一切皆苦」,虽然与实践没有直接关系,但由于感苦厌苦,成为进入宗教信仰的动机,还是与实践有关连的。所以,「诸行无常」与「一切皆苦」,虽然内容上也有一分实践,但那只是一种间接性的,真正直接注重实践的,是「诸法无我」。无我,一面有其理论上的依据,一面也有其实践上的内容。
无我的理论,如上所说,是认识现象界的一切事物理学无固定性;无固定性也称为无自性。自性,是指其自身有独立的形而上的存在。原始佛教基本理论,是否认有固定独存的形而上的存在。所以,真正理解佛教,必须要彻见诸法无我。理解无我的深义(第一义),本是一件极困难的事,因此,部派佛教的学者们,为了适应一般初学者的要求,往往采用通俗的譬喻来解说,如中阿含的象迹喻经等,就是如此。如该经说:我们的身体,是没有实我实法的本体存在的,所以称为无我。恰如以木材、泥土、水、草等物围成的空间,而有「家」的假名产生;以筋骨、皮肤、血肉等结成的空间,而有「身体」的假名产生。又如杂阿含(四五)说:车辆是由各部分零件结合而成的,离开各种零件之外,并没有车辆的实体存在;我们的身体,是由五蕴和合而成,离开五蕴之外,也没有我的实体存在。像这种低俗的无我说,在原始的阿含经中,随处可以见到。真正以第一义来解说无我的,反而很少。这一情形,因为现存的原始佛教圣典,是由部派佛教学者传出的,而部派佛教的学者们,总是舍弃原始佛教的第一义,采用世俗的立场来说明,所以,现存原始佛教圣典的无我说,也大多成了低俗性的教说。不了解佛教历史的人,常常误会释尊者身或原始佛教的无我说,是低俗的。
部派佛教学者传出的无我说,既然如此,这影响佛陀的声誉与佛法真义,至大且钜,因此,为了纠正这一错误,便促成大乘佛教应运而生。大乘佛教兴起的理由之一,就是改革部派佛教这种低俗性的无我说,所以,大乘佛教为了将「无我」一词不与部派佛教相混同,每当说无我时,而改说「空」或「空性」(sunya or sunyata),如般若经与圣龙树(Nagajuna)的中观论等所说的空,就是原始佛教的无我真义。在原始圣典中,以第一义来说无我的,虽然并不是完全没有,只是极少数而已。
上面举出原始圣典阿含经中的无我说,以「家」或「人体」的譬喻来说明无我,下面我们再看阿含经中对无我的一般解释:
原始佛教,将存在的一切,常以色、受、想、行、识五蕴来说明。蕴(Skandha)是积聚义;五蕴,就是五种要素的积聚。五蕴,狭义的说,是指我们的身心全体;广义的说,也是指世界的全体。色(rupa)是物质和肉体;受(vedana)是感觉苦乐的感受作用;想(Aamskara)是表象概念的取像作用,或称心像(mentalimage)作用;行(Ssmskara)是受想识以外的意志作用,及其他的精神作用(行,虽然与诸行无常的行相同,但五蕴中的行,比之于诸行无常的行意义为狭。在佛教的同一用语中;其意义往往有广狭不同之分。无我等名词,也是如此);识(vinnana)是认识判断的主体作用。我们的身心,与世界的全体,就是由这色、受、想、行、识的五种要素组织而成的,所以,五蕴成为物质世界与精神世界的总和。
佛陀为什么要说五蕴无我?这是因为印度的一般哲学与宗教,从五蕴的第一蕴上而起种种颠倒我见。如以色蕴为例,他们有著:(一)色是我,(二)色是我所有,(三)我中有色,(四)色中有我。至于其它四蕴,也是如此,所以,共有二十种我见产生。阿含经中,将这二十种我见产生。阿含经中,将这二十种我见归纳为:一、我,二、我所有,三、与我共三种形态,加以一一论析破斥,最后结归于无我。不过,将五蕴一一分析观察,论证它的结果为无我,这是一种分析的、机械的、形式的方法,在充分理解无我的人,并没有此必要。所以,智慧高的人对无我的道理,用不著这样分析说明,便能直接理解的;采用这种分析说明方法,只是对智慧低劣者的方便法门;而阿含经中的无我说,也就成了一般通俗的无我说了。
释尊创说的无我理论,为印度其他哲学宗教所没有,而为佛教独特的根本思想。至于无我的实践,更为佛教所极重视。本来,任何宗教都有它实践的思想内容,佛教自然也不例外;而佛教实践无我的内容,在原始圣典中,虽然没有特别专门讨论这一问题,给以有组织有系统的说明,但在阿含经中,随处可以零星地找到叙述无我行的实践。说得明白一点,佛教的最高理想,就是建立在无我行上,所谓超越生死轮回的涅盘境界,不过是彻底的无我行;佛教所谓的证悟,也不外是彻底无我行的实现。

三法印的最后一印——涅盘寂静。涅盘(Nirvana),本为「吹消」的意思,就是将人生的贪欲、瞋恚、愚凝等烦恼之火吹消以后,所呈现出来的「寂静」状态,故名涅盘寂静。
涅盘一词,并非由佛教开始便用,在佛教以前的印度非正统派婆罗门教,就开始使用了,后来,正统派婆罗门教的大战史诗摩诃婆罗多(Mahabharata)等,也使用此语。据原始佛教圣典说,印度一般哲学宗教对涅盘的解说并不相同,有的将色界定或无色界定等种种禅定的静止状态看做理想的涅盘;也有将耽于五官欲乐的世俗快乐主张为涅盘。如释尊出家之初,访问跋伽(Bhargava)与阿罗逻(Aradakalama)二位仙人,他们便以无色界的无所有处定及非想非非想处定为理想的涅盘境界,可是,释尊虽然与他们进入同一禅定,但仍不能获得心的安宁,可见无色界的空居定境虽高,实际上不能将之视为理想的涅盘境界,因此,释尊才舍离二仙而去。
在印度的耆那教(Jainiam)中,也有不少自称得涅盘的人,但他们所证得的涅盘,都不为释尊所认许。如摩诃毗卢(Mahavira)的许多弟子,都自称开悟修行完成,证得涅盘。他们修行的内容,是崇尚一种极端的苦行,认为将精神脱离肉体的束缚,使精神达于自由无碍的境地,便是理想的解脱。因为精神是与过去业力所招感的生命自体(肉体)连在一起的,不离开肉体的束缚,精神是不会(也不能)超脱出来的,所以也不能称为真解脱;必须要等现生的肉体结束(死亡)以后,精神才能恢复本来的自由,获得解脱。因此,摩诃毗卢的许多大弟子,为了求得最后的解脱,而作绝食等种种苦行,期望将这一生命自全,得到解脱。如果涅盘要在肉体死亡以后才能获得,则人生的理想也应在死后始能达成,这种涅盘对现实人生多么渺茫和绝望啊!
此外,属于正统婆罗门教六派哲学之一的僧佉耶(即数论)派,对于涅盘的解说,也近似耆那教的主张。他们认为真正的涅盘(理想),应该使精神脱离物质现象这后,成为单一的纯粹的精神境界,才能获致。因为,那时候精神与物质分为二元,由于精神的独存,不受物质(肉体)的束缚,可以自由无碍的活跃,达于精神极致,所以,这一理想境界,必须要等肉体(物质)舍去(死亡)以后才能获得。现世的我们,由于肉体的存在,是不可能(也不必要)达成这一理想的。可是,僧佉耶派,实际上并没有人能够现证到这一理想境界,这不过仅是一种哲学的观念理论而已。
上面是就佛教以外的宗教与哲学所说的涅盘内容。真正的涅盘,决不是以极端的苦行或极端的欲乐而能获得的,唯有在不苦不乐的中庸生活及身心宁静的状态下,观察思惟,以般若慧断除烦恼,证悟宇宙人生真理获得的。以单纯的苦行或单纯的禅定,是不以证涅盘的。释尊出家以后,修过无色界的空定,经过六年的苦行生活,仍然不能证得涅盘,这便是一个极好的例证。佛教的涅盘境界,是由佛陀亲自体验证得的,他将这种亲验证得的经过,如实地告诉他的弟子们,他的千万弟子,依据他所指示的方法去修习,各各都与佛陀同样地开悟而证得涅盘境界。所以,涅盘境界,是现生中所达成的,决不是死后才获得的。证得涅盘境界,不仅是自己完全获得自由解脱,并且还要使此一世界所有人类,皆能断尽烦恼,共同获得自由解脱,使之成为一个和平幸福的理想净土。这是佛陀创教真义。可是,到了部派佛教时代,佛教竟不幸的走上耆那教的道理,将现生证得的涅盘境界,看做死后的理想境界,这怎能不使佛教衰微堕落?为了挽救佛教的这一厄运,纠正部派佛教的谬说,大乘佛教才应运而生,倡说现生证得自由无碍的无住涅盘,恢复原始佛教释尊本有的教说。
涅盘境界,是超越生死苦乐的绝对的安乐境界,这种常乐世界,便是佛教的理想。佛教的出发点,虽然在诸行无常与一切皆苦,但他的最后目的,却在建立涅盘寂静的清净庄严世界。西欧学者,不了解佛教的真义,批评佛教为悲观厌世的黑暗宗教,这那里是真正理解佛教而给与的公正评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