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体验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7 18:07:21
        支走了老威,郎宁盘算怎么和英子开口。他拨通了护士值班室的号码,接电话的是小米,他问CBS和普瑞博思有没有存货?小米支支吾吾的,朗宁知道她根本没搞清楚他说的是什么药,这丫头浑浑噩噩,业务上一点都不开窍。英子在面前,又不便和她细说,朗宁只好催促,“快去查查,取一个疗程的送来。”
放下电话,见英子神色不宁,朗宁也觉得于心不忍。对死亡的恐惧,是人生所必须面对的深渊,而最折磨人的莫过于临渊而立,不知所终。朗宁决定开门见山,直言老威的病情存在很大的变数,初步诊断只是比较严重的胃炎,但是从症状表现看,不排除在身体的某个部位隐藏着恶性肿瘤的可能。英子顿时泪流满面,哽咽出声。面对死亡的威胁,没有人能够无动于衷。这种场面朗宁见得多了,仍不免心下凄然。他安慰英子往好处想,在没有确诊之前,癌变只是一种可能,从医学上讲,有些可能性永远不能排除。如果是恶性呢?英子泪眼朦胧地问。朗宁看得出她眼神中的期待,谁都希望有妙手回春的神医,谁都心存哪怕丁点的幻想,但是幻想终归是幻想。朗宁狠下心来说,那样的话,只会剩下煎熬折磨,再无生命意义可言。英子背过身,擦了擦眼泪,象是对自己说,我得让他活的有意义。
小米跌跌撞撞地抱着一个大药箱进来,这丫头傻得开爱,自己找不出来,就一股脑地全搬来。这是病房里的病人用剩下的药,本来是见不得人的勾当,还好英子不是外人,朗宁也不去计较,挑出需要的药给了英子,让老威先吃一个疗程,如果症状减轻,基本就可以排除恶性肿瘤的可能。
英子走后,朗宁对小米说,“你这个样子,连基本常识都懵懵懂懂,怎么通过职称评审啊?”
小米说,“我也没想非得通过啊,都是郭老逼的,他好像比我还着急。”
朗宁说,“拜托,别耍孩子脾气,大家都是为你好,可是终归还是要你自己争气。”
小米说那你晚上帮我辅导一下吧,反正最近病人少,你值夜班也没多少事儿。
晚上查完房之后,朗宁没有见到小米。这丫头不值班,早不知道跑哪去疯玩了。朗宁懒得理她,倒是担心起英子。他和英子、涛子是从小学到高中的要好同学。涛子初懂情事就深爱着英子,可惜落花有情,流水无意,英子大学毕业带回来一个男朋友,也就是老威。英子的父母对老威不甚满意,这让涛子心存幻想。朗宁和英子认真谈过,知道这事情没什么余地,但也不想过分打击涛子。除了独裁国家,大多数国家在死刑的核定上都有一套繁琐复杂的诉讼程序,这是一项非常人性化的制度安排,至少有一个缓冲期,让罪犯死得死心塌地。判了死刑的爱情也一样,需要有一个缓冲期。
正在瞎想,小米冲了进来,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地喊,“快,郭老不行了。”
朗宁条件反射地站起来,见小米的白大褂已经被汗水浸湿,紧贴在身上,曲线一览无遗,里面居然是真空。他跟着小米跑到楼上主任办公室,见郭老赤身裸体躺在床上,已经没了声息。朗宁断定是心悸性休克,情况危急,可是手头又没有合适的急救药。看到傻站着的小米,不由得大怒,“傻愣什么?赶紧打急救电话!”然后赶紧挤压郭老的胸部实施常规性急救。
小米打完电话,手足无措地在眼前晃来晃去,全然没注意自己的失态。朗宁心急如焚,飞起一脚把落到地上的衣服踢到小米的身上。小米恍然大悟,抱起衣服冲进了隔间。
急诊室的同事赶到之前,郭老已经有了一点气息,服下救心丸后,慢慢脱离了危险。
小米也恢复了常态,向赶来的刘副院长汇报说,今晚她不值班,回来找郎大夫辅导考试课程,正好碰到16床的家属报告病人出现异常,就去找郎大夫,但没找到。想起上楼的时候见到主任室的窗户亮着灯,就上去敲门。门开着没人答应,她推门进来,发现郭主任躺在床上……
刘副院长马上斥责朗宁,值班期间怎么可以擅自离岗?赶紧去看看16床的病人。朗宁心里苦笑,赶紧汇报说那会儿他正好上卫生间,病人家属已经找到他了,他也已去看过了,没什么大问题。他回头看了一眼小米,这丫头平常傻乎乎的,关键时刻倒是不笨,谎话倒是编得有鼻子有眼。
刘副院长不失时机地展示了一番领导权威之后,立刻笑呵呵地转向郭主任,“老郭啊,大热的天,不呆在家里休息,还跑单位来加班,要注意身体啊。”
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郭老也缓过神了,叹了口气说,“老了,老了,晚饭后出来慢跑了一圈,就出了一身的汗,想起明天出差要带的材料忘在单位,顺便过来拿,没想到刚要换一换衣服就支撑不住了……”
朗宁心里暗笑,这老狐狸也挺会编,仓促之间能自圆其说也很难得。郭主任是个教授级的人物,是医院的招牌,尽管年龄还不是很老,可是小辈们都得尊称“郭老”。他说出口的话,院长也很买账。他这样解释,刘副院长也就借坡下驴,宽言告辞了。
刘副院长出门的时候,郭老叫住了他。说他这身体,南方那个研讨会就不便参加了,还是让朗宁去吧,论文本来就是他执笔的嘛。
郎宁闻言,心里一下子畅快起来,甚至有些激动。倒不是因为可以参加研讨会,而是郭老终于亲口承认论文是他朗宁写的。按说郭老年轻的时候,才华横溢,是不屑于搞这种鸡鸣狗盗之事的。可是上了岁数,有了地位,应酬多了,就很难尽心于业务研究了。于是开始利用职权,给小字辈出题目,最多也就在资金上、时间上提供一些方便,出了成果,却毫不脸红地署上自己的大名。这篇论文,从头到尾都是郎宁写的,但是郭老改了几个字之后,就变成了集体创作,把副主任的名字也列上了,朗宁一下子变成了第三作者。人道是看得透生死,就看得破功利,死过一次的人,也许真的能活得明白一些。
刘副院长当然没什么不同意的,朗宁也就坐上了涛子的车奔往机场。涛子问老威的病到底有多重。朗宁说按照经验,八成是胃炎,但是也不排除更坏的可能,昨天上上下下地仔细查了,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涛子说,那就是没事了?朗宁说,有事没事,你都当最后一次机会吧,成与不成你都死心吧,别再折腾了。涛子沉默不语,见前面的车挡了路,就使劲地按喇叭,前面的车乖乖地让了路,因为涛子开的是警车。
研讨会很轻松,可是轮到朗宁发言他却很紧张。开场白之后,他抛开了论文,直接谈要点,因为论文已经印发给了大家。这样不到规定时间的一半,朗宁就结束了演讲。会议主席对此举非常欣赏,提议大家都只讲要点。可是很多人根本讲不出要点,只能照本宣科,朗宁怀疑他们读的根本不是自己的论文。
下场的时候,晓雯笑吟吟地站在了面前。朗宁说,你怎么也来了,与会名单上没见到你的名字啊。晓雯说,名单上也没有你的名字啊。晓雯是朗宁的大学同学,准确地说是恋人。毕业时他们平静地分手,各奔东西,准确地说是各奔南北了。久别重逢,虽然不免尴尬,但彼此都很高兴。
晓雯就在这个城市下辖的河清市中心医院工作,细谈之下,朗宁得知她混得不错,是医院的“一把刀”,因为几个高难手术一举成名,成为那所城市里面的红人,让朗宁很是羡慕。
会议空隙,晓雯驾车带朗宁回家做客。拐上高速公路时,朗宁说,你都有了坐骑,而我连个窝都没有。晓雯说这怪谁啊?你这人有三分才气,却有七分暮气,什么时候有点朝气,有点闯劲,才有可能混出头来。郎宁不以为然,说这个社会,谁坐上了椅子,谁就有发言权,你不过是因为屁股下面有椅子,所以才有底气随便批评人别人。晓雯说,你怎么那么敏感?动不动就上纲上线,是朋友才说真话,是真话才会刺耳,你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怎么这么固执?简直是不可救药!在大学我就恨死你这一点了,真想打开车窗把你给扔出去。见晓雯有点动怒,朗宁哈哈一笑说,不用麻烦了,我自己跳出去,说着真的把天窗打开,把身子探了出去。晓雯说,你疯了?朗宁说,兜兜风,再开快一点!
高速公路上的车不多,晓雯也就踩下了油门。突然,一辆卡车从逆车道拐了过来,晓雯尖叫一声,踩了急刹车,朗宁把持不住,飞了起来,重重地摔在了卡车上面。
朗宁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河清市中心医院,也就是晓雯的医院。周围都是陌生的面孔在忙碌,以他行医的经验,应该是还没有采取深入的治疗措施,疼痛感使他确认身体的每个部位都还存在。他努力地回忆自己走近死亡的那一幕,可是除了飞起来的时候有一丝飘的冲动,然后是剧烈的疼痛,好像没有其他的感觉。死神曾经离自己是那么地近,自己却抓不到痕迹,这让朗宁感到很沮丧。也难怪,从抛起到落下,也不过几秒的时间,然后就是失去知觉,能有什么感觉?
醒了,醒了,护士小姐招呼旁边的医生。晓雯紧张的脸很快出现在朗宁面前,朗宁说你没事吧?晓雯的泪蓦地滚了下来,滴在朗宁的唇边,朗宁忍住疼痛舔了舔,勉强地挤出了一点笑容说,有点咸。然后以一个医生的理智说,给我止疼吧。
卡车上凑巧拉的是棉絮,使朗宁大半身免受伤害,但是左腿不凑巧地碰到栏杆上,严重骨折。由于刹车及时,碰撞不是很剧烈,安全气囊有效地保护了晓雯,但是由于晓雯过于用力地握方向盘,造成双手神经性痉挛,居然出现间歇性颤动,这对于外科医生来说,简直就是致命的灾难,她可能再也不能拿起手术刀了。
卡车司机擅自打开了高速公路隔离带的应急出口调头,当然是罪魁祸首,可是朗宁自己探出天窗,也应该负一定的责任。好在有晓雯去处理,朗宁可以安心养病。
晓雯的情绪也很低落,朗宁能理解她的苦衷。外科手术其实是一种高难度的艺术,让一个艺术家不能登台献艺,简直是生不如死。朗宁对晓雯说,你看我们俩,在大学怄气,分手这么多年见了面又吵架,这下吵出大问题了,连累你成这样,你说我们这是何苦?晓雯说,吵架也算是一种缘分吧,这两天我也想通了,大不了转科,照本宣科开个感冒处方什么的,我还不成问题吧?朗宁说没那么悲观,还记得威茨泽克吧?精神原因可以导致肉体生病。晓雯说,你怀疑我是心因性?
朗宁很肯定地点头说,有个问题,我一直没好意思问,在撞车的那一霎那,你心里在想什么?晓雯说那么突然,除了紧张能来得及想什么啊?看到前面冒出来个车,我紧张地尖叫,本能地抓紧方向盘,猛踩刹车,气囊扑面而来,我感到一阵晕眩,然后就看到你双腿挂在卡车外面,一动不动,心想完了,一阵揪心的疼之后就瘫坐在那哭。卡车司机过来拉我的时候,我发现手酸酸的,不住地颤动。
朗宁说,那会儿,你以为我死了?晓雯说,是,非常强烈的感觉。朗宁心中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刺激晓雯的好像根本不是她自己面临的死亡威胁,而是她目击的朗宁的“死亡”。她怎么从一个当事人变成了一个看客?直面他人的死亡难道比自己面临死亡更有冲击力?回想起他面对过的形形色色的病人也是这样,很多病人不承认自己有病,只承认自己的身体有病。虽然生命对我们来说不过是瞬间的恩赐,什么时候走到终点都有可能。但是在面对死亡威胁的时候,我们的主体意识往往会更加强烈,甚至本能地拒绝我们会死亡这个现实。
朗宁给郭老去了一个电话,两个差点喝了孟婆汤的人,不免唏嘘感叹。几天后,小米出现在病房,医院派来了一个政工干部、一个医生和一个护士来处理有关事宜,护理病人的活没人愿干,那群小护士别有用心地说小米和朗宁关系最为密切,护士长只好派了她的差。组织派人来,无非就是认定一下事故性质,确认一下治疗方案,解决一下有关费用问题。这些问题弹性很大,有郭老提前打点,让朗宁省了不少的心。由于伤情较重,不宜长途奔波,决定让朗宁留下来治疗,晓雯也坚持让小米回去,一来有她和家人照顾,二来在医院雇个护工也相对划算。出来一趟不容易,他们顺便到周边景点转转,小米说她不去玩了,留下来照顾朗宁几天。
没有外人时,小米说其实她不想回去,那天晚上那事儿,医院里早就风言风语,添油加醋,演绎出好几个版本。还有好事之徒专门去找16床病人家属查证详情。郭老的夫人也跑到院部,要求处分小米。院长给了她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说组织上不能随便处分一个人,要处分就要把事情调查清楚,你看这事是由组织出面搞清楚,还是你们自己搞清楚?那女人只好灰溜溜地告退。
朗宁说你也是,他不就是个职称评审委员吗?为了一个破职称便宜那糟老头子,值得吗?小米说事情哪有那么简单?你哪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在护校的时候,一个老师平时对我挺不错的,一天晚上他把我骗到办公室,想和我那个,我拼命地反抗,他就卡住我的脖子说,你再不从,我就卡死你。我用力地把他踹开,他扑上来真的紧紧地卡住了我的脖子……我醒来的时候,他正在下面干那个,他见我睁开眼,也一下愣住了。他说,你走吧,我没有勇气再杀你一次。我这才知道我已经死过一次了,而且还被“奸尸”了。你说我算什么?一具僵尸?
你没有去告他?朗宁感到一阵气闷。告谁?小米神情漠然地说,告诉老师?告诉同学?告诉全校师生?我没那个勇气,只能整天活在噩梦中。一上他的课,就想到他叉起来的双手和狰狞的面孔,还能学什么啊?不幸的是,每个学期都有他的课,我也只好浑浑噩噩地混着,反正不愁分数,无论我在试卷上画乌龟还是画鸡蛋,他都会给我打高分。我想过去死,因为只有死才能得到新生,我相信我们在这个世界失去的,一定会在另一个世界等着我们。可是,我没那个勇气。他再也没有碰过我,毕业的时候,把我推荐到了医院,因为郭主任是他的同学。
郭老头子趁机霸占了你?朗宁发现问题越来越严重了,正义感使他恨不得马上站出来打抱不平。没有,小米的情绪依然很漠然,就象是在说别人的故事,我知道我工作经常出错,让郭主任很丢脸,他弄进来的人,他当然需要负责。要不是郭老,见习期我就被除名了。后来,他很认真地和我谈话,让我限期通过职称考试,否则走人,目的就是让我加强学习。可是哪有那么容易,秦姐她们折腾了这么多年,不是也没通过嘛。那天晚上,我拿着书去找你,在楼道中碰到了郭老,他对我肯学很满意,说他同学昨天还打来电话,让他务必助我这次职称评审过关。他让我随他去办公室,考问了很多简单的问题,我都没有答上来。他越问越恼火,突然抓住我的肩膀问,你怎么这么笨?非亲非故的那老家伙怎么这么关心你?我反问他,你说为什么?他愣了一下说,明白了,他能要的,我为什么不能要?他一改斯文,好像魔鬼附体,变得和他同学一样狰狞。也许每个人生来都是魔鬼,都会趁着夜色害人。我没有反抗,我不过是一具僵尸,走到哪儿不得任人摆布?可是他自己却倒下了。
小米走了,把噩梦留给了朗宁。朗宁常常梦到自己在空中飘浮,落在床边,被子被抽走;躺下来,床被抽走;翻个身,房子被抽走……飘到大街上,到处都是狰狞的面孔,互相和善地打着招呼。每个人都有一个固定搭配的魔鬼附体,带着各种欲望来达到自身的目的。
晓雯说朗宁魔怔了,她一点也不奇怪,因为朗宁总是试图在宗教-哲学的世界中寻找生命的真谛,乐观的时候,他会把这个世界视为美丽的假象;悲观的时候,他会把每个人看作假扮天使的魔鬼。总是在虚幻的世界瞪大眼睛研究着大千世界,却看不清楚现实的自己。
屋露偏逢连夜雨,晓雯开导他的时候,朗宁突然腹疼难忍,仔细检查后确诊为急性阑尾炎,需要马上动手术。推进手术室之前,朗宁突然要求晓雯亲自主刀。晓雯左右为难,她明白朗宁的心意,这些日子,她除了参与研究手术方案,一例手术也没做过,她还迈不过心理那道坎儿。朗宁故意揄挪说,怎么赫赫有名的“一把刀”不肯做这种小手术?晓雯说,还是别冒这个险吧。朗宁说,毕业生不都是从这种小手术做起?你就当刚毕业吧,顺便把口子拉大一点,看看我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
手术很成功,晓雯也恢复了自信。
涛子的妈妈打来电话,说涛子自杀未遂,在家躺着,不吃不喝的,让朗宁劝劝他。阿姨在电话里面哭得很伤心,朗宁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父母的死,是赋予孩子时间概念的一天。孩子的死,却会带走父母生命的全部,因为孩子是父母生命的延续。
“你放心,我死不了了。”涛子有气无力,可是这话很让朗宁放心,很多自杀过一次的人,都没有勇气面对第二次,看来涛子也不例外。
“究竟是为什么?”朗宁大惑不解。
“我们弄巧成拙了。”涛子呜呜地哭起来。
听涛子叙述家里发生的事情,朗宁才真正体会到英子的话的真实涵义。本来由于父母的反对,英子和老威还保持一定的距离,那天朗宁宣布老威的“死刑”之后,他们直接搬到了一起,英子要用最彻底的爱让老威“活的有意义”。而英子的父母见英子义无反顾,也转变了态度,正在帮助他们筹备婚礼。而这一切,都出乎朗宁的“安排”。
到医院看病的前一天,英子和老威到过朗宁那里,涛子正好也在。朗宁问过老威的病情,心中有点担心,但也不好妄下结论,就约好第二天仔细检查一下。他们走后,涛子求朗宁给他一个机会,无论老威的病轻重,都说他得了绝症。他相信,面对死神,无论多深的爱情都会大打折扣。只要英子动摇,他们的爱情出现罅隙,他就可以乘虚而入。朗宁不想干这种缺德的事情,一直犹豫不决。可是第二天的检查确实不能排除最坏的可能,他也就狠心往重里说了。
英子是好样的,她用自己的真诚打开了幸福之门。涛子也想自由自在地解脱,亲手打开了死亡之门。
朗宁没有赶上英子的婚礼,只能请晓雯帮忙寄了一份礼物表达自己的歉疚和祝福。他回来的时候,依然行动不便,同事们联系了急救车去接他,小米也混在其中,悄悄地说她已通过了职称评审,不必走人了,不过以后还得请朗宁多辅导。
英子去看朗宁的时候,肚子已经小有规模。老威脱离了“庸医”的魔掌,也调理得气色很好。看着准妈妈幸福的神情,朗宁产生一种莫名的冲动,向她提出一个十分过分的要求,能不能摸摸孩子?英子和老威笑着交换了一下眼神,点了点头。朗宁轻轻地触摸了一下,孩子突然在里面踹了一脚……
这个世界最伟大的事情,莫过于给一个人以生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