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类文献在本草研究中的价值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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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笔记是我国文学作品中的一种特殊体载,它出自随笔记录,不拘形式,内容或出自作者耳闻目睹,或出自秘府珍籍,涉猎政治、历史、文化、科学、社会生活等诸多领域。正如阮元《蝟外集》卷三所言:“书中鬼怪荒诞之谈居其大半,然而遗文轶事,可资考镜者,亦往往杂出其间。”宋以降的本草典籍多有从其中征引有关资料者。此类资料或可拾阙失,或可补未详,或能纠纰谬。以其本身的人文属性,又促进了药物知识的普及,从而对本草的发展提供了不可小视的作用。以下试举例证之。
       1勘误纠谬例
       作为笔记类著作的代表之一,沈括《梦溪笔谈》在我国科学史上居有重要位置,其中对药物的记述亦颇多真知灼见,纠正前人的某些谬见,是其贡献之一。如源自段成式《酉阳杂俎》的“一木五香”说曾一度盛行,即“根旃檀,节沉香,花鸡舌,叶藿,胶薰陆”。沈氏认为,“此尤谬”,据其考证,鸡舌香即母丁香,藿香为草叶,薰陆香即乳头香,旃檀与沉香则是不同的两种树,并言:“五物迥殊,元非同类”[1]。又如针对时人对赤箭与天麻的歧解,沈氏明判道:“赤箭即今之天麻也。后人既误出天麻一条,遂指赤箭别为一物。既无此物,不得已又取天麻苗为之,……谓其茎如箭,即言赤箭疑当用茎,此尤不然,……”[2]沈括之说正本清源,力辟谬误,从而为后人正确用药提供了依据。
       2增补药种例
       段成式生活在中外交往空前活跃的唐代后期,得以见识众多的外来药,其《酉阳杂俎》记载的190多种药材中,此类药物处于重要位置。如荜拨、安息香、积雪草、阿勃参、酒杯藤等药,未见于包括《唐本草》在内的其前诸本草中,直到其后,自《海药本草》始方,陆续被后世本草收录,且多数即引自段著。如宋代,自《开宝本草》至《证类本草》引用二十余味,《本草纲目》引用十余味,至如酒杯藤、阿勃参等药,则直至《本草纲目拾遗》,方正式纳入本草。具体如“齐暾”,唐及其前本草未载,至李时珍《本草纲目》,方在“橄榄”条中,在正名“摩厨子”后以“齐暾”之名列出,并言明系引自《酉阳杂俎》[3]。此书记载的大量产自地中海沿岸的药物,内容翔实,描述具细,极大地充实了本草中外来药的品种。美国东方学者劳费尔(B.Lahfer)即称:“段成式在大约公元860年所写的《酉阳杂俎》里,提供了许多关于波斯和拂林植物的很有用的资料……”[4]。拂林即古代西亚东罗马帝国。
       3审详辨实例
       由于笔记中记载的药物,出自作者亲眼目睹者居多,因而有关其形态、产地等的描述大多颇为详尽科学,以致成为后世研究本草所凭藉的主要依据,《酉阳杂俎》当为其翘楚。如其中对荜拨形态的描述:“苗长三、四尺,茎细如著,叶似蕺叶,子似桑椹,八月采。”[5]显然符合胡椒科植物荜拨(Piperlongum
       L.) 的特征。本草著作中首载该药的《开宝本草》即引述了上述文字[6]。又如胡椒,虽首载于《唐本草》,但该书对其产地、形态的记述极为简略:“产西戎,形如鼠李子”[7]。《酉阳杂俎》云其:“生摩伽陀国,…其苗蔓生,茎极柔弱,叶长寸半,有细条与叶齐,条上结子,两两相对,……”[8]可见确系胡椒科植物胡椒(PipernigrumL)。文中所称摩伽陀国,据《大唐西域记》,为古印度十六大国之一[9],印度属热带及亚热带气候,恰适宜胡椒生长。
       4临证施用例
       本草论药,基本是纯粹的理论阐释,至于具体药物在临床的实际应用状况,则多未见述,使读诸者无法获得感性认识。而不少笔记中恰有类似记述,正可补此缺憾。白芨一药,李时珍认为“能入肺止血,生肌敛疮”,现代常用于肺结核咯血、矽肺等。洪迈《夷坚志》记载的一则故事,可为此提供有力佐证:台州—狱吏善待—死囚,囚因感恩授其一方——白芨末以米饮冲服,治肺伤如神。后该囚犯被凌迟处死,剖胸后见肺有数十空窍,悉为白芨填补。又如生姜善解半夏毒为医界常识,《夷坚志》中亦有其实例:杨立之病喉痈,众医束手,后招杨吉老诊治。后者嘱其嚼食生姜,食满一斤后病竟得愈。问之,对曰:“君官南方,必多食鹧鸪。此禽好食半夏,久而毒发,故以姜制之。”[11]也许此中所述不见得确是史实,但其以故事的形式印证药用,显得形象生动,令读者铭记难忘。
       5厘正歧说例
       本草学博大精深,旁涉至泛,许多问题惟其广征博引,方可得其正论。倘若研究者宥于畛域,则不免时有纰误。如赵学敏《本草纲目拾遗》的成书年代,当今众说不一,如薛愚等学者认为是公元1765年[12],其依据是该书“小序”:“乾隆乙酉(即1765年)八月钱塘赵学敏恕轩题于双砚草堂”[13]。但披览该书,则发现其中某些内容则使人对此产生疑问,如:其卷七之“雪荷花”(即雪莲)条,大段引用纪昀《阅微草堂笔记》文字[14];卷六之“响豆”条,直言“纪晓岚先生《姑妄听之》云:……”[15]。按:赵氏所引“雪莲”条文字,系出《阅微草堂笔记》中“滦阳消夏录(三)”篇[16]。该篇中纪氏云曾于丁亥年(1767年)去京师,此当是在通常认为的赵书成编两年后了。而在“姑妄听之”篇首纪昀题记是成编于“乾隆癸丑”(1793年)[17]。今人俞慎初认为该书自乾隆乙酉成书到嘉庆癸亥,经过了40年的增订过程[18]。前述赵著中所引两处纪文,可为此佐证。据上所述,赵氏在1765年成书者,仅为《本草纲目拾遗》初坯,此后迭经40年的增补,方形成今日所看到的版本。因此,径言赵书编成于1765年是不尽正确的。
       我国历史上的笔记类文献种类繁多,本文所征引者不过冰山一角,其在本草研究中的作用亦不仅仅限于前述几个方面。其价值诚如《四库全书总目》论《酉阳杂俎》所言:“其书多诡怪不经之谈,荒渺无稽之物,而遗文秘籍,亦往往杂出其中。故论者虽病其浮夸,而不能不相征引。”实则不单是可从中检索遗文佚籍,其内许多出自作者眼见耳闻,甚至亲身体验的药事,弥足珍贵。虽历代本草多有撷取,而其挂漏者仍非少数,对当今乃至后世学者而言,依然有着重要参考价值。
       参考文献[1][2]沈括,胡道静校证.《梦溪笔谈校证(下)》,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717,852。[3][10]李时珍.《本草纲目》,人民卫生出版社,1978:1844、765。[4]劳费尔.《中国伊朗编•阿月浑子》,商务印书馆,1964:73。[5][8]段成式撰,方南生点校.《酉阳杂俎》,中华书局1981:169。[6]唐慎微撰,尚志钧等点校.《证类本草》,华夏出版社,1993:415。[7]苏敬,等.《新修本草》,群联出版社,1955:42。[9]玄奘、辨机撰,季羡林等校注.《大唐西域记校注》,中华书局,1986:620。[11]洪迈撰,何卓点校.《夷坚志(3)》,中华书局,1981:1361。[12]薛愚.《中国药学史料》,人民卫生出版社,1984:298。[13][14][15]赵学敏.《本草纲目拾遗》,商务印书馆,1955:1、283、201。[16][17]纪昀.《阅微草堂笔记》,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50、359。[18]俞慎初.《中国药学史例》,云南科学技术出版社,1987: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