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五常接受人物周刊采访称郎咸平不懂国资流失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30 02:5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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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刊记者 傅小永 曾繁旭
人物周刊:您的读者,大致上都有一个印象,就是您对中国过去30年改革精准的推断能力,历史好像是张五常写出来的,您如何做到这一点?
张五常:我怎么说,将来的历史可能会怎么写,哈哈。虽然我不是历史人物,也无足轻重,但我是站在时间前面,写出中国改革史的。以后的人,说z鴗什碜麰瓷A可能会看看张五常是怎么说的吧。他们总需要一本真实的历史书吧。这是一个学者的自豪,不同于政治人物的自豪。学者的价值,正在于此。我自己做得公正,不允许有偏袒,我对自己推断的历史负责,对自己的鞠躬、磕头负责,以后的人大概也会这么说张五常吧。我给邓小平100分,这是最起码的,虽然他没有做完,也是100分。那些批评邓小平的人,不易明白,那些人自己能做什么呢?他们连我的本事都没有,但是我知道在改革上,我绝对做不到邓小平那么好。批评别人谁不会呢?
人物周刊:您40多岁才从美国回到香港,又常年生活vb香港,没有第一手的大陆资料,您的评价如何客观公正呢?
张五常:你们不要批评张五常不知中国事。我的推断不是坐在家里、在白纸上画出来的,而是在大街小巷、乡野阡陌跑出来的。科斯说的,在实证这条路上,没有一个人比张五常走得更远。第二次世界大战,我在广西农村,没饭吃,我问农民,是不是现在才没饭吃?一年吃不上一碗白米饭,只有红白喜事才有点吃。他们说,『不是的,几代人都没饭吃的。』现在有饭吃了,这几年中国农民的生活是改进得很快的。
但有些人兴风作浪,我不知道他们是何居心。世界银行的报告说,中国社会两极分化,这是胡说八道。几天前,世界银行的头头说,从改进贫民生活方面看,这些年是卓有成效的,而这其中67%的功劳,要算在中国头上,对比他们前后的数字,不是自相矛盾吗?美国某机构每年都会出版一个刊物,在世界范围内给经济的自由度排名,香港第一,大陆排在200多位,这个排名是谁做的呢?是我在加州大学的一个同学,我考第一,他近包尾。那样的水平,我怎能不怀疑排名的可信度呢?他这样做,有政治上的考量吗?
我常对北京的朋友说,批评中国容易,你让我批评中国,我可以一个星期写一本书。但是不能否认,中国过去28年的改革,是人类历史上的大奇迹。你怎么说中国不好都行,但你能说清楚现在中国好在哪里吗?是什么样的制度安排支持了这个奇迹?从来没有这么好过的。一定是某一方面做对了,而且不是一般的对,是对得厉害。作为学者,你一定要问清楚这个问题。
给农民钱某种程度是害了他
人物周刊:您了解的大陆农民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张五常:农民有饭吃了,有电视看了、有电话打了、有衣服穿了,这是事实。是不是还很穷?是。要不要再帮忙?要。但我是反对福利制度的。我不同意说给他们钱就是帮他们。你给大学一笔钱,学术就能搞起来吗?你在农村搞福利制度,农民真的能富裕起来吗?是不可能的。最重要的,是增加他们的机会,你要发展,首先要自力更生,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你给他钱某种程度上是害了他。
我个人对农民有感情,很想帮他们,也尽量在帮他们,有农民跟我说,他的孩子病了,没有钱治病,我会尽可能帮他。说uL们的子弟想学好英文,我会帮他们想办法。但是我反对最低工资法,反对福利制度,反对人民币升值,因为这些会害了中国农民自力更生的机会。
人物周刊:迫于压力,人民币升值是未来几年的趋势。正是这个原因,有学者对农民生活的改善表示担忧,能否简单解释两者之间的关系?
张五常:道理其实简单,中国农民要『农转工』,要转到工业上去。我不赞同政府鼓励农民留于农业,从长远上看,提高农民生活,要鼓励他们转到工业那边去。他们没有什么学识,不可能一开始就到微软上班,不可能一开始就做大经理,他们一定要从最普通、最底层的工厂做起。这些工厂是跟越南、印度的同类工厂竞争的,人民币一升值,那些订单就跑到越南、印度去了。这是个关键的问题。没有这些接单工厂,中国农民是很难『农转工』的,这是中国经济的命脉。北京的海归博士整天说人民币要升值,要去搞高科技,他们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十年前,中国随处可见的,凌晨两三点,几十层楼高的高吊架上,都有工人在卖命工作,他们只不过是为了多赚几块钱。1990年代后期,我说人民币很强;2002年,我说人民币是全世界最强的货币。我希望大家能明白,人民币这么强,不是因为我张五常,也不是因为北京,而是因为这些能捱苦的人,他们的拼命流汗使得人民币成为全世界最强的货币,这是劳苦大众的功劳。中国有今天,他们才是功臣。你要人民币升值,怎么对得起捱苦的这些人?
人物周刊:你说『接单工业』是中国经济的命脉,但接单工厂里经常发生拖欠工资、无故解雇的事,被称为『血汗工厂』。您的意思是,即使600元一个月,还经常拖欠着不给,农民们也应该在『血汗工厂』里先干着?
张五常:我父亲当年在香港是扫地的,在街边卖香烟,一边帮人家打石头一边学电镀,晚上还要自学英文,最后成了香港电镀业的大师傅。我妈妈没有念过书,在香水工厂里装香水,也养过猪,后来才事业有成。在美国念书时,除了洗碗打工,我还要一早起来卖报纸。每个家庭起家都需要一个过程,每个生命也可能都需要经历这个过程。不这样起家,中国怎可以发展起来呢?
农转工是重心所在,而要成为经济大国,还有数亿农民要转到工业去。这些农民学识不多,好些连飞机也没有见过,你要他们跑去搞高科技吗?与鬼子佬沟通吗?不可能。他们要从接单工厂做起,月薪600元加食宿,进入工厂学习,勤奋的逐步爬上去,技艺高了,知识多了,收入自然增加。昔日的香港经济是这样搞起来的。
要给他们机会,让他们自我奋斗,自我实现,而不是直接给他们钱。如果没钱我都不想去干活,你给我钱、给我福利,我还有动力去干活吗?最低工资法、福利制度扼杀了他们的机会,人民币升值也扼杀了他们的机会。
北京的诸多海归、博士,太年轻了,没有跟踪过中国改革的艰苦历程,这怎么不让人担忧呢?他们要张大眼睛看清楚中国的『接单工业』。
农民五千年来没有这么好过
人物周刊:您认为大陆经济学者对三农问题认识的主要误区在哪里?
张五常:只有看清形势才是真正帮他们,不能胡说一通。那本《中国农民调查》不对。你去好些农村看看,前几年雇用农工300块钱一个月,现在500块钱都请不到了。帮别人插秧,一天60块,早上7点干到天黑,脚泡在水里,是非人的生活,但你说要起家能怎么做呢?一定某些人要这样的,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人物周刊:您的意思是,中国农民的实际生活水平比《中国农民调查》那本书上写的好得多?
张五常:一定是好很多。调查不能像那本书上那样做的,你要去看看人家去年吃什么菜,今年吃什么菜,要看看人家去年有没有电视,今年有没有电视。
一年多来,珠三角、长三角民工荒,提升工资百分之十也不容易聘请劳工,说明农业收入大有改进。中国从农转工的人口上升得快,转往工业的生活一定有改进,否则不会转,『半农半工』的农民多的是,统计上这『半工』的收入不容易计算进来。你问他们有没有钱,他们当然说是没有钱。习惯上,谁说农民苦,好像谁就更关心农民,所以大家争相说农民苦。没有谁不希望中国农民的生活vn起来的。
人物周刊:但是贫困在中国农村,特别是西北部,还是大量存在。
张五常:绝对存在,我从来没有说贫困不存在,我只是说y龀褐蒫菕C五千年来没有这么好过。我觉得不需要看数据,在三农方面的增长每年应该有20%左右。中国的农民倒霉了几千年,改进农民生活也说了几千年了,现在才是第一次走出这个黑洞。
人物周刊:有些人想卖劳力也没得地方买。统计资料说,失业比例是非常高的。
张五常:很多机会的。建筑工人,一天60块钱,甚至80块钱,做司机,一个月800块钱不止。怎么会没有工作做呢?对工作不满意,想找个工资高一点的工作,辞职了,是不算失业的。
人物周刊:未来20年,还有三亿到四亿的农民从农村搬到城市,这是理解『三农问题』的最重要的前提?
张五常:是。取消农业税是好的,但是我不赞同补贴农业,我不赞同政府鼓励农民留于农业,长远地改善农民的生活,要鼓励他们转到工业那边去。我提出的『大搬迁』,若不发生,大陆的经济是决不可能赶上先进国家的,就是连台湾也追不上。
人物周刊:采访您之前,我们看到一个有趣的评论,题目是《房价再高我们都认了,求求政府不要再调控了》。大家希望房价下降,但基本上对政府的几轮调控失去信心,越调控房价越高,您认为政府调控核心问题出在哪?
张五常:多放一点土地出来吧,你要地价跌,你增加容积率(一般指小区的房屋建筑面积与小区用地总面积的比率)嘛。站在天上看地球,工业用地的比例是很小的,住宅用地的比例也是小的。这几年,农业用地转为工业用地的速度加快,政府紧张,其实不是那么严重,是不用紧张的。还是多放一点土地出来做房地产吧。应该提升供应,而不是约束需求。
人物周刊:像中国这样的人口大国,守住耕地总面积的底线,保证粮食供应的安全,不是合理安排吗?
张五常:中国的问题是政府控制粮食进口,应该允许私人进口粮食,这是关键。上海两年前曾经缺过米,我在香港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听说过缺米,香港自己一粒米也没种,粮食全部是进口。不要担心外国封锁我们的粮食进口,我的感受,北京对自由贸易没有信心,这是过去200年历史留下的心理阴影吧。什么是粮食安全?我曾经指出,没有任何供应,能比让他人赚钱的供应来得安全。
作为人口最多的大国,比例上优质耕地实在少,要成为经济强国,中国一定要让大量的农民人口转到工业去。这样一来,大量进口粮食无可避免。目前的情况,是好些地区工业用地回报率比农业用地高出很多,而一部小电视机出口可以换取大约两吨非优质的白米进口。农转工可图之利大矣。乐观一点看,除了稻粮和棉花,中国其它农产品的增长率可观,没有大问题。
谈教育、医疗改革、国企、
特权阶级和贫富差距
我对中国的腐败
印象真的不是那么差
人物周刊:最近的一个新闻热点,人民大学的一个系主任因为批评院长,而被撤销了职务,您对此有何评价?从24岁进入加州大学开始,一直到退休,您一直呆在学校,对中国现在的教育整体上作何评价?
张五常:对这则新闻不了解,无从评价。但我看现在的教育,是一塌糊涂,不是花钱就可以的。中国现在的教育,是无趣、无味,弊端丛生。中国人智慧天下一等,但半个世纪来,大陆没有出现多少学术大师,是何等怪事?自由竞争智力,我把所有赌注都放在中国人这边的。
医院也是,公非公,私非私。病人躺在公家病床上可能见死不救。教育制度要改,医疗制度也要改,要允许私人学校,私人医院,这是起码的,要让它们参与竞争。西药的引进要放宽,允许西药在中国设厂,这样才能帮到穷人。
我的儿子今年35岁,是医学博士,也是生物学博士,是儿童癌症和血科的专家,在美国。我跟他说,你应该考虑回中国做事情,像你这样的人才,美国至少有一百多个,但中国可能只有你一个。他说uL乐于考虑,但是他怎么能到中国挂牌行医呢?最后我都不好意思继续说了。中国的卫生制度是不欢迎这样的人的。
人物周刊:卫生部的官员说,中国的医疗市场绝对不能走市场化的路线。
张五常:我绝对不同意他们的看法。我并不是反对公立医院,公立医院是可以存在的,但是你要允许私人参与。卫生部官员本身即是医疗垄断的受益者。我在香港大学教书时,薪水是政府给的,我个人反对政府资助大学,但是我没有说uX来,我要说uX来,同样拿政府薪水的同事,不是要把我打死。(笑)
现在上海有些私营医务所,是外国医生开的,贵得不得了,如果真正放开,是不需要那么贵的。香港当年有私营医院,私立学校,最后公立机构把私立机构都打垮了,因为公立学校老师的薪水是私立学校的两倍,私立还怎么做?
人物周刊:先准许进入,再公平竞争,这是首要的问题?
张五常:我是从事教育的,希望自己的经济知识能启发大陆的年轻人。退休后希望在中国办一家出版社,利用我的国际朋友,介绍好书给国内青年,这个牌照我怎么也拿不到。我可以把赚到的钱都捐出去。你到书店里去看看经济学专著的翻译水准,去看看唐诗宋词,很多都有点乱来。如果允许私人参与,会有大改进的。
人物周刊:是不是一种心理习惯,大家还是更容易信任公家的、公立的?
张五常:我说个例子吧。我做了一点慈善,我是清楚的。钱给慈善机构,真正到穷人手上的约十分之一,其它给中间人拿掉了,这是全世界的定律,中国也不会例外。我在街边看到有人要钱,我把钱给他。但是你要我把钱交给慈善机构,交给政府,我不放心。为什么不让私人机构来做慈善呢?
中国没有两极分化
人物周刊:去年的改革大讨论,有学者认为中国的市场化改革出了问题,您如何看?
张五常:举个例子来说,我和太太去百货商店买枕头,我说要装多少盎司的羽绒,服务员就装多少盎司的羽绒,回家觉得不够厚,再跑去加多一点羽绒,一点问题都没有。这在美国是不可能的。现在,很多从美国念书回来的青年,见到中国的市场跟美国的不一样,就说中国的不对,美国是对的。符不符合美国的,是他们判断的标准,我想问问,他们到底念的什么书?他们没有上过经济学第一课,不知所谓。批评市场化的那些所谓专家,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市场,不了解市场导向的改革走过多少曲折路才得以实现。
人物周刊:批评市场化的不仅仅是海归派和专家,还有底层民众,他们认为,是市场化让中国的贫富差距拉大。
张五常:中国农民的生活,比世界上任何地方(农民的生活)提升得都快。是不是贫富分化,先要算一道数学题。你现在一个月赚10000块,我赚1000块,比例是10:1,你的薪水今年上升了10%,那你一个月赚11000千块,我的薪水上升了20%,是1200块,以前我跟你相差9000块,现在相差了9800块,差距是增加了,但是比例上呢?以前是10:1,现在是11:1.2,长此下去,我的收入一定会赶上你的,你赚多了,我也赚多了,但我的增长率比你快,所以我不应该眼红。
如果真是严重两极分化,我一定会讲话的,那些数据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做实证研究做了几十年,我走过一条街,就能知道经济发生了什么事,逛一家商店就能知道它赚钱的机会有多少,那些专家是无事生非。这几年跑遍大江南北,知道农民每年的收入增长近百分之二十。五千年来没有这么好过。
人物周刊:市场化是改革惟一的灵丹妙药?有可反思之处吗?
张五常:我要强调一下,我信奉市场,但绝对不是个无政府主义者。那些无论何事都必须依靠市场的言论,是宗教,不是科学。研究公司理论这么多年,知道市场之不能,所以我不反对政府规划。举例说,珠江三角洲的工业发展,因为当年政府的规划不足,市场有点乱来,在1990年代被政府规划远为全面的长江三角洲比下去。后者的环境远为可观,而土地所值也较为优胜。这样的例子是很多的。
中国的腐败比下有余
人物周刊:去年,北大的张维迎提出并不算新颖的观点,『尊重既得利益,并考虑予以补偿,使改革得以顺利进行』,招致大面积的批评,你如何看待他的上述观点?
张五常:张维迎是很好的学者,我是同意他的看法的。普遍的经验,从一种制度转型到另一种制度,对以往的既得利益者不能太绝情,因为假如他们激烈反对,不但改革受阻,难以进行,还会发生预想不到的很多事情。尊重原体制下的既得利益者,并对改革中既得利益受损阶层予以补偿,这是一个不应该回避的问题。我当年曾建议用钱赎买他们的权力,但有人说情理、道义上说不通。回避问题的结果,是贪污盛行。他们中的一部分,本身就是政策的制定者,你不考虑给他们明补,他们自己就会『暗补』,包括腐败贪污、子女经商等,给社会造成更大的损害。从结果上看,哪怕多给他们一点钱也没有问题,否则,看不见的手伸来伸去,是贪之不尽的。
后来朱镕基处理得好,我是大致满意的,当然贪污还是大量存在。亚洲的贪污是世界闻名的,比起印度尼西亚、泰国、台湾,大陆官员可能比下有余。
人物周刊:很难想象您的这一看法符合事实。在一般民众的直观感受里,贪污问题并不让人乐观。
张五常:你们看错了。我的学生不少是亚洲国家的财政部官员,你要是听到他们跟我讲的那些故事,你一定会吓坏的,他们的问题不仅是大面积的贪污,而且把贪污制度化了,改起来是很难的。中国的贪污故事我也听多了,但现在确实改了不少,还有继续改进的迹象。在这个问题上,要站得远一点才能看清楚的。老百姓痛恨贪官,从情感上我是很能理解的。
有不贪污的好干部,而且应该是占大部分的。我认识的大陆官员,有不少是这样的。我对中国的腐败印象真的不是那么差。是需要改进,但你不要因为这个说整个国家不行。改革过程中,有些事情怎可能避免呢?要补充的是,不要一贪污,就抹煞他的全部功劳。
人物周刊:如何从权利界定的角度防止中国特色的腐败?
张五常:一个县长,一个月名义工资2000多块,到了56岁,还有4年的权力期,假如积蓄真的不是那么多,他会不会贪一点?二十年前,我说过一句话举世哗然。提到贪污,我说如果你把一个美人,脱光了衣服,放在我的床上,要我不想入非非极之困难。后来我写了一篇短文,在国际学术界搞起了一点波浪。我说不是管制法例引起贪污那么简单,好些法例是为方便贪污而设立的。防止贪腐最有效的方法,是废除贪腐的机会。任何政府管制都创造了贪污的机会,但有些管制,例如交通法例,不可无,贪污也因而无可避免。
中国的腐败贪污,还有两种。一是权力或权利混淆不清,于是混水摸鱼。二是公非公、私非私──例如教育与医疗。在公非公、私非私的情况下,以公为私赚取外快很普遍,以至于医院出现了见死不救的情况。解决这后二者的腐败,其一是要清楚va界定权利,其二是要公归公,私归私。其实这二者是同一回事:防止腐败就要把权利界定得清楚。
郎咸平不懂什么叫国资流失
人物周刊:国企改制是这几年讨论的另一个热点。您认为郎咸平是否切中了国企改制问题的要害?
张五常:他不知道国有企业的症结在哪里。1990年代初期,有些国企白送人也没人要的,有人问我,张教授你要吗?我说不要,要了等于是仗义帮忙,要了你就得负责员工的生活。后来改了,工厂拿去,工人的生活不用你负责,有人要了,并不一定是要它的设备、厂房,要的是那块地皮。有些人廉价拿得国企,改为私营,成功了,赚到钱,有人看得眼红。但我们也要看到那些输得七零八落的中计者。很多不同的故事,不要随便一般化。
人物周刊:改制过程中,变着法子把公家的钱装到自己的口袋里也是屡见不鲜的。
张五常:是有的。先回答要不要改,再回答公正性的问题,前者重要得多。郎咸平说,国企比民企好,要停止产权改革,这很不负责任。他对中国的产权改革的历史完全不了解,是要骂的。任何制度都是会有问题。不能因为出了问题,否认整体方向,那是大错特错。
什么叫国资流失?郎咸平自己是没有想清楚的。1990年代,大多数国有企业是亏本的,是政府负担,迟早是要没有的。一部分之所以赚钱,是因为有政府垄断,比如出版、金融、通讯。如果没有垄断,这些企业也是要赔钱的。从各国普遍的经验上看,没有垄断权力,国营企业最终都会完的。
人物周刊:您认为郎咸平是在误导国企改制?
张五常:我不熟悉他的观点,他不是学经济学的。我最反对他说的一句话,就是五千年来的中国从来没有这么倒霉、这么差过。这么多人花这么多的心血,才有了现在这样的奇迹,他怎么可以信口开河,把所有人的劳动抹煞了呢?他在《亚洲周刊》上骂中国人,我最反对他这一点。
人物周刊:按照您的看法,改革以后的关键是什么?农业问题、垄断国企还是其它?
张五常:每个时期都不一样。最初的时候是承包制的改革,接着是价格管制的问题,然后国企改革,现在有几家特别大的垄断权力的国企,比如通信、石油。我1981年写的文章说,改革到这一点是最困难的,就是有大垄断权的机构,现在还是存在。
人物周刊:中国的改革,如您所说,并非渐进,而是速进,你认为,中国会像俄罗斯那样走向权贵资本主义吗?
张五常:有权力是可以赚得很多,这是转型期不可避免的,但希望走到最后不要再这样。
强有力的领导成就中国改革
人物周刊:对一个经济学者来说,是不是只要经济发展,大家的物质生活水平提高,民主、自由、公平可以不要,或者暂时不要考虑?
张五常:每个人都是为了个人的利益,民主派也是。有个真正好的宪法后,再民主投票吧。因为投票就是把你口袋的钱投到我口袋里,你又想把我口袋的钱投到你口袋里。不少民主人士都是我的朋友,他们可没读过哈耶克、贝贝尔、布坎南、弗里德曼、阿罗,这五位都拿诺贝尔奖的。哈耶克不太熟,其它四位很熟,这五位对民主投票都做过研究,知道是有问题的。
你真要投票的话,先把宪法做好,清楚界定人与人之间的资产权利。宪法不做好,让民主投票投出好结果,很难的。
人物周刊:您认为,相比俄罗斯、印度,中国改革成功的原因之一,是它有个强有力的领导?
张五常:假如没有***,中国不会取得今天这样的改革成果。这方面,科斯的看法和我一样,让投票决定改革,是不会有制作为的。假如不是***改的话要什么人去改?什么人能够去改?不要太天真了。当然是有很多问题(笑),哪个党没有问题?
到今天为止,中国的改革是相当好的,起码在历史上没有见过这么好,这是大家都肯定的。
人物周刊:20多年前,您推断中国要走向资本主义道路,是惊世之言,非议颇多。现在大家好像不是怎么关心『主义』了?
张五常:1988年,弗里德曼和我都同意,最好的资本主义和最好的社会主义是同一回事。
谈个人
说清楚了好在哪里,
我就可以仰天长笑了
人物周刊:现在部分政府部门决策者本身就是学者,再加上众多海归,可能参考您意见的人少了,是壮志未酬,还是不听就不听,算了?
张五常:假如在乎他们听不听得进我说的话,我活不到今天的,早就死了。我尽量写多点文章。同意不同意我的意见,其实是无所谓的。那时候我的意见不管被不被参考,我都还看得清楚,大方向是正确的。但是现在,提供决策参考的,是那些从外国回来的人,那些搞博弈理论的人,要从外国搬回来那一套。这是个大问题。
人物周刊:现在中国的经济制度,天底下,是您看得最清楚?
张五常:对于中国的经济制度,跟踪了那么多年,多知道一点是应该的,可以不谦虚地说,我比我认识的所有人都知道得多。
人物周刊:您的经济推断很少出错?您认为应该让谁来判断经济学者各式的理论呢?在我们的感觉里,有些经济学者的理论空洞无物。
张五常:不是没有错过,是比别人错得少。在经济实践上,中国要重视的是制度,不是『主义』或什么『经济理论』。因为有不是经济学的经济『理论』,有经济学的谬论,也有对中国问题无足轻重的经济学,不要被误导。中国改革付不起这个奢侈的代价。
人物周刊:在采访中,我们经常发现,有些地方官员好像只是为了维护『理论』,不是为了解决实践中的新问题,在您对中国的调查中,是否有类似的感触?
张五常:要从多方面看这个问题。说的和做的并不是一致的,可能说得左,做得右,也可能说得右,做得左。很多人让我评价这个会议那个会议,我说不清楚,说是一套,做的可能又是另一套。真假难辨。有的是说了和没说一样。不许外国人买房子,还不是照买,银行也是莫名其妙,规定港币不能拿出来,也不可以换人民币,但是很多人还是照做的。所以,仅仅从会议上了解信息是不够的。
人物周刊:在经济学者眼里,大众是幼稚的吗?经济学家是否都太趾高气扬了,他们需要把话说得客气一点吗?
张五常:有些学者自己云里雾里的,怎么能指望他们的文章普通人能看懂?客气一点的话我都说不多,我以前曾经说过几句客气话,被弗里德曼骂过。我们是从事学术的,是没有选择的。
人物周刊:对您的批评也从未间断,您如何响应?
张五常:骂我的人不少,很多人是要杀了我的。(笑)我不需要响应。我是一个学者,假如我说了几句连我自己都不相信的话,我就丧失了一个学者的会员证。我可能会出错,但我不会为任何人说话,我只为真理说话。
认识张五常的人,不会相信张五常会为任何利益团体说话,我为什么要为他们讲话,他们能出多少钱?他们出不起钱的,我做这种事情的价格是非常非常高的。哈哈。
我的《佃农理论》发表以后,美国很多大学的学报批评我,我一概不响应。现在过了30多年,我的文章还在,但那些批评我的文章早就没有人记得了。从来都是原创,而不是批评或响应,能够在学术上取得成就。
人物周刊:现在大陆有很多年轻人喜欢您,为什么?
张五常:中国青年读我的文章是好的。我跟大陆青年人说得清楚,你们看我的文章,不要求你们同意我,只希望你跟着我的思路认真想,如果不喜欢我的思路,最好不看我的文章。
人物周刊:如何评价自己?您认为自己是天才吗?
张五常:天才都是别人说的。有三方面我已经走到尽头了,经济学、中语散文和摄影,现在还差书法。可是再没有日子尝试其它玩意了。这是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