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诗人花边(一) 发愤蛀书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30 13:56:11
唐代诗人花边
作者:发愤蛀书
遥望那个风流的渊薮
蛀书有一个从小就一起下河摸鱼、下地偷瓜的哥们,他奶奶是个很有文化的地主婆,据说常常捧着发黄的古书抑扬顿挫,煞是让人仰望。俺那哥们得了地主婆的不传之秘,从小语文就牛叉得不行,讲起古代文人掌故来能让老师一愣一愣。打那时起,俺就对所有地主婆以及竖排的古书佩服得五体投地、四脚朝天。
扯远了,蛀书小时候下河摸鱼的日子多了,常有河边走,哪能不湿脑?俺那脑瓜子密封性能比较差,所以有点进水。这脑子进水的后果可是相当严重啊,最大的后遗症有两个,一个是喜欢下笔千言、离题万里,另外一个就是喜欢看帖不回帖。前者是能力问题,俺家里没有古书、更没有地主婆,所以您就甭指望俺能改掉这毛病;后者是品德问题,俺在天涯社区当了若干年的资深潜水员之后终于良心发现了,于是注册个ID来发帖、顶帖。看在浪子回头、闻过能改的份儿上,诸位看官扔砖头请温柔点哈。
这次蛀书打算乱弹唐诗。魏晋与大唐,这是两个最让蛀书怦然心动的历史时段,也是整个中华民族风流的渊薮。王徽之雪夜访戴不见而返,晋人盛称其风流,今天要有人这么干,估计早就被送到非正常人类研究所当小白鼠了;贺知章金龟换酒,唐人乐道其放旷,搁在今天,回家肯定被媳妇抽得满地找牙。风流,那只是存在于诗歌中的传说了。蛀书之所以从故纸堆里翻出这些风流的往事,只是想告诉自己:其实咱还是可以活得更有诗意的。
需要说明的是,既然是“乱弹”,那俺就不准备遵守什么劳什子学术规范了,高头讲章就算蛀书做得出来,各位看官怕也耐不了这个烦。乱弹嘛,最好是整点八卦。如果蛀书的“唐诗八卦”能引起大家伙儿对唐诗这个风流渊薮的兴趣,就不枉俺浪费这番口水。不过,蛀书掘下这个大坑,不知道有没有能力和时间把这个坑填满。反正,俺要开始了……
1、陈子昂:咱们愤青有力量
(代表作)登幽州台歌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愤怒青年,简称愤青,原本是鲁迅先生发明的词儿,用来形容对社会现实心怀不满的愣头青。这愤青本来是个好东东,推动社会进步,功莫大焉。所以说江山代有愤青出,各领风骚数十年嘛。可惜的是,后来人们把到处拍砖的也归入了愤青一途,甚至还整出了一个“粪青”的诨号,实在是有失忠厚之旨,既不温柔、也不敦厚。
陈子昂同志便是有唐一代第一批曾经获得过“十大杰出青年”称号的愤青。该同志字伯玉,四川射洪人,据说体貌柔雅,颇有点美男作家的意思。加之家财万贯而又轻财好施,所以跟他有过交往的诗人们,比如东方虬、卢藏用等人,都对这哥们相当佩服。这小陈小时候是个问题少年,仗着家里银子多多不学好,任侠使气,跟一帮二流子、水老倌搞在一起,天天就知道打猎、赌博,让老爸老妈相当头疼,到18岁了还扁担倒下来不认得是个一字。有一天小陈脑瓜子突然开窍,跟人进了一次梓州府学,然后便改过自新,博也不赌了、女也不勾了。幸运的是,那时候的学校跟现在不一样,在学校里是学不到坏的。所以这陈爸爸陈妈妈一高兴,就把宝贝儿子送到梓州最有名的重点高中读书。这个学校位置就在现在的射洪县金华山,当时其实是一个道观,现在这里还有小陈的读书台呢,孩子不愿学习的父母不妨带他去这里参拜参拜:)古代的好学校基本上都设在山沟沟里头,像后来宋代的四大书院中,岳麓书院在岳麓山中、白鹿洞书院在庐山脚下、嵩阳书院在少林寺附近,只有应天府书院在商丘城南。山中没有网吧,也没有迪厅,学生们不读书就没事儿干,所以学习成绩都好。蛀书觉得,现在的学校也可以考虑通通搬到山沟沟里头去,肯定可以保证教学质量。古人为啥要到道观里读书呢?原因有二。一、古代基本没有公共图书馆,只有道观佛寺里才有比较多的藏书;二、古代佛寺道观里大都提供免费的食宿,贫寒士子可以把这里当宏志班。反观现在的寺庙,不但没有免费食宿,就连进去瞅一眼都得奉上若干银子。蛀书前次去庐山东林寺,卖门票的小沙弥就老实不客气地收了俺五两,不过奉送了两句“阿弥陀佛”;陪俺MM上一趟潭柘寺,两个人居然损失了八十两,黑啊。可见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跑题了,赶紧回来。小陈在金华山学校的几年时间,可谓是学业精进、一日千里。几年以后,小陈便信心百倍地进京赶考了。这小陈不但文章写得好,脑子也相当活络。他知道,要考进士是不容易的事儿,如果没有贵人引荐,那基本上就是抓瞎。小陈家虽说是亿万富豪,不过那时候还不兴官商一家,所以没人撑腰。怎么办?别急,小陈囊中自有妙计。他会炒作自己,黑黑。
炒作?对,陈子昂是当时天下第一炒作高手,比现在的什么天娱公司的手段高了去。小陈在长安(还是洛阳?记不清了)街上闲逛,遇到一个胡僧,穿得破破烂烂,看起来疯疯颠颠,在街上练摊呢。这胡僧出售的东西也就是一把琴,看起来跟他那智商很有一比的一把破琴,却要价一百万。这不是坑人么?所以所有的人都撇嘴——以为你Y和尚就了不起,把咱都当傻子耍么?偏偏小陈就喜欢当这个傻子。他对胡僧以及周围的人说:“小生陈子昂,琴艺超群,正愁觅不到一把好琴,一身技艺无处施展呢。可惜俺今天身上没带那么多银子。这样吧,明天俺带钱来买琴,买下来了当场给各位来个现场演出,保证不搞假唱。兄弟们可要来捧场啊!”这长安城中一夜之间便传遍了,有一个叫陈子昂的歌唱家明天要现场献艺,于是N多人都跑来看热闹。第二天,陈子昂来买琴了,当着如堵观众,却不弹琴,反而把刚花了一百万买到的琴抡起来摔了个粉碎。众人大惊。陈子昂朗声说道:“俺陈子昂是会弹琴,却也知道弹琴只是没出息的雕虫小技。俺的文章比琴艺强多了,却没有多少人会欣赏,这才是真正的悲哀啊!”人们一听,惊呆了。于是陈子昂当众分发自己的诗集。有一个叫王适的人,当时做着京兆府司功参军的官儿,读了陈子昂的三十八首《感遇诗》,怃然长叹:“厉害啊厉害,这哥们将来肯定会成为文坛盟主!”得,王适他老人家都说这样的话了,陈子昂能不出名么?于是,陈子昂顺利考上了进士。
话说这陈子昂是个愤怒青年,他的《感遇诗》就是愤怒之作。因为瞧不起他那个时代诗歌虽然技巧圆熟却格调卑下,他提倡“风骨”,要求大家抛弃下半身写作,改学建安诗人写诗。其他的愤怒青年也跟着雄起——比如大才子王勃——于是风行草偃,诗坛风貌为之一变。看,咱们愤青有力量吧?
愤青是不喜欢过平淡日子的。武则天其实特别赏识陈子昂,提拔他当了麒台正字。但陈子昂就是觉得生活中缺少了点什么,用鲁智深的话来说就是“嘴里淡出个鸟来”,没意思。正好契丹人李尽忠反叛,海湾战争爆发。武则天派他侄子武攸宜率军平叛,陈子昂便做了随军参谋。这武攸宜虽然官封建安王,却是个超级大草包,带兵打仗一窍不通。武攸宜一到幽州,就被李尽忠狠狠地当头一棒,打得不敢出城。陈子昂虽是书生,却自小饱览兵书,是个儒将的材料。他向武修宜进奇计,武攸宜不听;退而求其次,陈子昂说你给俺一万人马,俺去整个奇袭吧,准能拣点便宜。武攸宜还是不干,明摆着他瞧不起书生嘛。不但不干,武大王嫌陈子昂话多,把他一撸到底。唉,明珠暗投、遇人不淑啊。陈子昂心里郁闷,登上幽州城楼,想起战国时燕昭王建黄金台招揽贤才的故事,笔走龙蛇,写下了千古名诗《登幽州台歌》:“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从军幽州,不但没有建功立业,反而得罪了武攸宜这个炙手可热的权奸,陈子昂知道这够自己喝一壶了,所以干脆来个三十六计走为上,辞官回家抱孩子玩儿去。正好他老爸去世,陈子昂在墓边搭了个小草房守孝。射洪县令段简是武攸宜的人,按照武大王的授意,段简继续把整陈子昂的事业进行到底。段简先是找陈子昂索贿,讹诈了二十万缗(够他买200个价值百万钱的琴了),还是把陈子昂抓进局子。陈子昂在狱中给自己算了一卦,大吃一惊:“完了完了,天不保佑俺,这次死定了。”果然,段简一不做二不休,将他不明不白地搞死了。TMD,盗亦有道,绑匪搞到俞敏洪同志200万了都会放他一马,段简这孙子简直一点职业道德都不讲,恶毒。
伟大的愤青陈子昂同志就这样结束了他传奇的一生。不过后人没有忘记他,大家对他的评价相当高。元好问老师就曾经说过:“论诗若准平吴例,合着黄金铸子昂。”能做这样一个愤青,值得。
2、王 维:命运就是该死的银行家
(代表作)山居秋暝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
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有一部魔鬼词典是这样解释银行家的:银行家是这样一种人,当你需要钱的时候他会紧紧捂住钱袋子,当你不需要钱的时候却又拼命想借给你。对王维来说,命运就是这样一个变态的银行家。
王维,字摩诘。佛家有部《维摩诘经》,王维的名字就是从这里来的。据精通梵文的陈寅恪先生考证,“维”意为“降伏”,“摩诘”意为“恶魔”,所以,咱们不妨说,这哥们姓王名降伏字恶魔。够生猛吧?从王维的名字就可以看出,此君与佛家相当有渊源。他老妈,博陵县君崔氏,就是一个超级虔诚的佛教信徒,笃信禅宗,曾追随北宗禅六祖神秀的高徒大照禅师修行三十年。(PS:禅宗是对知识分子影响最大的佛教宗派,初祖达摩五传至弘忍,分裂成南北二宗。北宗讲“渐悟”,神秀居首;南宗讲“顿悟”,慧能领头。)王维的诗境明秀澄澈,跟他老妈把他引入佛教园地是大有关系的。
王维出身于太原王氏,这个家族与清河/博陵崔氏、范阳卢氏、陇西李氏、荥阳郑氏,合称天下五大望族。这五大家族中,单就文学来说,太原王氏无人能出其右,王勃便是他的本家;即使是曾经执文坛之牛耳的陈郡谢氏(谢安、谢灵运、谢脁家族)也无法与之相提并论。这些望族可不是一般的“旺”,“旺”到唐太宗都红眼病发作,发牢骚说:“某些人实在太不像话了,居然宁可跟崔王联姻,而对堂堂大唐公主毫无兴趣!”您想想,太原王氏的老爸加博陵崔氏的老妈,要生不出几个牛气冲天的儿子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呢?后台过硬、人又聪明,王维想不少年得志都难啊。
所以很正常,王维21岁那年顺理成章地中了状元。不过,这事儿有贵人给他打点了关系。这王维善解音律,弹得一手好琵琶,自己创作了一曲《郁轮袍》,那自弹自唱的潇洒劲儿把玉真公主迷住了。于是公主把主考官叫来,还没考试就给自己的情歌王子预定了状元的座次。那时的状元不像现在,一个省都能批量生产几十上百个,王维那一科,中进士的也就31个人;唐时制举有“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之说,五十岁考上进士都叫“少”,王维那简直就是才出道的幼齿,呵呵。这玉真公主可是不易巴结的天璜贵胄,唐玄宗的亲妹妹。玄宗信道教,又舍不得丢掉富贵去出家,于是就让玉真公主给他当替身做了个女道士,对她当然是百依百顺、有求必应了。呵呵,有贵人罩着就是爽啊。
进士及第后,王维做的第一个官仍然与音乐有关,叫太乐丞,相当于大唐皇家爱乐乐团的团长,跟卡拉扬一个级别。不过卡拉扬混到三四十岁才做到团长,这王维才二十岁出头便轻轻松松做到了。别以为王维总要玉真公主罩着,人家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旧唐书》里记载,有人画了一副乐工正在奏乐的图,一般人怎么都看不出啥道道来,王维瞅了一眼,说:“他们在演奏《霓裳羽衣曲》,正演奏到了第三叠第一拍。”这帮没见过天才的乡巴佬不信,弄了一支乐队来验证,果然分毫不差。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打个盹儿就可能丢掉吃饭的家伙。王维就打了个盹儿。他手下的伶人私自把库房里的黄狮子拿出来搞了个文艺汇演,可把他们的老大害惨了。列位看官都知道,黄色可是皇帝老儿御用的颜色,旁人不得僭用的,否则脑袋不搬家PG也得开花。提醒一下,大家伙儿要是看古装剧里导演让演员穿黄色,可别客气,并肩子上,揍他Y的,揍完了再拿蛀书的文章给他开窍。又离题了,抱歉。王维对此事负有领~导~责~任,所以给整到济州当个小小的司仓参军,这是王维霉运的开始。
后来很多年,王维官做得实在太小,史书都不屑于记载,所以难以说清楚。蛀书只知道他沉沦下僚多年,眼见升迁无望,只好去边疆从军,想寻找一点命运的转机。“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就是这个时候写的,可见只要是金子,放哪儿都会发光。王维这块金子被扔到粪坑里十多年,命运这个变态的银行家终于决定给他提供一笔小额贷款了。开元二十二年,张九龄入相,提拔王维为右拾遗,转监察御史。如果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也还不错,可是几年后李林甫把张九龄扳倒了,这个口蜜腹剑的家伙不学无术,能把“弄璋”写成“弄獐”(不知道他儿子是不是真的“獐”头鼠目,一笑),当然是见着有本领的人就不爽。王维啥都会,就不会拍领导的马屁,做个政治小爬虫,那才叫累啊。
好不容易盼到李林甫翘辫子了,却又来了个更逊的杨国忠,王维同学的命可真是苦。做官横竖没意思,于是王维写诗、弹琴之馀,还画些画儿玩,一不小心又玩成了个大家。极具文人气质的水墨山水画,王维便是开山祖师。苏东坡也是诗画牛人,他极其佩服王维“诗中有画,画中有诗”,估计王维让他给提鞋他都愿干。唉,天才就是天才,不服不行。
王维被命运着实玩了几把,对自己的前途也死心了,天天吃斋念佛,夫人去世了也不续弦,宁愿打光棍。可是偏偏树欲静而风不止,安禄山一捣鬼,王维又多吃了几年苦。唐玄宗让杨国忠由着性子玩,终于玩出火来了。著名的肥佬、杨贵妃的干儿子安禄山不想做干儿子了,于是举兵杀入长安。唐玄宗跑得快,王维却被抓了活口。小安子其实比唐玄宗厚道,他最少不会亏待别人,谁想做官他都给,就连不想做官的王维他也硬要给。王维心里那个苦啊,不做小安子的官小安子会砍人,做他的官又不爽(其实这个时候谁的官他都不想做了,还是做个死老百姓舒坦,反正他是士籍,不用交纳皇粮国赋,庄园里多收了三五斗也用不着为个人所得税头疼)。王维是个聪明人,找了个服药装哑的办法,白拿小安子的钱,却不给他办事。
很快唐军又打回来了,所有为小安子伪政府服过务的官员都受到严惩,王维运气不错,他有个好弟弟。他老弟王缙,也是收复长安的功臣之一,愿意用自己的功劳来抵消老哥的过失;而且在长安陷落期间,王维曾经写过《凝碧池诗》向皇帝表忠心。这就够了,大理寺宣布,王维被免于起诉。
这是王维命运最终转好的开始。银行家决定给王维更多贷款了,而且不用偿还。在此后几年里,王维官运亨通,一路升到尚书右丞。别看这右丞只有四品,却是尚书令的副手,手下管理着兵、刑、工三部尚书,往实里算,便是宰相助理。
可惜王维早已勘破红尘了,“晚年唯好静,万事不关心”。富贵?富贵于我如浮云。
3、白居易:三千宠爱在一身
(代表作)赋得古原草送别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
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据说有一次语文考试,老师出了一道填空题,“后宫佳丽三千人”,下句是什么?学生答曰:“铁杵磨成绣花针”。虽然牛头不对马嘴,却也凿凿成理。现在的孩子,连这个都知道了,实在是强悍。
“后宫佳丽三千人”,出自白居易《长恨歌》。白居易,字乐天,祖籍太原,迁居下邽,所以又成了陕西渭南人的老乡。小白从小就极聪明,才六、七个月大的时候,奶妈抱着他教他认“之”、“无”这样比较简单的字儿,稍大一点了,奶妈问他哪个字是“之”哪个字是“无”,小家伙居然就能一下子指出来,可见从小便有书香缘。据说他七岁的时候,客人以《草》为题,让他作诗,小白写道:“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便是本文开头所引的《赋得古原草送别》。十几岁游长安,小白拿着自己的诗集去见著作郎顾况。顾况这老家伙是个极不厚道的人,虽然有点文名,却总喜欢用白眼瞧人。才拿到小白的诗集,顾况就开涮了,他说:“你小子居然敢叫‘居易’,知道不,首都生活费相当贵,房价都涨到一万多一平米了,住下来可不容易哦。”然后翻开,读到第一首:“离离原上草……”大腿一拍,顾况便改口了:“小朋友能写出这样的诗来,说明素质很高嘛,住首都忒容易。”一千多年后,首都一个姓张的女政协委员,受到了顾况的启发,也要求在首都实行人口准入制度,只让白居易这样素质高的人进来,结果挨了不少板砖。唉,顾况作为始作俑者无人责怪,张大娘却被拍得头破血流,实在是不应该。
这小白人极聪明,而且不像方仲永同学那样吃老本,他学习可刻苦了。他自己说是“读书读到口舌生疮,写字写到手肘起茧。”要是他家里再穷一点的话,估计会跟成都那个小女孩一样要住到猪舍里卧薪尝胆去。27岁时,小白考中了进士,然后便跟一个叫元稹的花花公子住在一个和尚庙里,天天琢磨怎样写文章,以准备吏部的铨选考试。唐代的科举跟咱们想象的不一样,考中进士不等于就有官做了,只是有了做官的资格。进士考试是礼部主持的,要当官却得通过吏部。看起来好像是吏部不卖礼部的帐,如同广东省人事厅不认教育厅颁发的卫校毕业证,呵呵。白居易跟元稹天天用功到鸡叫时分,把和尚庙都吃穷了,最后通过了吏部考试,成了公务员,被任命为周至县的公安局长。
当了几年公安局长,白居易被调回长安,在集贤院任职。小白诗写得好,又相当勤奋,很快就出名了。皇帝听说,一下子又把他弄到翰林院做学士,当皇帝的私人秘书。蛀书蛀《唐大诏令集》,就读了不少小白写的官样文章,嘎嘎。
过了几年,出了一件大事,宰相武元衡被政敌暗杀了。白居易第一个上书皇帝,要求严查此事。有人说这样的事应该由谏官来向皇帝反映才对,白居易这样做是越位。又有人说白居易他老妈是因看花落井而死的,这小子却写《赏花》、《新井》这样的诗,明显是不孝。额滴神啊,在古代,“不孝”可是个大罪名,杀头都不过分的。于是白居易没给武总理报成仇不说,反而不幸中镖落马,在京城是做不成官了,被弄到九江做江州司马。
白居易很委屈,所以来到江州后官也不曾好生当,天天跑到庐山上跟几个老和尚搅在一起,还客串起了化学家,在庐山顶上炼起丹来。蛀书前次爬庐山,在如琴湖边上就看到了白居易的草堂。不过俺很怀疑,在这样的草堂里炼丹恐怕很危险,丹没炼成,只怕先把自己烧成了烤全羊。反正不管怎么着,他常常夜不归宿,有时候甚至是半个月、一个月地不上班。搁今天,估计这样的目无法纪的人早就被清理出公务员队伍了。可是那江州刺史是个忠厚人,知道白居易心里不爽,再则一个小司马本来也没啥事儿可干,也就由着他,并不向上级检举。
在江州几年,白居易啥事儿没干成。唯一值得一说的是,他曾经跟一个过气的女歌星有过一场风花雪月的艳遇,两个人唱着“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哭得死去活来,这是大家都熟知的,蛀书就不多说了。
白居易慢慢地熬啊,终于熬成了忠州刺史,不过还是不务正业,从来不管政务。再后来调到首都,想干点事儿了,皇帝老儿却不成器。于是他主动要求调到杭州,在西湖中修了一道白堤,就是孤山下跟许仙遇到白娘子的断桥连在一起的那条路,蛀书曾经蹲在那里看过美女,风景很好的说。
再后来,白居易选择去洛阳做太子左庶子、太子宾客,中途还跑到苏州做了几年刺史。这些年来,白居易老了,名利之心也淡了,就热衷找几个老家伙一起喝喝酒,搞个“九老会”,其中有一个叫李元爽的老家伙,居然已经活到了136岁,真是令人咋舌。好事者画成图,可惜没有流传到现在。
白居易之所以出名,不是因为他做官,而是因为他写诗。老白写诗,力求通俗,相传他写好诗后首先要念给不识字的老太太听,老太太听不懂就要修改,直到能听懂为止。他自己提出口号,说是“为时政局势而写诗歌,为社会现实而写文章”,很有点革命现实主义的味道,虽说不怎么样,跟“妹妹你坐船头,哥哥我在岸上走”以及“我把心给了你把身体给了他”比还是要高明许多的。据说鸡林国宰相很喜欢白居易的诗,愿意用100金换一首。不过,你最好别看人家是韩国人就拿水货去蒙他,人家很识货,你要是搞个假的骗他,他会拿板子打PP的。
总的来说,白居易一辈子过得还不赖,杨贵妃“三千宠爱在一身”又怎么着,最后还不是横死马嵬坡?老白这一生,颇得命运之神眷顾,那才真正叫“三千宠爱在一身”啊。你看他,魁星高照,诗文为一代一宗;官运虽然不算太好,不过总算做了几任方面大员;活了七十好几,也算高寿了。更重要的是,这老头颇有桃花运,“樱桃樊素嘴,杨柳小蛮腰”,一个是著名歌星樊素、一个是舞蹈明星小蛮,左拥右抱的,怪不得他不理政事呢。
对了,“后宫佳丽三千人”的下一句不是“铁杵磨成绣花针”,而是“三千宠爱在一身”。记住了哈,下次填空别填错了。
(4) 杜牧: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双木一剑自荐捉刀)
(代表作)《遣怀》
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这话很让男人困惑,究竟要坏到什么程度才能讨女人欢心,这分寸确实很难拿捏。一般男人也就是打个道德(或法律)擦边球,在几个女人之间走个钢丝,间或恰倒好处地风流一把,这水平也就不错了,或许能忽悠住个把女生,仅此而已。要想让一群女人或几代女人为之倾倒,那就要坏出境界,坏到极至。要坏到这个程度必须走两极,要么大俗,要么大雅,综观历史,能达到这等高度的,前者有西门庆,后者大概要数杜牧、柳永之流了。
有唐一代,骚客才子如过江之鲫,哪个整不出点风流韵事?像小杜那般风流倜傥,玩风弄月的人大有人在,黄(黄建翔)话说的好:“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确实,当时战斗在风月场上的远不止小杜一人,可他那点生活问题,被历朝历代的“娱记”们演绎成了各种版本的八卦,流传了千百年,得了个“花间杜牧,千古风流”的荣誉称号。不过比之现在娱乐圈、文人圈里的鸡飞狗跳的破事,小杜的事迹要风雅的多,文明的多,也高尚的多,因为那毕竟是一种文化,和某些名人比,他简直就是道德圣人。嘻,不借古讽今了。下面,有请千古风流人物——杜牧之闪亮登场。
东都放榜未花开
杜牧,字牧之,公元803年生,西安人氏(京兆万年)。他是世家子弟,当年的长安城流行过一句谚语,叫“城南韦杜,去天尺五”,说的就是长安“韦姓”与“杜姓”两大豪门氏族,离天只有一尺五,难道还不够牛逼?其实京兆杜氏自魏晋以来就是名门世族。他的爷爷杜佑牛得紧,是位大名鼎鼎的人物,曾任唐德宗、顺宗、宪宗三朝宰相,声名显赫,而且还是位学者型的高官,要是评职称,怎么也是个社科院的高级研究员,这老头66岁那年写成了一本书叫《通典》,共200卷,逾200万字,估计还不是秘书捉刀代笔,这书开典章制度专史的先河。
杜牧有如此权倾朝野而又才富五车的爷爷,可谓优越无比。杜牧小时候很有些公子哥儿的习气,而且那种家庭环境,使其不容选择地要把自己放在高起点上来安排人生道路,他打小就是个军事迷,喜欢挑灯看剑,对酒谈兵,满腹雄心壮志,一心想戎马关山、建功立业,但他又和一般的太子党不同,他秉性刚直,有文才,又肯读书,远不是纨绔子弟能望其项背的。可惜的是杜牧十四岁前,他老爸就翘辫子了,生前官至从五品上阶的办公厅副秘书长,也不算低了。此后,杜家便开始家道中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杜佑虽较为廉洁,但其行政级别怎么也是个二级,而且长于着述,《通典》那么一部大部头,版税总是有的,可分给子孙的财产想来也不会太少。何况老杜家“先前阔得多”,在朝野还是很有些人脉的,肯定也是有些祖荫庇佑的,因此杜公子倒也能健康成长。据说他“少小孜孜”,很懂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道理,因此博学敏思,二十三岁即作传世名篇《阿房宫赋》。这小杜不仅诗文了得,人也出落得光彩四射,玉树临风,这就难得了。《唐才子传》中记载:“牧美容姿,好歌舞,风情颇张,不能自遏。”一句话:帅呆了、酷毙了、简直无法比喻了,看来造物主还是相当钟爱杜公子。
公元828年,杜公子来到东都洛阳,准备参加进士考试。进考场之前,他拿着《阿房宫赋》找到了太学博士吴武陵。老吴很有学问,和当时的文坛大腕儿韩愈等人交谊甚厚。他喜欢推荐有才之人,因此人送绰号“知人”,也就是伯乐。杜公子把自己的得意之作呈给老吴,请他在主考官面前美言几句,使自己能顺利通过进士考试。在当时,这种行为美其名曰“行卷”,在社会上非常普遍的“潜规则”。你若不按照惯例向权贵们“行卷”,大家反而会认为你目中无人,恃才自傲。这当然是跑关系、走后门,但还是在学术范畴内,比之如今赤裸裸的行贿高雅多了。老吴见杜公子举止有度,相貌俊朗,先就有了几分好感,再看那后来牛逼千古的《阿房宫赋》,老吴吟到:“长桥卧波,未云何龙?覆道行空,不霁何虹?高低冥迷,不知西东。”便不由得拍案赞叹:“good! good! very good!”等念到“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不禁仰天长啸“真是高屋建瓴、雄才睿智!后生可畏呀,我一定保你皇榜高中,当上政府公务员”!
当时,在洛阳主持进士考试的是组织部副部长崔郾。老吴去找崔部长。两人寒暄完毕,吴武陵说:“不久前,我偶然发现了一篇可以上报纸一版头条的好文章。依我看作者杜牧决非等闲之辈,将来一定是国家栋梁!”说着,从公文包中拿出《阿房宫赋》,扬眉拈须地诵读起来。崔部长一听,果然是篇好社论,也不禁拍手叫绝。老吴趁热打铁,将《阿房宫赋》交给崔郾,请他取小杜为状元。不料崔面露难色,说:“状元已有了。”原来,有人比杜先走了后门。老吴只得降低要求,请求将杜牧取为第二名或第三名。想不到,这两个名次也早就由组织部门考核内定了,就连第四名也已经有人捷足先登。老吴愤然对崔副部长说:“如果杜牧推荐不上,请把《阿房宫赋》还给我!”崔郾赶紧赔笑脸,答应取杜牧为第五名。这老崔真是聪明人,如果小杜取不上,老吴真把《阿房宫赋》要回去,并复印若干份,象贴性病广告似的贴的哪都是,让皇上和其他领导看见,还得了,岂不是组织部门失职,埋没人才吗?
这样一来,尽管杜牧才华突出,但也只得屈居第五名了,而且这第五也不是参加高考得的,也是走了关系的,并不怎么光彩。纯粹是玩弄国家公务员制度。不过单凭《阿房宫赋》这满分作文,小杜就是拿第一也是名至实归。对于这个名次,杜牧自己倒还满意。皇榜发布之后,他给长安的朋友写了一封信,信中说:“东都放榜未花开,三十三人走马回。秦地少年多酿酒,却将春色入关来。”
之后,杜牧从洛阳回到长安,参加了由皇帝亲自主持的殿试,又通过了。杜牧很高兴,心想,这下光宗耀祖了,俺爷俺大在地下偷着乐吧,全首都人估计都知道俺杜牧的大名了!于是兴致勃勃地到长安最大的风景区—曲江游玩,颇有些“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神采与轻狂。在曲江寺院,他得意道了腕儿,以为僧人们一定会闻名失色,受宠若惊。可僧侣们却面色平静,未有所动。杜牧很失望,就在寺院的墙壁上题了一首诗,感叹“禅心犹未识名姓”,流露出失落之意,不由得感慨这僧人的平静淡远。
这杜牧也着实可爱,他以为中了进士就和当超女一样,一夜间就能名扬天下、妇孺皆知了,真是太天真了!为了让他认清现实,命运随后就给他上了一课。金榜题名的杜牧,做了一名档案图书馆的校对,一个小科员,工资低微,事务繁杂,这种既无权力,又无自由的工作并不是他所向往的,勉强做了半年就“拜拜”了。
多情却似总无情
后来,他托人找到江西的书记沈传师,当了一名人武部参谋,在沈书记处的五年时间里,经常随沈领导转任南昌、宣州,而且也多次出差去扬州和南京,直到沈传师调回长安,这段时间他还是心情舒畅的。
更叫他高兴的是沈领导身边有一位宠爱的歌女叫张好好,那时年仅十三岁,流行歌曲唱得一级棒,属于超级女声,人又貌若天仙,杜帅哥从此暗恋上了张超女,没事就往领导家跑,以他公子哥的脾气秉性,自然不是去溜须拍马,就为见见小张。他曾说“自此每相见,三日已为疏”。三天看不见就茶不思、饭不想,浑身不自在。他那时写有《赠沈学士张歌人》诗,细致描写了张超女演唱的风貌。但小张是领导身边工作人员,“领导夹菜你转桌,领导小蜜你乱摸……”的“八大不懂事” 杜牧还是非常明白的,因此,有色心没色胆,眉来眼去是有的,实质性的突破大约是不敢的。不过他还是有机会与小张单独相处的,在一个仲夏的傍晚,二人浪漫了一回,当然仅限于精神层面,绝对柏拉图式的。他有诗记载:“菱透浮萍绿锦池,夏莺千啭弄蔷薇。尽日无人看微雨,鸳鸯相对浴红衣。” 乱摸领导小蜜的严重后果杜帅哥心知肚明,所以尽管夕阳西下,四周无人,但他能做的也就是和小张望着细雨中嬉戏的鸳鸯发呆,胸中百爪挠心,却无可奈何。行文至此,老林奉劝所有风流少年,要向此时的杜帅哥学习,权衡利弊,在感情和理智之间寻求平衡。不过老林也就是说说而已,真让老林在无人之时望着自己心仪的美眉老老实实地发呆,你杀了俺罢!
后来领导的弟弟沈述师和杜帅哥英雄所见略同,也看中了张好好,于是张好好成了他的小妾,杜牧连饱眼福、玩柏拉图式爱情的机会也没有了,直到他找机会辞别沈书记后,还一直思念着张好好。
这一次是不是小杜的初恋?已不可考,但对他来说无疑是极度失意惆怅的,从他心中暗诵的诗句便知,这诗后来被他题为《赠别》诗之二,赠与扬州歌伎了。
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樽前笑不成。
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
这次失恋对他打击很大,其后几乎有十年,他是蹉跎在扬州,迷醉于青楼了。
十年一觉扬州梦
大和七年,杜牧南下扬州,转投淮南地区的党、政、军一把手牛僧孺,成了牛大书记的大秘书。这扬州城,在有唐一代,不仅在江淮之间“富甲天下”,而且商贾如云,文士如林,勾栏遍地,美女如云,时有“扬一益二”之称(益州:成都),跻身当时世界十大城市之列,名副其实的“国际大都会”。唐人有了钱就“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把鹤作为交通工具,端的是潇洒飘逸,哪像现在的山西煤老板,有了“黑”钱就会上京城买“悍马”、“宾利”,一高兴连美女车模一起买,唉,差距呀!
这里不仅是个销金窟,还是“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的锦绣地,更是“人生只合扬州死”的温柔乡。是啊,扬州,在中国的风月史上实在太独特、太重要了,这一切也和小杜有着重要联系,当然,还是那句话“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和他并肩战斗或前赴后继为扬州描绘风花雪月的还有骆宾王、张若虚、欧阳修、苏轼、秦观、姜夔、施耐庵、吴敬梓、曹雪芹等等,连自称“我辈岂是蓬蒿人”的李太白,也对“烟花三月下扬州”的友人羡慕有加。
我们说过杜牧长得帅呆,旧时常说“鸨儿爱钞,姐儿爱俏”,这杜帅哥要钱有钱,要貌有貌,自然在娱乐圈、红灯区里十分受欢迎,如鱼得水。他经常在公干之余深入基层调查研究,体察民情,亲自上青楼,下酒楼,平易近人地与歌妓、舞女打成一片,灯红酒绿,放浪形骸,诗为妓所用,情为妓所系,银为妓所谋,醉生梦死,真是风流快活。《太平广记》曾载:“牧常出没驰逐其间,无虚夕”。乖乖,他竟然“无虚夕”,每天晚上都出去逛青楼呀!这就不光要有钱,还要有体力呀,当时还没有美国辉瑞公司的蓝色小药丸可助神力,每晚都“停车坐(做)爱枫林晚”,确实是很辛苦的事。所以,当时流传这样的顺口溜:“到了长安才知道官小,到了洛阳才知道钱少,到了边塞才知道胆小,到了扬州才知道身体不好”。
年少轻狂的杜帅哥自以为聪明过人,体力过人,就这么夜夜笙歌地玩着、乐着。其实,小杜的顶头上司牛书记是知道他的毛病的,这也正常,年轻人嘛,人不风流枉少年。再说了,虽然小杜一下班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直奔青楼酒肆,跑得兔子还快,但工作还是非常得力的。牛书记认为,白猫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不过他很担心每日沉湎于灯红酒绿之中的小杜的安全,你想,以杜帅哥对美女志在必得的气势和霸王硬上弓的强悍,往往得罪其他有同好的领导甚至黑道上的人,难免惹祸、殃及小命,这牛书记不愧是领导,知道管理的职责就是服务、领导的责任就是爱护,于是,每当小杜出去潇洒时,便派30名便衣的纪检干部和武警战士轮流暗中保护,而杜牧沉醉温柔乡,竟全然不知。
直到在他要转任纪检委副书记时,牛书记才在送别宴上劝他说“你还年轻,前途远大,要注意身体,要模范实践‘八荣八耻’,从思想上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坚持自重、自省、自警、自励,自觉抵制种种诱惑,特别是要注意作风问题,千万不要让对手抓住小辫子呵”。可这小杜不知好歹,大言不惭地说“感谢组织提醒,我常常对照廉洁从政各项纪律,严格要求自己、保持先进性,基本做到了身上藏正气、裤内有清风,坐怀不乱。”牛书记微微一笑,心想:好小子,和我玩儿,你丫还太嫩。当即让人取出一个厚厚的文件卷宗,封面写着“杜牧之廉政档案”,里面记有杜牧在扬州活动的密报近千篇之多,大都记载:“某晚,杜大秘宿某家,平安无恙”、“某夜,宴某家,没有喝多”、“某月黑风高之时,行于柳巷,未被拍砖”、“某日,网吧通宵上网,在BBS上潜水,看贴不回,被骂”。杜牧当时泪如雨下,感念领导长者般的无限关怀和谆谆教诲,从此一生都对牛领导感激不尽。后来老牛挂了,他还做了一篇情真意切的悼词(也就是墓志铭),狠很地表扬了一回牛领导,直念得涕泪横流。看来这老牛真是纪检委书记的不二人选,如果有他这样的监督方式,有这样富有人情味的诫免谈话,不知有多少干部能够把错误消灭在萌芽。
要离开工作和战斗过的地方了,总要跟那些相好的mm们告个别吧,“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杜帅哥缠绵悱恻,不忍挥手。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樽前笑不成。
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
这是杜情郎在离开扬州时写给超级女生的《赠别二首》,第二首我们前面引过,这里不述。在第一首中,他形容小姐美貌,不惜说全城少女都不如一个歌女漂亮。其实这小姐也未必是扬州姑娘,没准是东北那旮的。说者无心,却不想惹恼了八百年后的一位扬州大美人,这就是天上掉下来的林妹妹,黛玉美眉后来教香菱写诗时,提到了陶渊明、李白、王维、杜甫,甚至对陆放翁、李商隐也是明贬暗褒,就是不提这个曾经为发展她家乡先进文化做出过巨大贡献的杜公子,可见,她对花心大萝卜小杜颇有微词。
告完别,杜帅哥对这些年在扬州的生活做了一个小结:
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这首著名的《遣怀》,对扬州抒发的情愫是那样的温情,那样的矛盾,还大有前尘往事恍惚如梦,不堪回首之意,轻松诙谐的调侃之中含着温馨、酸楚、自豪和自嘲,唉!十年呀,未立功名,却在扬州娱乐圈里留了个薄情的美名,不说也罢。
自恨寻芳到已迟
一首又一首的美艳诗句无法表达他对扬州这个大风月场深深的眷恋,但他想得更远的是,扬州之外还有令人如此缠绵陶醉的美眉吗?
在一次黄金周长假里,杜帅哥听说湖州多美女,就去湖州游览。那湖州市委书记本是杜牧的铁哥们,当然知道小杜的心思,于是就把城中所有著了名的美眉都找来,让杜牧挑选,可是对杜帅哥这样一位虽好色但更讲究情调的挑剔男人来说,合口味的美女实在太少,小杜要么说她们面有风尘气,要么说有闺房的酸气,要不就是嫌脂粉味道太重,总之是一个也没相中。湖州书记笑道:“我靠!I 服了 YOU!你等着我的,我就不信没有入你丫法眼的美眉”。为此,书记专门召开四大班子联席会,经过讨论,大家认为杜牧是大唐著名鉴美大师,能让他对本地美女横挑竖拣,对宣传本地风土人情,营造招商引资和观光旅游的良好环境以及建设封建主义新农村都大有裨益,为发展本地经济,牺牲一代少女是值得的。会议一致同意,花大钱举办一次赛船大会(暗中是选美大会,其实就是“海选”,至于湖州书记是否就是“海选”活动的开山祖师爷,待考,反正目的就是要引全城的姑娘都来观看,让杜帅哥鉴赏)。这天,风和日丽,城内万人空巷,河边人山人海,都来看龙舟大赛。可杜牧沿着两岸转了半天,没有相中一个姑娘。
眼看太阳就要落山,已是“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岸边忽然来了个老太太,手里牵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杜牧一见这女孩,惊鸿一瞥,疑为天人,双脚哪里还走不动,心说:“my god!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这不正是我苦苦追寻的梦中情人吗?”他感叹道:“此真国色,向诚虚设也!”意思是说,这真是天姿国色啊,以前的都不如她啊!湖州书记当下命人接她们上船来,小杜和老太太商量,要娶这个小姑娘。老太太吓了一跳,没敢吭声。小杜也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于是又说:现在不娶,十年之后我到这里当党政一把手时再娶。杜牧给了老太太许多钱帛,作为订婚礼物,并嘱咐老太太,以十年为限,如果自己到时未来湖州,这姑娘可以另嫁他人。老太太觉得杜牧挺有诚心,而且看小杜卓而不凡,肯定是支绩优股,值得长线投资,也就答应了。
杜帅哥回去后,心里念念不忘小姑娘,他主动申请进而强烈要求去湖州任职,他曾多方求告,上窜下跳,但一直没有结果(老林认为,以泡妞为目的跑官要官,比之以敛钱为目的跑官要高尚则个)。直到宣宗三年,他的朋友周墀担任了宰相,他一下子写了三封信,是否随信奉上银子,不得而知,反正是最终出任了湖州市委书记,而此时距当初见面约定时过去了十四年。
不用说,杜牧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寻访那美眉。那知她已在三年前嫁了人,而且有两个孩子了。杜牧长叹一声,心底喊道:“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我愿意对她说那3个字:I IOVE YOU!如果要给这个承诺加上一个期限,我愿意是一万年,——而不是十年”。他还作了一首也许是一生中最不开心的诗:
自恨寻芳到已迟,往年曾见未开时。
如今风摆花狼藉,绿叶成荫子满枝。
(也做:自是寻春去较迟,不须惆怅怨芳时。狂风吹尽深红色,绿叶成阴子满枝)。
此时此景,小杜那种失落惆怅的情绪,不知有多少人感同身受。比如俺老林上初中时,前排坐着个如花似玉的女同学,老林日日望着伊满头秀发,常想:何时娶做自家妇,不枉此身世间度。虽然俺递小纸条私定终身,但终以为是孩童游戏,并不十分珍惜。一别二十余年,一次同学会上相见,伊早已嫁作他人妇,虽也是“狂风吹尽深红色”,但并未“风摆花狼藉”,仍是风韵犹存,比之少女时代的青涩,自有一种雍容典雅的气质,俺握住她绵软温香的玉手,心中暗道“不如当初早下手”。
杜帅哥的风流狂野并没有因为牛书记曾请去“喝茶”就真正收敛(当然会掌握尺度)。在他任东都洛阳纪委书记期间,有个高官叫李愿,已退居二线,赋闲在家,其府内的歌女队伍阵容豪华,可谓洛阳城第一,许多天下名士都闻名前往。一次,老李举办联欢宴会,考虑到杜牧身兼纪检监察之责,自己虽已是巡视员,但毕竟是国家干部,有颇多顾虑,自然不敢请他参加。没想到杜牧竟然写信给他,上写:“革命小酒天天醉,喝坏了党风喝坏了胃,喝得老婆分床睡,一怒告到纪委会,我说:该喝不喝也不对,我们也是天天醉”。一席话打消了李巡视员的顾虑,急忙命人下贴请小杜,并亲到大门口迎接,握着小杜的手欢欣不已,说:“杜兄英名,如雷贯耳,您能光临,真使寒舍蓬荜生辉”。酒席正酣时,小杜突然问起一名叫紫云的超女,当李巡视员指给他看后,小杜竟然当场连声称赞:“真飒!果然是名不虚传!”并和着曲子对李巡视员唱到:“老李老李,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请把紫云送给俺,今生今世不忘你”纪委书记的的话,令一堂人开怀大笑。杜牧也满饮三大杯五粮液,然后大声呤唱:“华堂今日倚亭开,谁唤分司御史来。忽发狂言惊四座,两行红粉一时回。”
古来以好色闻名的主儿不少,像小杜这么明目张胆、直截了当的也不鲜见,但那都是些街头混混而已,上不得台面的,文人士大夫、诗人骚客大约是不好意思这么做的。小杜不管这一套,骚客骚客,不骚何以为客,喜欢上谁就喊出来,这份直率、这份勇气,老林煞是钦佩,这么个风流而不下流的劲头,少不得性子里要有几分狷狂才气打底。
不过,老林总怀疑这风流小杜有些怪僻,比如,他可能有娈童的倾向,他中意的几个美眉都是十二、三岁,风月场中的歌女也就罢了,连良家幼女也是垂涎。幸亏小杜没有生在如今,否则按照《刑法》中规定的,与十四岁以下少女发生性行为者,均以强奸罪从快、从重惩处。就冲这一条,小杜的脑袋纵然不掉,屁屁也会将牢底坐穿。另外,他可能还有“同志”爱好,比如,杜牧写有着名的《寄扬州韩绰判官》: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韩绰是杜牧的同事,肯定也是他的狎邪伴侣,我们都知道哥们儿关系“四大铁”:“一起下过乡,一起扛过枪,一起分过赃,一起嫖过娼”,这韩帅哥符合最后一铁。这首诗是杜牧离扬州后因怀念他而写寄的,扬州传说:隋炀帝曾于月夜同宫女二十四人吹箫于桥上,故诗中用“玉人”,向来都讲作“美人”,但《唐人绝句评注》说晋人裴楷、卫×都有“玉人”之称,元稹《莺莺传》有“疑是玉人来”句,可证中晚唐有用“玉人”喻帅哥的用法,况且杜牧《寄珉笛与宇文舍人》诗亦有“寄与玉人天上去”之句,看来“玉人”既可指美丽娴静的女子,也可比喻风流俊美的才郎。从唐朝寄赠诗的作法和末句的“教”字可知,此诗中的“玉人”一定是指韩帅哥无疑,这就有些暧昧了,男人之间互赠诗句,即使不是“劝君更进一杯酒”的豪迈,也可以是“桃花潭水深千尺”的深情,但“玉人何处教吹箫”,在调侃的同时多少有些调情的因素,“二十四桥明月夜”改做“断背山上明月夜”就更贴切了,而且“吹箫”二字在港台的三级片中经常提到,地球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是否小杜创造的优美的SEX专用词,待考,反正,这字眼很“下半身”,不说也罢。不久韩帅哥死翘翘了,杜牧还做了一首《哭韩绰》的诗哀悼他。
何日团圆再会君
大唐开成二年,杜牧又回到秦淮河畔,当船在河中缓缓行进时,他的心中充满了一种渴望,目光在两岸花团锦簇的灿烂秋色中,寻找心灵的慰藉。他的眼睛在寻找着一个目标:张好好。自从上次同游秦淮后,已经有多年不见她了。可是他游遍了秦淮河,也没见到张好好的身影。这又使他陷入了悲伤之中,突然秦淮岸边传来了原生态的歌声,音质甜美,随风飘荡,此音只因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听着悠扬的歌声,杜牧又想起当年朝思暮想的梦中情人,他再次发自内心地喊出那段流传千古的誓言:“曾经有一段真挚的感情摆在我的面前,我没有珍惜,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我愿意对你说那3个字:我爱你。如果要给这个承诺加上一个期限,我愿意是一万年。”
夜里,伴着秦淮的桨声,杜帅哥做了一个梦:在洛阳街头,他看到了被抛弃而流落风尘、当街卖唱的张好好,看着红颜凋谢,想着命运无常,造化弄人,他痛哭失声。醒来后,他感慨万端,写了著名的《张好好诗》,催人泪下:
君为豫章姝,十三才有馀。
……
此地试君唱,特使华筵铺。
……
双鬟可高下,才过青罗襦。
盼盼乍垂袖,一声雏凤呼。
玉质随月满,艳态逐春舒。
绛唇渐轻巧,云步转虚徐。
旌旆忽东下,笙歌随舳舻。
霜凋谢楼树,沙暖句溪蒲。
身外任尘土,樽前极欢娱。
……
怪我苦何事,少年垂白须。
朋游今在否,落拓更能无。
门馆恸哭后,水云秋景初。
……
小杜本不以书法出名,但这股相思可能憋得太久,爆发出来如水银泻地,激情万种,以至他持毫濡墨、龙飞凤舞,手书的《张好好诗》竟成为书法珍品。流传至今的《张好好诗》纸本上,有宋徽宗、贾似道、年羹尧、乾隆等一堆名人的鉴定印章,后来被民国四大公子之一、收藏家张伯驹购得捐给国家。现代人失恋了,只会在KTV唱唱情歌,或到海边吹吹泠风,要不就跑上楼顶寻死觅活,看人家小杜,失恋都玩儿得那么有水平,一不留神就整出一件国宝。
当时杜帅哥的心情,用他自己的一首诗形容再恰当不过了:
佳人失手镜初分,何日团圆再会君。
今朝万里秋风起,山北山南一片云。——《破镜》
看来小杜明白,今生今世再别想破镜重圆难了,再也见不到好好了,只能是“低泣关山几万重”,怎一个愁字了得。
今悟樊川是父师
随着年龄渐长,小杜已成老杜,已不复少年之勇,如今,他安静多了,专心做公务员,上班为人民服务,下班专心过日子,身边妻妾伺候,膝下儿女环绕,小日子还是满滋润的。虽然风流倜傥铭刻入骨,但英俊儿朗时的风流孽债却不是能够雨打风吹去的,正所谓: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他在《自撰墓志铭》记有“长男曰曹师,年十六,次曰祝,年十二,别生二男,曰兰曰兴,一女曰真,皆幼。”云云,句中杜牧所说的“别生”二字,意思就是“非正室之妻所生”,估计是姨太所生,但姨太毕竟也是名媒正娶,所以庶出之子当然也可以名正言顺地进入族谱。但烦恼的事还是有的:
满眼青山未得过,镜中无那鬓丝何。
只言旋老转无事,欲到中年事更多。——《书怀》
到了会昌六年(846年),发生了一件事(这事后来被娱乐记者当八卦新闻记载在《唐诗纪事》卷六十五“杜荀鹤”条目里)。这一年,杜牧在池州任书记时,在外包养的一位二奶怀孕了。这事有些奇怪,虽然当时的街头没有自动售套机,但如果杜牧不想留下革命火种,避孕的方式还是有的,也可能是那位二奶颇有心计,想留下点证据要挟杜领导(这和想上戏的女演员用偷录的光盘要挟导演一样,虽然证据不同,但目的是相同的),或者是想争一个名分,这代价有些高,简直就是玩火,但杜领导毕竟风流不下流,没有用流氓手段命人做掉这个二奶(这点小事,对身为一方父母官的领导来说不难)。最后杜领导急急忙忙(可能是上级纪检委追得太紧)让二奶嫁给了一个叫杜筠的人,我始终整不明白二奶为何那么听话而下嫁他人?搁现在早就闹翻天了,看来提倡女权也要小心。当时知道那二奶怀上了杜牧骨血人很少,那位叫杜筠的新郎官就更是云里雾里了。数月后,那二奶便产下了一个男婴,名叫杜荀鹤,以后成为晚唐的一位著名诗人。
南宋诗人周必大有诗为证:
千古风流杜牧之,诗才犹及杜筠儿。
向来稍喜唐风集,今悟樊川是父师。
(《唐风集》:杜荀鹤的诗集;樊川者,杜牧也。)
杜牧究竟有无此事,已无法考证,若依杜牧风流倜傥之性,也不知给多少老夫子戴过绿帽子,没准还是个绿化模范,因此有几个私生子也挺正常,但我们现在无法给他们做DNA鉴定,不过单从文学基因遗传上讲,杜荀鹤可能确实是杜牧的儿子,就像杜甫一定是杜审言的后代一样。
大中六年(852)冬,带着对情场的深深眷恋,带着对官场的深深无奈,杜牧驾鹤起飞,这次不是下扬州,而是去了西方极乐世界,时年五十岁。
回顾其一生,他不是一个道德高尚的人、不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但在他喜好风月的皮囊之下,包裹着多少锦绣文章,蕴藏着多少绚烂才华,那才是他能够特立独行,传名千古的真正资本。他那旷达疏狂,诗酒风流的书生气质,那纵情天下,不失真我的活力与激情,不知让后世多少文人才子、绝世美眉为之倾倒。啊!“千万里俺们追寻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