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环境恶化：西部不能戴着镣铐跋涉

◇
2001年4月13日，中国社会科学院办公厅和农村发展研究所曾经联合召开了“西部大开发中的农业与农村经济发展”研讨会。在大会上，农业部农村经济研究所中心柯炳生主任大声呼吁，在西部大开发中，一定要注意生态建设，切忌以生态环境为代价换取经济利益。如果将大开发变成了大开矿、大开采，就会造成大破坏，后果将是很难估量的。不忍提及的是，柯炳生主任不幸言中。
西部大开发战略实施5年多来，西部地区的生态持续恶化，环境污染越来越严重。原因在于，国家对能源资源的开发和利用，既缺乏有效的监管与保护的机制，又缺乏合理的支持配套政策。而且，由于资源所在地政府无法从资源开发中享受应有的回报，也自觉不自觉地放弃监管。因此，不少企业在利益的驱动下，疯狂地开采，只顾本身的利润最大化，致使资源被大量地浪费着，被廉价地使用和开发着，而环境继续被污染，生态不断被破坏，给广大西部地区越来越多地留下了新的生态灾难。比如煤炭的开采，由于急速的滥采快采，人为地诱发了不少地质灾害，给当地群众造成了重大损失，山体崩塌、地表下陷、水源泄漏等灾害日益增多。以陕西榆林地区的大柳塔煤矿为例，由于开采造成的地表塌陷面积分别为11.76平方公里，而活鸡兔煤矿因开采造成的地表塌陷面积为4.8平方公里，榆家梁煤矿因开采造成的地表塌陷面积达8.16平方公里。同时，由于煤炭的滥采快采，也使当地的水资源平衡遭受破坏，各种水问题逐渐凸现。比如陕西的神木县，因为煤炭特征是埋藏浅，煤层厚，因此，一旦开采结束，就极易破坏地下隔水层，引发区域性地表水泄漏，导致地下水位下降，破坏采煤区的地下水均衡系统。据调查，目前在矿区已经出现了井泉下漏、淤坝干沽、树木枯死，矿区村庄普遍发生水荒等问题。而且，由于矿区废水、废气的超标排放，导致周围环境污染愈加严重，生态恶化问题越来越突出。事实上，由于煤炭的滥采快采，当地环境污染和生态恶化十分严重，已经影响到了当地群众的生活，引发激化了当地群众与企业的矛盾，村民上访告状人数越来越多，规模越来越大。以陕西榆林地区的神东公司为例，近年来矿区群众就针对该公司上访达100多批，4000多人次。原因很明显，就是因为对资源的盲目开采。而且，不论是中央还是地方，都缺乏有力的税收等监管手段。由于对环保问题缺乏刚性的法律保障，就使环保措施只能成为一些象征性的诸如排污费、生态补偿费等，而且补偿标准很低。比如陕西榆林的神东公司，多年来给地方支付的地表塌陷生态破坏补偿费，每吨煤仅仅0.2元执行。不仅标准低，而且10年来未作一次调整。
也正是因为资源税税率过低，资源税使用成本太低，客观上自然导致企业对资源的廉价占有和使用，造成开采和使用过程的极大浪费。比如，目前吨煤只有2.3元、吨油只有28元、天然气每千立方米只有15元的政策，能不诱发企业只吃“菜心”的浪费行为？而且由于资源税收政策的导向问题，资源开发深度明显不够，经济效率不高，极易背离资源再利用的原则。比如陕西榆林的煤炭大部分被直接销售，并未进入循环经济的再利用阶段，这与现行税收政策的失当有很大的关系。根据国家进出口退税政策，出口煤炭也可享受8%的出口退税，而且不加征关税，显然极易催生企业的短期赢利行为。目前陕西榆林神华集团开采的煤炭就主要用于销售，其中40%左右用于出口。理性告诉我们，在国际能源紧张的情况下，国家应该用高税率限制煤炭、石油等战略物资的出口。而我们现行的税收优惠政策仅对污染处理、资源综合利用等企业的税收优惠不够，不能从根本上刺激企业进行此类投资的积极性。
西部生态保护和建设的必要性与紧迫性无须多言，长江水患、黄河断流、沙尘肆虐等莫不与西部地区的生态恶化密切相关。资料表明，我国荒漠化土地已达262.2万平方公里，占国土面积的27.3%。西部地区的生态恶化固然与气候、人口等自然因素有关，但乱砍滥伐、超载放牧、毁林垦荒等人为活动，则是导致生态环境恶化的主要原因。另外，由于农村畜禽粪便、水产养殖污染，农药、化肥的不合理使用，也使农村环境日益严重，直接威胁到农产品质量安全；草地退化、水土流失、森林生态系统质量下降、生物多样性锐减，生态安全受到严重影响。另外，一些高能耗的冶炼企业，看到西部地区电力短缺，税收优惠明显，地方支持力度大，就纷纷在西部落户。新的问题是，这些地区的生产总值虽然上去了，但财政收入并不见多，当地群众的生活水平并没有提高，直接的感受就是，这些企业的落户，很快地破坏了他们周围的生态环境，加剧了他们的困难，降低了他们的生活质量。以内蒙为例，几乎所有能源产区的盟（市）旗（区）都在发展耗能产业，在自治区重点扶持的20家工业园区中，就有5家被冠上了“高载能工业园区”，实际上，以高耗能产品为主的园区占到一半。在宁夏，从传统的高载能生产基地石嘴山市到新建立的工业园区――平罗县太沙工业园区、隆湖经济开发区，以及吴忠市等，高耗能工业都在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大发展”。由于税收优惠政策的诱导，这些企业进入的门槛很低，因此，一些被西方发达国家所限制的、东部地区控制发展的高污染、高耗能、低效益、低科技含量的企业就纷纷在西部落户，这些企业在过量耗费资源的同时，也制造着更为严重的生态灾害和环境污染。据统计资料显示，2003年，西部地区的人口占全国的28%，国土面积占全国的72%，GDP只占全国的20.93%，工业增加值只占全国的15.04%，但其排放的工业废气、二氧化硫、废水和固体废弃物却占到全国排放量的22.61%、31.3%、22.26%、25.64%。西部地区每一元的GDP的污染排放远远高于东部，也高于全国的平均水平，是全国的1.14倍，是东部的1.53倍。就是说，西部在这种畸形的经济结构支持下的发展中，对环境的污染程度远远大于东部。而其工业污染所导致的环境污染愈来愈严重，水环境每况愈下，江河污染，大气污染，越来越无法承受。据报道，2004年全国烟尘排放总量近1000万吨，二氧化硫排放量为2000万吨，西部就占了30%左右。
问题是，西部的生态灾害与环境污染，其危害的对象并不仅仅是西部，生态灾害与环境污染,其侵害的对象是我们所有的人，1998年洪涝灾害的警示，我们岂能这么快就遗忘！西部要发展，西部人民渴望富裕，出路在哪里？
通向富裕的路有千条万条，但保护生态，制止环境污染，是一条必须坚持的发展原则，也是一条基本的大道。西部丰富的自然资源如果缺乏应有的保护，就可能给西部也给所有相关者带来新的生态灾难和环境污染。面对西部生态环境愈来愈严重的恶化趋势――树木被过度采伐，良田草场成为荒漠；林草植被的减少，水土流失越来越严重；严重缺水，以及分布的不平衡，西部地区的沙漠已经快连成一片。等等这些都在警示我们，必须高度重视和加快西部地区生态环境的修复和改善问题，事实上，生态环境问题早已经成为西部地区实现可持续发展战略的关键，也成为东西部共同发展的瓶颈。西部的生态环境问题，不仅仅是西部自身的问题，更是全国发展的战略问题。从根本上解决西部的生态环境问题，不仅能为西部大开发营造良好的投资与发展环境，同时也可以为东部地区的发展构筑可持续发展的资源供应基地，提供强大的绿色生态屏障。
为此，西部人民渴望，国家应该尽快开征西部生态环境建设补偿税，并将征收范围限定在资源开发类企业或者污染企业，将收入的多数留给西部用于生态环境保护和修复，剩余的归中央统一调配。西部人民渴望，国家应该对现有的环境污染费、矿产资源使用费等地方性收费项目，以环境保护税的法定形式固定下来，同时扩大环境保护税的征收范围，并根据专款专用的原则，将环境保护税收入做为西部地方政府综合治理的专项基金。西部人民渴望，国家应该对有利于西部地区生态环境保护或治理，恢复生态环境的项目给予大力度的税收优惠，鼓励西部发展生态环境整治、污染治理、资源综合利用、农业综合开发等项目，剔除现行税制规定中不利于保护生态环境的政策规定。同时对破坏生态环境的项目，应当通过行政手段和法律手段给予坚决制止。
西部要发展，但不能戴着镣铐跋涉；西部要发展，国家支持必须到位；西部要发展，就应该轻装上阵；西部要发展，就应该被公正平等的对待。
参考资料：
① 陕西省榆林市国税局课题组：“促进西部循环经济发展的财税政策研究”，2005年9月10日，“推动西部大开发相关税收政策研究学术研讨会”论文；
②《关于做好控制高耗能、高污染、资源性产品出口有关配套措施的通知》发改经贸〔2005〕482号；
③ 新华网７月５日电，记者邵莉、武勇、刘文国：“西部发展循环经济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