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军万马避白袍”----陈庆之北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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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朝是我国历史上有名的动乱年代,但越是这样的时代,越能涌现名垂史册的名将。仅南朝萧梁一朝,就有韦睿、曹景宗、昌义之等一系列名将,在这灿灿的将星中,有一颗明亮而短暂的流星,它的光辉虽然短暂,但那一瞬间发出的光芒,却无比灿烂辉煌。他就是军事史上少有的战争天才--陈庆之。中大通元年(北魏永安二年,公元529年)四月,他以七千骑兵护送原北魏北海王元颢北还,“庆之麾下悉著白袍,所向披靡。”南史载,陈庆之的七千部下个个身着白袍,可以想象校场出兵时的情景,七千铁骑、白衣飘飘,好一派风流潇洒,哪里象是即将北征的战士。“自发铚县至于洛阳,十四旬平三十二城,四十七战,所向无前。”创造了中华战争史空前绝后的壮举。也许他的战绩之大,看起来实在是太不真实了,从古到今不少人对他的这次北伐提出了许多质疑。
一.北伐背景
梁武帝大通二年(公元528年),北魏胡太后毒死孝明帝,立3岁的元钊为傀儡。权臣骠骑大将军尔朱荣自晋阳起兵,立长乐王元子攸为帝,即孝庄帝。四月,攻陷洛阳,将胡太后与元钊沉河而死,又用亲信慕容绍宗之计,借孟津祭天之名将丞相元雍、司空元钦在内的百官尽数杀死,死者二千余人,史称“河阴之变”。结果“洛中士民草草,人怀疑虑”、“富者弃宅,贫者襁负,率皆逃窜,什不存一二。” 因惧尔朱荣杀戮,北魏王室不少南逃,其中北海王元颢即是其中一位,但他投奔南梁,并不单单只为了保全性命。南史载,元颢见梁武帝,‘求立为魏主’,即要求借南梁之兵归国称帝。
再从南梁方面看,梁武帝即位后,曾多次北伐,但由于种种原因(最大原因是这位皇帝滥用亲属),以至屡战屡败。这时梁武帝本没有北伐计划,但元颢来投,使他产生了一种借这个皇族旗号,搅乱北魏局势,以便从中渔利。便答应了元颢的要求,但面对当时貌似强大的北魏,梁武帝也心里没底,并没有投入重兵,甚至没有接应的计划。而十多年后,也就是547年,侯景叛魏的时候,派羊鸦仁、萧渊明等十多万大军支援,相比之下,陈庆之此行之不受重视,可想而知。
但陈庆之的这次北伐, 远远超出敌我双方预期,获得了巨大的战术成功,这就不是事先所能预料到的了。
二.兵力对比
南方:陈庆之北伐主力是他手下的七千白衣队,但这七千人并不全是骑兵。陈庆之在北伐过程中发生了大大小小多次攻城战,步兵应占相当大的比例。尤其是荥阳之战面对魏上党王元天穆的援军,陈庆之出动三千骑逆战,当时魏军十数倍于梁军,如果陈有更多骑兵的话,不应该只出动半数人马。
另外,陈庆之北伐中收降了如丘大千、鲁安等部魏军,加上元颢利用皇族身份招的兵马,这些亲梁魏军总兵力应有数万,而且承担诸如守城、运输、辅助作战等重要任务,不应忽略。
北魏方面:《北史》卷一七《京兆王子推附子遥传》载:沙门法庆起义,遥“帅步骑十万以讨之”。《魏书》卷九《肃宗记》载李崇、元纂率京师十万兵伐柔然。范祥雍《洛阳迦兰记校注》卷二《城东景宁寺》条云孝昌怨念(525)年,广阳王元渊:“总众十万北讨葛荣”。《魏书》卷一一《出帝纪》:永熙元年(522年)诏骠骑大将军高隆之“率步骑十万赴太行,会齐献武王”。元熙三年(524年七月,出帝欲与高欢战,“亲总六军十余万众次于河桥”。可见北魏王朝后期用于机动作战的正规军大约保持约十万步骑兵。而尔朱荣手中也掌握着一支不少于十万人的军队,加上各地留守部队,魏军总兵力当在三十万左右。
当然,这只是北魏的正规军数字,实际作战中无论南北都会大量征召当地青壮百姓从军,尤其是‘主场作战’的北魏更是如此。陈庆之》传中的提到“魏将丘大千有众七万”、“抚军将军元显恭率御仗羽林宗子庶子众凡七万”,除可能有夸大外,更大的可能是这种情况。当然,这种民军的战斗力与正规军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三.战前情势
大通二年(528年)10月,梁武帝即授陈庆之飚勇将军,假节,命其送元颢北归。元颢也以魏帝的身份封陈庆之持节、镇北将军、护军、前军大都督。一个人同时被授与两个国家的将军,也是历史少见的。更少见的是这个将军手中开始只有七千军队。陈庆之虽领命,但没急着出发,而是直到中大通元年(北魏永安二年,529年)4月方从铚县发兵。
陈庆之选择这个时机,是因为当时北魏爆发了邢杲起义,《魏书 考庄纪》载:三月壬戌,诏大将军、上党王天穆与齐献武王讨邢杲。至四月“辛丑(即四月二十日),上党王天穆、齐献武王大破邢杲于齐州之济南。杲降,送京师,斩于都市。”北魏平定这次起义约花了一个月时间。
四、战争进程
(1)梁国之战--荥城、雎阳、考城
中大通元年4月,陈庆之七千白衣自铚县出兵,首先攻占了荥城,进抵雎阳。
南史:“魏将丘大千有众七万,分筑九城以相拒。庆之攻之,自旦至申,陷其三垒,大千乃降。时魏征东将军济阴王元晖业率羽林庶子二万人来救梁、宋,进屯考城,城四面萦水,守备严固。庆之命浮水筑垒,攻陷其城,生擒晖业,获租车七千八百辆。仍趋大梁,望旗归款。颢进庆之卫将军、徐州刺史、武都公。仍率众而西。”
北史:“壬寅,诏散骑常侍、济阴王晖业兼行台尚书,督都督李德龙、丘大千镇梁国。”--“元颢攻陷考城,执行台元晖业、都督丘大千。”
无论南北史,都提到了考城之战,不过都是站在各自立场。南史较详,细载了陈庆之攻城之法,敌军人数等。此役陈庆之先以攻坚战一个白天攻陷丘大千九垒中的三垒,加上丘此前已有败于陈的记录,惧陈军威,加之元颢亦招,因而投降。关键是元晖业的身份,南史中他是率二万羽林军来增援梁国的,而北史中却载他一开始主是梁国的最高指挥,且北史未提魏军数量,但就这几个魏将的官职来说,堂的散骑常侍、济阴王兼行台尚书,带的兵绝不可能少了,这次战斗也不可能是抵抗轻微的小战斗。且不管怎么说,陈庆之先逼降丘大千,再用浮水筑垒法攻陷考城,生擒元晖业,这都是南北史所认可的。不过有趣的是北史谈到次北伐时,极少提陈庆之,所获战果一律安放在元颢头上,这在后文经常可见。
(2)荥阳之战--荥阳、虎牢、洛阳
中大通元年5月下旬,陈庆之兵逼荥阳城,并发起第一轮进攻。荥阳乃是中国古代数一数二的坚城,虎牢关天下奇险,围绕这座名城名关发生了不知多少故事。汉高祖刘邦据荥阳阻项羽,世人皆知。就连近百年后的隋末,也有李世民据虎牢大败窦建德之壮举。当时魏孝庄帝元子攸闻考城兵败,元晖业被俘的消息,自然大惊,急派左仆射杨昱、西阿王元庆、抚军将军元显恭率御仗羽林宗子庶子众凡七万,进据荥阳。北魏政权此役可以说是精锐尽出,甚至连守洛阳的兵都没留,希克其功于一役。这也直接导致后来荥阳惨败后无兵防守洛阳,孝庄帝元子攸只身出逃的事情。由于魏军倚坚城,又兵力众多,陈庆之的第一次进攻未能得手。
魏军的计划并不仅于此,为力求全歼元颢、陈庆之的梁魏联军,孝庄帝还召回了刚刚平定山东邢杲起义的大将军、上党王元天穆部。星夜驰援荥阳,企图以绝对优势的兵力,在城下将陈庆之一鼓全歼。
北史:(四月)“辛丑(即四月二十日),上党王天穆、齐献武王大破邢杲于齐州之济南。杲降,送京师,斩于都市。”
魏本纪第五:五月壬子朔,元颢克梁国。乙丑,内外戒严。癸酉,元颢陷荥阳。
癸酉,即5月23日,这一天距元天穆破邢杲时间正好一个月,齐州距荥阳直线距离约八百里,实际路程约一千里左右,且此地多为平原,河流又少,极利北魏骑兵机动。此时前有坚城,后有敌军,“士众皆恐。”陈庆之本传中,面对如此危急时刻,一般庸将所想的必然是撤退。陈庆之却在众人面前发表了一场慷慨激昂的演讲:“吾至此以来,屠城略地,实为不少;君等杀人父兄,略人子女,又为无算。天穆之众,并是仇雠。我等才有七千,虏众三十余万,今日之事,义不图存。吾以虏骑不可争力平原,及未尽至前,须平其城垒,诸君无假狐疑,自贻屠脍。”(从梁军对陈庆之的话毫不怀疑的情况下看来,梁军军纪着实不怎么样,这也坐实了此次梁军北征绝无将北魏领土人民收归已有的计划。)
关于陈庆之所说的“虏众三十余万”,曾引发很多争议,有三种可能:一是这三十余万是魏军号称之数,实际兵力约为十万余人,诈称之法,古以有之,曹操征东南时,就以二十万众诈称八十万,而南梁当然不可能去魏军那里核实。二是北魏援军中裹胁了大量强征来的劳力,用于从事运输、劳役等军补任务,当然必要时也可以直接征兵。三是陈庆之说的是当时魏军的全国总兵力,而以自己带来的七千梁军为比。
不管怎么说,魏军的数量远在梁军之上,如果不迅速攻破荥阳,腹背受敌的陈庆之部前途甚忧。在发表了一番演讲,激励起士气之后。梁军大举进攻,只一通鼓,士卒争先而上,遂克荥阳。
南史:“一鼓悉使登城,壮士东阳宋景休、义兴鱼天愍逾堞而入,遂克之。”
北史杨昱传:“元颢侵逼大梁,除昱南道大都督,镇荥阳。颢禽济阴王晖业,乘虚径进,城陷。昱与弟息五人在门楼上。颢至,执昱下,责曰:“卿今死甘心不?”答曰:“分不望生,向所以不下楼,正虑乱兵耳。但恨八十老父无人供养,乞小弟一命,便是死不朽也。”颢将陈庆之、胡光等伏颢帐前曰:“陛下度江三千里,无遗镞费。昨日杀伤五百余人,求乞杨昱以快意。”颢曰:“我在江东闻梁主言,初下都,袁昂为吴郡不降,称其忠节。奈何杀昱。”于是斩昱下统帅三十七人,皆令蜀兵刳腹取心食之。”
有人认为,攻破荥阳,不过伤亡五百余人,可见荥阳防守甚是空虚,远没有南史所说的七万守军。不过要在极短的时间内攻下荥阳,以腾出足够时间来迎战元天穆部。陈庆之是不会把那些战斗力有问题的元颢魏军放在第一线的,所以攻坚的主力应该就是陈部七千余众。七千多人一天即伤亡五百,损失可以说是相当严重的,以陈部战斗力,若无激烈抵抗,实在难以想象。至于陈庆之部众杀死魏军军官,以陈庆之的气度来说,只可能是跟随自己转战南北多年的部下突然死伤如此之重,杀红眼了,否则断不至此。这更一步说明了荥阳之战的惨烈。
陈庆之部虽然攻克荥阳,但危机未解。
南史:魏将元天穆大军复将至,先遣其骠骑将军尔硃吐没儿领胡骑五千,骑将鲁安领夏州步骑九千,援杨昱;又遣右仆射尔硃世隆、西荆州刺史王罴骑一万,据虎牢。天穆、吐没儿前后继至,旗鼓相望。
上党王元天穆手中的军队,是北魏军中的机动兵团,有丰富的作战经验,且拥有大量骑兵,战斗力很强。当元天穆闻知考城失守,孝庄帝召其回援时,身为一员有实战经验的王族将军,其部队并非一齐返回,而是以骑兵为前锋先行赶回,行动缓慢的步兵在后行军。为便于指挥,元天穆本人亦在先头部队之中。这从南史中提到的尔朱吐没儿.鲁安、尔朱世隆部大都是骑兵可以看出。也就是说,最然魏军少说十万,多说三十万,但实际和陈庆之交手的,只有上述骑兵部队。(有点像淝水之战)但即使是这些人*,也远在陈庆之部之上。
名将不愧是名将,面对强大敌军来犯,胆怯者只会选择依托荥阳坚城自保。但陈庆之却看出元天穆部虽来势汹汹,但实际外强中干。一、荥阳失守,士气必沮;二、长途机动,疲惫不堪;三、兵*未集,互不相救;四、自分其兵,反弱其力。陈庆之当机立断,以所部3000骑逆击之。魏军既已疲惫,又压根没想到陈庆之竟敢出城作战,于是大败。
南史:“庆之率骑三千背城逆战,大破之,鲁安于阵乞降,元天穆、尔硃吐没儿单骑获免。收荥阳储实,牛*谷帛不可胜计。进赴虎牢,尔硃世隆弃城走。“
北史:“元颢逼大梁,诏假(尔朱世隆)仪同三司、前军都督,镇虎牢。世隆不关世事,无将帅之略。颢既克荥阳,擒行台杨昱,世隆惧而遁还。庄帝仓卒北巡,世隆之罪也。“
是役梁军大获全胜,逼降魏将鲁安(估计是被围了),元天穆、尔朱吐没儿单骑逃走,虽有夸张,但也不无可能。部下崩溃,这两人身为大将,*肯定比别人好,逃也也应该快些。尔朱世隆部有一万骑兵,是陈庆之三倍,若不是元天穆大军溃败,也不至于吓得他弃坚城虎牢的。
魏书:“癸酉,元颢陷荥阳,执杨昱。尔朱世隆弃虎牢遁还。甲戌,车驾北巡,乙亥,幸河内。丙子,元颢入洛。”
梁书:“魏主元子攸惧,奔并州。其临淮王元彧、安豊王元延明率百僚,封府库,备法驾,奉迎颢入洛阳宫,御前殿,改元大赦。颢以庆之为侍中、车骑大将军、左光禄大夫,增邑万户。”
5月23日癸酉,陈庆之攻陷荥阳、虎牢、大败元天穆军。24日占崿岅,败魏侍中尔朱世承。身在洛阳的魏孝庄帝元子攸闻得败报纷纷传来,自知洛阳空虚,无法抵抗,只好逃出洛阳,奔并州投尔朱荣去了。北史为尊者讳,只言“车驾北巡”。实际上孝庄帝这次逃得相当狼狈,就其连洛阳百官及后宫妃嫔都没带就可以看出。更重要的是,由于元天穆惨败,一时断了联系,元子攸只好逃到尔朱荣那里,须知元天穆毕竟是皇族,手上的部队多是北魏嫡系,若能找到他的部队,孝庄帝断不会去投尔朱荣的,这也从另一个角度反映了元天穆败得极惨。
孝庄帝元子攸弃百官而逃,留在洛阳的以临淮王元彧、安豊王元延明为首的众官员一时没了主张,得知陈庆之部已近洛阳,大家一商量,准备了法器仪式,迎元颢入洛阳为帝。连元颢自己做梦都不曾想到,仅仅不过三个月时间,七千白衣就将他送入了洛阳。元颢封陈庆之为侍中、车骑大将军(相当于军队副统帅),而陈庆之在南朝的官职不过是个小小的飚勇将军。
(3)第二次梁国之战
北史:戊寅,行台崔孝芬、大都督刁宣破元颢后军都督侯暄于梁国,斩之,擒其卒三千人。
南史:魏大将军上党王元天穆、王老生、李叔仁又率众四万,攻陷大梁,分遣老生、费穆兵二万,据虎牢,刁宣、刁双入梁、宋。
元天穆虽然吃了一个大败仗,但损失的主要是前军骑兵,后队未损,立即组织了新一轮反扑。这一次他知道了陈庆之的厉害,不敢直取洛阳,而采用了釜底抽薪的战术,先攻梁国,截断陈庆之部与南梁的联系。5月27日,魏军攻陷大梁,杀元颢后军都督侯暄,并分王老生、费穆部二万人攻打虎牢。此时守卫梁国一带的都是先前投降元颢的魏军及新召之兵,战斗力低下,因此魏军没费多大力气就占领了梁国--由此也可以看出元颢指挥的部队战斗力与陈庆之部差距之大,实际撑大梁的只有陈庆之的几千人*。
不过据南北史料对比,魏书并未记载元天穆参与此战,而双方将领只有刁宣与费穆相同。
北史:太原王尔朱荣会车驾于长子,即日反旆。上党王天穆北渡,会车驾于河内。六月己丑,仪同三司费穆为颢所害。壬寅,克河内,斩太守元袭、都督宗正珍孙。
南史:庆之随方掩袭,并皆降款。天穆与十余骑北渡河。
陈庆之得知梁国失守,当然知道厉害,立即率部驰援。他并没有迎头阻击,而是绕了个弧线,兜到魏军行军路线的背后发动掩袭。据南史记载,魏军大败,元天穆只十余骑渡河。陈庆之再转攻费穆部,当时费穆正进攻虎牢,“攻城几陷“,闻陈庆之兵到,又知元天穆军战败,吓破了胆,当场投降。北史承认费穆“遇害 “,但认为元天穆并未参加梁国之战,渡河是为了见孝庄帝,与尔朱荣部会师的。本人以为,元天穆与尔朱荣同为掌重兵之大将,如果元部未有大损的话,是不会轻易与尔朱荣合兵的,兵分两路,分进合击足矣。正是因为元天穆屡战屡败,损失惨重,可能失去了独立作战能力,才不得不将指挥权交给尔朱荣。
(4)名将之惑
北史:颢以数千之众,转战辄克,据有都邑,号令自己,天下人情,想其风政。而自谓天之所授,颇怀骄怠。宿昔宾客近习之徒咸见宠待,干扰政事,又日夜纵酒,不恤军国。所统南兵,凌窃市里。朝野莫不失望。时又酷敛,公私不安。
南史:颢既得志,荒于酒色,乃日夜宴乐,不复视事。与安豊、临淮共立奸计,将背朝恩,绝宾贡之礼;直以时事未安,且资庆之之力用,
南史:魏天柱将军尔硃荣、右仆射尔硃世隆、大都督元天穆、骠骑将军尔硃吐没儿、荣长史高欢、鲜卑、芮芮,勒众号百万,挟魏主元子攸来攻颢。颢据洛阳六十五日,凡所得城,一时反叛。庆之渡河守北中郎城,三日中十有一战,伤杀甚众。荣将退,时有刘助者,善天文,乃谓荣曰:“不出十日,河南大定。”荣乃缚木为筏,济自硖石,与颢战于河桥,颢大败,走至临颍,遇贼被擒,洛阳陷。
南梁坐失战机、元颢自毁长城,北魏孝庄政权可没闲着。尔朱荣闻洛阳被破,大集人*,赶至长子城与北渡的孝庄帝元子攸相会,十日后,上党王元天穆军亦北渡前来会合。据南史尔朱荣大军中还混杂了大量来自鲜卑、芮芮等北方部落的军*。尔朱荣原来兵*就不下十万,元天穆军少说也有五六万人,再加上近两个月时间里的大动员,总兵力应在三十万人上下,号称百万大军,滚滚压来,六月壬寅,尔朱荣破河内,斩元颢都督宗正珍孙、河内太守元袭,兵逼黄河。元颢所得之城慑于尔朱荣大军声势,尽皆反叛。北史中载陈庆之部南军军纪不严,侵扰百姓,不得民心。不过短短三个月时间里,实在也没工夫收民心。
面对如乌云般滚滚压来的尔朱荣大军,元颢在洛阳坐不住了,遂亲率军*赶至黄河阻击。令安丰王元延明为都督,据河南岸防守。但在北史中,压根没有陈庆之的影子,这事颇值得玩味。其实如果魏军真的有战胜陈庆之这级数名将的战例,在北史中不可能不大书一笔的,实际上许多南朝战将水平远不如陈,甚至是常败将军在北史上亦有记载,反而陈庆之记者几近于无。可见与陈庆之交锋的战史实在不堪书写,索性选择遗忘更好一些。
由于北史无陈庆之踪影,只好据南史判断。陈庆之与元颢兵抵黄河岸边,迎战尔朱荣大军。元颢率所部军*据守南岸组南防线,而陈庆之独与其率领的南军渡河北上,抢占了北中郎城组成北防线,就后文看,陈部控制了黄河上作战地域唯一的渡口,给尔朱荣军造成了极大的麻烦。
尔朱荣大军兵抵黄河岸边后,为了夺取渡口,向陈庆之坚守的北防线发起了一轮又一轮的猛攻,三天内大战十一场(应该是略数,言其多也)。但动不得白袍战神阵地分毫,反而留下了无数尸首。南史言“伤杀尔朱荣甚众,荣将退”,可见魏军伤亡是很大的。北史当然不会提天柱将军这么丢脸的战绩,但尔朱荣本传有载:“荣既未有舟船,不得即渡,议欲还北,更图后举。”魏军此来是为了夺回洛阳,要占洛阳,必过黄河,如果说连船也没准备就来打仗的话,那魏军的指挥官们也太白痴了。实际上,正因为陈庆之控制了黄河渡口,其余河段渡河艰难,使尔朱荣竟一度打算撤军。幸好当时魏军中亦有能人,北史中是黄门郎杨侃、高道穆等,南史中则是刘助。不管是什么人,总之尔朱荣重起战意,从熟悉当地水情的*渚诸杨云那里知道了另一条渡河之路---硖石。
渡河的手段也是值得玩味的,北史中载尔朱荣用的是“小船数艘”,南史中却是“缚木为筏”。这次突袭派的是军中精锐,由都督尔朱兆、贺拔胜等指挥,而且据本传还是“精骑”,就其上岸后击溃了颢子领军将军元冠受的五千步骑来看,登岸的魏军精骑应不少于千人,这么多骑兵,用小船数艘是万万渡不了的。
魏军偷渡硖石,都督尔朱兆、贺拔胜阵擒元冠受,大败元延明军,元延明南走降梁。元颢的南防线全线崩溃。元颢本人率帐下数百骑及南兵勇健者南逃,奔至临颖时被魏军骑兵追上,部下溃散,元颢则死于一名临颖县卒之手(阿斗不如的家伙,也配做皇帝)。
(6)最后的战斗
南史:庆之*步数千,结阵东反,荣亲自来追,值蒿高山水洪溢,军人死散。庆之乃落须发为沙门,间行至豫州,豫州人程道雍等潜送出汝阴。至都,仍以功除右卫将军,封永兴县侯,邑一千五百户。
元颢军败,洛阳不久亦陷落,陈庆之彻底成了一旅孤军。换个将军的话可能早就率部投降了,以他之前的辉煌战绩,不愁在北魏捞个官做。但这个人绝不是陈庆之,他收拢步骑数千,结成阵势,东返南梁。这是一次与希腊人色诺芬组织的相类似的行动,不幸的是却没有色诺芬的好运。尔朱荣怎么能放过这个大敌,亲自率军来追。陈庆之率部且战且退,当军行至蒿高一带准备渡河时,山洪突然爆发---这是一个很难料到的事情,就象海底地震摧毁了纵横海上逾年,协约国屡捕不获的海鹰号袭击舰一样,白衣北伐的传奇,就此落幕了。
梁军几近全灭,不幸中的大幸是,陈庆之逃了,他知事不可为,于是剃须落发扮了个和尚,在豫州人程道雍等人的护送下逃回了南梁。梁武帝还算功过两清,加封陈庆之为右卫将军,封永兴县侯(只是如何面对死散的七千将士)。其实陈庆之这次全军覆没,未必不是他的幸运。和他在同一个列传中的兰钦,也是被称为“攻取战胜”的名将,就是在去广东当太守的时候,被前任太守毒死的。如果领着百战精锐回到南梁的话,那么下次北伐,陈庆之也许会取得更加大的功绩,他很可能不会有下次北伐的可能了。无论是岭南还是建康,毒药都是会起同样作用的。
陈庆之最后的兵败,也变相的挽救了自己。他一直守卫着梁的北方,最后安然去世。一代名将,就在派系倾轧的漩涡中,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