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州法官殇亡，永州之蛇变异

永州法官殇亡，永州之蛇变异

2010-06-02 19:30:23

湖南永州是柳宗元写永州八记的地方，尤其以《捕蛇者说》为著，列入中学教课本，该文章以“永州之野产异蛇，黑质而白章”始，最后以“苛政猛于虎”收尾，令人悲愤叹息。

昨日，永州邮政局员工，认为数年前法院处理其案件不公，冲进永州零陵区法院，用冲锋枪扫射和手枪点击的方式，照成3名法官死亡，3人受伤的严重后果。凶手报复的不是承办自己案件的法官，而是针对法院而去，死伤无辜公职人员，这不禁让人想起上海杀警的凶手杨佳。

凶手的行为当然应当受到强烈谴责，社会应当哀悼死亡法官，慰问受伤的法官。以非法暴力手段发泄不满，解决纠纷都是该受到谴责的，使用暴力者无论是强权者，还是公民。谴责和沉痛之后，社会是否该反省些什么，毕竟风起于青萍之末！

首先，读者也知道，在一些法治国家，偶尔也会发生报复法官的案件，然而概率是非常之小的。而在我国，现在除了永州法院，以前还有用炸药包和法院院长同归于尽的，深圳中院门口的爆炸案等等。不仅仅是偶然现象，社会中隐藏的暴戾之气已值得我们三思。

笔者从事法律工作近二十年，自以为深知在中国司法之弊，这个弊端主要不是法官个人造成的，更多的是制度设计问题。到如今，已经演变成法官不能承受之重。

按照我国宪法，法院独立审判，不受干涉。因此，制度设计上，法院是公正解决问题的最后一道闸门，一旦判决成为终审判决后，理论上只能通过法院自己错案纠错程序才能纠正。然而，事实上，我国的司法权威有时不在法院，各级政府、上级政府、政法委的领导都可以给法院作批示。赵作海案中，法院是顶不住政法委的决定而犯错。因此，法院顶了一个最后一道闸的名，有时却没有其实。政法委及许多内部批示又是国家机密，法院不能泄露给当事人，因此，有法院有法不依的背后，也有法院本身的问题，也有后面的其他压力。而老百姓只看到其一，看不到其二。

再说法官的水平、素质问题。法治国家，法官的选拔都是精英中精英，毕竟司法权力是一种最终裁判权，所谓定纷止争。不管你是行政官员还是百姓，是富翁还是穷人，都必须服从法律，而最终代表法律的，是法官。即使在中国，司法官员也是当地的大员，县官、知府都是需要亲自审案的，其权威自然很高。而在我国当下，法官是按照公务员来选拔和考核的，你往往可以看到很年轻的法官在办案，他虽然可能是懂法的，但是，能有多少威信？在湖南永州等地的法院，通过正规法学本科教育的法官比例有多少？除掉法院夜大、成人大学，恐怕比例不会太高。法院水平和素质的问题，还存在另一个问题，由于法官也是公务员一般待遇，因此，真正法院里的精英会向待遇更好的政府流动，甚至辞职去从商。这种逆淘汰也是常见现象，让法院里的优秀人才留不住。而人才少，也更导致了领导认为需要加强行政化领导的一个理由。

法官职业的特殊性，让素质水平一般的法官，较之公务员，更容易犯错误。在没有上级干涉的情况下，法院有很大的自由裁量权，我国法律规定有三个法官的合议庭审判，也有一个法官的独任审判，不管是三人还是一人，承办法官的权力在没有干涉下是很大的，领导也不可能事事干涉，因此，承办法官容易受到权钱的干涉，这种权未必来自本院领导，法官为自己的升迁等私人利益也会结交其他权力部门，另外也容易接受贿赂。即使法官很清廉，也会有一个能否胜任的问题。可以说，不少的法官，他们本身是不应该放在这个位置上的，放在这个位置上，也是其能力不能承受之重。本来一个好人，在这种环境下，容易变成坏人。本来一个庸人，可以变成庸官。庸人不害人，庸官才害人。庸官既可以自己害人，也可以盲目接受他人指令害人，赵作海案完全是一个例证。在现实中，恶官容易被查处，而庸官才最难处理。

在现在社会矛盾逐渐激化的今天，其实很多法院的判决是公正的，法官也是清廉的，但是，不满意的一方，仍然会认为法官贪腐，偏袒才是导致本方败诉的原因。这是社会对法官整体印象的不满投射在具体法官身上，对具体个人可能是极不公平的，但对群体来说，难道不应该反思吗？其实，反之亦然。永州杀手朱军不正是将对个别法官的仇恨，投射到其他法官身上，如果不进行司法改革，倒霉的不仅仅是受到不公的公民，也是承担不能承受之重的法官。永州几个无辜法官之殇，是多么的令人痛惜！再远一点，那些杀童案的凶手也是对社会不满，从而投射到社会最弱的花朵身上。凶手固然灭绝人性，社会何尝不需要釜底抽薪，以改革消解不满土壤？

永州凶案发生后，和杀童案后的校园保安一样，法院肯定会加强戒备，提高安检力度，然而，有形设备能隔离多少社会仇恨？有形资源有多少可以用于这样防范？《捕蛇者说》说，苛政猛于虎，固然现在时事异矣！然而，现在的庸官不少，庸政不似虎，而类似蟒蛇，是可以将人慢慢窒息死亡的，千年之后，永州的异蛇或许变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