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今天的沪杭磁悬浮就是明天的厦门PX(南方都市报 2007-5-30)

今天的沪杭磁悬浮就是明天的厦门PX
2007-05-30 10:09:02  来源: 南方都市报   作者:
■中国观察之秋风专栏
沪杭磁悬浮铁路项目出人意料地被上海市高层叫停了——也许只是暂停，或许根本就没有暂停，但舆论赞扬主政者明智的声音已喧腾于耳。不过，同样的故事的前半部分，目前正在厦门隆重上演。
有网友近日称，上百万厦门市民都在转发一条相同的短信，反对该市正在兴建的一个化工项目。这是民众发明的一种全新的表达意见的方式。其实，在此之前，关于这一化工项目，已有不少民众、专家通过传统渠道表达过反对意见：今年3月，中科院院士赵玉芬等105名全国政协委员联名提交“关于厦门海沧PX项目迁址建议的提案”。另有市民表示，厦门八成人都知道该项目，并基本持反对态度。
但是，从当地政府到负责审批的国家发改委，似乎都没有让该项目停建或者迁址的意思。其实，只要查一下前年、去年的新闻，当初上海决定上马磁悬浮项目，民众、专家的反应十分相近，尽管程度不像现在这样强烈。最终那个项目还是上马了。那么，鉴于磁悬浮项目现在的命运，厦门这个化工项目完全有可能在搞了半拉子之后停建或迁址。因为，带病上马，其正当性就严重匮乏。
平心而论，在磁悬浮项目、化工项目及很多大工程、大项目上，民众的意见未必正确。民众对于电磁辐射、对于化工污染的担心，或许仅仅来自没有根据的想象。民众也很可能无法充分地理解一个重大项目对于本地经济的重要价值。甚至，科学专业界的意见也很可能忽略了经济的逻辑。因此，政府关于工程项目的决策，未必完全屈从于民众的意见和专业见解。人们之所以设立政府，其目的也正在于，在民众的意见及专业见解之外，为政府的决策引入某种政治理性的因素，让一批具有政治眼光的人对公共项目的利害得失进行另一个维度的权衡。
但是，在中国，民众的意见与政府官员的计算，始终处于严重失衡状态。民众意见普遍被忽视。事实上，政府在决策之初，从来就没有考虑过民众的意见。官员们会考虑项目的经济价值，也会考虑工程对城市的形象价值，当然更不会忘记计算工程增加自己政绩得分的价值，甚至也预料到了拆迁、征地等与拆迁户、征地农民发生冲突的可能性，及其对自己政绩可能产生的负面影响。但是，官员们就是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与此项目也许没有直接关系但却关心它或者只有些微关系的普通民众，也即公众，对于上马这样的工程的意见。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各级政府的决策效率极高——有些经济学家对此大加赞扬。因为，让民众发表意见，在广泛的范围内讨论这些意见，甄别这些意见，并最终形成共同意见，需要耗费时间，也需要消耗资源。比如开会、调研是要花费人力、物力的，更不要说，工程项目本身为此要付出高昂的时间成本。
因此，民主不是免费的午餐。与经济学的简单逻辑相反，民主程序事实上会增加一个社会的交易成本。对于具体的决策而言，民主、法治、宪政等制度都倾向于降低效率、提高成本。比如，允许警察将罪犯就地处死，与将犯罪嫌疑人带上法庭严格按照程序审理，两者的效率、成本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但是，天道酬勤。社会在这方面付出的所有成本，从长远来看，从整体来看，会换来丰厚的回报。假定关涉大量民众切身利益的大工程、大项目经由完善的民主程序作出决策，反对的意见被充分考量，融入最终决策中，则决策一旦形成，就获得了足够的正当性。这种正当性将让该工程享有一个可预期的稳定的未来。也就是说，在相当长时期内，投资者尽可以放心地进行投资，并期待获得收益。
相反，目前，诸多大工程、大项目普遍“带病上马”，有点类似于官员的所谓“带病提拔”。项目可能因为领导人的意志而得到了批准，却既没有得到民意的认可，也没有得到专业界的支持，这样的决策效率固然很高，但其正当性却严重欠缺。工程的前景完全寄托于主政官员之主观意愿，而目前这类官员的任期是非常短暂的，因而，工程的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性。就像沪杭磁悬浮项目，当初的投资者、贷款银行现在大概后悔莫及了——很多企业家都栽到了这个陷阱里。
西哲休谟曾云：一切治理，其最终的基础，都是民众的意见。一个工程项目，假如民众强烈地要求表达意见，那么，该工程的正当性就取决于民众的意见。官员们可以忽视民众意见，以为自己可以主宰一切；投资者也可以拿领导的支持来让自己放宽心。但时间将会证明，官员的意志其实并不可靠。对于工程本身、对于投资者来说，最可靠的是民意所赋予之正当性。哪怕选举程序并不健全，所有违犯民意的决策，最终也都会遭到惩罚。
(作者系知名学者)
http://www.nanfangdaily.com.cn/southnews/spqy/200705300376.as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