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惕中美海上碰撞危机2010-07-09 21:16:32

2010-07-09 21:16: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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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北大国际关系学院院长王缉思
中美关系是当今世界上最重要的双边关系之一，中美对话涉及当今世界的几乎所有战略和经济热点，更有人提出G2概念。但中美关系又是当今世界最复杂的关系，经常好好坏坏。在刚刚结束的G20会议前，中美两国首脑会见，对外宣称达成新共识，转眼会议结束，美国总统奥巴马接见记者，敦促中国认同“天安舰为朝鲜炸沉”；要求开始小幅加强汇率弹性的人民币大幅升值。不久前，美国国防部长盖茨到访亚洲，要求访问中国被拒，最近中国人民解放军副总参谋长马晓天称，中方欢迎美国国防部长盖茨在“时机合适”时访华。重要的中美关系，却不断在碰碰磕磕，一波三折。
美国“华盛顿”号核航母最近返抵横须贺基地，媒体称它将于近期再次离港参加美韩在黄海举行的军事演习。对于这样的军演，中国人民解放军副总参谋长马晓天公开表态：“因为是在黄海，距离中国领海很近，举行这样的演习，我们非常反对。”虽然没有迹象表明，美韩军演对着中国而来，但北京并不容忍美韩在中国近海的行为。今年三月，中国政府首次向美国政府正式表明立场，称南海是关系到中国领土完整的“核心利益”。北京国际关系学院院长王缉思接受亚洲周刊访问时表示了他的担忧， 对中美关系，最担心的是在海上发生碰撞，“在中国的东南南海地区的军事互信完全谈不上，官方语言是加强中美的战略互信，从学术上来讲是没有战略互信，表现的潜在冲突点是海上有可能发生不测事件。双方应该有些危机管理的机制”。
王缉思在中美两国多个重要研究机构兼任顾问，被誉为“中国最具影响力的美国观察家”。他认为，“中美在国际任何重大问题上都有共同利益，在包括政治、经济、安全及朝鲜、伊朗等一些重大事件上的中美合作，世界一定安宁得多。中美一旦变为对抗的关系，和平与稳定就受到威胁”。但王缉思也认为，“中美关系是历史上所有想像的最为复杂的一种双边关系，从学术上来分析，从战略上或者军事上来说，这两个国家很难说会成为朋友，中美关系的目标就是稳定现况”。
舆论总会对中美之间的“碰撞”发出警示，王缉思则习惯于对比中美两国媒体对同一事件的报道，从中捕捉准确的信息。他认为，中美之间这种不好不坏、时好时坏的双边关系会持续很长时间，“经贸关系不会发生大的变化，军事关系也不会突然好转，美国政府要见达赖也不会仅限今年，不管什么时候见，总会引起风波。其实就是一条弯曲向前的路，是一种常态”。以下是访问的主要内容。
怎么来看中美之间这种变化中的关系？
中美之间有对立也有潜在的冲突。但在经济上是谁都离不开谁，经贸上的关系比一些发达国家之间的关系还要密切。在政治上又很难达到互信，中国人老是说美国人要西化，遏制中国。美国人也会说一个共产党的中国强大起来，对美国人有很大的挑战。但我又不觉得中国已经到了可以和美国平起平坐的地步，G2是不能接受的一种想法。国力不处在同一水平，在世界上的影响也不处在同一水平上。如果在朝鲜问题的影响，或者在东南亚，或者是东亚某些方面的影响，中国有相当影响，但如果离开了这些地区，中国和美国不在同一水平上。美中之间，前者是主动的，后者相对来说属自保型。
奥巴马上台后中美关系高开低走，一直反反覆覆，为什么？
我坦率地说，其中有媒体的原因，你在任何时候问我中美关系，我都会跟你讲两面性。但媒体呢？炒作中美关系到了新高度，第二天又来个转变——同仇敌忾，你会觉得美国在变来变去。其实，它的政策从来都是两面的。他在说好话，同时也在说坏话，但因为气氛好了，中国媒体就不报道了。奥巴马开局时气氛确实比较好，但后来气氛不好。我觉得更多的原因在国际问题上或者人民币问题上没有得到希望得到的回应。台湾售武，见达赖。我觉得美国想法是，既然要做，就把几件中国不高兴的事都做掉。
在国际事务中，中国有些什么优势，或者说有些什么牌？
中国有很多优势，只是优势要一下子变成政策的工具，政策的杠杆不容易。我觉得最大的优势，是中国经济上繁荣，政治上稳定，以较稳健的大国姿态出现在世界上。但这样的一种优势能否转换成具体问题上使美国的一些战略计划得以打消，或者作出一些根本的让步不容易。我的期待值是中美关系就是一贯以来好好坏坏，好不哪那里，也坏不到哪里。而且我在不同场合重复一个观点，中美两国只要能稳定住，稳定就是目标，而不是好朋友，因为你达不到。基本就像一个买卖人之间的关系，可以共同做事情。在反恐、气候变化、金融问题上我们可以合作，不大吵架就可以了。
中国的外交战略是否到了可以和美国博弈，或者说讨价还价的时代了？
我看中国的外交，就看它是否符合中国的长远目标。我觉得这个长远战略目标应该是营造对中国比较有利的外部环境。这不仅对美国关系，也包括对欧洲日本俄罗斯，其他发展中国家的这种关系。全方位的稳定和改善对外关系，同时对外关系要维护中国的具体利益。比如说售台武器方面，经过这么多年的较量，实际上美国比过去还是收歛了，经过那么多年的较量，在达赖喇嘛及人权问题上，美国也比过去的声调要低。中国力量还是起作用了。但这种作用是量，不是质的。你要美国完全放弃对台军售，放弃人权上的诉求，放弃支持达赖喇嘛，恐怕还有很长的路。博弈在双边问题上，使美国比过去的做法有一点调整。但如果说在东亚安全问题上，美国除了有较强的军事力量还有战略同盟，跟日本和韩国还有军事关系，中国在这个方面跟美国的博弈很难说可以达到在双边问题上的一些较量。反过来，美国的政策杠杆还是比较多的，他会利用周边国家的一些矛盾产生对中国的疑虑。
现在看中美，看互相对立比较多，有没有共同利益？
有些中国领导人曾经公开说过，中美之间共同利益大于分歧。但是，我想如果把中美关系量化，哪些事有共同利益，哪些有分歧，还有共同利益怎么算，各占多少百分比，其实没办法计算。依我现在观察，中美在哪个问题上，都是共同利益和分歧共存。美国向台湾出售武器，我们表示反对，但他每一次售武都说不支持台独、坚持一个中国的政策，前几年陈水扁搞台独，美国也提出警告。可见在反台独问题上中美之间也不是没有共同利益。在人民币汇率上，在经贸问题上美国提出很多要求，中国都不同意，但毕竟中国有大量美元外汇，买了很多美债，你不会盼望美国经济衰退，这就是共同利益。还有开发新能源，提高能源效益等，共同利益是很大的。中美之间的航线每年在增加，人数大量增加，旅游人数双向增加。我们这儿最好的学生到美国最好的学校去上学，去其他国家的学生就少了。
最近您对中美关系最关注的是哪些方面的问题？
如果说合作，我关注的是新能源、能源效率和清洁能源。如果说冲突方面，我最关心、担心的是在海上不要发生碰撞，在中国的东、南海地区，双方的军事互信完全谈不上。我发现，我们眼里的美国远大于美国眼里的中国。我们媒体中反映的中美之间这样那样的事情，远大于美国媒体的反映。不管是正面还是负面的，这样就产生某种不平衡，需要我们很警惕，我们是否到了这种地位，使美国很关注我们，如果没到，就可能产生一种偏差，你会把美国并不针对中国的事情，看成是针对中国的。
这样就经常会产生误差。所以，一方面我会对美国人说，你要注意中国的敏感，另一方面我也要说，中国人不要太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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