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肠辘辘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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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签:灾年 饥饿
饥肠辘辘的童年
我们单位有早午餐(自助餐),从餐厅的装修到卫生条件,到主副食的品种和质量在本地区堪称一流。就餐时每人从标有自己名字的碗柜里取出饭缸来,在餐厅里任自己的喜欢选择主副食。年轻人总是觉得我有些怪,一是打的饭量很少;二是吃得精光,从来没有残汤剩饭;三是很少吃肉。
餐厅门口放个塑料桶,那是用来装残汤剩饭的。我几乎没有任何剩余的饭菜往那里倒。同志们开玩笑说,我的饭缸子不用洗了,因为连咸菜也吃的一点不剩。
每当我在餐桌上吃饭时,看到有人将馒头皮剥下来扔掉,或很多白花花的大米饭倒进垃圾桶,我心里总是有种难以名状的痛。我知道,那是因为我经历了上世纪六十年代初,那场横扫华夏大地的大饥荒。七岁的我,亲眼目睹和经历了那场饥饿。在幼小的心灵中刻下一道深深的印记,那种记忆将伴随我终生。让我永远不能浪费一粒粮食。
一九六0年冬,在漫天飘雪的日子里,一辆牛车将我们全家五口拉到一个叫“什排地”的小村庄。刚刚上小学一年级的上个学期,就与父母来到农村。单纯幼稚的我,不会知道我面临的生活将如这严酷的寒冬一样,让我颤栗。七岁就让我饱尝人间最难忍的饥饿。在那里,我们吃遍了山上和田野里全部的野菜。到处是没有树皮的树,我也吃过树皮做成的“面条”,又滑又苦难以下咽。我曾在大雪覆盖的白菜地里,扒开雪,捡出干白菜帮,拿回家里做代食品。曾在春天青草刚刚发芽时,一个人来到河边柳树下挖刚出土的“柳蒿”。因又饿又困昏倒在草地上,被树上黑压压一群乌鸦叫醒,发现二十几条饿狗围着我(狗不吃活人,因为我还有气息)。狗是在等着我死后来美餐一顿的。我是怎样踉踉跄跄跑回家的,一路哭出多少泪水,我都忽视了。只记得那遮天的黑乌鸦呱呱的叫声,和那群饿狗眼里贪婪的目光。
我亲眼目睹了那个叫“赵眼镜”的四类分子,饿死在别人家猪槽边上,送殡时躺在爬犁上,用破炕席裹着,露出两只苍白的脚丫子。
我和别的孩子一样,因为吃得不卫生而肚子里长了蛔虫。我的同学英子兄妹三人,就是因为吃打虫子药,可能是剂量不对,三天之内全死去了。那天清晨我还看到英子在她爹后背上,她爹背着她在小路上溜。晚上就发现她母亲疯了,满街哭喊着英子的名字。那凄惨的声音让我躲在炕角里瑟瑟发抖。因此我记住了,她是因为吃一种叫“山道年”打虫子药而身亡的。后来我就改吃叫“塔糖”的药了。不敢回想那拧着麻花劲的虫子从身体里排出来的惊恐,不敢回想蛔虫在肚子里时疼得我在炕上打滚,更不敢回想蛔虫在肛门蠕动时的恐惧……
灾年的记忆刻骨铭心,挨饿的感觉不会忘记。一次在某刊物中读到朱德同志曾在那个年代,亲自在住处周围挖野菜的描述,我竟捧着那本党刊哭了。
艰苦的生活过去了几十年了,但我在生活方面的节俭习惯却很难改变。美国著名心理学家威廉.詹姆斯有句至理名言;播下一个行动,收获一种习惯;播下一种习惯,收获一种性格;播下一种性格,收获一种命运。
有人曾说过,经历是一种财富。是啊,无论生活水平有多大的提高,我总是不能让自己浪费。因为饥饿从我生命中走过,实在是难以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