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做了教育应该做的事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9 09:58:30


    第一届毕业生只有160多人,并且其中的大部分毕业生都将在今年奔赴国外的著名高校留学。这是最具代表性的中外合作办学大学之一——西交利物浦大学在经历四年风雨之后的成绩。

    5月23日,西交利物浦大学4岁了。对于这所矗立在苏州工业园区里的国际合作大学,很多人还尚未了解。对于这所大学所做的教育实践和尝试,在西交利物浦大学执行校长席酉民看来,他们只是在做一件教育本质所要求做的事情,也即教育的本质回归。

    在体制内高校已经工作多年的席酉民自从入主该校出任校长后,他把自己不常挂在嘴边的英语又捡了起来,整日和国外招聘来的老师们在一起谈论着他的教育理念。4年的体制外办学让席酉民感受颇深,也对当下的中国教育弊端有了更深的体悟,想要建设一个研究导向、独具特色、世界认可的中国土地上的国际大学,这是他对西交利物浦大学的定位。然而其教育理念和思想是什么,他对当今的教育问题如何看待,当今中国大学改革的方向何在?就这些问题本报记者对他进行了专访。

    中国的学生到大学都依然被看成孩子,一直有人管着你、看着你,好像你什么都不懂

    记者:改革开放30多年,中国经济社会发展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但是社会、家长对大学教育却依然颇有微词,中国大学在教育理念、组织架构、大学的教学方式和方法上和国际先进水平相比,依然有很大的差距。您在办学的过程中,觉得最需要着手解决的问题或者要扭转的理念有哪些?

    席酉民:拿教育理念来说,西方大学的教育理念把学生当成成人,自我发展、自主管理,没有人管学生太多的事情。但是中国的学生到大学都依然被看成孩子,一直有人管着你、看着你,好像你什么都不懂。

    我们把学生看成年轻的成人。我们希望他们能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学会判断社会的是非,培养自己的终身学习能力,走出学校就能适应社会的发展。但是由于从小到大的应试教育使得这些孩子没有真正长大成人,那么作为学校就要对他们进行一定的诱导和扶持,既要强调成人的责任,又要强调我们对他的教育。所以,学生工作的指导思想是学生自治、学校引导和服务。我们在教学模式和办学模式中都在着力体现这种教育理念。

    记者:那么,在具体的教学和学习中,学校是如何贯彻这种思路的?

    席酉民:在教学中,中国学生习惯于被动学习,上课是以老师讲课为主导,学生听课;西方教育强调积极主动学习,强调学生课堂上的投入,鼓励学生向老师挑战,向已有的知识挑战,不懂的地方要想办法学会。中国学生习惯于听,听完了考试,考完了忘记,没有办法把很多知识整合起来。相比而言,西方的方式更容易培养学生学习知识、获取知识、整合知识和使用知识的能力。

    具体地讲,同样一门课,中国学生开10堂课,教了10个公式,都学会了,但是最后考完就忘了。按照我们的教学方式,我们一堂课就把这10个公式都教给你,这是完整的知识,我们告诉你它的意义是什么,它的作用是什么,它的逻辑是什么,学生要用它解决实际问题,利用课前大量的资料查阅和课后的Teamwork小组活动来实践它,通过寻找知识,利用团队合作把一个问题解决掉。在这个过程中不仅学到了知识,而且学到了怎么找知识,学到了整合知识和利用知识,最重要的是学会了一个团队怎么合作。

    中国学生从小到大的目标都是怎么上一个更好的学校,这实际上偏离了教育的本质

    记者:其实,不管是中国的传统式教育,还是西方式的教育模式,都有其不足的地方,也都有可以借鉴吸取的一些优势。那么,作为中国一位资深的高校管理者,您认为中国教育的体制改革最需要改的地方在哪里,最大的矛盾又在哪里?

    席酉民:作为教育工作者,我在西安交通大学做过10年的副校长,我曾经分管过从幼儿园到小学、中学、大学。在我看来,中国教育问题最重要的表现形式是应试教育,学生从小到大的目标都是怎么上一个更好的学校,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或多或少偏离了教育的本质。教育的本质是通过学习的过程培养孩子对世界的兴趣、对知识的兴趣、对未来的兴趣,让他有一个丰富多彩的人生。

    计划经济时代重视的是精英教育,政府控制资源创建了一批大学。当精英教育到了一定阶段后,社会招聘、招工都先考虑博士、硕士。特别是在计划经济时代,一考定终身,这样大家一辈子的宝就押在走金字塔的道路上,只有攀上这个金字塔塔尖才有未来。中国社会长期功利化的体制的诱导迫使家长、学生必须以功利为目标,使得我们的教育太多地扼杀了孩子的兴趣,也使得整个教育偏离了它应有的方向。

    记者:学生爱好和兴趣问题的确非常重要,但是现在很多学生从小学到大学都不知道自己的兴趣所在,自己究竟想干什么,那您在办学的过程中有没有解决好这样一个重要的问题?

    席酉民:在我看来,不是学生没有兴趣和爱好,是你不准他有这样的机会,我们很多孩子的专业选择就是家长说了算。

    我们现在的操作方法是,通过一本分数线招考到我们学校的学生,入学之后你先是这个学校的学生,而不是哪个专业的学生。我们让学生进学校后自己去发现真正喜欢的专业是什么、适合什么,以及兴趣点所在。到了第一学年年末,再让学生具体来选专业,总体上进行调整划分。我相信,学生进到大学经历了一段时间的学习后,对自己和社会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在一个可预期的范围之内选择会更加理性。

    更严重的“行政化”不是领导的级别,是渗透在老师、学生和工作人员思想,包括行为习惯、文化的行政化层级色彩

    记者:在2010年全国两会上,“去行政化”成为教育界内外热议的话题,有人提出,中国大学“去行政化”是目前亟须解决的问题,对此,您怎么看?

    席酉民:我认为,行政化它有非常独特的历史阶段性。当前中国整个社会正经历着从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的转变,而计划经济在某种意义上说就是一种行政化的社会,所谓计划经济就是只需要最高层非常聪明地做出计划,大家执行计划就行,它是一元决策,不是多元决策。所以“行政化”是有历史背景的。比如,有些大学的主要领导按照省部级、厅局级来划分,这就是一个“行政化”。

    但是,更严重的“行政化”不是领导的级别,是渗透在老师、学生和工作人员思想,包括行为习惯、文化的行政化层级色彩。这个层级色彩来源是什么?来源是资源的配置方式。

    记者:那么您认为,中国大学当下的“去行政化”如何才能行得通?

    席酉民:我们的学校目前定位在非营利学校上,本身就没有行政化的色彩,所以我们谈不上“去行政化”。行政化的存在有什么合理性?行政化的主要原因是通过行政化可以拿到资源。但是,如果国家对教育资源的配置,能够通过一种更加透明、科学的方法来进行,这个行政化的作用马上就被削弱了——因为不管你是哪一级来的官员,我不见得要非常热情地去接待你,也不一定要低声下气地求你,原因是只要我符合相关的条件,按照规定你必须要给我资源。因此,大学行政化的根源是资源的配置方式和中国社会的行政化。

    记者:中国大学传统的层级结构是党委、学校、校长、副校长、处、科一直下来,这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层级的官僚体系。“去行政化”难以推行是不是首先和这个体系结构有关?

    席酉民:首先,需要明确的是这个官僚体系在管理上是非常有效的。但它对哪些组织有效?对生产制造企业有效,对环境比较稳定,什么事情都可以讲清楚的组织有效,但是它不太适合以脑力劳动为主,以知识工作为主的学校。

    拿我校来说,组织结构就像一个蜂窝状,没有层级,只有一个网状结构,每个人处在网络节点上不同的位置,不同的位置有不同的角色和作用,只要你把这个角色和作用做到就可以了。这个网是对所有人提供的一个成就事业的平台,这套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实际上是很难的。当然,从官僚体系到扁平式的网状结构的改革,背后还需要一系列的支持,才能形成这样一种良好运行的文化。

    从教育经济学的角度来讲,教授也是大学股东,所以他应该参与大学的决策

    记者:在讨论这个问题的过程中,很多人提到一个概念,就是“教授治校”,也就是要强调发挥传统大学里学位委员会、学术委员会等的作用,对此,您怎么看?

    席酉民:在谈论这个问题之前,有必要思索另外一个问题:在大学里谁说了算?学位的东西、学术的东西,一定是学术委员会说了算;但更关键的是资源配置由谁来说了算。所以,在国内的大学里招一个处长,很多教授都会愿意竞争,因为他可以掌握资源的配置权。但是在我们学校,教授们绝对不会愿意去当处长,因为他拿的钱也少,它是服务机构,它没有权力。

    这方面说起来有一个很深的理论,为什么要教授治校?因为教授的知识本身就是大学的重要资源,所以从教育经济学的角度来讲,教授也是大学股东,他应该参与大学的决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