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论小沈阳的叛逆与耻感文化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7 10:39:54
央视名嘴杨锐纵论天下

透视演艺界里的“中性美”和传统文化里的脂粉气

现代文明中,市民社会和公民社会一字之差,谬之千里。市民精神表现为俚俗、通俗,低俗、恶俗和浮躁。前两者“俚俗和通俗”非常人性化,是大众文化的共性。公民社会的精神体现为理性、体面、高尚和冷静。市民精神如果误入歧途,就会不知香臭,甚至发展到无耻。公民社会里,遵纪守法的公民们知道雅俗共赏的和谐意义,宽容,大度,但是有自己的品味和品质的标准,不愿意苟且偷生,随意附和,对低俗和恶俗敬而远之,甚至鄙视。这种文化有很深的耻感和负疚感。公民社会里的人有比较强的社会责任意识,希望人们不仅有情趣,更要有情操。市民社会的主体大多数是蓝领阶层,低龄,教育程度不高,比较感性,无条件地追求娱乐。公民社会的群落大多为受过良好教育,知书达理,年龄层偏高,一般有国际视野,对人类文明的高度和普适性有着深刻的理解。发人深省的是,市民和公民永远生活在一种文明里,英文叫civilization 。只是境界有高低,局中之人很无奈。很难说庸俗和高雅就一定是零和游戏,非此即彼。在人性成为主题的精神园地,两者的博弈永无休止。关键词是“娱乐和商业”。最理想的是雅俗共赏。假如问题如此简单,倒也罢了。

中国社会正处于转型阶段。真善美和假丑恶的传统界限正在被模糊。而新生代喜欢一言以蔽之,用商业化的娱乐精神来诠释艺术为什么应该远离高雅和正统,去为一切通俗的和流行文化形式正名。时髦语叫“别太累了,不就是个娱乐嘛”,应该想唱就唱。长期生活在大一统的正统文化阴影里的市民阶层逐渐发展了叛逆的审美精神,这似乎是与时俱进。但是,在我们的文化市场里练摊儿的人形形色色。

先前两篇关于小沈阳的文章如同“茅坑里扔石头,激起民粪”。

本人出生在东北吉林,长在当年土匪坐山雕经常出没的黑龙江的林海雪原,高考前一年离开牡丹江市。我对东北文化中的糟粕有切肤之痛,拙文《山丹丹花开话春晚》曾经分析过。这里按下不表。我想说的是,有些市井文化一经网络匿名制的虚拟,立刻演变成新媒体的悲哀,那就是语言暴力。这些年我从事国际问题报道,原本关注的是中日韩民间年轻人强烈的民族主义情绪,有时让人感到大战在即,一触即发。但是本人关于小沈阳的两篇博文本来思考的是中国社会性别错乱的社会深层原因带来的阴盛阳衰,和弥漫在我们政治文化中的脂粉气和奴性,却招来那么多的砖头,口水横飞,韭菜味儿、大蒜味儿,不一而足,火药味甚浓。有些负面评论素质很低,懒得理会,但却不能不陷入沉思。故力透纸背,写下我关于小沈阳三部曲中的最后一部。

我们社会中的盲流和暴民文化(mob rule, or majority tyranny )虽然有藐视权贵和颠覆正统的草根精神,但是它的草莽习性和破坏力严重削弱了,甚至可能颠覆中国现代化进程中正在培育的公民社会和公民精神。五天之内,我的两篇博文的点击率合计50 多万,而评论不过近500 条,是千分之一。这沉默的大多数意味着什么,我不十分清楚,但是几乎可以肯定,某些网友的情绪化的谩骂只能令人掩鼻而过。

博客,被许多人认为是网络日志,感性地随便几笔,写意一下心情,抓住几许思绪的碎片,百无聊赖地记载一下生活中的火花和无聊,自娱自乐,并且博得几个好友一乐,仅此而已。但是,市民社会里有无数闲散人员,尤其是央视博客的园地里,聚集着许多社会上的盲流,他们形容猥琐,色迷迷地寻找自己心头的偶像,一步一呼唤,在迷迷糊糊、神志不清的状态下意淫着银屏上的美女和帅哥,结果大量留言不堪入目,*着舆论,蹂躏着我们的视听。他们把大量垃圾倾泻在本来神清气爽的精神园地。于是,我立刻觉得太多的点击是那么廉价,太多的市井那么无耻,三寸不烂之间那么龌龊。对于这些观众或网友,似乎央视这个舞台只为提供知名度,或者猎艳。错了,他们大错而特错。这些人根本不知道何谓媒体的社会责任。除了娱乐,媒体的首要任务是影响力,是提供思想和理性的言论,对于央视英语频道,我们塑造的则是国家形象和国家的责任感。一味迁就这类观众庸俗的诉求和色迷迷的目光,就是国家媒体的堕落,就是媒体工作者良知的堕落。

30 年改革,我们有许多需要感恩的事情。特别是当年李谷一的一曲《乡恋》让我们初尝了通俗歌曲的禁果,港台歌手和影视作品让我们学习和模仿了娱乐精神;《戏说乾隆》和《还珠格格》让我们知道了什么叫走下神坛的娱乐;《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让我们明白了什么叫网络视频的恶搞。这些例子本无伤大雅。但是,赵本山和爱徒小沈阳一再刮起的强劲的东北风已经不是二人在转!那架势,似乎当年少帅易帜,惊天动地。他们把北方相声和小品的语言艺术类的春晚节目的娱乐精神推到极致。娱乐二字在收视率和收视份额的高压下,让中国电视行业里无数制片人、主持人和编导面对市民社会的“俗”文化的步步紧逼,半推半就,衣冠不整,一片幸福的呻吟,相互猥亵。媒体的社会责任土崩瓦解。市井们用猩红的唇膏涂抹着银屏,包装着民间娱乐节目的大舞台。大众文化和“娱乐”头顶的光环让“俗极而雅的口号”唱红大江南北。东北军挥师南下,撕开居庸关和娘子关的春晚的豁口,剑锋直指中原,攻城拔寨,铁蹄踏处无青草。真是一场所谓的“娱乐革命”。与湘军卫视的《快乐大本营》遥相呼应,沈阳的铁岭艺术学校独树一帜,东北军南下华北,小沈阳可能号称继“超女”之后,掀起又一场娱乐界的革命。不同的是,李宇春诚实而本色地用自己中性的魅力征服了观众,而小沈阳则借尸还魂,沿袭着自古以来中国娱乐圈里的性别反串的噱头取悦观众。当然,虽贵为取悦,小沈阳的嗓音条件却征服了所有观众,包括那些不大习惯大众文化的人士,因为客观地说,这是他不俗的一面。

小沈阳出身贫寒,天赋聪颖,他的艺术特色和艺术风格是东北民间土壤造就的。生活中的他率真、可爱、纯朴,与妻子相亲相爱,性别取向正常。平心而论,我非常欣赏他的艺术天分。是东北二人转的表演形式和民间的品位造就了台词中的*暗示,和他疯疯癫癫、不男不女的艺术形象。艺术形象和生活中的原型当然不一样,炒作小沈阳本人的性别取向是无聊的,它绝非博主前两篇博文的主旨。然而,我的借题发挥,含蓄批评中国娱乐圈内的阴阳不分、男女不辨、流行挑战正统的文字和调侃,惹怒了一些专事拍板儿砖的网上职业地痞,由不得不让我想起两个字:“耻”和“浑”。

何谓耻?东北二人转能够为民间广为称颂,除了其“土得掉渣”的艺术魅力外,那殃及自己七大姑八大姨的*调侃和自贬自嘲的所谓智慧,对于受众来说,犹如吸食鸦片,让黄种人的后代更加面黄肌瘦,精神上羸弱不堪。如果鲁迅今天还在,还能为21 世纪我们民族的精神进行诊断的话,这些把低俗文化捧上了天的国人就像是抱着吴妈大腿的阿Q,嚷着:“吴妈,我要跟你困觉。”以他们的方式寻找甚至乞讨床笫之欢。

何谓浑?东北二人转也只是中国或东北民间许多种说唱艺术表现形式之一,完全不必神化。况且,流行文化,特别是区域色彩很重的流行文化在全国范围内虽然得春晚的捧哏,红极一时,但绝不会有广泛而持久的艺术生命力。二人转很有民间智慧,但是绝没有全民族的审美代表性。中国文化博大、驳杂,本来也不会产生这样的代表性,除了人为地、官方地将其定于一尊,如四大徽班进京后产生的所谓国粹。但是,老佛爷已死,清朝的辫子已经被革命党人割掉。商业运作可能会有例外,苟延残喘会多一些时日。小沈阳和他师傅赵本山的确开一代先河,经过春晚导演的艺术加工、剪裁和政治修理,已经合乎政审。但是,网民们过度疯狂的追捧和对艺术批评的谩骂,只能更加印证,有什么样的市场就有什么样的“艺术”,低俗的观众只会把本来还可以更有情趣的东北二人转推向恶俗,形成恶性循环。这是市井和市民文化的*,是鱼和水、鸡和蛋的关系。网民的低龄化、非理性和不负责任的暴民文化特质暴露无遗。这是大众文化和网络文化联姻后产生的言论疥疮,腐烂、溃疡。晚期患者往往有口臭,还话痨。此为浑。

顺便说一下,以模仿瞎子出道的师傅、民间传奇艺人赵本山,和男扮女装经常自称自己神经错乱的爱徒小沈阳为主角的小品《不差钱》的确是本届春晚的亮点之一。但是,哈哈一笑之后,有观众认为它的主题似乎鼓励对央视导演的请吃、忽悠和欺骗。社会风气极具讽刺意味。导向如何,我很惶然。此为浑。

再提一句,几十年了,央视的春晚一向鼓励具有十足北方语言艺术特色的相声和小品,但是,它能否代表包括南方诸省在内的全民文化情调?有人统计,2009 年春晚在东北三省的收视率高达85% ,而在广东和福建的东南沿海一带居民年年十分虔诚地守夜看春晚的并不多,那里的收视率仅为5% ,京腔京韵和东北大碴子味儿在那里没有什么市场,甚至懒得谈论春晚,虽然据称全国的平均收视率为37%, 不到四成。春晚对于寻常百姓来说,似乎像白云黑土的本山和丹丹配已经成为爱好小品和北方语言艺术的观众们年年的期待。但是,地域文化的区别是巨大的。改革开放之后,生产力极不发达的东三省受国有重工业的拖累,下岗数量一度冠全国之首,苦闷和精神空虚,而外出打工的年轻人又多为服务行业,*、洗浴、夜总会、餐饮业等,人性受到压抑,尊严没有保障。于是,赶集似的扔点散银欣赏一下东北二人转,娱乐一下,自我头部保健一下,就有了社会基础。相形之下,南方诸省基础设施相对完善,市民的普遍受教育程度较高,人也似乎更加勤奋实干,如以温州为代表的私营经济和广东岭南文化为代表的民营经济,中国经济率先从那里兴起。但是,那里除了政府官员和部分知识分子需要经常领会中央精神,百姓收看央视新闻或春晚的习惯远远逊色于北方,尤其是东三省,表现在文化市场上,也逐渐形成民族文化和春晚大餐的精神断裂,是南方文化对北方的冷漠和离异,甚至可能演变成对北方政治权威的不屑。那里的市民文化同样高度发达,南方歌舞升平的娱乐业曾经领一代*。对我稍早两篇关于小沈阳的文章的留言中就有南方网友愤愤然:“在我们的南方的夜总会里,小沈阳的才干比比皆是。”嘿,真是斜刺里杀出一个不买账的,黑吃黑。“民间艺术”真是魅力无穷。

如果说春晚是一场政治味道很浓的秀,那么作为政治中心的北京和央视就等同于面对南方文化的柔性抵抗。假如湖南卫视、北京卫视、天津电视台和上海传媒集团这些地方媒体大哥大联手,以自己的娱乐特色划江而治,那么三十儿夜的这道央视春晚大餐将会出现南北朝时期、南宋北宋分庭抗礼。官方倡导的主旋律又是什么呢? 

我们姑且把这种现象称为文化的多元吧。这肯定是一种社会进步。但是,本文论证的是,在把娱乐精神和娱乐革命进行到底的北伐声中,在多元和宽容的光环下我们文艺舞台上若隐若现的耻感,我所关心的是这种耻感文化的缺失和堕落。

市民社会有一个时代的强音在回荡:越堕落,越快乐(The way up is the way down )。据说,峨眉山上有条羊肠小道,峰回路转的岔口有一句耐人寻味的话:上山由此而下。无奈和情急之下,这,算是我对执迷不悟者的新年寄语吧。

对小沈阳春晚现象的思考也该告一段落了,虽然小沈阳的背后仍有许多引人深思的地方。2009 年我们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去报道和评论,因为60 岁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太年轻了,我们对民族精神的培育仍需假以时日。

春节期间,我陪父母再次看完了50 多集的电视连续剧《走向共和》。国父孙中山先生临终前留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娱乐革命当然要进行,耻感文化的建设更是百年大计。我们永远不可能脱离市民文化,也没有必要,它是公民社会和公民精神的某种补充。雅俗共赏,何乐而不为?

市民精神固然快乐、随意,站没站相,坐没坐姿,但是,那披红挂绿下的所谓民间智慧如果疯疯癫癫到了放肆,看客们护卫自己的偶像不惜污言秽语,大打出手,那就形同舞台上的裸奔。相信大部分人看了都会脸红。习惯骂人的人和甘愿被低俗娱乐精神所奴役的人是例外,他们从来都不脸红,没有耻感。

我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许多年后我一定还是黯然神伤,因为民族文化的基因里有些走偏和变异。但是习惯了二人转打情骂俏的看客,就像剧中人物,以相互虐待为己乐。这些人很快乐、很草根、很叛逆,高呼着娱乐万岁,为娱乐而挺着丈八长矛浴血圣战,把语言屠戮得来的猩红的血涂在厚厚的唇上,青面獠牙,还对镜晚妆,学小沈阳恐吓台下:“看谁不给掌声就半夜扒你们家的窗子。”

真精彩。扒下“圣战”的道袍,那些个东西不就是二人转嘛。“舞榭歌台,*总被雨打风吹去”。历史是无情的,叛逆更加无情,但是,历史也是公正的和有品位的。正史野史,伯仲之间,庸人自扰,构成中国令人欲说还“羞”的独特的历史。

都会过去的。这是一种嘲笑贵族精神的庸人文化,这是一个富而不贵的市井民族。唯一让我看到希望的是,我们在不断融入国际社会,中国的父母倾家荡产也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接受良好的教育。这是民族崛起的希望,复兴一词应该慎用,因为我们的传统文化有太多需要摒弃的垃圾和需要剥离的脂粉,尤其是根深蒂固的奴性,不论是政治舞台还是娱乐圈里。

崔健老是喜欢戴那顶帽子,我先是怀疑他谢顶,后来悟出来,这不仅让他显得年轻,还是品牌。他笑着对我说,他喜欢《红旗下的蛋》(一首原创新歌)。哇,那咱是一对儿,很男人,粗犷沙哑,走哪儿响到哪儿,青春永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