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剑雄:农民工的称呼是中国的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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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剑雄:农民工的称呼是中国的耻辱http://view.QQ.com  2008年04月01日10:08   中国经济网  葛剑雄  评论446条


复旦大学教授葛剑雄

改革三十年,亦是中国城市化的三十年。

三十年,对于普通人,已是几度桑田,而对于历史学家来说,却只不过是沧海一粟。在改革中,与城市化紧密联系的新一轮移民大潮,萌动着隐隐风雷,改写了中国城市化的演进图谱。

作为中国当下足迹最广的历史学家,复旦大学历史地理研究所的葛剑雄教授眼界放得更宽、思考得更远,横跨了历史、地理、人口、文化、环境等不同维度来完成他对当代变迁的诠释。近期,本报记者在上海专访了葛剑雄教授,从历史角度思索当下城市中人类的命运。

农民工的称呼是中国的耻辱

《中国经营报》:移民群体在当下中国是个很有意思的群体,你主编过《中国移民史》一书,对这个群体一直保持高度关注,能深入谈谈移民对于中国的影响吗?

葛剑雄:中国有很多流动人口,但是流动人口不等于移民。移民有一个最大特点,就是有归属感,外来人口往往把钱邮寄回家,而移民则会在当地储蓄和消费,因此,从外来人口成为移民需要一定时间积累。在中国,外来人口在一个城市取得合法的居留权,比如拥有了所在地的户口,就会形成归属感。

我认为中国移民有两种,生存型移民与发展型移民,前者占到大多数,但是后者的作用往往更大。在某种意义上,没有移民,就没有中国。从历史上看,中国领土的扩张、边疆的开发、领土的巩固、中华民族形成、文化传播等都与移民直接相关;而对于今天而言,移民也造就了中国的现代化,因为中国现代化必然伴随城市化的过程,城市化需要大量外来人口,所以如今中国城市化的进程很大程度上要取决于移民。

《中国经营报》:改革三十年其实也是中国城市化的三十年,现在很多数据谈到中国城市人口已经达到40%,而且还会继续从农村源源不断输入,这么大规模的移民应该是史无前例的。你如何看待这一轮城市化?

葛剑雄:目前,许多发达国家的城市化率已经达到90%,中国目前只有40%,所以城市化还会继续。历史的很多规律无法避免,历史上有过很多反城市化运动,但是没有一个发达国家不经历城市化的时期。如果在乡村就地现代化,愿望固然良好,但是成本更高。举个例子,在城市集中供应自来水成本就低得多,即使是美国人,分散居住也买不起自来水管。

虽然发达国家的城市居民现在向乡村走,但是中国目前必须还是乡村向城市移居。首先,在城市化过程中可以创造很多“饭碗”,农民需要就业,城市也需要外来人口来补充像保安、保洁工人等工作岗位;其次是污水处理、医疗卫生、教育等公共服务也必须通过城市化才能得到实现。所以城市化不是个简单的转变过程,而是一个创造就业、创造更多财富、提高生活质量的过程。

《中国经营报》:中国在快速城市化现代化的过程中也暴露了很多问题,比如城市里的外来人口冲突、农村乡土文化的丧失等。你强调外来人口转变为移民过程中归属感的重要性,你觉得目前症结在哪儿?

葛剑雄:对于外来人口在城市的遭遇与冲突,我觉得要从以下几个方面来看:第一,一个国家所有公民必须平等,现在很多人说要有门槛,我同意,但是门槛对于城里人也必须适用,如果说外来人口找不到工作要走,那么城里人找不到工作是否也该走呢?其次,对于现在很多问题需要客观分析,有多少问题是外来人口造成的,有多少是环境造成的?比如现在日益突出的治安问题,也不能仅仅归咎于外来人口。媒体常常渲染外来人口抢劫,事实往往是他们一般是已经来了城市很多年,而为什么当地政府在这几年中都没有能够解决他的生计问题?

我认为,所谓农民工的称呼是中国的耻辱,工人就是工人,为什么谈农民工?以前外地人到上海工作,临时工如果转正就可以加入工会,而现在有成千上万的工厂没有工会,这是制度的可耻。现在很多事情其实很荒唐,比如要求在原籍解决教育问题等等。这绝对不是个人的因素,而是制度的不完善不合理,但这些问题也只能逐步解决。

《中国经营报》:据说个别大城市公开发文要优先保护当地户籍学生就业等。你对户籍制度一向有独特看法,如何看待这些现象?

葛剑雄:户籍制度从古至今都有,作为人口登记、管理、社会治安、人口统计的手段,在今天还是非常必要的。然而现在中国,户口制度实际上已经不是人口管理、登记的手段,而是通过户口将人口进行了阶层化。我希望户口制度还原到原始功能,至于歧视性、限制性的功能则应该消除。

就户籍制度本身而言,我是赞同保留的,但是户籍不应该成为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不应该存在农村户口、城市户口的二元分化,也不应该违反宪法规定的迁徙自由权,户籍改革的方向就是应该与身份脱钩,与就业、教育无关。户籍本来就应该是起到人口登记的作用:一个乡下人来到城里,无论住的地方是什么样的,住一天就登记一天,至于他能否取得居住权、能否生存、能否有选举权等,则需要视各地的具体情况来定夺。

古代也有户籍制度,但是那是专制时代,现在已经不一样了,应该顺应世界的潮流。在1958年之前,中国人其实也有自由迁徙的权利,农村人口可以随意进入城市;1958年后,中国通过了《城市户口管理条例》,从此规定农村人口进入城市都要有证明,所以农村人口不得随意进入城市。再到后来,又出了规定让小城市居民不得迁入大城市,甚至取消城市户口也成为了一种惩罚手段。到了现在,随着城市化,新的人口流动让很多人恐惧,他们提出如果大城市放开户口,比如北京、上海,那么全国人都来了。我认为这很荒唐,很多人对我说你总是这样提倡保护外地人,那么我们的子女谁来保护?我回答说我们的子女被保护的还不够吗?作为一个上海毕业大学生,比起外地生源,上海学生有家人支持、有房子、熟悉环境语言,已经占有优势,还要保护是不对的。从这个角度来看,户籍改革是触犯既得利益者,城里有些人希望改革永远不要触及他们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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