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招生生源争夺战的怪现状：限制学生报考

编者按： 中考未到，中考招生的“生源争夺战”已然先行。4月4日和4月24日，两篇新闻调查详细披露了张家口中考前夕的“恶性生源大战”。近日，记者在调查中发现，为反击好生源的贫富不均，一些地方又出现了另一种中考怪现状——“限报”，限制学生报考市属示范性高中。
■调查地点：石家庄平山县
■调查人：本报记者 王小波
■调查时间：4月9日-4月14日
■调查事件：
“平山县为了留住好的生源，在中考报名中限制学生报考市属示范性高中。”记者接到平山县部分学生家长的举报。
是确有其事还是家长误解？
近年来，“生源争夺战”在部分地区愈演愈烈。当然，作为学校可以各显神通，只是千万不要委屈了满怀梦想的孩子们。

平山县中考报名工作安排。（王小波 摄）
A. 我们只是需要一个起跑资格
“我怎样才能为孩子报上市属示范性高中？”
平山县城的侯先生一家最近愁眉苦脸，眼瞅着孩子小辛(化名)要中考了，小辛却不能填报自己心仪的重点高中。
小辛在平山县城一所中学上初三，前些天学校组织学生填报中考志愿，小辛被告知，因为成绩排名靠后，他不能填报市属示范性高中。
按照今年平山县中考报名工作安排，平山县中考考生分为几个类别，分别是市属示范性高中类、综合类、音乐类、美术类、体育类。
既然让填志愿，志愿为啥不能随便填？
“我从在教育系统工作的亲戚那里打听到的消息是，上面给每所初中都分配了市属示范性中学的报名指标，小辛所在的中学共分得41个指标。这所学校有10个初中毕业班，其中快班两个，每个快班各分得15个名额，另外11个名额被分到别处。据说是用来照顾老师子女和关系户的。”侯先生说。
去年年底的期末考试过后，学校就将学生们的考试成绩综合排名，小辛在其所在的快班里未能进入前15名，因此没能报上市属示范性高中。
“很多同学和我一样，都想报重点，但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老师在班上说：‘想报重点高中的站起来！’几乎所有的同学都站起来了。”小辛说，“我们只是需要一个起跑资格。”
看着郁郁寡欢的小辛，侯先生不能理解，为什么要用一两次考试成绩的排名来划定考生志愿呢？这是比一考定终身更坏的“土政策”。
“既然是‘志愿’，就不应限制学生报考的自由。中考还有一段时间，谁能肯定我的孩子就考不上市属示范性高中？”眼瞅着中考临近，小辛还没报上市属示范性高中，侯先生心里暗暗着急。
侯先生屡次找到学校都被告知，名额是上面定的，镇中41个，外国语中学先是52个后又增加到120个，各个学校都有名额，不能突破。无奈之下，侯先生被迫求助媒体。
B. 谁限制了学生们的报考自由？
那么，究竟是谁限制了学生们的报考自由呢？
记者在平山县采访时，几位学校负责人都矢口否认有这样的报考限制名额的说法，“他想报考我们怎么会限制呢？”
不过当记者追问一些欲言又止的学生时，身后总有人赶来，学生们见状也往往是一哄而散。
虽然否认有限制报考的做法，但一些老师也告诉记者：“很多学生报了也是白报，考上的可能性为零。我们会劝说一些成绩不是特别好的学生不要报了。”
平山县去年被市属示范性高中录取的考生有71人，前年为58人，今年共计有6800名考生，录取比例可谓百里挑一。
老师们说，从去年开始，有一种传言在平山县的学生家长中间颇为流行。因为市属示范性高中类考生的阅卷工作是在石家庄市进行，综合类阅卷工作则由平山县来组织。于是传言说，在石家庄市判卷比平山县判卷松一些，因为市里阅卷的有大学老师，所以把握的尺度宽松一些，分数会普遍偏高。于是，一些家长都盲目地让孩子报考市属示范性高中。
学生是否被限报呢？
“县里一开始可能有这个意思。”平山县教育局一些工作人员表示，“不过，现在都放开了报。”
为什么会有这个意思呢？他们解释说，市属示范性高中类考生的考点在平山县城。对那些没有多大把握考上市属示范性高中的学生，他们在县城考试涉及到吃住等问题，会加重家庭经济负担。
“有这个考虑可能也是为了学生着想。如果限制，可能是个别学校在这么做，现在有574人报考市属示范性高中，这个人数与周边县市相比应该是比较高的，可见我们没有限制。”教育局的工作人员这样解释。
“根据以往的经验，那些平时考试排名靠后的学生，要真能考上可称作奇迹。因此，我们会反复劝说他们不要报了，没有实际效果嘛。实在劝说无效的，最后也让报。今年我们学校就有七八个学生，多次劝说无效，最后报了市属示范性高中。”一位乡镇中学的老师告诉记者。
家长们告诉记者，报志愿是学生自己的权利，为什么要老师来反复劝说呢？难道真是急家长之所急？这样劝说会让孩子们的心灵受到伤害。
不过，一些家长在听到老师的劝说后就打消了让孩子报考市属示范性高中的念头，然而也有例外。
在归途中，记者又接到侯先生打来的电话，他异常苦恼地告诉记者，小辛还是没有报上市属示范性高中。
C. 限报祸起生源争夺？
当地知情人士向记者透露，之所以限报市属示范性高中，一是涉及到经费问题，更重要的还是为了把好的生源留在平山。
按照省市有关文件规定，每名中考考生要交纳45元的报名考务费。报考市属示范性高中的考生，他们的试卷在石家庄市判，这笔经费就转移到石家庄市，其余考生的考务费和试卷都留在平山县。
平山县教育局否认了多留经费一说，“这笔费用是省市物价部门核收的，经费都用在考务上，在哪里都一样。”
对于生源争夺一说，平山教育界未置可否。
“可能有这个因素吧。”当地教育系统的人说。
“在哪里上高中，都是我们平山出的人才。”虽然教育主管部门口头上这样表示，但对于生源问题，平山教育界并不掩饰其担忧。
“各地的高中都到我们这里来抢学生，压得我们的高中不行了。”平山县某中学一位领导对记者坦承近年来日益紧迫的生源危机。
这位老师介绍说，以前，他们的高中在十里八乡有一定名气，这几年每况愈下，都是外地学校和私立学校来抢生源惹的祸。
按照这位老师的说法，平山县的最高学府是平山中学，他所在的学校则属“第二批”，没有竞争之前，一般年份他们的录取分数线比平山中学低20分-30分。但这几年，鹿泉一中、无极师范高中，还有石家庄市内的部分高中都到平山来抢学生。平山中学的录取线一降再降，他们更是陷入了无米之炊的境地。
“现在我们是撑一天算一天了，基本上有学生愿意上我们就录。去年我们招生的原则是，只要过了313分的建档线我们就录，你想想，中考总分是790分，一名考生才考300多分，313分能做啥？把老师们累死也很难把他们送进大学。”
对于本校的生源衰竭，该校一些老师认为是大势所趋，不可逆转。
“但平山中学就不一样了，它是平山县的脸面，代表了平山县的教育水平。近几年随着生源大量流失，平山中学日子很艰难，连续几年高考不太理想，去年还算不错，一本上了46个。县里可能会想一些办法来扶持它。”
一位老师举例说，今年平山县的中考报名安排就有这样一条：“根据今年的中考政策，平山中学在公助生招生计划内招收部分分配生，凡是报考市属示范性高中的考生，不按分配生录取。”
“这显然是吸引考生的一个保护性措施。”这位老师说。
平山县教育局一些工作人员表示，这几年其他县市到平山来招生，对平山县的高中教育干扰很厉害。
“根据省市文件，外县市不得跨区招生，本县学生报考市属示范性高中和本县中学。我们还专门发过文件，不让外县市的高中到我们县各初中去张贴招生广告。”平山县教育局副局长韩国堂说。
但这样做的效果并不明显。
平山县一些乡镇中学老师说，外县高中动作很快，他们迅速地拉出平山中考的考生成绩单，那些考分高而又没能进入市属示范性高中的学生成了香饽饽，他们有很多办法和优厚条件把这些学生挖走。
平山本地也在想办法多留点“火种”。一些老师认为，在这种背景下，不难理解“石家庄市阅卷松、平山阅卷严”的传言。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现在很多家庭条件好了，有送孩子到条件更好的地方求学的经济实力，想出台个什么政策留生源恐怕行不通。”当地一位教育界人士无奈地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