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偷渡者的家乡:前蛇头接受采访说黑幕(南方周末 2000-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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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偷渡者的家乡:前蛇头接受采访说黑幕
□本报记者肖峰□许言
南方周末2000-06-30
英国多佛尔这个案子估计会有2—3个大蛇头在联手做,他们之间关系分散,但有利益就会合作。
长乐市31岁的林炫(化名)在几年前是一个蛇头,现在也有一班是蛇头的朋友。他曾因涉嫌犯罪多次在中国、日本蹲监,后来在妻子的劝说下从日本回国,做起正当的生意。在答应不披露其姓名的情况下,他接受了本报记者的采访,揭露长乐、福清一带偷渡的黑幕———
在当地有句话:蛇头比锄头多。在这里蛇头是“受人尊敬”的职业,而把蛇头生意做大的“老板”更是人们“敬仰”的对象。
每一次偷渡背后肯定会有一个操纵的大蛇头,但很少露面。大蛇头在整个偷渡事件中是举足轻重的核心人物,他们一般是早年出国的先行者,基本上有外国的国籍或长期居留权,国内外来回飞。为了吸引偷渡客,大蛇头在偷渡前期基本不收太多的钱,偷渡客到某一个地方才付那一段路的钱,风险基本上由蛇头承担。
大蛇头手下一般有十几个到几十个小蛇头,他们被安插在偷渡路线的各个环节,分工非常细。有的是在家乡负责收钱,有的是在偷渡所经城市负责接人送人,有的是专门通融各种社会关系。一般大蛇头只负责一条线路,比如美国线、欧洲线、日本线等。除非哪条线特别不景气,否则大蛇头不会“换线”,做熟悉的线路是最安全的。
组织偷渡是一个暴利行业,这也是那么多蛇头冒着坐牢危险争相去干、警方屡抓不尽的原因。一个大蛇头在把偷渡客运出国内前会先谈好价格,这个价格一般与所去国家经济状况、就业形势、稳定情况有关。目前偷渡英国的价格是21—22万人民币之间。大蛇头会让部下先收一点押金,5000元左右,然后开始办护照、购机票、安排路线,这些钱便是蛇头垫的,被称为“小钱钓大钱”。一个偷渡客被辗转送达英国的总花费大约6—7万元人民币。大蛇头会把节余的14—15万元中的10—12万元当作自己的利润收起来,剩下的发给小蛇头、司机、护送人员等等,一般每个小蛇头将得到8000元到15000元人民币不等的酬金。介绍人、拉客的小蛇头可得15000元左右。而大蛇头有的会按时将一部分利润和酬金抽出来分给当地一些“相关部门”以换取平安。
蛇头“利润”丰富,有“三七”之说,意思是做10票偷渡生意,有3票成功就算赚很多了。而不久前的当地行情据说是“有30%—40%的偷渡成功”。
英国多佛尔这个案子估计会有2—3个大蛇头在联手做,他们之间关系分散,但有利益就会合作。比如这个蛇头从俄罗斯弄来一批人去荷兰,那蛇头从南斯拉夫弄一批人去荷兰,都蓄在一起,人够了,才一车运进英国。估计这一次如果成功的话,蛇头们能获600万元人民币的纯利润。而现在别说赚钱,命都快没了。
林炫说,现在那些“朋友”早就躲得不见踪影,看来一大段时间内是出不来了。从这个角度看,他洗手不干也挺好,钱虽少挣一些,但不用东躲西藏,做一个守法的人心里踏实。图在长乐,一栋豪华小楼正在建造之中,这样的小楼被用来炫耀当地人生活的富足。
本报记者方迎忠摄多佛尔惨案死难者可能走过的路线。
制图/张小文福清市江镜镇某村三名怀疑自己亲人在海外遇难的村民抱头痛哭。
本报记者肖峰摄打击偷渡,是一项持久的工作。
本报记者方迎忠摄
“迪吧”的服务员说:这些孩子天天来;有的还吃摇头丸,他们的父母一般都已偷渡出国了,他们一毕业就将偷渡出去与父母会合。长乐福清的偷渡病□本报记者肖峰□许言
偷渡现象在闽东南地区出现虽然只是近十几年间的事,却呈现出一种“滚雪球”式的发展趋势,对当地社会生活形成很大的冲击。
福州地区的长乐、福清一带是有名的侨乡,自80年代后,侨居国外的福清人和长乐人与国内亲属联系开始增多;当地人对国外生活也开始了解,“出国”成为当地一件荣耀的事情。
80年代中后期,长乐、福清地区兴起“自费出国”热,当地人借助国外亲属,在美国、日本、新加坡等地开始立足,并把在外的信息传送回国,引起更多人要求出国的愿望。例如当时去日本自费留学,仅需1·5—1·8万元人民币,靠国外亲戚资助很容易成行。
80年代末90年代初,长乐、福清一带的小商品市场日渐增多,走私、贩假等现象比较猖獗,当地出现一批拥有资金又梦想闯荡世界的年青人,他们成为当时福建偷渡的主力军。
在强大的需求驱动下,由福建长乐、福清通往美国、日本、加拿大、澳大利亚等地的偷渡渠道被打通,偷渡线路和“蛇头”人数剧增,早先前往这些国家的福建人与后来者迅速致力于这个暴利的“行业”。由于国外移民部门对这一现象开始时没有有效控制,管理松懈,许多偷渡线路成为“黄金通道”,最早组织偷渡的“蛇头”掘到第一桶金。
不论是长乐人还是福清人,在国外赚钱后第一件事就是回家乡盖房子,他们尽可能地将房子建得豪华光鲜,以此炫耀;他们把祖坟花重金重新砌过,长乐市潭头镇一个老坟重修竟耗资20万元人民币;他们购买豪华型摩托车,在赌桌上一掷千金。
暴富者的夸富直接变成偷渡的样板。有亲戚在外国的当地人觉得自己不应该浪费这些关系,纷纷设法偷渡出国。一旦在国外赚够钱,即回家乡夸耀,带出新的一批“淘金者”,形成新的循环。
据福清市侨联1999年统计,该市人口118万人,而国外福清籍人多达62·8万,近十几年间通过正常渠道出去8万多人,偷渡的人数则无法统计。
由于偷渡猖獗,在福清、长乐等地还出现了专门为此服务的行业,更方便了偷渡行为。如当地产生了制作各种假冒证件的黑市,产生了买卖真假护照的黑市,出现了偷渡者自国外捎钱回来的“兑钱公司”。
而当偷渡者没有足够多的钱付给蛇头时,90年代中期在长乐、福清各村、镇盛行一时的基金会便会“雪中送炭”,借给他们一笔钱,待偷渡出国挣了钱后加利偿还。基金会内的资金一般由有闲钱的村民集资组成。由于基金会的运作存在种种弊端,在当地造成一定程度上的混乱,于1999年被废止,进入“清肃”阶段。然而偷渡者所借的钱不一定都能挣回来。于是,不少偷渡失败或出国没赚回钱的村民或家属便被扣押在各村、镇,“还钱才能出来。”35岁的中学老师林美清的丈夫曾向福清市某镇一个基金会借8万元用于偷渡出国,一去不返。而“清肃”开始后,该镇便将林美清以“连带责任”扣押起来逼她还钱。福清市的高山、长乐市的潭头等镇的派出所也都扣着还不出基金会钱的村民。高山镇的一个村领导说,不扣怎么办?一个高山镇还有4700多万元基金会的钱没讨回呢。村民说,没有偷渡的话,基金会就不会搞成这个样子。
偷渡失败在当地是倒霉事。但更多偷渡成功的人便给家里带来“幸福”。在福清市龙田镇,银行就有13家,中国银行在当地的3个储蓄所每天收到大量自国外来的美元、日元、加拿大元、荷兰盾、英镑等存款。靠着这些“取之不尽”的外汇,福清、长乐等地便出现一帮奇怪的阶层:没事干,但有钱。例如在福清市最高档的阳光大酒店每天都能看到这样一批人:中午时便在酒店包厢里大嚼海鲜、大喝名酒;吃完饭以后,他们占满了酒店的茶座,一个下午都在闲聊、打瞌睡,晚餐又大嚼海鲜、大喝名酒;天黑后便去娱乐场上“找小姐”,泡“迪吧”。这批人数量很大,掌握的外汇合起来将是一个惊人的数目,这都是他们在国外的亲戚源源不断地给他们寄来的。他们的消费甚至抬高了当地娱乐场所的物价。
更令人担心的是孩子,在当地一家著名的“迪吧”里,时至午夜,却还人满为患,全是十七、八岁的中学生。服务员说这些孩子天天来,有的还吃摇头丸,他们的父母一般都已偷渡出国了,将孩子托给老人,他们一毕业就将偷渡出去与父母会合。由于口袋里有钱,而且没人管,加上当地风气不好,他们中的很多人就此堕落。
尽管福建各级公安边防机关及各级政府全力打击偷渡行为,但是由于偷渡渠道繁杂、偷渡组织者境内外勾结、偷渡方式多样化和隐蔽化等原因,短时间内根绝偷渡现象非常困难。
1994年—1996年,偷渡在福建形成高潮,经过1997年的大力整顿虽有所收敛,可在1998年底之后又有抬头趋势。1999年被抓的偷渡客就达3000多人。
福建省委书记陈明义强调,非法偷渡不仅损害国家间正常往来,偷渡者本身也得不到安全保障,我们历来坚决给予打击。他表示除严厉打击蛇头、加强对沿海出口的控制外,也要加强管理,对偷渡者依法加以处理。
在国外转移前往他国时常会碰到凶险的情况,有时要闷在货柜中,有时要徒步翻越高山,有时甚至要穿过原始森林。偷渡者———“鸭子”□本报记者肖峰□许言
偷渡者在福建长乐和福清一带被称为“鸭子”,意思是他们不自由,且被赶来赶去。
偷渡者分层次:去美国的价格高,要4万多美元,去的人比较有钱,或是那边有至亲好友;去欧洲的多是家境不是太好的年轻人,或生意亏本后准备开溜的中年人,2万多美元足够了;而日本近年来经济不景气,而且当地移民机关抓得非常严,去的人不多,只需1万美元多一点。
偷渡者的要求也在提高:以前随便给塞到哪个货轮底舱也就过去了,而现在有了变化,一般是要坐飞机、按正常合法渠道先到一个签证容易的第三国,再辗转到目的国。而危险的偷渡方式基本上很少有生意。
几年前,偷渡者要历尽种种磨难才能到达目的地,且随时有被发现并遣返的危险。长乐偷渡客中流传着“黄金冒险号”的传奇故事,现年36岁的林忠就是故事中的一员。1991年6月,他们自长乐出发,偷渡美国,蛇头欺骗他们说用飞机偷渡,却把他们骗到昆明机场。从缅甸入境到泰国,途中要经过一大片原始森林,林忠在森林中被毒蚊咬了几口,差点死在里面。他们在泰国坐上著名的“黄金冒险号”,途中被扣在肯尼亚长达一年多时间,从肯尼亚逃出后,“黄金冒险号”几经周折于1995年2月才到达美国。他们偷渡过程历时4年零8个月,受尽苦难。富有戏剧性的是,“黄金冒险号”刚到美国就被警方扣住,所有偷渡客被关押,辛苦化为泡影。林忠被送回国,结束了苦不堪言的偷渡生涯。现在他过着平常人生活,逢人就说这故事。
而这里的偷渡者最害怕的是集装箱装人。今年1月10日,美国西雅图港发现一艘货轮集装箱中装有18个偷渡者,其中3人已死亡。一名来自福建的偷渡者说:“在里面就像地狱一样,每天只能喝点瓶装水,吃点腌白菜。上厕所只能在几只塑料桶里将就。连呼吸也只能借着集装箱的口子。那3个人体质不好,出发时想回去,结果被蛇头强行塞进去。其他15个人后来与这几个尸体闷在一起,害怕得发抖,后悔得不行。”而他为此付出5万美元的代价。
令偷渡者想不到的是,蛇头变得越来越狡猾。他们把前一段的偷渡路程安排得很舒适,骗偷渡者说“像旅游一样”。然而在国外转移前往他国时常会碰到凶险的情况,有时要闷在货柜中,有时要徒步翻越高山,有时甚至要穿过原始森林。
据报道,多数偷渡客在美从事时间长、工资低的工作,他们生活在恐惧之中,害怕送孩子入学或上医院看病,日子并不好过。(相关情况,本期第3版有详细报道)
值得引起重视的是当地人对偷渡客的态度。在福清、长乐一带,出过国的人普遍受到“尊敬”,这种尊敬掩盖了本来淡薄的法制观念。偷渡出去过,又带回很多钱的人,被称为“老板”并被公认为“成功人士”,会经常有人带亲戚去“取经”。
而对被遣返的偷渡者,他们通常会这样鼓励:“没事,借些钱再去一次,去之前烧一炷香。”
“反偷渡斗争需要常抓不懈,不可能一劳永逸。”福建省公安边防部门负责人说———两百余蛇头落网□林峰
1999年12月15日至2000年3月15日,福建省公安边防部队开展了为期3个月的以“追捕蛇头、打击现行、整顿港口、加强管防”为主要内容的反偷渡专项行动。2000年4月10日又开始了截至7月10日的第二次以“追蛇头、打现行、抓基础、严管防”为主要内容的专项行动。
记者走访了福建省公安边防总队队长吴建森大校。近年来偷渡之风有所回潮
吴建森说,1949年以来,中国各级政府对偷渡历来是打击的,而且从来没有间断过,力度也没有减少过。近两年来,全国尤其福建省的偷渡之风有所回潮,偷渡人员的目的地较为集中,主要是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等国;从组织手法看,内外相互勾结,使偷渡活动成为跨国集团行为,手法日益狡诈,并许以优惠条件以增加诱惑力。此外,有些国家的政策及打击、配合不力,甚至以一些理由收留偷渡人员,这是加剧偷渡之风的重要原因,也增加了中国政府打击偷渡工作的困难。抓获“蛇头”207名
吴建森介绍了上一次专项行动的成效:一是抓获了一大批在逃组织者、运送者。抓获的207名偷渡组织、运送者中,逮捕89名,刑事拘留88名,劳动教养1名,作其它处理29名。福州市公安边防支队抓获了“99·3·6”、“99·4·25”、“99·8·11”等三起省厅挂牌督办案件中的主要组织者陈金镇、陈勇善、林理凯、卓礼斌等14名督捕对象。莆田市公安边防支队端掉了以吴文凤、肖飞雄、黄国恩为首的三个带有家庭色彩的组织偷渡团伙,并抓获曾嚣张一时的大“蛇头”翁金顺,有力地扭转了反偷渡工作的被动局面。二是去年以来福建沿海偷渡活动的高发势头得到了有效的遏制。专项行动期间,福建沿海仅发生偷渡案件8起22人,与上年同期26起490人相比,起数下降了69·2%,人数下降了95·5%。尤其是通过专项行动,有效地杜绝了从福建沿海或利用福建省出海船舶及辖区人员成批参与偷渡活动案件的发生。三是澄清了在逃偷渡组织者、运送者的底数,明确了追捕重点,为下阶段追捕工作的开展打下了基础。四是有关职能部门之间的联系得到加强。“蛇头”不除,反偷渡不止
“蛇头不除、反偷渡不止”,这次专项行动的打击重点是偷渡活动的组织者、运送者,尤其是组织偷渡活动的首要分子。吴建森介绍说,专项斗争中,省公安边防总队成立了反偷渡专项活动领导小组,专门制定下发了《追捕偷渡在逃组织者、运送者工作方案》,明确了专项行动的工作目标和奖惩措施。严格实行反偷渡工作“一票否决制”,规定对专项行动中表现突出的单位和个人,从政治上、物质上给予奖励,该记功嘉奖的记功嘉奖,该晋职晋衔的晋职晋衔,该物质奖励的落实物质奖励;对反偷渡工作不力特别是未完成追捕“蛇头”任务的单位领导实行离职追捕,限期完成追捕任务,仍未取得成效的则坚决予以免职。专项行动期间,共有18名公安行政、边防派出所领导因未能及时完成任务指标而离岗专司追捕。形势仍很严峻
“反偷渡斗争需要常抓不懈,不可能一劳永逸。只有坚持打防并举、长期作战的工作方针,才能彻底遏制偷渡活动蔓延的势头”。吴建森说,当前福建全省反偷渡斗争的形势仍很严峻,任务仍很艰巨,绝不能掉以轻心。为此,省厅决定,全省自4月10日至7月10日,开展以“追蛇头、打现行、抓基础、严管防”为主要内容的第二阶段反偷渡专项行动,重点打击偷渡犯罪的组织者、运送者,境内外相互勾结的偷渡组织团伙成员,本人参与偷渡又为组织者提供方便或介绍他人参与偷渡以及屡教不改的偷渡人员,“三无”船舶、参与运送偷渡人员的船舶及其船主,协助组织者和利用组织偷渡活动设局诱骗的犯罪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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