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蕭蕭兮易水寒--荊軻刺秦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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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年08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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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知道荊軻刺秦王這個故事是文化大革命後期的批儒評法,當時年紀還小,懵懵幢幢,文字的東西看不懂,只好看漫畫的小冊子。其時秦始皇已經被抬到了嚇人的高度,在漫畫裏的形象都是大義凜然,高大威嚴,與之相反,荊軻則形容猥瑣,獐目鼠眼,手裏捏著的那把匕首,也如殺雞的道具。當時就想這樣一個跳梁小丑,還要阻礙歷史的車輪,抗拒中華民族的統一大業,豈不是螳臂當車?
後來在「戰國策-燕策」裏看到了全本的荊軻刺秦王的本事,當時的震撼真是不小。燕市高歌,易水蕭蕭,白衣送別,灑血秦庭,這些獨特的戲劇場面凸現了荊軻鮮明的個性,一掃以前在心目中的猥瑣形象。再以後,就開始留心有關他的記載,發現自漢以降,關於荊軻的記錄真是不少。
記載荊軻事跡最全的當是司馬遷的「史記.刺客列傳」,太史公還說:“始,公孫季功,董生與夏無且遊,具知此事,為余道之如是”,夏無且為秦王御醫,當荊軻行刺時,群臣惶急,他曾“以其所奉藥囊提荊柯”,後來秦王特地賜黃金兩百溢賞賜他。刺秦的那些驚險場面,他是親眼目睹的,由他的友人再轉告司馬遷,其真實當不容懷疑。
「史記」中對荊軻刺秦王的敘述基本上是客觀的,對荊軻這個人物的評價也算持平,看不出太史公的明顯傾向,其記載和「戰國策」出入不是很大。刺秦的故事,在秦漢之際,頗多流傳, 對一些怪誕和“太過”的記載,「史記」做了不少刪削。在古小說「燕丹子」中,還保留了關於荊軻的這些記載,從中可以看出荊軻性格的多面。現抄錄如下:
太子“後日與軻之東宮,臨池而觀,軻拾瓦投龜,太子令人奉盤金、軻用抵,抵盡復進。軻曰‘非為太子愛金也,臂痛爾。’後伏共乘千里馬。軻曰:‘聞千里馬肝美。’太子即殺馬進肝。置酒華陽之臺。酒中,太子出美人能琴者。軻曰:‘好手琴者!’太子即進之。軻:‘但愛其手耳。’太子即斷其手,盛以玉盤奉之。”
奉金擲蛙,膾千里馬肝,斬美人手諸事,均被「史記」以事“太過”而刪削。其時太子丹要荊柯去刺秦王的事,尚未說破。田光已死,于期的頭還沒有“函封”在盒子裏,但太子丹的意思已經不點自明。荊軻知道等待自己只是死亡,不可能象曹沫那樣劫齊桓公後還能生還,所以也就率性而為。上述三件事荒唐暴虐,有悖人性到了極致。燕丹子也不惜血本,盡其所欲,如此做法也不過是收買人心,賓主都是孤注一擲的心理。斷美人手一節更是驚心動魄,殘忍並具病態美。和王爾德之「莎樂美」 有相似之處,秦漢以後還有這樣的人物和故事。
春秋戰國是中國歷史上一個特殊的時期,戰爭頻仍,征伐不已,世不安寧,民不聊生。朝為公卿,暮填溝壑為尋常事,人人都生活在時刻可能橫死的恐怖裏,所以人們的行為舉止都異於常時,而刺客的行為更異於常人。田光,樊于期等的自刎,除了有古人重聲名輕性命的豪俠之氣外,也和那時變異的環境裏特殊的人性有關。刺秦還沒有開始,已經死了很多人,舉國都籠罩在死亡的恐怖裏,作為主要角色的荊軻其心理壓力更非常人所能承受,其行為的乖戾也就不難理解了。
等到太子與賓客在易水上“白衣冠以送之”,整個“戲劇”到了高潮的華彩段。所有史書中也都是用寥寥數十字即烘托出了氣氛。漸離擊築,荊軻和而歌:“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士皆嗔目”,“發盡上指冠”,“為壯聲則發怒衝冠,為哀聲則士皆流涕”。雖惜墨如金,但讓人豪氣陡生,如臨其境,。生死離別,風雲裂變,白衣勝雪,悲歌裂竹,真難想像這樣的情景在電影裏如何表現。文字的力量,給人想像的空間實在是別的手段難以比擬的。
在中國歷史上,刺客往往如彗星,雖一掠而過,但耀眼的光芒能給人以巨大的震撼。他們以匹夫之軀近強勢者,百步之內血濺。其刺殺的對象必在重重保護之下,輕易不得近身,而刺殺此種人物,往往勢如騎虎,知其必死而為之的。倘如後來小說傳奇中武功蓋世之俠客,千里之外取人首級,輕鬆而無任何危險性,也就談不上刺客所為了。在歷史上,刺客仗義行俠的事跡屢不絕書,「唐宋傳奇」,「水滸」裏都有形形色色的類似人物。荊軻這樣的刺客,也就是在亂世方有用武之地。他本衛國人,一個流浪漢,和秦王並無仇恨,燕太子傾其心力和他結交,他才不惜為他賣命。對荊軻刺秦王這一事件,歷來褒貶不一。淡泊如陶淵明者,也寫過金剛怒目式的「荊軻」,塑造了一個除暴勇士的形象。其中雲“君子死知己,提劍出燕京……心知去不歸,且有後世名……其人雖已沒,千載有餘情”,陶公對荊軻刺秦未成是覺得遺憾的,說“惜哉劍術疏,奇功竟不成!”。陶公生活在晉王朝沒落的年代,由晉入宋,叛亂相繼,殺伐不已,他嚮往荊軻那樣的江湖俠骨來鏟滅以強淩弱的暴亂政治。初唐駱賓王「于易水送人」“此地別燕丹,壯士髮沖冠。昔時人已沒,而今水猶寒”和陶公的「荊軻」一脈相承。清末詩人龔自珍「雜詩」其一說:“陶潛詩喜說荊軻,想見「停雲」發浩歌。吟到恩仇心事涌,江湖俠骨恐無多”,定庵生活的時代同樣是雞鳴不已,難免對荊軻懷著欣賞和惋惜的心情。
不過責備荊軻的也代不乏人,柳子厚即為代表,其五古說:“始期憂患弭,卒動災禍樞。秦皇本詐力,事與桓公殊。奈何效曹子,實謂勇且愚。世傳故多謬,太史徵無且”。燕太子妄圖以荊軻一己之力,刺殺秦王來保燕,最終則是秦王一怒而伐燕,亡更速矣!後來東坡在「留侯論」裏,對張良遣力士狙擊秦始皇于博浪沙,也不以為然,雲“一匹夫之力,而逞于一擊之間”,其觀點和柳子厚相距不遠。司馬光在「資治通鑒」中,對刺秦一事批評得更是尖銳。說他“以萬乘之國,決匹夫之怒,逞盜賊之謀”,說荊軻不過是“刺客之靡”“君子盜諸”簡直把荊軻和盜賊相提並論,這實在是太嚴苛了。古人對戰,著意摧敵首腦,首腦一亡,則百萬雄軍解甲,如此做法,有時頗能奏效。但以此手段對付一個國家,那樣一個蒸蒸日上的強秦,實在遠非上策。
刺秦最後以悲劇收場,也在意料之中。徐夫人寶刃天下利器,督亢地圖以掩其鋒,樊將軍人頭以障贏政之心目,二人呼吸相對、間不盈尺,千載難逢的機會竟然錯失,也許命數如此,上天欲興秦而滅六國吧!太子丹對荊柯有猜忌之心,以至倉促成行,荊軻劍術荒疏,舞陽臨陣慌亂,都成了刺秦失敗的重要因素。
「燕丹子」還記載了荊軻和秦武陽由燕之秦途中的一件瑣事:“二子行過陽翟,軻買肉爭輕重,屠者辱之,武陽欲擊,軻止之”。(百度 何家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