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史上第一冤案”平反

无辜坐牢２７载　ＤＮＡ技术雪沉冤
“英国史上第一冤案”平反
本报特约记者　晓露
据英国《泰晤士报》报道，当地时间３月１８日，伦敦一法庭通过ＤＮＡ技术鉴定，平反了一桩引人注目的冤案。１９８２年，肖恩·霍奇森因强奸和谋杀罪被判处终身监禁。如今，５７岁的肖恩·霍奇森在无辜坐牢２７年后，终于获释。该案被称为“英国史上第一冤案”。
据称，丧失自由２７年的霍奇森可能获得１００万英镑的赔偿。目前，英国警方已经着手重新调查此案，警方表示，借助ＤＮＡ技术，真凶将很快大白于天下。 　　１．嫌犯“爽快”招认
１９７９年１２月的一天凌晨，在英国南部港口城市南安普敦一家名为“汤姆·泰克”的酒吧后面的停车场上，有人发现一辆福特小黑貂轿车车门大开，里面有一具年轻女子的尸体，于是报警。
死者是“汤姆·泰克”酒吧２２岁的小时工特蕾莎·西蒙。警方在现场调查后发现，凶手躲在汽车后座上，对毫无防备的特蕾莎发动了突然袭击。从死者脖子上的勒痕判断，歹徒将其强奸后，顺手用她戴的金项链勒死了她。
根据尸检结果，特蕾莎遇害的时间为当天凌晨１点多。特蕾莎遇害当晚去“汤姆·泰克”酒吧喝酒的客人被重点调查。很快，警方掌握的嫌疑人达３００人之多，时年３０岁的肖恩·霍奇森进入了警方的视线。
当时，霍奇森因为偷了一辆汽车在监狱中服刑。特蕾莎奸杀案发生１年后，霍奇森向一名监狱牧师承认自己杀害了特蕾莎。霍奇森称，案发当晚，他躲在特蕾莎的车内睡觉，特蕾莎发现他之后大叫，他怕招来路人，只好将其勒死。
警方此后又几次对霍奇森进行问讯，得到了相同的回答。霍奇森还对监狱看守说自己就是凶手，于是不久之后，霍奇森被控犯有强奸及谋杀罪。
可是到了法庭上，霍奇森一改之前的“爽快”，翻供说人不是他杀的。此后，警方又进行了几次审讯，得到的口供不尽相同，霍奇森有时说自己是凶手，有时却称自己是无辜的。这些反常行为没有得到法庭的重视，法庭也没有鉴定霍奇森的精神状况。那时，ＤＮＡ技术还没被运用到刑事调查中。１９８２年，法庭认定霍奇森有罪，判处他终身监禁。 　　２．他是凶手的可能性只有“十亿分之一”
入狱后，霍奇森一直称自己是清白的，但除了家人外，没有人相信他的话。１９９８年，霍奇森的律师向英国法庭科学服务中心申请对相关证据进行ＤＮＡ鉴定，遭到拒绝，原因是已经找不到当年提取的精液。这让霍奇森耿耿于怀，３月２２日，他在接受英国《泰晤士报》的采访时忿忿地说：“我本该在１１年前出狱。那个丢失ＤＮＡ证据的家伙是个混蛋，让我在地狱里多待了１１年。”
尽管申诉四处碰壁，但霍奇森没有放弃希望。有一天，他在英国监狱系统专为囚犯办的《监狱时报》上，看到了律师朱利安·杨的广告。广告上说，朱利安·杨擅长上诉。
这则广告让霍奇森心动，在忐忑中他拨通了朱利安·杨的电话，将自己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请他担任自己的辩护律师。５天后，朱利安·杨和同事朱迪·拉吉特来到监狱了解情况。霍奇森说，朱利安·杨不同于他所认识的其他律师，“从见他的第一面起，我就断定，他相信我是清白的。”这时，霍奇森已在监狱里待了２０多年。
朱利安·杨代理霍奇森的案子后，开始寻找当年警方在凶案现场提取的精液样本。２００８年１１月，他在诺丁汉某警局的实验室里找到了这个样本，于是向法庭科学服务中心申请，对当年从特蕾莎尸体上提取的精液进行ＤＮＡ鉴定。鉴定结果显示，凶手的ＤＮＡ与霍奇森完全不吻合，他是凶手的可能性只有“十亿分之一”！现场留下的其他痕迹也与他无关。后来，警方对霍奇森进行了心理和身体检查，发现他是一名撒谎成性的心理变态者，除了此案，他还曾承认过１００多项自己根本没有犯下的罪行。至此，霍奇森当年接受审讯时的前后不一有了答案。２００９年３月１８日，法庭判霍奇森无罪释放。 　　３．合乎情理的“荒诞故事”
多年的牢狱生活让霍奇森看上去憔悴且虚弱，他由弟弟搀扶着走出法庭。面对蜂拥而来的媒体记者，他高兴地说：“太棒了，我自由了！”他的弟弟说：“２７年来我们一直梦想能有今天，现在这一天总算来了。我们要感谢律师，几千次地感谢他。”
据英国《每日邮报》报道，霍奇森可能获得１００万英镑的赔偿。但他的辩护律师之一道恩·巴鲁斯认为，霍奇森可以从法庭科学服务中心获得更多赔偿。“问题是，如何确定法庭科学服务中心在该事件中应承担的责任，他们本该在１１年前就进行ＤＮＡ鉴定。”巴鲁斯说。律师已经告诫霍奇森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话要谨慎，以免落下话柄，对将来索赔产生不利影响。
汤姆·泰克”酒吧的老板安东尼·波考克，是案发前最后一个见到特蕾莎的人，也是发现特蕾莎尸体并报警的人，因此警方认为他有重大嫌疑。在１９８２年庭审时，控方律师罗宾·格里提出，波考克同特蕾莎之间有“暧昧关系”，特蕾莎遭歹徒强奸，波考克在此后将她杀害。
当年，法官贾斯丁·谢尔登根据罗宾·格里的控词“重现”了案发经过：当天酒吧打烊后，特蕾莎和朋友们一起去跳迪斯科。凌晨１点左右，特蕾莎坐上福特小黑貂轿车准备回家。可还没等发动汽车，歹徒出现了，将她强奸并逃之夭夭。随后，波考克在她惊魂未定时用金项链将她勒死。但格里没有给出波考克杀害特蕾莎的理由。
谢尔登表示，对波考克来说，格里的控词可能只是个荒诞的故事，“但很合乎情理。”不过后来，由于霍奇森主动“认罪”，波考克的嫌疑被排除了。
霍奇森无罪释放后，有人私下里议论，现年６８岁的波考克说不准就是真凶。这些话传到波考克耳朵里，他说，他也做过ＤＮＡ鉴定，结果与凶手的ＤＮＡ并不相符，他是清白的。 　　４．出狱后不知所措
如同电影《肖申克的救赎》里被“体制化”了的老囚犯，霍奇森在出狱后面对飞速发展的社会，也有些不知所措：街道上明显比他坐牢前拥挤；公交车和地铁都取消了人工售票，改用磁卡了，还安装了语音报站系统，提醒乘客及时下车……
３月２１日，在接受《星期日泰晤士报》记者简·保罗·弗林托夫采访时，霍奇森的手机响了，他却毫不理睬。在弗林托夫的提醒下他才意识到，那是手机在响，于是赶忙把手机掏出来，笑着说手机是家人送给他的，之后便紧盯着手机看，手指在手机上抠来抠去，打算“打开”这个“神奇的小盒子”，原来他不知道该如何接手机。
弗林托夫帮他接通了手机。电话是霍奇森最小的妹妹道恩打来的，她告诉霍奇森，这天是她５０岁的生日，打算请他到家中聚聚。霍奇森回答：“好的，我会去的，我爱你，道恩。”接着又大声说：“我打算到妈妈的坟前祭扫一下，到时候打电话给你！”嗓音之大让旁边的人侧目。弗林托夫不禁感叹：在狱中待了２７年，霍奇森连打电话时的礼节都忘光了。
霍奇森家中共有６个孩子，他排行第二。７岁时，他被人强奸，在医院接受了１２个星期的心理治疗。出院时，他那酗酒的父亲却表示不想要他。祖父母收养了他，却不能给他提供良好的教育。１５岁时他辍学到殡仪馆工作，做了两天就辞了职，之后到处找活干。被捕前，他经常吸食大麻。他说：“那段时间我活得很糟糕。”
虽然父亲抛弃了他，但霍奇森至今仍对狱方不准他回家参加父亲的葬礼耿耿于怀，“母亲去世时我回去了，但他们没让我去参加父亲的葬礼，说我当时不太对劲，可能跑掉。” 　　５．冤狱并非个例
霍奇森出狱后，英国《每日邮报》称，霍奇森冤案只是“在一长串冤案名单中多加了一例而已”。该报列举了从上世纪５０年代至今英国的９起冤案，并称，这些冤案平反得益于科技的进步，尤其是ＤＮＡ技术的应用。
２００８年８月，被控谋杀２３岁模特瑞秋·妮可的４５岁男子科林，经历了４年牢狱生活后被证明是冤枉的。他在获得自由的同时，获得了７０万英镑的赔偿金。
就在霍奇森一家欢欣鼓舞时，死者特蕾莎的母亲玛丽感到万分沮丧。特蕾莎的养父迈克尔表示：“我们的女儿再也回不来了，霍奇森虽然不是真凶，但他的所作所为阻碍了警方查找真凶。”
目前，英国警方已经着手重新调查此案。警方表示，借助ＤＮＡ技术，真凶将很快大白于天下。英国刑事案件审查委员会的一名发言人表示：“我们希望对所有未经ＤＮＡ技术鉴定就被定罪、被告仍活着的谋杀案进行重新调查，以避免类似的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