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陈云是我成长路上的良师益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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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伟华:父亲陈云是我成长路上的良师益友 ○余   玮 吴志菲(北京)   在大多数人的印象里,陈云是一位严肃的政治家、卓越的领导人。而对于他的5个子女来说,陈云则是一位真正的慈父,他的一言一行影响和教育着子女。在与陈云的女儿陈伟华的接触中,笔者能从她与父亲特有的父女关系中深刻地感受到这一点,并进而更全面地了解世纪伟人陈云。
   一次严厉的责备与一生无法忘记的话语
  小时候,陈伟华心中有一个梦想,那就是长大后当人民教师,她曾多次在作文中把当教师作为自己的志向。当年,在中国公映的苏联影片《乡村女教师》让她百看不厌,尤其喜欢剧中人物瓦尔瓦拉,希望将来也能像她那样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

  1966年,陈伟华在北京师大附中念完高中,正要考大学时,遇上了“文化大革命”。当时,她的父亲陈云被戴上“右倾机会主义者”的帽子受到批判。1968年,同学们陆续奔赴工作岗位时,陈伟华还在寻找自己的出路。好不容易,她被预分配到丰台区的一所学校工作,可那里的干部在调阅学生档案时,发现陈伟华就是主张“包产到户”的陈云的女儿,就不敢接收这位品学兼优的学生了。后来,几经努力,她终于被分配到怀柔县当上一名乡村小学教师。

  怀柔县一半是平原,一半是山区。陈伟华自然想分到条件稍好一些的平原地区。这时,陈云却引导她正确面对现实,接受各种考验。在帮助陈伟华收拾行装时,陈云谆谆嘱咐她要做好到边远山区学校工作的思想准备,要保持艰苦朴素的生活作风,和乡亲们、同事们打成一片,绝不能搞特殊化。

  到怀柔后,陈伟华被分配到长城脚下的辛营公社。那里的小学条件非常简陋,教室里桌椅破旧不堪,窗子没有玻璃,糊的是黄不黄白不白的纸。黑板是用灰抹成的,用得久了,黑漆剥落,白花花的灰便漏了出来。

  第一次走上讲台时,陈伟华教的是“复式班”,即同堂教两个不同年级的孩子。看着下面坐着年岁不一的农村孩子,个个睁着好奇的眼睛在打量着她,她竟一时不知所措:“我讲什么呀?!”这声音虽轻,孩子们还是听见了,他们咧开嘴乐了,看着孩子们天真的表情,陈伟华的心情轻松多了。

  冬天很快来了,陈伟华看着孩子们围着炉子不住地搓手,听着门外呼呼的风声,想到自己在这儿连个同学也没有,感到十分孤单。夜深人静时,陈伟华想到了父亲,家人大都被送到外地去“改造思想”,只有被剥夺了工作权利的父亲留在家里,父亲现在怎样了呢?自己又是第一次远离家庭,人地两生,于是陈伟华想家了。

  有一天,不是周末,陈伟华也没有向学校请假,擅自回了家。一路上,她心里荡起一丝喜悦,要到家了,要看到爸爸了,他会高兴的。可是,她没有料到,一踏进家门,迎接她的是父亲惊异而严肃的目光。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听到父亲的责问,陈伟华只觉得是酸菜坛里腌石头――一言(盐)难尽(进):“我……”陈云对她没请假就走进行了严厉地批评,并坚决地说:“你应该立即回去。”

  那天,父亲很严肃,说话很不客气。陈伟华伤心极了,一肚子委屈:自己并不是怕吃苦,自己只是想家、孤独,爸爸怎么就不能理解呢?她流泪了。

  晚上,父亲与陈伟华又谈了自己的看法,最后说:“家里你就放心,明天就回去,孩子的功课缺不得,安心在那儿教好书、育好人。”陈伟华郑重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陈伟华高高兴兴地返回了学校。说也奇怪,当她再度踏进那个小村庄时,小学校低矮的围墙、教室窗户上的陈旧窗纸,连车子驶过土路扬起的灰尘,都使她感到熟悉而亲切。她决心不让父亲失望,在农村好好干下去。

  就这样,她安下心来认真教学,教过语文、政治、历史;她还参加农业生产,上山砍柴、下地割麦、用梯架背石头修渡槽;还轮流当过炊事员,烧柴灶、贴饼子、挑水;她还不时去学生家里走访,坐在土炕上和农民聊天……

  时间长了,加上乡亲们和同事们的关照,陈伟华逐渐适应了农村生活,越来越投入地开展教学工作,并在乡下感受到了农民身上的质朴、醇厚的人情味。淳朴的乡亲们在陈伟华的身上似乎也看到了陈云的影子。他们可不在乎什么政治风险,拉着陈伟华的手,诚恳地让她转告父亲:“让他老人家放宽心,保重身体。”陈伟华将这些口信带给陈云,陈云的脸上便呈现出温暖的笑意。

  此时,陈伟华才真正理解了父亲,为什么在她跑回家时对自己那样严厉,他是要自己在乡亲们中间解除孤独,去和地方的老百姓亲近!陈伟华不由得想起父亲曾多次对她们兄妹讲的话:“你们就得自己到社会上闯一闯。特别是女孩子,要想在社会上站住脚,一定要在政治上成熟起来。”这句话,陈伟华记了一辈子。

  不久,陈伟华从小学调到中学任教,离家更远了,她只能两星期回一次家。每次回家时,父亲都把她叫到身边,详细询问她的工作和生活情况。陈云尤其关心农村的生产状况和老乡的生活。当听说乡亲们并未因“文化大革命”而放松生产时,陈云非常高兴,连连说好。

  一次,陈伟华对父亲说,乡下太穷了,老乡连手纸都用不起。陈云听了,十分认真地掰着手指头给她算细账,告诉她农民之所以用不起手纸,是因为他们的生活水平与城市居民相比还有很大差距。他叮嘱陈伟华,在农村不要穿皮鞋,工资要省着花,不要脱离群众。后来,陈云知道陈伟华存了一点钱,就打趣地问她:“你的存折上有多少钱了?是个‘财主’了吧?”

  随着时间的推移,陈伟华把自己完全融入了农村的广阔天地里,也融入了学校的集体之中。每次回家,她都要东奔西跑,为乡亲们代买东西。陈云知道后,高兴地对家里人说:“南南(陈伟华昵称)每次回来,还要为老乡买东西,她也成了一个怀柔人了!”
   两封特殊年代的家书与两个磨得锃亮的普通核桃

  陈伟华回忆说:“‘文化大革命’期间,父亲受到严重冲击,一度被迫离开北京到江西‘蹲点’,这反而给他提供了又一个极好的读书学习的机会。”“翻开这一时期父亲读过的这些书,能清楚地看到他用钢笔和不同颜色的铅笔在上面画的大量的道道、杠杠、圈圈,以及写下的一些批注。当时父亲已是年近七旬的老人了,又身处逆境之中,看着这些熟悉的字迹,可以想见他老人家是怎样全神贯注地在读着书,又是怎样专心致志地在思考着有关党和国家前途、命运的大问题。”

  在当时的那种特定历史条件下,陈云的家庭与许多家庭一样历经沧桑。一家7口人分散于全国各地。陈云化名“陈元方”南下江西,他的夫人于若木被下放到湖南衡东“五七”干校。孩子们也分别到了干校、农村和部队。在下放期间,都经受了艰苦生活的锻炼。幸运的是,他们都被当成“可教育好的子女”对待,没有受到太多歧视。

  早在延安时期,陈云就系统学习了马、恩、列、斯和毛泽东的哲学著作,这为他后来系统地掌握马克思主义真理,打下了坚实基础。新中国成立后,他在繁忙工作的同时,不仅仍然勤奋学习,而且注重调查研究,虚心向工人、农民和专家请教,把马克思主义理论与实践紧密结合起来,用于指导实际工作。陈云这种一生勤奋学习、刻苦读书的精神,也深深感染着孩子们。“文化大革命”对父亲的冲击,使陈伟华受到很大的震动,头脑中出现了很多疑问,自己生活环境的变化也使她想更多地了解社会。于是,陈伟华的内心深处产生了强烈的读书欲望。

  1970年12月8日,在北京怀柔农村任教的陈伟华给远在南昌的父亲写了封信,诉说了自己的学习愿望。陈云接到信后,当天就怀着“万分欢喜”的心情给女儿回信。在信中,他要求女儿首先学习马克思主义的哲学著作,说“哲学是马列主义根本中的根本”。同时,为了使女儿了解国内外形势,把学习理论与学习时事结合起来,他在信中还提出要女儿每天看《参考消息》、《人民日报》或《北京日报》。另外,为了使陈伟华能理解马列著作,他要求她多看中国近代史和世界革命史方面的书,并告诉她怎样才能找到这方面的书。他在信中说道:“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的著作很多,但我看来,只要10本到15本就可以了。”然后,他又教给女儿,怎样从《马恩全集》中找到必须看的《共产党宣言》和《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这封信尽管是父亲给女儿的一封普通家书,但在陈伟华看来,却更像是一本永远读不完的教科书!

  这封信使陈伟华很感动。她在小学时就是个好学生,进了中学很快入了团,下乡后能吃苦耐劳,父亲却很少给她什么表扬。而现在,当她自己有意识地翻开马列著作时,父亲却“万分欢喜”。她从父亲的“欢喜”中感受到父亲对自己所抱的希望;从字里行间,体会到身处逆境的父亲那坚定的信仰。

  1971年4月,陈伟华到南昌去看望父亲。一天,吃过晚饭后,陈云把陈伟华叫到身边,说:“你还要多了解世界的大事。爸爸送你一本《世界知识年鉴》,这几天你把它通读下来,我要提出问题让你回答。”就这样,在南昌探亲的20多天里,陈伟华和父亲的大部分时间是在读书中度过的。陈伟华回忆说:“南昌的生活条件比起北京来要差得很远,春天暖气停了以后,有时刮起大风,温度降得很低,屋里还要生一盆炭火。我看到,父亲就在这样的环境下,每天都要读书到深夜11点以后。父亲在南昌一共住了2年零7个月,除了每天去工厂参加班组会以外,其余的时间几乎都用来读书。”

  在江西的日子里,陈云的子女们都先后来看望、陪伴过他。尽管他当时承受着巨大的政治压力,但丝毫没有悲观失望的情绪,相反,和子女们在一起谈得最多的是读书学习问题。他告诉子女,学好理论是政治进步的基础,学好哲学尤其重要;掌握了唯物辩证法,就有了观察问题的立场、观点和解决问题的办法。

  1971年9月,林彪集团垮台。第二年4月,陈云离开南昌,回到了北京。不久,中央决定让他参加国务院业务组的工作,协助周恩来抓外贸。由于时间相对来说比较宽松,陈云又给自己定了一个读书计划,打算用两年时间再精读一遍《马恩选集》、《列宁选集》、斯大林和毛泽东的若干著作。1973年8月7日,陈云在北京的家中给陈伟华写了一封信,希望她参加由父亲发起的家庭读书会。首先学习的是毛泽东的《实践论》,学习方法是个人先自学,然后每星期天上午用3个小时集中讨论,提出疑问,交流学习心得。接到信后,陈伟华非常高兴,按父亲的要求认真阅读了《实践论》。

  陈伟华认为,正是由于父亲对马克思主义理论孜孜不倦的学习和深入的研究思考,他才总结出“不唯上,不唯书,只唯实”和“交换、比较、反复”这15个字。可以说,父亲的3卷文选,从头至尾贯穿的正是这种精神。

  在父亲的教育下,在党组织以及周围同志们的关怀帮助下,陈伟华在农村的广阔天地里成长起来。1974年10月,她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第二年又被怀柔县教育局评为优秀教师。父亲知道她入党后,语重心长地告诫她,要更严格地要求自己,在工作岗位上努力发挥模范作用,做一名名副其实的共产党员。

  20世纪70年代,陈云的手关节出现了毛病。医生建议除加强治疗之外,平时若能多注意有重点地增加手指关节等部位的活动,会有助于尽快恢复。当时正在怀柔担任乡村教师的陈伟华,得知此事后,心中很着急。后来她突然想到,这里不是盛产素有“京郊一枝花”之称的核桃吗?而且个大壳硬,平时把它们握在手里搓,不是可以起保健作用吗?陈伟华于是请怀柔的老乡帮着拣些核桃,从一大堆核桃中,精心挑选出最中意的两颗,利用回家的机会送给父亲。

  陈云一见就喜欢上了,他把核桃握在手里转起来,觉得大小正好合适,手感很好,他感到十分欣慰:女儿长大了,知道关心人了。随着转动越来越娴熟,陈云高兴地笑了起来,连声说:“好,好,正适合。”从此,这一对核桃成为他的心爱之物,再也没有放下过。天长日久,核桃被磨得锃亮,陈云也越来越喜欢它们,常常对家人讲:“这就是我的健身球!”

  每当看到父亲手搓核桃怡然自得的样子,陈伟华的心中总是有一种温馨的感觉。这两只被磨得油光锃亮的普通核桃,一直陪伴着陈云走完了人生的最后旅程。
   父亲的挚爱与女儿的“而立”

  1977年,全国恢复高等院校招生考试制度,陈云听到消息后十分高兴,嘱咐妻子于若木迅速通知女儿陈伟华。陈伟华听后,与父母一样高兴得不得了。她从小就梦想着有朝一日能跨入大学那神圣的殿堂,在干净、明亮的教室中聆听著名教授、学者讲课,在图书馆里尽情地看书、查资料,遨游在知识的海洋中。

  可当时离高考只有两个多月时间,即使马上将复习课本和相关资料凑齐都有难度,更何况平时还要正常上班,陈伟华有些犯难了。于是,她匆匆给母亲写了一封信。她记得母亲认识一位在大学工作的同志,她请母亲问问那个同志,该怎么复习,复习些什么内容。

  母亲的回信很快来了,信中说:“你爸爸说这叫走后门。”陈伟华愣住了。但她很快意识到自己的确欠考虑――父亲重新出来工作不久,并在党内担任重要领导职务,国家又刚刚恢复高考招生制度,自己怎么不想深一点、远一点呢?

  于是,陈伟华只好自己想办法。她边看自己手中已有的课本,边从同学、朋友处借来有限的课本和资料。白天工作,晚上的时间则被全部用来复习迎考。时值隆冬,屋里很冷,到处透着风。坐着看书,一会儿感觉冷了,就起来边走边看书,或者喝口开水暖暖身子。有时实在冻得不行,就钻进被窝,在被窝里看。

  艰苦的努力加上原来较扎实的基础,使陈伟华终于如愿以偿――考上了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当手捧那份清晰的印着自己名字的录取通知书时,她激动得从头到尾、逐字逐句、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遍。随后,陈伟华在第一时间将喜讯告诉了父亲。得知女儿考上了大学,陈云开心地笑了。

  1982年,陈伟华大学毕业。当时中央和国家机关十分缺乏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才,因此,组织上将陈伟华分配到了国家人事部,后来又被中央整党指导委员会抽调到广电部搞整党工作。当陈伟华将这些情况告诉父亲时,陈云表示,要服从组织的决定:“国家有国家的需要,还要服从国家分配,接触社会面宽一些,也是有好处的。”

  在广电部工作的时候,陈伟华听说学校非常缺教师,师范学校招生困难,教师的社会地位也比较低,便将这一情况告诉了父亲。陈云听到后,专门向有关部门提出,要提高中小学教师的待遇,切实解决他们的住房等实际困难,“使教师成为最受人尊重、最令人羡慕的职业之一”。为了给社会起个带头作用,他有意让女儿“归队”,到学校当一名教员。陈云对陈伟华说。“你是师大毕业的,还是教书好。”

  从国家机关干部到中学教师,这毕竟是人生角色的一大转换。考虑再三,陈伟华终于在1985年回到了自己的母校――北师大实验中学,成为一名历史教师。父亲知道女儿又当上中学教师后,非常高兴,专门把她叫到身边,详细询问了回到学校后的各种情况,鼓励她好好工作,当一名好教师。直到今天,陈伟华还在北京师范大学实验中学的教育岗位上,潜心于人民的教育事业。

  “当教师这么多年,我觉得自己挺适合这个职业的,也找到了乐趣”,“学生给我寄的贺卡我都留着呢,已经一大堆了。”陈伟华几乎记得每一个教过的学生,她和学生相处很融洽,有几个经常和她联系的,已经成了朋友。如今,她已是桃李满天下了。从学生身上,她看到了自身价值的实现。问及平时的爱好,这位脚踏实地的耕耘者沉吟许久,说由于专业的原因,喜欢读一些历史书籍和人物传记,也喜欢毛泽东的诗词,几乎都会背。

  陈云生前给家人订下的“三不准”曾被广为传颂:不准搭乘他的车;不准接触他看的文件;子女不准随便进出他的办公室。他特别交代,孩子上下学不许搞接送,不许搞特殊化,要让他们从小就像一般人家的子女一样学习和生活。家人在这方面也予以很好的配合与支持。陈云经常教育子女要保持艰苦朴素的作风,陈伟华懂得父亲的心,她的小家也靠自己“而立”。不论多困难,她和丈夫也不要家里支援,从不找父亲出面为自己解决什么问题,一直过着朴素的生活。

  陈云以自己的言行、品格影响着他的儿女们。陈云去世后,每年的6月13日这一天,于若木都要率子女和陈云的历届工作人员聚一聚,共同追思陈云。每当夜深人静之时,陈伟华便会忆及自己的父亲,想起童年与父亲相处的情景:父亲很忙,没有多少时间能和孩子们在一起。有一回,陈伟华从托儿所回来,不吃饭,见到父亲扭头就跑,因为她对父亲很“陌生”。大些了,陈伟华记得父亲了。每次见面,父亲总笑眯眯地讲子女小时候的事,有时把她拉到怀里,亲她,并用胡须轻轻地“扎”她,问:“扎不扎?”陈伟华咯咯地笑了:“不扎!”父亲也哈哈地笑了。父亲离开家人已经10个年头了,可当年那被“扎”的感觉似乎还留在陈伟华的脸上。

  尽管全国人民视陈云为“开国元勋”之一,但是陈云在自己的子女心底永远是位慈父、严师,永远是那么朴实、可亲、可爱,同样也是那样的真挚与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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