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维迎：高等教育比60年前还要差

张维迎 资料图片

2010中瑞创新论坛今日在北京开幕，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院长张维迎在会上发言表示，中国的人口比瑞典要大得多，但是创新能力非常差，他认为这是因为中国的教育现在的高等教育比60年前还要差。

张维迎表示，这可从教师和学的创造能力生两方面来看。

首先，教师方面存在的问题有：教师队伍存在“近亲繁殖”的问题、职称评定的系统有问题、扭曲的激励机制不合理、大学和企业之间的联系非常弱，校企之间合作非常薄弱。

而学生创造能力方面，存在的问题包括：学生缺乏人文教育、应试教育的危害以及“统一思想”的影响。

以下是张维迎的发言实录：

非常感谢，我主要谈一下中国的高等教育，首先我想这是中国的一个“迷”，理论上讲一个人口大国应该会有更多的天才和创新能力和更多富有创造力的人才，从而会有更多的创新和发明。但是在中国不是这样，在中国近代历史上很难找到中国发明创造出来的重大创新。如果把中国和瑞典比较的话，瑞典人口很少，大概只占中国人口的0.6%不到，但是我们仍然可以看到来自瑞典的创新能力是非常强大的。像爱立信其他的一些公司各种各样创新型的企业和人才都来自于瑞典。

所以我就要回答这样的一个迷题，为什么中国作为一个人口大国做不到这一点。我觉得其中的一个原因就是高等教育体系做不到这点，中国现在的高等教育比60年前还要差。60年前中国和瑞典建立了外交关系，现在是庆祝建交60周年，所以我们必须改变中国高等教育的现状。

高等教育是两个功能，第一是创造知识，第二是传播知识。传播知识角度来讲应该教育好学生，让他们具有更加强大的创造和创新能力。主要通过三个渠道做实现高校的这两种功能。

首先教职员工要有创造能力，第二是学生的创造能力，再一个是整个社会的大的环境和创造能力的影响。从三个方面来看，首先从教师创造力角度来讲有几个问题：

首先中国的高等教育的教师队伍存在“近亲繁殖”的问题，像“一个家族企业一样爷爷传给儿子、儿子传给孙子”，中国大学也有这样的现象，现在中国的大学教授教了一批学生，学生留校了，学生再教一批学生又留校了，这是典型的“家族式”的教育体系，这种教育体系很难形成挑战。中国传统儒家文化学生怎么能质疑先生呢？所以在这样的近亲繁殖体系中没有人对别人学术研究成果提出质疑提出挑战，这是中国过等教育中很大的问题。扼杀了高等教育中的创新能力。

第二个重要的问题就是职称评定的系统。中国的家庭里面大哥总是比弟弟结婚早，总有一种论资排辈的氛围存在。这样的一种体系使得教师们不用辛勤工作等着就可以了。

第三种原因就是扭曲了的激励机制。大家竞争不是争市场而是争政府的资金，因为要搞预算，搞科研要从政府那儿要钱，所以任何项目立项都是政府审批，政府说了算，这样的激励体系使得高等教育教工队伍创造能力不足。

第四个原因就是大学和企业之间的联系非常弱，校企之间合作非常薄弱。学校里面的科研人员不在乎行业怎么看这个问题，他们认为自己想的就是对的。包括很多管理学院教师写的论文根本对实际的商业管理和商业运作来说一点意义没有，或者完全不搭调这是教师创造力的问题。

第二要谈一下学生创造力的问题。

中国学生从起点来讲缺乏通识教育，没有人文教育。第二大家的学习目的就是为了考试，应试教育很强，但是创造能力很弱。我们衡量一个学生好还是不好，我们是不是给学生奖学金不是从创造力衡量，而是从他们最终考试的分数来衡量的，所以分数决定一切。第三，中国学生创造力不足的原因我们准确答案式的教学方式不是思考或者批判式的教学方式。所有的这些问题题目都只有一个准确答案。所有的学生都是猜哪一个是唯一的准确答案。我们不是教学生怎么样从不同的角度思考，有时候一个问题有不同的答案和解决方案。而我们的教育体系总是告诉我们的学生任何一个问题都只有一个唯一的准确答案。第四个原因就是意识形态控制太强。我们整天讲我们要统一思想，怎么统一思想呢？这是很荒谬的，思想要多元化才好，这样才能成为一个创新的社会。所以我们整天告诉学生、小孩要统一思想，不能有与众不同的想法这对中国人的创造力是扼杀和谋杀。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讲我们要非常重视这些问题。

过去十年光华管理学院希望能走一条不同的路，但是非常困难。当然我们也取得了一些进步和进展，我们相信和很多中国的管理学院和大学能从我们这儿学习一些经验。1999年开始我们完全打破了“近亲繁殖”的系统。我们不会从学生中招聘任何教师。这个角度来讲我们的教师、博士士来自54个不同的大学。其中有41个来自海外大学，13个国内大学。找不到中国任何一个大学有如此多元化的教师队伍。而且我们是不论资排辈的。即使很年轻有成绩、有成就，和资历比较老的教授是平等的，从而形成了学术争论的氛围。

第三，我们非常鼓励知识的融合。任何一个单选课的知识都是不够的，都是不能形成创造和创新能力的。我们鼓励教师共同合作和跨学科的融合。像历史、跨文化和其他的文化能够融合在一起。另外我们有全球化的教师和学生来自不同文化背景不同国家的人，当他们一起学习和工作的时候形成了一种多文化的资源和思想的碰撞，这样才能有真正的创新的大的环境。同时也能帮助我们的学生形成一种全球视野。在全球化时代全球视野是非常重要的。

我们每一个本科生都有机会到海外学习一个学期。我们有73个合作伙伴学校，这些年轻人在海外学习融入到其他文化，感受到其他的国家的文化我们认为是非常追求的。另外我们也对我们的课程进行了改革，当然这是需要花时间的。新的课程要建立起来需要有高质量的教师教这些课。课程改个名字很容易，但是要真正有高水平的教是很难的。以上就是我要讲的，主要是在“批评”中国的教育系统，我们老是说中国没有足够的创造力和创新能力，我想高等教育是其中的一个原因。这方面我们也希望瑞典能给我们分享一些经验，帮助中国改变现在的高等教育的局面。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