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联迷雾

龚家龙(左)在今年6月29日长联石油控股有限公司成立大会上十分兴奋。　　PHOTOTEX
【本报记者展开了跨时近两个月的全面调查，进一步揭开中国“民间石油航母”长联石油的资本内幕。】
本报记者　何清　北京　武汉报道　上海报道
成立于今年6月的长联石油控股有限公司(简称长联)(号称30余家民营石油企业联合组成)曾以“中国民间石油航母”的概念而受到业内高度关注，然而其成立之初即被媒体揭露出该公司并没有成品油批发、勘探、进口等牌照，成立两个月后又传出股东撤资等新闻(详见本报8月15日头版《长联梦断》)。
事实上，长联成立以来，一直不遗余力地向外界宣传其民营油企联合体的大战略，而对于其具体的股权及资本构成情况则闭口不谈，让欲了解其真实情况的人士只能是“雾里看花”。
今年9月，长联的实际控制人龚家龙在北京接受了本报记者的短暂专访，对于长联的股东及资本构成，龚仍是不愿多说，只表示“我们的原则是自愿加入”。但这样的说法显然很难解释有关长联公司的资产构成状况。
为此，本报记者展开了跨时近两个月的全面调查，进一步揭开中国“民间石油航母”长联石油的资本内幕。
神秘的第一大股东
来自北京市工商局的工商登记资料显示，注册资本近8.7亿元的长联，共有15家股东，其中湖北企业3家，地处西北的企业7家，其余5家来自浙江、江苏及天津。其中湖北省荆州市长久房地产开发公司(简称长久)以近4.15亿元注资位列第一大股东，定边县业实业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为“西北石油大亨”宁夏兴俊实业集团董事长杨兴义)以2亿元出资成为第二大股东，天发集团以近1.6亿元投资居第三大股东，天发集团董事长龚家龙出任长联董事局主席。
为什么一家房地产公司会成为民营油企联合体长联公司的第一大股东？记者从湖北工商局获得的工商登记资料显示，长久公司法定代表人为王传栩，该公司从2000年8月30日开始获准从事房地产开发，主营业务除房地产开发以外还包括种养殖业，注册资本金为2000万元，至2004年末该公司总资产不到3857万元。
按照我国法律规定，公司对外累计投资额不得超过公司净资产的50％，那么长久公司今年为什么会突然掷出4.15亿元加入石油行业呢？
记者多次拨打王传栩在工商注册登记时填写的手机号码，但最后发现这个号码的主人并非王本人，而机主亦表示并不认识王传栩。
几经周折，11月10日本报记者找到了长久公司业务负责人杨建平(音)。杨向记者表示，长久公司是一家很有实力的房地产开发商，“对外投资四五个亿不成问题”。对于为什么会投资长联，杨表示，这是公司的商业机密，需要公司高层协商后才能决定是否对媒体披露。
而荆州当地最大的房产开发商———中国房地产开发荆沙公司相关人士则对记者表示，从未听说过长久公司在荆州地产界有什么“大作”。
而荆州市房产局提供的资料显示，长久公司的房地产开发资质属于排在四类资质之后的“暂定”类企业。
长久公司所在地荆州市城南开发区招商局相关工作人员对记者透露，1990年代成立的长久公司一直以来没有什么业务，今年仅上报了一个200余万元的地产项目，“向它投资需谨慎”。
第一大股东已经让人入坠云里，而几位来自西北的长联股东则对记者透露，在长联筹备成立之初，各方即有约定，股东资产划入长联后，资产的所有权、经营权、收益权在三年内尽归原资产所有者，待股东们认为长联有发展前景后再施行实际注资。换句话说，这几家股东只是对长联进行了名义上的注资。
而第二大股东杨兴义在接受记者电话采访时称：“长联的事情你找龚家龙，兴俊划入长联的资产也由集团指派专人负责交涉，我已经不愿再涉入其中的是是非非了。”
至于当时为何加入长联及今后打算怎么办等问题，杨兴义以企业内部事宜为由拒绝回答。
天发困境
对于长联来说，其董事局主席龚家龙无疑是灵魂人物。从天发集团到中国石油商会，再到长联公司，这几年来龚可说是中国民营石油业的风云人物。
龚家龙最重要的产业思路便是提出要建立中国民间石油企业联合体，进而运作“百亿石油产业基金”。但这一计划曾遭到外界强烈质疑，有观点认为，龚急于吸收外部资金与其一手创建的天发集团深陷困境有关。为此，记者详细调查了天发集团目前的现实处境。
天发集团2004年年检报告书(注册号4210001112504)显示，这家注册资本达10亿元的企业以石油液化气销售、石油制品销售、农业开发为主业，目前企业总资产逾63亿元，净资产达到354，630万元。不过2004年公司营业额仅为206，856万元，亏损2208万元。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同在湖北经营成品油业务的上市公司武汉石油(SZ.000668)，2004年年报显示其总资产7.2亿元，营业额20.9亿元，利润3400万元。(即便是天发集团最好的一块资产———天发石油，据其2005年中报显示，其总资产达17.3亿元，主营收入也仅为4.23亿元。)
一位资深会计师在仔细研究天发集团年检报告后表示：“像天发这样的流通企业，其年营业额至少应是总资产的几倍，而天发的营业额仅为总资产的1／3，其运营状况非常堪忧。”
龚家龙认为：“(天发业绩不好)主要是因为中石油、中石化两大集团卡天发的脖子，不给天发成品油造成。目前天发集团拥有的成品油进口额度仅4万吨，根本不能支撑天发集团旗下129座加油站的运营。”
对此中石油相关人士予以反驳：“2004年中石油华北销售公司曾与天发集团签订了年供油180万吨的协议，但是天发集团没有运营资金，所以那份协议才没有执行下去。”
天发集团的年检报告显示，截至2004年12月31日，天发集团负债总额达27.75亿元，其中流动负债20.79亿元，长期负债6.96亿元，2004年其偿还利息所支付的现金就达1.26亿元。
据工行湖北分行信贷部总经理吉小刚介绍，天发集团共计有九家债权人，其中工行拥有4.1亿元债权，是第三大债权人，前两大债权人分别是中国银行湖北分行和东方资产管理公司。“这些贷款都是1999年至2003年发生的，后来我们发现天发集团运营不佳，就开始对其停止放贷。”吉小刚说。
对此，龚家龙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说：“债务不是我的，我只能默默承担。”龚家龙所称“不是自己的债务”指的是在当地国资委牵线下收购的活力28集团。
而吉小刚则透露：“活力28带给天发集团的贷款仅1.7亿元左右，(天发收购的)其他企业的负债也不多，总计不过几亿元，目前天发的主要债务都是天发集团自己造成的。”
据了解，目前与天发集团有债权人关系的金融机构已组成债权人委员会，协同湖北省政府、银监会积极商讨债权重组方案，天发集团的帐户也已成为工总行直接监管账户。
湖北银行界人士透露，目前天发集团贷款均已被各银行划入“次级贷款”，不仅到期贷款积极清收，未到期的也要求增加担保覆盖面。“今年10月12日工行荆州支行在省工行的授意下专门就天发的贷款回收问题组织了讨论会，并准备展开司法行动。”
在龚家龙的大本营天发集团已四面楚歌的背景之下，由龚牵头成立的长联公司会否成为其控制的一个新融资平台呢？不过，截至记者发稿时为止，尚未了解到有关长联的任何贷款记录。
谁来拯救民营石油业
“龚家龙这段时间来一直很忙，经常接待国外的一些投资咨询机构代表，目前长联这个概念在国内外已产生了很大影响，有民营企业认为它是打破国内石油垄断的利器，而外资也希望能通过它进入迅速成长的中国石油市场。”一位长期关注国内民营石油企业的知情人士介绍道。
众所周知，由于1998年以来的石油体制改革及近年来国际油价的不断攀升，近年来民营石油企业已陷入“无油可卖，卖油就亏”的境地。也正是由于这样的原因，龚家龙一手打造的长联才一石激起千层浪，在业界造成轰动效应。
按照龚家龙的说法，长联未来将成立炼化、勘探、储运、天然气、加油站和沥青六个委员会，将各民营企业按其行业归属，分别纳入各委员会中(这类似于当年洛克菲勒成立标准石油公司的模式)。“今年年底前我们可能会成立上游勘探、中游炼油化工和下游销售物流三家石油总公司，以利于中国民营石油企业的重组与联合。”龚家龙说。
可是，在石油这个受政府高度管制的行业中，没有相关勘探、批发、进口牌照的长联看似庞大却仍只是一具空壳。
“龚连天发集团这样一个牌照齐全的企业都没运营好，谁又敢把自己辛辛苦苦做起来的企业整个交给他去运营呢？再说整个石油行业涉及几千个门类，哪里才是长联未来发展的切入点呢？这些龚会长都没能给我们一个解释。”石油商会一位副会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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