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遗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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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问沈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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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这是个尴尬的城市。
  没有人能否认沈阳的偌大。它的外环越来越远,楼层越来越高;它在全国都是数得上的大城市。可是,除了这些,它却不能让人迅速地来个直觉上的定位。它有些传统,却又无法厚重到去依赖。它的底蕴比不得那些千年旧都,所以西安、成都们显得深沉又闲适,而沈阳看上去仍然必须忙忙碌碌。
  沈阳最初的身世,是要追溯到七千年前的新乐遗址的。至战国时燕、秦、两汉,沈阳有了它了前身:候城。这个名字具体起源于何时,还有待考证。“沈阳”这个名字,则在元代所设置的沈阳路中,才被正式提及。
  公元1625年,沈阳迎来了命运中最重要的一天。后金首领努尔哈赤从辽阳迁都至此。迁都的决定最初是有异议的,诸贝勒大臣反对。但努尔哈赤高瞻远瞩,他明确指出,沈阳乃形胜之地,西可征明,北可征蒙古,南可征朝鲜。于是,他带着八旗铁骑们一天一夜之间赶到了沈阳,改沈阳为盛京。
  中国历史上有太多的马蹄声,它们一路伴随着中华文明的历史进程,颠簸着,辛苦着,又总是那么恰到好处。这一次,竟然悄悄地逼近了中国历史的制高点。
  “一朝发祥地,两代帝王城。”沈阳,成就了大清朝的基业。然后,大大方方地送别了努尔哈赤的子孙们;在他们身后,心甘情愿地做起了大清朝的陪都。它好象没有经过太多帝王之都的沉浸,没有来得及被太多的中华正统文明所熏陶与洗礼,就退隐了。它的辉煌太短暂,短暂得让我对它的文明程度有些不太信任。直觉中,它仍然有些粗犷,至多是朴实。然而,世上许多事无法预测,我真正地接触沈阳竟是以文学的名义,而且是在叫西瓦窑的大清朝皇家煅烧砖瓦之地。我在省文学院里用一个月的时间来体贴沈阳。在我所接触的作家与学者对文学的虔诚里,我想我错了,也许沈阳在国内还不是最有艺术气质的都市,但它这份对文学的认同和不舍,无疑是值得珍惜与敬重的。
  漫步沈阳街头,我总在下意识地寻找什么。我在一张张沈阳人的脸上捕捉着,揣测着,想发现些归结性的价值取向与命题定位,而这些,仅仅是表象……
  
  二
  
  清朝入关后,这里渐渐冷落,倒是后来一些文人又对它产生了归宿式的渴望。文人,又是文人,他们总出现在一些意料之外,让你对他们既诧异,又关注。而最初吸引他们眼光的,是文溯阁。
  《四库全书》编好后,分抄七套,分七处保管。沈阳故宫的文溯阁就是其中之一。有人说过,到沈阳,如果没有去过文溯阁,就不能算是真正的文人。文溯阁做为当时全国最大的图书馆之一,成为无数文人学子心中的胜地是再自然不过的。这时的文溯阁,风光无限。后来,这套丛书历经漂泊,随着历史脉络而颠沛流浪,它的命运,常常身不由已。而直至建国时,沈阳的文溯阁能成为七阁中唯一书阁合一的地方,实在是一件天大的幸事。后来,为了中苏备战,保护这套书的安全,它又千里跋涉,远走甘肃。
  努尔哈赤和皇太极是做到了真正意义的回归的,他们把自己完完整整地留在了沈阳。值得一提的是,他们的陵墓都是在他们死后建的,也许是生前无暇考虑,但无论如何,同他们远在北京的子孙们一即位就忙着给自己建陵墓比较,他们无疑是更富有血性和生命力的。而一个忙着给自己建陵墓的帝王,总让人感觉这个朝代的脉络中,已经悄悄融入了一丝断送的味道。
  昭陵也叫北陵,是皇太极的陵墓。一进北陵,你最直观的感觉是,这里的松树太多了。苍苍郁郁,参天蔽日。据常来昭陵的老人讲,这些松树可都是有来头的,连站的方位都很讲究。它们的名字,除了少数皇太极身边的贝勒大臣,全是当年的内外侍卫,这么一站,风吹雨淋,就是几百年。它们身上,附着了一个个忠贞的灵魂,这些苍松,赋予了昭陵神秘的气息,它们本身所寄宿的故事,又在逐步揭开昭陵的秘密。生死间的荒谬与深刻,在这里,有了另一种版本。它们也许不曾想过,它们守望的神道上,今天竟有这么多普通人的脚步,这是人性的脚步,生命的脚步,能够最终穿越生死的,终究,和身份无关。
  而沈阳,也被脱掉了皇室的外衣,簇拥到了近代。
  
  三
  
  中国的近代史,是一段屈辱的历程。沈阳,不仅无法幸免,还过早地沦落了。而将这份沦落充分个性化的,当属张学良。漫步于大帅府的小巷内,你会忽然有种朴旧的感觉,它周围的楼群是低矮的,大多只有四五层,而显得沧桑的大帅府依然巍然挺拔。而我未曾想到的是,这里凝聚了我最多目光的,竟是大帅府外的那个雅致的二层小楼。
  这就是著名的赵四小姐的住所,伫立于大帅府外,它当时的现代洋气与大帅府的仿古建筑强烈地反差着,勇敢地对峙着。它像个别致的少女,和大帅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又有着莫名的疏离。赵四小姐的住所至今看来,依然是充满格调的。她十四岁初遇少帅,十六岁倾心追随。住在这里后,她选了楼上西北角偏冷的卧室,只因为,透过这里的窗子,能看到帅府大青楼内少帅办公室的灯光。而成全了这一浪漫景致的,恰恰是张学良的夫人于凤至。是这个宽容的女子,换来了这一段佳话。后来,赵四在张学良的幽禁岁月里一直是少帅的精神支柱,她无怨无悔,与少帅厮守终生。最后在他乡与学良将军举行白发婚礼时,她心中的激动是旁人无法真正体会的,她一定也曾想起过,这个二层小楼里的温柔时光。
  原来,沈阳也有这样精致的爱情,也有这样浪漫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