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健:我珍惜书里面的人与事--南方报业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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辜健:我珍惜书里面的人与事2010-04-26 15:50   南方都市报   网友评论 0 条,点击查看    我有话说

辜健的书房墙上挂着李可染1943年的画,1985年题跋,“有一段故事在里面”。

客厅挂着老师施蛰存手录的一首诗。

辜健家挂着作家汪曾祺的两张画,这是其中之一。

董桥与辜健很老友,送给辜健的书往往“题跋累累”。

辜健的另一个爱好是集邮,这是他收集的全套“齐白石作品选”。

  “我现在的生活半径只有五百米。”自从2004年搬到珠海居住之后,除了出外吃饭,辜健每天的生活就是在家里看书、上网,生活节奏是晨昏颠倒,往往是天亮即睡,中午才醒。

  作为一名多年的文艺副刊编辑,辜健的人生经历可谓相当丰富。他1939年出生于马来西亚,幼年随父亲回国,1957年从厦门一中考入华东师大中文系,1961年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华侨大学教书,再后来下放到广东陆丰劳动。1974年移居香港,1975年之后开始进入报馆工作,1979年进入当时香港发行量第三的报纸《新报》,此后先后出任《良友》杂志执行主编、《东方日报》及《成报》副刊主编。

  他深感香港空间狭小,退休之后遂在珠海板樟山下买了套房子,可以不受干扰地读书写文章,在香港的妻子女儿只是间或过来探望,生活单调而平静,自己却也怡然自得。

  对辜健的采访,更像是在听一位长者在讲述自己的人生经历,谈有关书的人与事,以及他的编辑与为人处世之道。

  带一筐诗集去农村

  对书的热爱是从小就开始养成的习惯。辜健告诉记者,小时候父亲每晚都要给他讲《三国演义》,让他从小对书就开始感兴趣,而且因为是家中经济条件还不错,让他在买书方面有较大的自由,中学时代他的家就成了同学们的一个借书处。辜健尤其是喜欢诗,高中时就开始发表作品了,诗作还得到诗人蔡其矫的指正。毕业分配到华侨大学后,他第一个月的工资除去一些生活开支外,把剩下的17块钱全用来买书了,“那时候的书便宜,都是几分钱、几角钱一本,17块可以买很多书啊。”当年下放到农村去劳动,他还记得自己是带了一筐诗集去的。

  “我从小读的都是翻译小说,对中国小说不怎么感兴趣,(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当红小说几乎都没读过。”辜健告诉记者,他早年读的几乎都是俄国小说,契诃夫、屠格涅夫等小说集都读遍了,对傅雷翻译的书也是情有独钟。到香港之后,尤其是到报馆工作之后,辜健的工作都是与书打交道。在《新报》工作时期,每天一个大版当中,他给自己开了一个专栏《书眼》,每天写一篇四五百字的书评,持续了整整三年,书的来源就是自己家中的书。

  在《良友》、《东方日报》、《成报》工作时,因为工作关系,辜健的主要工作与生活也都是围绕着书与作者展开,看书、买书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在香港的小房间里都堆满了书的。而对书的热爱,也延续到他的另一个爱好——— 集邮当中,他兴致勃勃地向我展示了他收藏的全套毛主席诗词邮票、张大千作品的整套邮票,“我更喜欢有文化味道的邮票”。

  现在,辜健只买自己有兴趣看的书,他更多是从网上看到相关书的信息再去书店里买,书店里没有的再通过网友代为购买,不过,“我从来不会为了藏书而去买书,所以家里的书基本都是我看过的。我确实是读过不少书的。”

  书中的人与事

  因为生活的变更,辜健的书也散过几次。从内地去香港时,早前的书就全都散掉了;从香港到珠海时,又清理了一些,只带了十几箱书到现在的家。“我现在的书不是太多,慢慢也要散掉的,只有那些朋友之间的签赠本,一直还舍不得,因为每本书里面,都有我和朋友感情在。”辜健说起这些书的时候饱含感情。

  在所有交往的作者与朋友当中,辜健交往最多、感情最深的是施蛰存,“当年去报考华东师大中文系,就是冲着施先生、许杰、徐中义、钱谷融四位去的。”上大学期间,施蛰存被批得很惨,当时交往还不多,到1981年后跟他就交往很多了。“我给施先生确实做了许多事的,比如他的稿费很多都寄到我这里,苏雪林寿辰我帮他送个花篮等等。他是老一辈的知识分子,很讲礼数的,第一次我到上海去见他,他给我封了一个三百块钱的红包,那时候我在香港工资已经很高了,哪里还需要他的三百块钱?但是施先生就是这么客气。”有一年,施蛰存托许子东带了一幅黎雄才的画给辜健,“他对我真的是像侄子一样的。”“我现在还保留了他给我的几百封信。”因为这份感情,辜健编了那本《施蛰存海外书简》。现在,辜健的客厅里还有施蛰存手录的一首诗:“湖上风凉夜气新,一盘黄月皱金鳞,佳人不语凌波坐,闲嚼槟榔点绛唇。”

  虽说自己很少淘书,但辜健的书架上有本董桥1977年出版的第一本著作《双城杂笔》,是他当年到旧书店买下来的,见到董桥时给他看,结果董桥见到之后也是感慨万千,就在书上题了几句:“少作教人脸红,深悔当年眼底手底,古剑兄竟将之出土,不敢不认,聊题数语,以志污点。”辜健说:“简单几句话,其实是真可以见出他功力的,他(董桥)的文笔真是非常好,毛笔字也好。”

  在书架之间,辜健还珍藏着一幅李可染的画,上面题着:“此是一九四三年在重庆国立艺专课堂为某生所画,四十年后在京得见图,以近作易之。年来眼昏手颤,不复能再作此图矣。人生易老,不胜感慨。一九八五年岁在乙丑春三月可染题记。”辜健说,“看这幅画,你会觉得有故事在里面。我现在的这些书里面也都有我和老朋友的故事。”

  以诚待人,以勤做事

  “我只是个编辑,一个普通的读书人。”采访过程中,辜健一直强调这一点。“我能跟这么多文化人有交往,而且成为非常不错的朋友,说起来就是两个字:诚和勤。”

  辜健说,自己在与人交往当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诚”,是诚心诚意和作者交往,约他们写文章,在学养上尊敬对方,在交往中却是平视的角度。他不无得意地说,台湾画家何怀硕是个公认的“怪人”,但是两人谈得很投缘,“他说采访过我的记者很多,但是能成为朋友的只有辜健。我是有话就直说的人,他们反倒会更看重你。”

  辜健说,尽管交往过许多文化艺术界的朋友,但这么多年来,他唯一一次向人求画是向吴冠中。当年吴冠中到香港办画展,“我看了之后实在是非常喜欢,找到他,想买他一张小画,说我只是个穷编辑,只有五万块钱,问他卖不卖。当时五万块钱差不多是我的所有存款了,很大一笔数的。吴冠中说我也不知道值多少钱,这样吧,你到北京来,我送一幅给你。但我是真心喜欢他的画才想买的,从来没想过要人家送。”

  跟汪曾祺的交往也是如此。最初读到汪一篇华侨题材的小说,非常感动,1985年内地第一个作家代表团到香港,他立即通过同学沙叶新介绍认识了汪曾祺,聊得很投缘,汪回到北京之后就给他寄了一幅画来,现在也挂在客厅里。而当年他到北京去看望汪曾祺,汪曾祺说要送他一幅画,“我说我已经有你的画,不要了。这句话可能得罪他,还以为我看不上他的画呢。哈哈!”

  对于一名编辑,“勤”字更关键。辜健说,只有自己多读书,看过人家的东西,有感动,知道哪些作家、画家的作品,与作者有一个平等的视角,再去约稿就会顺利很多。当年他就是读到黄裳的文章之后,非常喜欢,主动写信去约他,最后黄裳成为《良友》的重要作者。

  辜健说,“作为一个编辑,勤肯定是第一位的,勤读书,勤工作。当年约稿我不知道写过多少封信。你们现在用电脑更方便了,无论是什么作者,收到人家的稿件一定要回复,很简单的事,但是人家能感觉得到你的认真和诚意。”

  采写:本报记者 刘炜茗

  摄影:本报记者 陈坤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