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物语OA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8 22:49:17

玫瑰物语by:燃风碎月 (OA)
2 前序 
你说,人的这一生,要遇到多少人? 不知道,好像也没有人做过彻底的统计. 不过其实大多数遇到的人,是不会在记忆里面停留太久的. 而被记住的人,也不是一定需要记得的:因为某些原因,你必须强迫自己去记住那些原本不想去认识的人的面貌,名字. 然後在失去了这样的理由之後,那个人也将从你的脑海中彻底失踪,埋葬在时间的洪流里,再也不见了踪影. 不过有没有这样一个人,没有任何被动的原因,你就是要去记住他,不由自主的要去记住他.即使想忘记,也不能如愿以偿. 要我说,根本不可能存在这麽样的一个人. 我无法想象一个人要拥有怎样的独特可以让另外的人对他如此的刻骨铭心. 亦或者,世界上真的存在这样的人,只是数量少之又少,类似於我这种平凡的人是没有机缘遇到的. 我原本坚信前面的观点,不过根据忍足侑士对於迹部景吾惨不忍睹的思念,我还是半信半疑的提出了後面的假设. 按照忍足侑士的理论,一个男人的身边可以是空虚无人的,但是他的心里势必存在一个让他时时刻刻都足以认真的去思念的人. 想到这里我半眯著眼睛回忆当时忍足的表情,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调侃语调,不过墨蓝色眼睛里突然闪现的那样一抹郑重的光亮,的确是让我为之一震的:这家夥,居然是认真的. 不过说实话,我怀疑这是不是他又一次的恶作剧,毕竟他身边的女人换来换去到让任何一个与他有点关联的人都眼花缭乱的地步. 说到这里,看来有必要介绍一下忍足侑士是何许人也. 其实完全可以用两句话来简单的概括,第一句就是他是大阪府一家大型综合医院的外科医生.第二句就是他这个人长相真是非常的帅. 不过这两句话在实际应用的时候都需要大量的补充. 首先忍足侑士不是一个普通的医生,而是一个相当优秀的外科医生,专家级的.每次说到他的职业,这位简直可以用不知天高地厚来形容的杀千刀的忍足都会相当自得的加上这麽一句,专家级的. 算起来其实他也没说谎,这小子的确可以算得上是专家级的人物. 从医学院毕业到现在只有短短两年的时间,他竟然已经成为了副主任医师. 如果这事件发生在距我千里以外的某个地方也就算了,当成个天方夜谭至多大不了感叹一声这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医学奇才. 不过没办法啊,这样的神话偏偏就近在咫尺的在我所在的医院里一天到晚大剌剌的闪亮. 时不时的露出一个促狭的笑容,潜台词估计就是那句非常经典的我是天才.让我非常怀疑这家夥究竟是不是樱木花道附身.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想,如果我是流川枫的话一定会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後在转身给他看後背的同时轻描淡写的以他刚刚好能听到的音量说一句白痴. 估计那样以来他会在千分之一秒内变成Q般,然後大喊死狐狸你是不是嫉妒本天才. 不过可惜他不是樱木花道,只是独一无二的忍足侑士.而我也不是流川枫,我只是夜白月. 夜白月是唯一一个第一眼看到忍足侑士的时候没有露出花痴表情的女人,为此忍足曾经十分郁闷的表示,我的冰冷性格可以从名字上面看出一二:夜嘛,本身就是黑漆漆的一片,你还白月,白色的月亮多!人啊. 其实我实在是懒得解释为什麽初遇的时候我镇定自若.怪只能怪我见到他的时候是他来到我所在的消化科做胃镜的时候. 先在屏幕上看到他虽不是千疮百孔但也布著溃疡点的胃,之後再看到他忍足大帅哥的英俊面容,我当时唯一想到的就是原来再怎麽漂亮的皮相之下,大家红红白白也没有任何不同. 不过我很疑惑要照他的名字决定人生的理论的话,忍足侑士的名字就比较令人费解为什麽他今天的职业是医生了.按照字典里面的解释,侑的意思就是在筵席旁助兴劝人吃喝,那麽显而易见侑士就应该是劝人吃喝的人了. 基於以上理由,我认为如果忍足坚持认为自己当医生才是正道的话,那麽说我性格冰冷也纯属造谣.况且我明显可以举例证明还是有东西可以感动我的. 比如,忍足侑士与迹部景吾之间的故事. 今天的天气阴沈并且稀稀拉拉的下著并不算是太大的阵雨,於是我忽然想到了某年某月在某个地方的场景. 既然思绪已经打开,那麽就讲讲这个故事吧.这个发生在忍足侑士与迹部景吾之间的故事.   
3 1、 
所谓天才,可能都会有一些为常人所不能理解的癖好. 比如说,忍足侑士喜欢玫瑰. 其实每个人都会有自己喜欢的花,那麽这样看来喜欢玫瑰也就不足为奇. 可是偏偏忍足喜欢的方式太过张扬: 每天早上在医院附近的小花店里买一支盛开的红玫瑰,那花大概是刚刚从茎上剪下来的,
娇嫩的花瓣仿佛可以掐出水来,萼片摸上去湿漉漉的,还带有清晨露珠的痕迹. 不打包装,忍足修长而有力的手指轻轻捏著花枝.一边玩赏一边走向自己的工作地. 这是每天早上八点左右必定发生在大阪府某综合病院门口的情形. 久而久之,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任你是怎样缺乏好奇心的生物,看到这麽一个英俊笔挺的男子手持红玫瑰,并且带著一丝丝玩味的表情从你身边飘然走过,恐怕也都会在心里面稍稍的幻想一下,能够接过那枝花的女人,是怎样的举世无双. 不过很可惜从来也没有这样的一个女人,或者更准确的说从来没有那样一个人从忍足手里接过那枝花. 忍足侑士的身边流水一样站立过无数的女人. 清纯的,妩媚的,天真的,成熟的,知性的,狂野的... 但是终究没有一个人,让忍足望在眼里,记在心里. 他的的确确是在每天早上买了一枝红玫瑰,不过那枝花不是为任何其他人而买的. ... ... 忍足每天早上要做的事: 在大堂打卡,三步并做两步爬楼梯到四楼自己的诊室.脱下外套换上洁白的医师褂,检查一下口袋里面插著的自来水笔还有没有墨水. 然後将玫瑰花插在窗台上的花瓶里,加一片阿斯匹林,倒上困好的水. 花瓶是忍足还在德国留学时买的. 那个时候和同学一起去邻近的捷克旅游,布拉格一条不知名的小巷里面,忍足无意识闯进了那家小店. 一家专卖自制的玻璃工艺品的小店. 只是进门的一瞬间,所有的注意力便被这个放在窗台上的小小花瓶所吸引. 也许是因为太阳在那个时候恰好移动了位置,几缕阳光透过花瓶洒在了地面上.而几经折射的光线已然变成了七彩. 清风从半开的窗子吹进来,瓶中的玫瑰如同精灵一般,微微点著头. 忍足一时间回不了神,直到店里面那个带著谦和微笑的青年男子来到他面前,仍然是维持著不变的姿势. 东欧人说英语的时候带著一种特殊的柔软感觉,忍足知道,他在问自己需要什麽. 忍足说我想要那个花瓶.他的手指向那个把他带进梦幻中的玻璃制品. 可是那个是不卖的.青年男子的回答也很直接. 忍足的嘴张了张又颓然合上,他怎麽解释自己在那一瞬间奇怪的直觉.光亮出现的霎那,他看到了那个人的脸. 无奈的摊摊手,似乎没有心情逗留下去. 为什麽喜欢那个花瓶? 後面的作坊间里传出一声问话,走出来的是另外一个男人. 他眼睛的颜色是捷克人所独有的,那种碧绿到发蓝的晶亮,美丽的无法形容. 忍足喏诺,不知道怎麽回答. 或许,那只是错觉...可我真的看到了... 抬起头来,他看到两人同时对他微笑,那是一个了解的笑容.不用更多解释. 其实有很多事情是用言语无法解释的,他在初一看到那个花瓶时候的表情已经悄然让旁人明白了一切. 最终他是抱著那个花瓶走出小店的,虽然店主人说不卖,可是没有说不能送给他啊. 那个有著碧绿眼眸的男人在吹制这个花瓶时所抱有的心情,与忍足在看到这个花瓶时候的心情产生了共鸣. 只不过,他所想念的人不在身边呢. 回头看过去,那两人仍站在原地目送忍足的离去.背著光,他们右耳上的一点闪亮分外明显. ... ... 後来忍足也曾经看过很多水晶玻璃制成的花瓶,那些价钱昂贵的宝贝在橱窗里闪著光,却是苍白的光. 他们只是来自流水线上的产品,当然没有溶入感情之後的灵性... 伸手轻轻抚摸玫瑰花瓣,动作轻柔的像是抚上恋人的脸. 忍足侑士没有告诉任何人,他不是喜欢玫瑰花,只是籍由这花儿,去怀念某个生活在他处的人. 他不能停止对这个人的思念,於是不能停止自己去买这玫瑰花. 忍足医师,这是今天的病历. 护士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看来往事的追溯需要告一段落了. 转过头来示意护士可以开始工作了,这时的忍足脸上已经挂上了他的招牌笑容. 你看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了所谓的真诚相待.每个人都有属於自己的面具,或者是温文如忍足,或者是冰冷如手冢. 自己的心迹,再也不为他人所知. 只是,真的不需要吗? 好寂寞...    4 2、 
天气似乎一天天暖和起来了. 午後的风虽然大,但是吹在脸上却是温热的感觉. 忍足随手拨了拨散乱的头发,索性伸开手脚躺在了地面上. 早上到刚才,已经在手术台上站了将近七个小时.身体虽然疲累不堪,心里倒是有种说不出的愉快. 我是真的不希望有人死掉啊...忍足心里说到. 因为家人是得病死掉的而去做医生,这叫荒唐. 因为家人是得心脏病死掉的而去做心脏病专科医生,这叫更向荒唐演大荒. 怎麽忽然想起了这个?忍足暗笑. 记得当初和那个人说自己的愿望是成为医生时,他愤愤然说出了这麽一段话.那时他的神情至今仍历历在目. 可是... 我就是这麽荒唐啊... 忍足侑士这辈子第一次体会到死亡的含义,是因为他的母亲. 时至今日,他已经不能清晰的记起那张曾经挂著全世界最为慈爱微笑的脸.却不能忘记,那种眼睁睁看著一个生命由鲜活走向永久沈睡的痛苦.
那年,忍足十一岁. 葬礼上,小小忍足一身黑衣.木然的听著牧师一路平调的祷辞... 於是尘归尘,土归土. ... ... 牧师说一声[阿门],众人也紧跟著双手合十说一声[阿门]. 沈重的棺木缓缓从草地上抬起,继而降入面前空洞的墓穴. 没有任何声音,甚至一粒尘土都没有飞扬起来. 忍足麻木的跟在父亲身後,将一束康乃馨放在墓碑前. 抬头想站起身来,视野中出现了母亲的照片. 一种恐惧感霎时占领了忍足的意志,他再也见不到她了,不管多麽的想念,不管多麽的需要,他都见不到她了. 他没有站起来,而是一下子跪在了墓碑之前,紧紧搂住那没有生命的石板. 大人们原以为忍足少年老成,从目睹母亲去世到之前的死者追悼,忍足都没有像一个孩子一样哭闹. 却原来,他是一直坠落噩梦之中到刚刚才惊醒过来. 忍足的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一粒粒掉落,没有人知道应该怎样安慰这个失去母亲的孩子.他,只是一个小孩子. [侑士,如果哪一天妈妈不在了,那麽,不要哭,好吗?] [为什麽?] [与其哀悼死者,倒不如珍惜眼前的人.] [妈妈不会不在的.] [侑士,知道麽,上帝是公平的.] [... ...] [如果你失去了一个对你来说重要的人,那麽不要难过,因为很快上帝会派来另外一个人.] [另外一个人?] [对啊,侑士.是另外一个对你重要的人.] [可是,还是失去了一个人啊.] [侑士,做人不能太贪心.] ... ... 啊,该死... 不知不觉间,居然睡著了.果然天气太好也是有害处的. 忍足侑士从草地上爬起来,手按在上腹. 最近一段时间,他的胃总是不舒服,好在疼痛还在可以忍耐的范围中. 去做过胃镜,说是浅表性胃炎,忍足也没有放在心上. 做医生的,特别是外科医生,一个大型手术持续十几个小时也不是没有. 如此折腾下来,没有谁的胃还健康如初. 如果说医生也有职业病,那麽胃病大概可以算是最普通的一种.   5 3、 
抬头看看墙上的表,四点二十七分,认真工作起来的话,时间过的倒是飞快. 翻翻桌上的病历,应该没有什麽漏掉的吧.那麽今天的工作,就算是完全结束了. 忍足站起身来开始在诊室里面走动,顺便活动一下因为坐了一下午而感到僵硬的四肢. 到了门边上,顺手开了门. 室内的空气有点闷. 不过,等等... 门外的一颗紫红色的是什麽? [侑士!!!] 巨大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响起,把忍足的鼓膜震得生疼. 柔柔耳朵,忍足看向那张因为惊喜异常而显得有点扭曲的脸. [岳人吗?] 完全是不确定的语气. [是我!是我!] [啊,好久不见了.] [真的好久了呢!国中毕业之後侑士都没有和我们联系过.] 心情由最初的极端兴奋渐渐平复下来,向日岳人的脸带上一抹哀伤. 下班的铃声适时响起,向来安静的医院充满了如同一般公司的嘈杂. 忍足也没有任何拖沓,开始换衣服. [一起去喝一杯吧,岳人.] [好啊.] 最後检查一遍诊室,没有落下任何东西.忍足拿起插在窗台上花瓶里的玫瑰.示意向日跟著他走. [Rosa rugosa.] 原本背对著向日的忍足因为这轻声的一句话猛然回过头来. [你说什麽?] ... ... [原来岳人是个博物学家啊.] [不像吗?] [啊,怎麽说呢?不是很像呢.] [侑士,你...] 忍足带著向日去了一家他经常光顾的小酒馆,两个人盘腿坐在榻榻米上,就著烧酒,开始讲述近十年来的生活. 辣口的菊正让两个人都有了微醺的感觉,望著对面曾经熟悉的脸,恍如隔世. 三年的高中,五年的大学,再加上工作了两年. 十年的日子,就这麽过去了吗? 流年似水呢! 如果不是向日岳人刚好到大阪参加学术会议,如果不是会议举办地刚好是他的母校,如果不是他的照片刚好摆在学校的荣誉栏里. 如果没有这麽多个[刚好],他和曾经亲密无间三年整的朋友也没有再碰面的可能. [Rosa rugosa.] 向日再次说起这个单词. [我现在终於知道它是什麽意思了.] [岳人说说吧.] 已经两颊泛红的向日轻轻摇动手指. [你这家夥,还真是狡猾.] 忍足不接话,只是笑笑的看著醉态十足的向日. [玫瑰啊...] 将瓶中最後一点酒喝干,向日主动说出答案. [你居然叫那个人玫瑰,还是用拉丁语的.] [那岳人又是什麽时候学的拉丁语呢?] [大学开始学博物学的时候喽.] [那时还能记得国中时候一个不了解意思的单词?] [废话,你每天要说一千遍,是人都记住了!] [是吗...] [不过啊,侑士.] [怎麽?] [知道麽,他被家里撵出来了.] ... ... 
7 4、5、6、 
4.
次日,忍足侑士和向日岳人出现在大阪火车总站. 两人眼里都布满了红血丝,很明显,前一夜,他们都没有睡好. 向日原本定下来的就是今天返回东京. 而忍足知道後也没有任何犹豫,一早上打电话到医院说自己的带薪假期从现在开始,也不管电话那一头主任的反应会如何,干净利落的挂线. 这样一番动作,看得向日目瞪口呆. 说什麽十年没有见面,忍足行事与彼时倒也没有太大不同: 从来不将旁人的目光放在眼里,如果遇到关於迹部的事情... 5.
东京到大阪乘坐新干线不过三个小时,可这段路忍足七年来从未走过. 身边的向日一脸严肃表情,从上车到现在一直不停的发著短信.时不时抬起头看忍足一眼,也不说话,回过来继续忙碌. 忍足转而看向窗外,高速行驶的列车原本就不是为了观光而准备的. 优美的风景在车窗里呈现出的只是模糊成一团的色彩.进入隧道之後更是只能感受到一片黑暗. 闭上眼睛,索性什麽都不去看. 脑海中,却浮现出迹部的脸. 6.
母亲去世那年,因为父亲工作调动的关系,忍足家搬到了东京. 而认识迹部,也是在这一年. ... ... 那天,忍足陪著父亲去拜访迹部的祖父: 父亲曾经的病患. 老人家见到懂事伶俐的忍足分外喜欢,便要他在这里住几天. 并且说自己的孙子也和忍足同岁,两个人可以成为朋友. 佣人在带领忍足来到二楼属於他的客房之後就离开了,只留下忍足一个人. 迈步走进房间,忍足的视线随即落在位於房间正中央的大床左侧的矮柜前.
那里好像落著什麽. 迈步走到床边,忍足蹲下来伸手去捡,指尖感到的却只是地板的冰凉. 仔细看了看,原来那只是一朵画上去的红玫瑰. 忍足摇摇头: 多麽精致的画工,一片片花瓣仿佛真的拥有生命力,甚至可以隐约感到玫瑰的香气.
难怪自己会被骗到. [切...] 这边忍足还在暗自赞叹,那边门口不知何时进来了人. 一声冷哼让忍足回过头去端详来人. 少年背光而立,让忍足看不清楚他的面貌,只有那一双眼睛闪烁著和阳光同样的明亮.
[上了你的当,还真是笨呢!] 忍足不待那少年开口,便自嘲起来. 被人抢去了台词,迹部景吾愣了一下,不知道应该怎麽接口. 看到一抹迟疑从那双形状美好的眼睛中闪过,忍足知道自己重新赢回了主动. 微微一笑,忍足站起身来走到少年身边. [很棒的蛋彩画.] 说话间,忍足的注意力被迹部的脸上某处吸引了过去. [你居然知道蛋彩画?] 迹部惊奇的问. [嗯.] 心不在焉的回答了一句,忍足继续看著迹部的脸. [你在干什麽...] 话还没说完,迹部猛地反应了过来. [本大爷还没无聊到在自己的脸上画颗痣来玩!] [哦...] 恍然大悟的语气. [我就说怎麽这麽真实嘛.] [你...] 迹部觉得自己快要被气死了. 眼前的这个家夥虽然一脸和煦的微笑,说话也温文尔雅,但根本就是故意在招惹自己. 转过身想离开,耳畔却又飘来那柔和的声音. [美丽的Rosa rugosa啊!] [你管我叫什麽?] 迹部发誓自己从来没有尝试过如此咬牙切齿的语气. [... ...] 忍足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 也许因为父亲是医生吧,当别的小孩子呀呀唱著儿歌的时候,忍足口中念著的却是人体两百多块骨头的拉丁文名称. 同样的,看到各种植物,父亲也会告诉忍足它们的拉丁文名字. 平时这样说,大家也见怪不怪:父亲的朋友们都来自於同一圈子,没有人听不懂. 可是今天... 本来想改正自己的错误,但看到迹部当下的样子,忍足改变了主意. [原来你是希望我叫你Rosa rugosa.] 忍足没有被迹部的气势所吓倒,脸上的笑容没有一点褪色. [那就如你所愿吧.] [你...] 迹部再次无语.这人简直是自己的克星. [饿不饿?收拾好下来吃东西吧.] 叹口气,他决定转移话题,不再与其纠缠下去. [还有,我叫迹部景吾.] 毫不犹豫的走下楼去,最後听到背後那人说: [我叫忍足侑士.] 关於[蛋彩画]:
以易溶於水质媒介调制颜料所作的绘画.即标准的调和载色体是用水稀释的天然乳胶,即蛋黄.蛋彩画底是涂有薄薄数层石膏浆的硬木或墙板.纯蛋黄乳剂的蛋彩画以脱脂棉擦亮後,画面呈现绸缎般的悦目色彩.  8 7、8、 
7.
其实迹部听到了祖父让忍足留下来的决定. 忍足刚来的时候他没有出来,因为之前见过几个跟随父母来家里拜访的小朋友. 一个个唯唯诺诺,对迹部言听计从. 迹部不喜欢这样的人,他一直期待能拥有一个对等的朋友. 地上的玫瑰是早就画好的,为的就是吓走那些他不喜欢的人. 之前也有人上当.在发觉被骗後,他们只会假惺惺的说,画得太好了,没看出来.迹部少爷真是厉害之类的话. 边说,边不停的搓著手.那明显是心虚的表现. 对於这类人,迹部嗤之以鼻. 原以为今天这人也不会有什麽不同,没想到... 迹部的唇边浮出了一个微笑,那就让他留下来好了. 和他在一起,应该不会寂寞吧. 虽然可能会很生气. 8.
他叫迹部景吾.那麽应该就是那位老人的孙子了. 望著迹部离开的背影,忍足心里忽然想起了母亲临终时候说过的话. [侑士,知道麽,上帝是公平的.] [如果你失去了一个对你来说重要的人,那麽不要难过,因为很快上帝会派来另外一个人.] 母亲去世後,迹部是忍足认识的第一个人. 那麽,这是不是意味著迹部是代替母亲出现在忍足生命中的那个重要的人呢? 也许吧. 那样一朵美丽的Rosa rugosa.有点火爆的Rosa rugosa.   
9 9、 
[喂...侑士,醒醒!] [嗯?] [我们已经到东京了.] [这麽快?] 伸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忍足站起身跟随向日下了车. 算起来,也已经有七年没有到过东京了.可是周围的环境怎麽看都没有一丝一毫的陌生. 也许,城市发展到某个程度,就已经是极限.无论再去做什麽,都不会有更大的改观. 那麽,爱或恨走到极限,也会有了定论吧? 轻车熟路的走向站台出口,却被身後的向日一把拉住. [我们还要等人.] [等人?] 忍足不解的发出疑问. 向日也不多说,指了指临近站台的告示板. 上面显示著: 11:27 神户-东京 到站 看了看手上的表,11:26,还有一分锺. 没容忍足多想什麽,远处列车已经呼啸而来. 车子停稳,走下来的人让素来镇定的忍足也不禁一愣. [冥户...和...凤?] 这是怎麽回事?开同学会吗? 来不及说出心中的疑问,向日接下来说的话更让他感到难以置信. [直接回去,慈郎的车要十二点半到站.] [等一下!] 拦住准备行动的三人,忍足一定要解开心中的疑惑. [慈郎从什麽地方回来?为什麽大家都聚齐了?这是要干什麽?] [我在大阪,他们两个从神户过来,忍足你那麽聪明,还不知道慈郎去了什麽地方吗?] 向日白了忍足一眼,也没什麽好气. [京都.] 忍足准确无误的说出了答案. [你们是去找我的吧?] [还好找到了.] 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也总算让忍足明白了一切. [为了迹部吧?] 一片沈默... 半晌,凤开了口. [部长很想念忍足学长的,虽然嘴里不说.] [怎麽没说,每次吃饭都是,这个菜如果侑士做的话会怎麽怎麽样,那个汤如果侑士做的话
会怎麽怎麽样...] 愤愤然发牢骚的是冥户. [不过说起来,忍足你还真狠心.跟任何人都不联系,这次迹部出了这麽大的事情,如果我
们不找你,你还是不会回来的吧?] 不会回来吗? 忍足对三人笑笑没有说话,他心里清楚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10 10、 
一行人来到冥户与凤共居的两层欧式建筑,在门被打开的第一时间,忍足视野中出现了迹部的身影. 他一身白色休闲装靠在沙发上.右腿支起来,肘部撑在膝上,手托著腮.背部因为这个动作而微微弯曲,与头颈之间形成一条妙不可言的曲线. 迹部原本是微闭著眼睛的,因为门口的响动而睁了开. 看见忍足,也不见有分毫的惊讶,似乎料定了他一定会来似的. [你们回来了.] 迹部的语气淡然. [嗯.] 忍足的回答也风轻云淡. [那麽,准备烧饭吧,要饿死了!] 伸手拉住边说话边走向厨房的冥户,忍足说了一句令所有人为之一振的话. [我来吧!] 刚刚从冰箱里取出的Mozzarella触感冰凉,颤巍巍,嫩滑滑的样子让忍足实在抵挡不住那诱惑丢了一块在嘴里. 水牛奶制成的乳酪口感清淡而细腻,细细品味似乎还有点鲜乳酸的味道. [唔...] 忍足满意的发出一声感叹. [吃个东西也要发出这样的声音吗?] 斜倚在厨房门边的冥户不可思议的看著忍足刚才一系列的表情和动作. [你活像在发情.] 忍足心里说你怎麽会懂,要知道Mozzarella在我心目中可是有著不同的含义. 遐想被打断,忍足手边的动作开始加快: 将长圆形的小番茄摘去蒂部後一剖两半,法式咸味干面包和乳酪一并切成小块,一比三比
例的意大利醋和橄榄油放进容器,撒上点欧莳萝做调味. 搅拌均匀後尝了尝,不错.Prima! (这是月光最喜欢的沙拉做法,真的好吃的不得了,有兴趣的大人可以尝试.) [侑士!这是什麽怪味道啊?] 刚尝了一口沙拉,向日就忍不住吐著舌头抗议. 根本没有理会旁边的人在说什麽,忍足只是专心看著眼前的迹部. [本大爷喜欢的东西,是你们这种平常人能理解的吗.嗯啊?] 一反前几日反常的沈静,忍足身旁的迹部倒是恢复了平日里的状态. [侑士也喜欢吃这样的东西吗?] 向日没有再吃一口的勇气,手里一把叉子在碗里面东戳戳,西戳戳. [啊...] 忍足其实没有说,第一次吃到的时候也是感觉难以下咽,不过没有办法,谁让这是迹部的
最爱呢?次数多了,也就渐渐习惯了这种味道. 你看,因为喜欢一个人,就连口味都逐渐变得一致起来. 爱情这东西,还真是奇妙! 结束了除迹部外人人都不甚满意的午餐,大家聚集在客厅准备看一部据向日说很棒的电影. 厚厚的窗帘拉上,明媚的阳光一瞬间被阻隔在了外面. 伴随著轻柔的音乐,一对有情人在三流导演指导的三流电影中开始了一次次擦肩而过:这
是三流编剧的通病. 忍足正在心里暗暗嘲讽这向日的品位真的有够差,却发现坐在身边的迹部正站起来向门外走去. 毫不迟疑的跟过去,两人在门口面对面的站定. [居然要本大爷看这样的烂片...] 话还没说完,迹部的嘴被忍足轻轻掩上. [小景,你还要假装坚强多久?] 迹部一颤,抬起头望向忍足的眼睛,而忍足也望著迹部,一瞬不瞬. 他们似乎都融化在对方的目光中. 半晌,忍足开口. [早就想来看你,可是那些年学业太忙,走不开.医学院的,你不是不知道.後来工作了,就更没有时间.] 可是时隔七年,你还是来了. 说走不开,但一有借口,你就这样飞蛾扑火似的来了.   
11 11、 
忍足和迹部站定在标号为49的Appartement门前:这是忍足国中三年所住的地方. 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插进锁孔,向左扭转两圈半,忍足推开了尘封已久的大门. 屋内的家具都已白布蒙著,无言的诉说主人离开的时间良久. 忍足一边走,一边掀开手边的蒙布.阳光照射下,灰尘在空中上下飞舞. 打开窗子让新鲜空气流动进来,忍足环视了一下四周. [就暂时和小景住在这里吧.] [暂时?] 迹部不太明白忍足的意思. [啊,我的假期是20天.] [然後呢?] [当然是回大阪了.] 忍足回答的理直气壮. [这样...] 迹部的眼中浮现出失望. [小景也要和我一起走啊.] 迹部闻声抬头,却发现忍足墨蓝色的眼瞳比没有繁星点缀的夜幕更加深邃. [你不问我为什麽吗?] [嗯?] [为什麽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小景想说的话自然会说了.] [呵呵...老头子要给我相亲,被我拒绝了.] [不只如此吧.] [果然还是侑士了解我啊.] 迹部脸上慢慢浮现出那标志性的华丽笑容. [我不过告诉他,这辈子我只爱忍足侑士一个而已.] [老人家被你吓坏了.] [可能吧.] [不过,如果换成是我,我也会说,这辈子我只爱迹部景吾一个.] 说话间,忍足将迹部揽在自己怀中,低声在爱人耳边呢喃: [小景,从现在开始,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怀中迹部的曲线与自己身体密合如一体,胸前感觉到一股温热而湿润的流体缓缓扩散开
来. 双臂不由自主的加重了力道,似乎想把他揉进自己的体内才好. 眼看著窗外的光线由下午明亮到刺眼一点点暗淡了下来,屋内的两人却动也没动. 他们就这样紧紧的拥在一起. 即便下一秒是世界末日,有了依靠的心也不会慌张.   12 12、 
傍晚时分匆忙出去添置了一些生活必备用品,之後又简单的打扫了一下房间. 这二十天的生活总算可以有了保障. 是夜,忍足将眼睛已经快要合上,但还是顽固的要和自己聊天的迹部撵到了卧室去睡觉: 这几天,他恐怕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忍足开始处理自己的邮件. 因为自己临时放假而暴走的专科主任发疯一样写了好多邮件,忍足一边看,一边没心没肺的微笑. 为了迹部嘛... 虽然平时里主任对他也是照顾有加,不过没办法,重色轻友是忍足一向的作风啊. 强迫自己以尽量充满歉意的口吻回复了一封信之後,忍足也感觉到困意阵阵袭来.看看
表,已经是午夜一点还要多. 这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实在具有太大的冲击力,一直处在兴奋与震惊当中居然对时间失去了概念. 冲了一个澡,忍足一边擦著头发一边走了出来. 今天晚上,他是准备睡在客厅的沙发上的. 将毯子铺好,忽然想起来睡衣被迹部一并放进卧室忘记那了出来. 走到紧闭的门口,忍足刚刚想敲门却又在下一刻放下了手:迹部应该睡著了吧,如果惊醒了他总是不太好. 於是他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却发现里面竟然还亮著灯并且放著音乐. 迹部并没有睡,他正半趴在床上,手边铺满了一堆明信片. 忍足呆站在门口俯视床上的迹部,灯影下半明半暗间他看到那柔滑光洁的皮肤,以及原本不应笼罩在他周身,那叫做[落寞]的感觉. [小景...] 忍足出声呼唤. 床上的人似乎已经陷入了某种回忆当中,开门的声音完全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怎麽?] 听到自己的名字,迹部应声抬起头来. 忍足没有说话,只是走到床边坐了下来,翻看那些明信片. 一张张都看过一遍,他难以置信的开口问: [怎麽还留著它们呢?] [这些都是侑士留给我珍贵的回忆呢!] 迹部的手指同样修长,只不过指甲圆滑而且微凸,像极了贵公子的模样. 这样的手指缓缓滑过一张张因为经常把玩而磨毛了四边的卡片,轻柔的动作充满了爱惜. [睡不著的时候,就拿出来翻一遍,想著每一张的来历.不需要多长时间,就会累了.] [这样吗?] 忍足没有勇气多问下去,上帝知道这麽多年来每每自己也同样难以入睡时,会祭起怎样的回忆. [有时候,我常常这样想...] 迹部抬起头来,深深望进忍足的眼. [我把一切都给了你,其他人什麽都不给了.我清楚的知道,我所作的一切和我会怎样被别人瞧不起.可是尽管如此,我仍然感到高兴和幸福.即便给我全世界最珍贵的财宝,我也不会放弃对那段美好时光的回忆...] [我知道,我知道.] 不忍心再听下去,忍足又一次伸手揽过迹部,将他放在胸前. 奇怪吗,不管搁了多久,对於这个温润精瘦的身体,忍足都没有陌生的感觉. Hifi里Boccherini的大提琴曲这一瞬间突然高亢了起来,在过分华丽的乐曲当中,分明包含
了亲切,轻柔并带有一点伤感的色彩. 一如迹部的人. 当迹部在清晨的阳光当中醒转过来的时候,睁开眼正对上闪著天鹅绒般华彩的墨蓝色眼睛. [早啊,小景.] 以往华丽丽的微笑转为最真挚的甜蜜.迹部缓缓开口. [早啊,侑士.] 真是一夜幸福的安眠. 上一次这样在所爱的人怀中醒来,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吧?   13 13、 
忍足发觉在自己学业的转折点上,命运也会跟随著有所改变:
国小毕业的时候,他的父亲因为失去母亲而从大阪远走东京,是他有幸认识了这辈子最重要的人,迹部景吾.
国中毕业的时候,他却因为父亲接受了来自德国的邀请而即将远离迹部.
三年时间相处下来,两人都心知肚明彼此的感情完全不是单单普通朋友那样单纯.可是他们都还太小,小到无力掌控自己的命运.
[等我.]
临走前,忍足只对迹部说了这样一句话.
[好的.]
迹部点头.
没有更多的话语,一切的深意都尽在这简单的二字中.
忍足年纪虽小,但从母亲去世时候就不再是给孩子.而迹部,从来都不是孩子.
他们明白自己的选择. 东京到法兰克福十一个小时的飞机,下来之後再转飞慕尼黑.
晕头转向走出[国际到达],忍足一眼看到写著父亲名字的木牌高举,其後是一个满脸好看笑容,棕色头发的年轻人.
一头栽在深蓝色Passat的舒适座位里,忍足睡著了.
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来到了一个名叫Regensburg的陌生地方.
车子沿著一条静静流动的河流前行,棕发男子伸手一指:
[Wissen Sie, dass die Donau ist. (知道吗,这是多瑙河.)]
忍足眉头一皱,德语的语调还真是生硬.
转过头来看向右边那闻名遐尔的大河,那宁静一如湖面般的河流却奇迹的熨烫了忍足一颗疲惫的心.
就是要在这里生活三年吗?
又是一个三年吗? Regensburg的城徽底色大红,上面交叉两把白底黑边的钥匙.
忍足常想,如果他和迹部是两颗上著锁的心,那麽彼此手中一定握著开启对方心灵的钥匙.
於是上帝安排他们相识,这是命运.
其实忍足在来到这个城市的第二天就喜欢上了这里:
父亲曾在德国留学多年,自然也教会了自己说德语,而这里所散发出来的气氛,也似乎隐隐与父亲有所默契,同样是他所习惯的.
他开始和所有周围的德国孩子一样进入了Gymnasium读书,不久之後流利的德语使他和同学打成一片.
利用德国众多的假期,他将曾经只是地图上一个个地理名词的地方变成了真实的记忆.
德国人似乎有印制明信片的爱好,不管多麽小的一个城市,哪怕人口只有区区数万,也会有数量众多美丽的城市明信片.
他总是顺手买上一张,然後贴上一块一欧元的邮票,写下那个烂熟於胸的地址後扔在邮筒里.   14 14、 
忍足常常想,这样过三年,也不是不好的.
只是有些时候,事情不能如同想象一般顺利的进行下去.
比如说,忍足不能想到,送父亲去比利时开会时,在机场看到他走进安检的背影是留在忍足心中父亲最後的模样.
因为习惯了父亲这样飞来飞去,也因为想到三天後就可以见面,父子两个在侯机的时间里都没有多说什麽.
忍足想起这段经历时常後悔,这恐怕也在潜意识里影响了他对於未来的选择.
送走父亲是在傍晚,回来的路上在Stadt Theater旁的McDonald里小坐了一会儿,喝杯橙汁,吃个汉堡.
忍足其实本来也不是很喜欢这样的高热量速食,不过这里的McDonald的确有点小小的不同.
走过所有的地方,都看见千篇一律红底黄字的招牌下面一个红发小丑端坐在椅子上.而这里只是静静的开著一扇小门,上面一个大大的花体M,旁边写著Goldenen McDonald.
金色的McDonald?忍足忽然想起了一个浑身闪著耀眼光芒的人.於是也不犹豫,就这样成为了这里的常客.
吃好饭之後出来,慢悠悠转回Uni区.
到家後,习惯性的打开广播听Bayern Drei音乐台,却意外的是一直音调轻松愉快的主持人正万分严肃的在播送新闻.
几个关键名词跳入忍足脑中,他就那麽霎那间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Flugzeugunglueck(空难), LH3375(汉莎3375航班),Bruessel(布鲁塞尔).
在打开电视,时间刚刚好看到巨大的波音707爆炸成为一朵巨大的烟花,所有人的生命在一瞬间灰飞烟灭.
那一年,忍足十六岁.
父亲去世後的几天里,忍足恍恍惚惚中总在问自己,为什麽不幸的事情总在自己身上发生:
十一岁的时候,母亲永远的离开了他,而当他成为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时,父亲也不再陪伴他了.
或许是因为他已经长大了,而父亲也累了.
在操劳了那麽多年之後,在忍足终於长大之後.
可是,我毕竟只有十六岁啊.忍足心里这样想. 那时正是春天,城区所有的草地上密密的开满了一种名字叫做Loewenzahl的金黄色小花.
其实也只不过是蒲公英,忍足不知道为什麽德国人要把这柔弱的小花叫做狮子的牙齿.
铺天盖地的灿烂颜色并没有让忍足的世界变得明亮起来,那段时间,他异常的消沈:
他害怕见到外面阳光灿烂,於是常常白天躲在家里睡觉.到了晚上睡不著时却又开始害怕独自一人呆在家里,变幽魂一般在无人的街道上游荡.
德国人的夜生活其实不甚丰富,商店和超市早在晚上六点左右就关起了门.只有咖啡馆里还隐隐传出音乐和喧哗的声音.
没有人在意这样一个满脸迷惘表情的东方人,於是夜复一夜的,他逗留在多瑙河边看星星.
满天空镶上了小星斗,它们尽著自己的力量,把点点滴滴的光芒交织在一块儿.不像阳光那麽刺眼,也不像月光那麽清澈,却是明亮的.
爸爸,妈妈,你们是不是都在天上看著我呢?现在的我,一定让你们失望了吧?可是啊,我实在不知道应该怎麽振作起来呢.
[侑士.]
象是回应他的内心想法一般,忍足听到了一个一生一世都难以忘怀的声音.
[小景.]
他难以置信的转过身来,做梦一般看到了风尘仆仆的迹部.
[我一听说就赶来了.]
迹部快步走上前去,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
[让我陪著你.] 
19 15、 
是夜,迹部陪伴忍足回到家中.
躺在忍足的床上,迹部能清晰感受到那个人身上独有的气息.
於是忍不住探头看睡在床边地板上的忍足.
明显就是没有睡著,虽然闭著眼睛,却能看到长长的睫毛在轻轻颤动.呼吸也不若熟睡一般绵长,不时还发出一声细微的叹息.
这真的还是迹部所熟悉的那个永远面带微笑的忍足吗?
心里一紧,随即翻下床来钻进忍足的被窝.
[小景,你要干什麽?]
觉察到动静,忍足马上睁开眼睛.
[今晚我要和你一起睡.]
哼,就知道你没睡著.
[快会床上去,地上硬.]
[那你也和我一起上去.]
[不要闹.]
迹部见忍足这般态度,也不再言语什麽.只是蹭到忍足怀里,紧紧的贴了上去.
[小景,你...]
忍足只觉得虽著迹部在身边越蹭越紧,体内分明有一种一样的欲望在滋生.倒抽一口气,他问道:
[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麽?]
[我知道.]
迹部的目光清澄而坚定.
[我知道.]
[你不知道.]
[我知道.]
[你不知道.]
迹部无奈的摇摇头,不再争辩.
[侑士,这辈子我们只能属於彼此.]
[我明白.]
[所以...]
[但不是现在.]
忍足快速接过话,不等迹部说完.
[爱你,所以不能伤害你.]
[这不是伤害我.]
[不,任何事情都应该发生在恰当的时候,所以...]
忍足相信迹部明白他所要说的,便不做更多的解释,低下头来,将一个吻深深的印在迹部的额头.
伸出右臂垫在迹部颈下,左臂则搭在他纤细的腰间.
忍足安心的闭上眼睛,失去双亲之後,第一次在夜里进入梦乡.
望著近在咫尺那张平静的脸,迹部抬手轻轻抚摸:
[侑士,我们回家吧.]
写在後面:
总觉得小狼其实是非常有责任心的动物,因为心中想起他时,画面总会定格在他在与青学的比赛中打出〃棕熊落网〃时.那个忍足眼神坚定,最令我为之动容.迹部说,忍足是冰帝最难缠的人,是最懂得取胜之道的人.那麽推此及彼,对待心爱的人,他一定不会轻易做出什麽不合时宜的举动.
总之,我是这样想的.貌似和众多大人心目中的忍足不太相符.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嘛~是不是也可以这样解释我的想法同样合理呢?
又:其实忍足根本就不需要喝那个[绅士一号]嘛,lue家的女王来我们这里寻找绅士不就好了?   20 15、 
是夜,迹部陪伴忍足回到家中.
躺在忍足的床上,迹部能清晰感受到那个人身上独有的气息.
於是忍不住探头看睡在床边地板上的忍足.
明显就是没有睡著,虽然闭著眼睛,却能看到长长的睫毛在轻轻颤动.呼吸也不若熟睡一般绵长,不时还发出一声细微的叹息.
这真的还是迹部所熟悉的那个永远面带微笑的忍足吗?
心里一紧,随即翻下床来钻进忍足的被窝.
[小景,你要干什麽?]
觉察到动静,忍足马上睁开眼睛.
[今晚我要和你一起睡.]
哼,就知道你没睡著.
[快会床上去,地上硬.]
[那你也和我一起上去.]
[不要闹.]
迹部见忍足这般态度,也不再言语什麽.只是蹭到忍足怀里,紧紧的贴了上去.
[小景,你...]
忍足只觉得虽著迹部在身边越蹭越紧,体内分明有一种一样的欲望在滋生.倒抽一口气,他问道:
[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麽?]
[我知道.]
迹部的目光清澄而坚定.
[我知道.]
[你不知道.]
[我知道.]
[你不知道.]
迹部无奈的摇摇头,不再争辩.
[侑士,这辈子我们只能属於彼此.]
[我明白.]
[所以...]
[但不是现在.]
忍足快速接过话,不等迹部说完.
[爱你,所以不能伤害你.]
[这不是伤害我.]
[不,任何事情都应该发生在恰当的时候,所以...]
忍足相信迹部明白他所要说的,便不做更多的解释,低下头来,将一个吻深深的印在迹部的额头.
伸出右臂垫在迹部颈下,左臂则搭在他纤细的腰间.
忍足安心的闭上眼睛,失去双亲之後,第一次在夜里进入梦乡.
望著近在咫尺那张平静的脸,迹部抬手轻轻抚摸:
[侑士,我们回家吧.]
写在後面:
总觉得小狼其实是非常有责任心的动物,因为心中想起他时,画面总会定格在他在与青学的比赛中打出〃棕熊落网〃时.那个忍足眼神坚定,最令我为之动容.迹部说,忍足是冰帝最难缠的人,是最懂得取胜之道的人.那麽推此及彼,对待心爱的人,他一定不会轻易做出什麽不合时宜的举动.
总之,我是这样想的.貌似和众多大人心目中的忍足不太相符.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嘛~是不是也可以这样解释我的想法同样合理呢?
又:其实忍足根本就不需要喝那个[绅士一号]嘛,lue家的女王来我们这里寻找绅士不就好了?    16.
那次之後忍足曾经对迹部说:
[虽然我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但我知道,只要有你在,我一定不会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 回到日本之後的忍足,表面上看起来和从前没有什麽两样.
还是那麽一抹玩世不恭的微笑挂在脸上.在阳光下打著关西腔对迹部一本正经的说小景你不知道我的神户口音和大阪其实是不同的吗.
可是即便如此,迹部仍然知道忍足的伤口从来未曾愈合.那是内伤,隐藏在心灵深处,不为外人所知的内伤.
高中三年级的生活紧张而又有条不紊.
不管是忍足还是迹部,对於他们来讲成绩都不是最最头痛的问题.
他们所困惑的是不知道未来应该走向何处.
迹部的压力来源於他的姓氏.
做为日本商界一个实力雄厚的财阀家族,身为长孙也是唯一男孙的迹部最终所做的必须是继承家业.
他没有选择的余地,这是自小时候开始就被无数次灌输的思想.
为此,他曾经想忍足抱怨过.
可是忍足呢:
母亲因为心脏病去世的时候他所下定的决心就是成为一名医生,甚至连带决定了今後所走的方向.
迹部也无情的嘲笑了他的荒唐,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忍足实现这一理想的决心.
他们两个人都有自己不得不走的路,也都有选择这条路名正言顺的理由.
无奈之下,迹部向忍足提出了建议:
那样的话我们两个就一起进早稻田大学读书吧.侑士你读医学,我呢,就读经济好了.
忍足很奇怪迹部为什麽不肯选择公立的东京大学,那里也同样有口皆碑.
转念一想,果然走到哪里都是华丽迹部啊.
公立学校,用他的话来讲就是给贫民就读的吧.於是选择了私立的早稻田?
应该这样理解吗?
可是...
怎麽办?忍足在心里悄悄的问自己.怎麽办?
从来,迹部的意思他都是微笑著说[嗨,嗨.]然後毫无异议的顺从.
可是这一次,他不愿意.
他想回到关西去.不是留有他小时候最美好记忆的神户.而是大阪,父母亲的母校所在地.
父亲毕业於大阪大学的医学院,母亲来自於文学院.
他们两人在那里度过了一生当中最为珍贵的青年时光.
把志愿申报表拿在手里,忍足的心里呼唤了一万次Osaka.
他从来没有过一刻向现在这样孤独,那是一种连最为亲密的迹部都不能填补的孤独.
象是内心深处一点点渗透出来的寒意,让他发冷.
於是他明白自己原来是这样的想亲近他的父母,只有走进那个校园,才能让他的心灵温暖起来.
[对不起了,小景.]
忍足默默的向迹部道歉.
表格上交前的最後一个夜晚,他还是在那张微薄却承载了莘莘学子希望的表格上写下了大阪大学.专业:临床医学.
只是他不知道,在他改变了志愿的同时,迹部也做出了令他为之以外的事情.
两个人的命运,都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改变!   
17.
大学的五年学生生涯对於忍足来讲,基本上可以称得上是惬意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家族几代人都是医生的缘故,忍足总觉得看似陌生的医书在自己眼里都有熟悉的感觉.
那些在别人看来艰深晦涩的医学术语,忍足读起来却朗朗上口.
大家称他为〃天才〃.
从一年级开始一直到忍足毕业离校之後,他的名头在这偌大的校园里都是响当当的.
不过,也有人叫他〃怪物〃.
这也不足为奇.
从上了解剖课开始,忍足就表现出来一种令人难以解释的冷静.
第一个站在冰冷到恐怖的尸体前,第一个拿起了手术刀,第一个伸手触摸了腹内的脏器...
然後下了课,他还可以坐在食堂里镇定自若的一口一口吃著猪排.
其实忍足自己也很奇怪,为什麽明明自己也是怕的要命,却硬是可以在众人面前假装镇定.
回家之後花了好长时间,他才能克服在看到红色的时候头晕目眩的感觉.
可能是从离开迹部的那一刻开始,忍足潜意识里就下定决心要戴上面具做人,不再展露自己的真心.
也许,之所以後来见到的忍足能够笑的那麽灿烂,就是因为没有放感情在里面的缘故吧!
不是吗?
真正的红玫瑰的花瓣边缘是略微发黑并且有点卷曲的,即使再怎样的赏心悦目,仔细看来都有或多或少的缺憾.
而假玫瑰确是真正的完美.完美的你无法挑出一点瑕疵.
可是尽管这样,假的无论怎麽都没有真的受欢迎.
毕竟,那是没有生命的东西.
现在挂在忍足脸上的笑容,就是这样没有生命的假东西.
当然,这并没有影响忍足受欢迎的程度.
这样一个人世少有的极品男子即使是这样仅仅出於礼貌的展露出笑容,你还是无法控制的走上前去亲近他.
可身边这样人山人海人潮汹涌,却令忍足无法抑制的感觉到寂寞.
真是的,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但这就是人心,永远不会满足的人心.
时至今日,忍足不敢想象迹部发觉他离开会是怎样的悲伤或者愤怒,他也不愿想象那个情形.
於是没有勇气面对.
前後思量,忍足开始买玫瑰,在思念迹部的时候买那种鲜红到刺眼的红玫瑰.
一开始的时候隔几天买一只就好.
可是他不知道那种心底的暗潮一旦得到浮出现实的机会,便成为洪水泛滥成灾.
天天买朵红玫瑰,成为了类似於上课或者吃饭一样每天必做的事情.
上学的时候,那是医学院的一道风景线,毕业了,风景转移到工作的病院前继续存在.    
18.
忍足断断续续讲述这些年的生活给迹部听时,是在大阪自己的公寓里.
陪伴迹部在东京住了将近二十天,随後两人一起返回了大阪.
现在忍足的桌子上横七竖八摆了好多份关於眼科的论文.当然,不是忍足要转行,这是迹部的专业.
是的,就在忍足下定决心回到大阪父母的母校之际,迹部也做出了一个令整个家族为之一振的决定:
他也选择了在医学院就读.
为此他的父亲曾经大发雷霆,可是迹部景吾固执起来又有几个人能改变他的想法.
倒是祖父看出了些许端倪:
[是为了忍足那小子吗?]
[是.]
迹部也不隐瞒,干脆利落的承认.
[你可以不从商,但是迹部家的子孙,不管做什麽,都要做到最好.]
[是的,我明白.]
[不过也不要高兴的太早,记得你的一举一动都关系著整个迹部家的声誉.]
[我明白.]
说这句话时,迹部还因为想象著五年大学可以和忍足朝夕相处而兴奋不已.
但是很快,在看榜的时候他发现了异样:
早稻田大学的录取榜单上根本就没有忍足的名字.
给忍足打电话,没有人接听,只是答录机在机械的工作.
再去忍足的公寓,敲门也无人应答.
从踩脚垫下拿出备用钥匙,打开门的同时映入眼中的是一片白色.
所有的家具都蒙上了白布.很明显,短时间内,主人是不会回来的了.
手中的钥匙[!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忍足侑士!]
没有留下任何的线索,迹部知道忍足是安心要消失的.
罢了,那就随了他的心愿.
只是如果不愿意留在东京,当初为什麽不能说呢?
两个人不是最最亲密的吗?
无法解释别扭的忍足啊...心里究竟是怎麽想的?
怕迹部伤心,那麽这样就不会伤心了吗? 现在迹部笑眯眯的讲著当初寻找忍足的那段经历,云淡风清的.
可是任谁都能听出来深藏其中那种无奈.
[对不起.]
[没关系的,侑士.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们会在一起.] 
  
19. 
宽大的写字台前,忍足和迹部两个人分坐在相邻两边.一人手边一堆纷乱而放的资料. 
莫扎特舒缓优美的小夜曲在十平见方的空间内流淌. 
根据天才忍足的解释,有节奏并且章节分明的古典音乐有助於提高工作和学习的效率.而其中首选的,便是天才莫扎特的作品. 
天才的见鬼理论.迹部心想. 
明亮的灯光下,忍足一边轻声复诵手上的德语论文,一边不时拿起笔来做标记. 
为了迹部研究生的毕业答辩,忍足没少费心找资料.反倒是身为当事人的迹部在一旁闲闲的看著忍足忙碌. 
问其原因,迹部只是斜睨了他一眼: 
[有你这个天才在,本大爷还有什麽好担心的.] 
虽然还是那种极其嚣张的语气,却听的忍足欣喜不已. 
想到这里,他不禁失笑. 
放下手里的笔,想要活动一下因为太长时间保持同样姿势而僵硬的脖子. 
刚刚一转头,却正与迹部四目相对.对上那在白炽灯光下泛著金色的琥珀双眸. 
看著身旁一瞬不瞬盯著自己的恋人那副出神模样,忍足的唇边又一次漾出微笑. 
伸出手来触碰迹部光滑白皙的脸颊,成功看到回过魂来的迹部脸上些许慌乱一闪即逝. 
[小景在看什麽那麽专注?] 
[没.] 
[那...] 
[只是在听而已.] 
[听?] 
忍足有点不是很理解迹部的意思. 
[听侑士读论文呢.] 
[可是小景并不懂德语啊?] 
其实要说忍足是个浪漫种子,有的时候却也著实不解风情. 
在迹部看来,他在说什麽,用什麽语言说,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在自己的身旁,可以听到他说. 
莫要说声线动人如此,纵然忍足泯然众人,也一样的会令迹部沈醉其中.当然,优秀如忍足,今生是断断与[平凡]二字无缘的. 
[再读一段.] 
不理会忍足的问题,迹部径直提出自己的要求. 
听惯了的我行我素语气,忍足也不再多问,略一思索,轻声说出一段话来: 
[Spanisch spricht man zum Gott. 
Franzoesisch spricht man zum Schatz. 
Italienisch spricht man zum Freund. 
Deutsch spricht man zum Feind.] 
较是拉丁语系的各种语言毕竟同宗,迹部虽然不懂德语,却也大概了解了忍足所说的话是什麽含义: 
西班牙语,是说给上帝听的. 
法语,是说给情人听的. 
意大利语,是说给朋友听的. 
德语,是说给敌人听的. 
迹部抬眼对上忍足的注视,那一袭天鹅绒般沈静的眼神中,分明写著一句话. 
[我爱你.] 
迹部轻轻读出声. 
[我也爱你.] 
忍足没有丝毫犹豫的回应. 
不管是什麽样的语言,只要出自恋人之口,那便理所应当的成为了天籁.因为爱你,所以不由自主的爱上了你说的每一句话. 
算来,这应该是两人之间第一次赤诚相对说出心中压抑以久的话吧? 
迹部的脑海中不可抑制的出现往事的一幕幕. 
为什麽会觉得未来缥缈而不可预见,难道心爱的恋人在身旁,还是脆弱的没有安全感吗? 
摇摇头,迹部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可是步子还没有迈开,就被一双有力的双臂向後拥入熟悉的怀抱中. 
[小景在担心什麽?] 
温热的气息轻轻在耳边萦绕. 
没有听到回答,可忍足怎能不知迹部的心事. 
[放心吧,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对你放手.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会站在你的身边.] 
这是忍足的誓言。 
  
20. 
一阵清香随著轻风从微微开启了一道细缝的窗户吹到了房间里. 
忍足睁开眼睛,从床头柜上摸过闹锺:六点十分. 
没有立即起身,因为自己的右臂正被身边的人紧紧压著. 
忍足侧过身来,爱怜的凝视迹部的睡颜. 
紧抿的双唇微微上翘,勾出一道迷人的曲线.忍足不禁凑近轻吻了一下. 
被打扰了好梦的迹部无意识的发出不满的低语,迷迷糊糊也听不清究竟说了点什麽. 
忍足笑笑,放慢动作从迹部颈下抽出自己的手臂.不过还是惊醒了睡梦中的人. 
迹部抬手猛揉因为刚刚醒来而觉得干涩的眼睛,脸上有不经意的孩子气表情. 
[小景,醒了呀.] 
[又胃疼吗?] 
一段时间以来,忍足总是会胃疼,这成了迹部心中的一个芒刺. 
虽然每次只是短短的一阵急痛,看到忍足疼到脸色苍白,自己的心也跟著扭紧. 
这,便是心疼吧. 
[没有.] 
忍足起身走到窗前,静静看著周围的风景. 
已经到了暮春时节,前几天还盛开的丁香花这个时候却纷纷飘落.一阵微风过来,便有无数的花瓣随风飞落地上. 
可是那花的香气,却比起前几天浓郁了许多…… 
[侑士,去看看医生吧.] 
[上次已经做了检查了.只是小毛病而已.] 
忍足倒觉得这样的胃疼在医生中间司空见惯. 
[我总归觉得不对劲.] 
迹部的眉微微皱起. 
[小景,我自己也是医生啊.] 
忍足贴到仍然窝在被子里面的迹部身边,在他耳旁呼气. 
[本大爷也是呢!] 
果然,迹不不出意料的红了脸.  丁香花刚刚开放的时候,迹部顺利从研究生院毕业. 
之後进入忍足所在的病院工作在任何人看起来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当初迹部可不觉得这件事有什麽必定发生的道理. 
忍足以想要每天都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吃饭为理由,前後磨了将近两个星期. 
[小景,毕业之後到我们病院来工作吧.] 
[理由,给本大爷一个理由.] 
[理由就是,我想要每天都和小景一起吃饭.] 
[你现在每天早上和晚上都在和谁一起吃饭?嗯啊?] 
[那还有中午呢.] 
睨了一连坏笑的忍足一眼,迹部不再说话. 
这是那段时间每天必定上演数遍的戏玛. 
忍足在这方面的耐心绝对是无限,他笃定迹部一定会有招架不住的一天. 
在第一万零一次听到这一成不变的建议後,迹部终於承认自己的忍耐已经到达了极限. 
没有之前一万次的询问理由,他抛下一句[就答应你了吧.]变转身离开. 
额上的青筋,还微微的有点暴出. 
当然,这一切,都落在忍足的眼里:他如愿了. 
以後,只要愿意,时时刻刻都能够看到迹部.他会一直一直在迹部的身边. 
左手背在身後,做出一个〃V〃字,心里偷偷的喊: 
大胜利! 
今天的阳光,还真是明媚呢. 
忍足像偷到了腥的猫一样笑弯了腰.    21. 
平淡的生活象是风平浪静的大海一般美好. 
忍足常想,如果一切就能这样继续下去,该是一件多麽完美的事情. 
不过,世间的事情,总是不能那麽如人所愿. 
虽然忍足早就懂得这样的道理,可是当那个星期五的晚上,看到停放在自家公寓门口的车时,还是忍不住的叹了口气. 
玛莎拉蒂MC12,这般嚣张的架势,除却迹部家,很难再考虑到别的人选. 
海神的三叉戟,还是掀起了波澜. 
注意到身边的迹部在一瞬间紧紧的捏了自己的手.忍足微微一笑,牵著迹部,脚步丝毫不停顿的走上前去. 
[景吾,侑士.] 
来者,竟然是迹部的父亲.见两人向前,微微一点头,叫出两人的名字. 
[你来做什麽?] 
迹部的怒火开始上升. 
明明已经说了断绝关系,为什麽偏偏自己的生活已经开始步入正轨的时候,又要再一次的出现? 
忍足将手轻轻搭上迹部的背,试图安抚他的情绪.另一边示意迹部的父亲随他一起上楼去. 
[有什麽要说的.] 
迹部的心情并不见好转. 
[你爷爷想见一见你们两个.] 
[您说是小景祖父?] 
[是的.] 
[他不是和我断绝关系了吗?这时候怎麽又想起来见我?] 
[他……] 
[他怎麽了?] 
[景吾,如果你这次不去,恐怕这辈子也再难相见了。] 
[那又怎麽样?!] 
迹部语气恶劣的反问回去,可那双轻微颤抖的手,却泄漏了他心底的真实想法。 
聪明如忍足,听到迹部父亲的话後,一瞬间明白了这些日子以来所发生事情的前因後果。 
不再等待迹部的表态,忍足引了他父亲出了大门。 
[侑士……] 
他的脸上挂著深深的担忧。 
[我明白,我一定把小景带回去。] 
[那就谢谢你了。] 
深深的一鞠躬,迹部的父亲随即便驾车离开。 
叹了一口气,忍足转身准备回去,却意外的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迹部。 
[小景。] 
他轻声呼唤恋人的名字。 
[侑士。] 
迹部的眼眶早已微红。 
[小景,回去吧。你是一定要回去的。] 
[嗯。] 
忍足怀中的迹部,回答的没有丝毫犹豫。 
  22. 
忍足和迹部两人站在东京火车总站的站台上等待接他们的人. 
虽然离开东京的时间并没有很长,但是重新回到这个自己出生并成长的地方,不知道为什麽,迹部忽然生出了一种奇异的陌生感. 
眼前仍然是熟悉的景象,几乎没有任何的改变,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自己的心境吧. 
定了定神,他看到了正迎著自己走过来的迹部家总管. 
[少爷,忍足先生.] 
快步走上前来的总管称呼著两人. 
[嗯.走吧.] 
忍足在迹部仿佛漫不经心的回答中,感受到了一丝紧张的情绪. 
当时气势汹汹的质问[不是脱离关系了吗?],结果其实根本不可能真正切断联系. 
骨与血,怎麽能够分离呢? 
上车,却发现车子开往的方向是迹部家的方向. 
第一次去到那里,忍足见到了迹部. 
而这一次,等待他的又将是什麽呢? 
和多年前相比,迹部家豪宅的外观看起来并没有什麽大的变化,真正的变化,是来自於那看不见的内部吧. 
春天的下午,阳光温暖却并不刺眼. 
偌大的园子里,精心栽培的月季正在盛放. 
[Rosa odorata.] 
忍足轻声念到. 
其实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玫瑰.只是略微有点不同罢了.  书房里,一扇大大的落地窗,庭院里的一切风景,都可以从这里清晰的见到. 
窗边的榻上,静静卧著的,便是迹部的祖父. 
忍足站在门边,停住了前进的脚步. 
他很惊奇的发现,原来时间完全是无情的在流走. 
在忍足的印象里,那是一个有著鹰一样锐利目光的老人. 
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威严环绕著他,是他不怒而威. 
可是今天,那曾经的一切都真正成为了记忆当中的事. 
那老人就像风干的水果一样,皱皱的一层皮肤包裹著周身,完全没有了肉. 
他的眼睛微微的闭著,不知道究竟是醒著,还是在神游太虚. 
忍足停顿不前的功夫,迹部已经趋向前去,蹲在了榻边. 
他轻轻握住那双只是皮包骨头的手,清晰的感受出了每一个关节. 
[爷爷.] 
他小心翼翼的呼唤. 
[景吾啊.] 
老人睁开眼睛,语气中有著无比的欣慰. 
[你来了.] 
[你叫我回来,我就回来了.] 
老人微笑著点点头,将自己的手从迹部的手中抽出,伸向仍然立在门边的忍足. 
忍足赶忙快步向前,握住那瘦骨嶙峋的手. 
[侑士啊.] 
[是的.] 
[我还是忍不住把你们两个叫回来了.] 
[我明白.] 
老人另外一只手抚摸著迹部的头顶,眼神慈祥. 
[景吾这孩子,虽然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却并不是浪荡子弟.] 
[是的,我知道.] 
[生在迹部家,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外面的人注视著.] 
[……] 
忍足没有答话,他知道接下来老人要说的是什麽. 
[侑士啊,我是希望这个唯一的孙子可以幸福的.] 
[所以您要他相亲,您知道他会拒绝.然後用这样的理由来断绝他与迹部家的关系.] 
忍足说出了他的推断. 
当老人召迹部回家时,他便明白了这事情的前因後果. 
[果然没有看错你这孩子.] 
老人的脸上满是欣赏. 
[我唯一能够为景吾做的,就是放他自由.也只有这样,他才可以追求自己的幸福.] 
老人顿了顿,接著说道: 
[可是我终於还是不放心,希望能最後看一看景吾啊.] 
[爷爷,我很幸福,真的很幸福.] 
迹部的声音开始哽咽. 
[景吾啊,有没有想爷爷呢?] 
[有,有的.] 
眼泪,终於夺眶而出. 
[我一定能给小景幸福的.] 
忍足坚定的声音响起. 
[哦?] 
[我发誓.] 
[如同水上行者一般?] 
[只要是小景需要,我会从船上来,从水面走过,直到他的身边.] 
[这样啊,我就放心了.] 
[给小景的誓言,是我忍足侑士所有誓言当中最重要的誓言.] 
老人欣慰的一笑,松开了握著忍足的手,最终阖上了眼睛. 
[爷爷,爷爷!] 
迹部的声音无比慌乱,他甚至不知道应该怎麽做,只是无望的喊著[爷爷]. 
忍足从背後圈住半蹲的迹部: 
[他已经去了.] 
[不,我不相信.] 
直到今天,迹部终於第一次感受到死亡. 
他拼命抓住忍足的手,原来,人真的会死的. 
阳光照在书房里,忍足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今生今世,这样的情景我永远都不能忘记. 
 
23. 
忍足忽然发现,自己短短二十五年不到的生命中,已经穿插了三场葬礼. 
下一场,是不是就应该属於自己了? 
不然,这乏味的悼词真的不想再多听一遍呢. 
随著缓慢移动的队伍前行,在已经放入了墓穴的漆黑灵柩上放下手中的白菊. 
心中不由得一次次的念著自己许下的承诺: 
[只要是小景需要,我会从船上来,从水面走过,直到他的身边.] 
[给小景的誓言,是我忍足侑士所有誓言当中最重要的誓言.] 
…… 
於是四下看去寻找迹部的身影.目光,定格在那方洁白的墓碑旁. 
此时,迹部正低著头,呆呆的立在那里,动也不动一下. 
忍足走到他身边,也不说什麽,只是陪著他静静站在那里. 
半晌,迹部抬起头来,向忍足看过去. 
他表情木然,眼中充满了迷茫. 
忍足看著那样一双眼睛,心里一阵绞痛.只恨不得能钻进到其中,替他抹去所有的伤痛才好. 
大多数人喜欢迹部,只是因为那完美的容颜.而在忍足,迹部最美的便是那双眼睛,那清澈宁静的目光. 
他常说,迹部是一个看似嚣张,实则内心柔软的人. 
此话不假:也许迹部的举动和谈吐总让人觉得他是个狂妄的富家子.但忍足从他的眼睛里找不到一丝丝暴戾的痕迹. 
心底纯良的孩子. 
这是国中的时候,某次说到迹部时,忍足给出的评价. 
可现在,这个孩子满眼除了悲伤就是迷茫,就那样无助的看著忍足. 
忍足不禁回想起那年多瑙河畔的夜晚. 
当他孤身一人,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是迹部在第一时间出现在自己面前,坚定的说: 
[你还有我!] 
此时此地,当这个伤心人换做了迹部的时候,忍足便也做出了同样的举动. 
边伸手将迹部搂入怀中,边轻声低语: 
[你还有我,小景,你还有我.] 
他能感觉到那瘦削的身体在颤抖,自己胸前的衣片也被迹部的双手死死握成一团. 
微一皱眉,忍足托起迹部埋在自己胸前的头: 
[小景,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 
迹部缓缓摇头,一下、两下…… 
[侑士,我发现,自己已经和这个家没有任何联系了.] 
[小景……] 
[不过没关系,我还有你.] 
迹部微微一笑,和著眼里仍然没有化去的沈郁.直让忍足觉得倾国倾城. 
24. 
重新回到大阪,忍足发现,两个人的心里,似乎再也没有任何打不开的结. 
星期天的早上去教堂做礼拜,听唱诗班整齐划一的女声虔诚的歌颂天主.管风琴的声音里也饱含著信仰的力量. 
忍足心里不知怎麽生出了一份感动: 
总以为自己经历了那麽多的痛苦,到头来其实也不过是一种考验罢了. 
经历了这样的考验,自己终於可以和迹部不需要背负任何压力的走到了一起. 
说起来,这其中,是不是也有上帝暗中偷偷的怂恿呢?  忽然记起那天在病房看到的情景: 
一个十岁的盲人小男孩--迹部的病患--马上就要做手术了,手术之後,他的双眼将能看到这个多姿多彩的世界。 
所有的人都以为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是他却忽然害怕起来。 
於是迹部天天去给他读童话书,帮助他放松心情。 
那一天忍足站在门口,看著一身白衣的迹部坐在床前,床上的孩子瞪著一双无神的眼睛,却那样认真的看著迹部。 
迹部在读的是《小王子》,那是一本关於生命和生活的寓言,与其说是写给孩子的,还不如说是给大人们看的才对。  小王子还把剩下的最後几颗猴面包树苗全拔了。他有点忧伤。他以为他再也不会回来了。这天,这些家常活使他感到特别亲切。当他最後一次浇花时,准备把她好好珍藏起来。他发觉自己要哭出来。 
[再见了。] 
他对花儿说道。 
可是花儿没有回答他。 
[再见了。] 
他又说了一遍。 
花儿咳嗽了一阵。但并不是由於感冒。 
她终於对他说道: 
[我方才真蠢。请你原谅我。希望你能幸福。] 
花儿对他毫不抱怨,他感到很惊讶。他举著罩子,不知所措地伫立在那里。他不明白她为什麽会这样温柔恬静。 
[的确,我爱你。] 
花儿对他说道: 
[但由於我的过错,你一点也没有理会。这丝毫不重要。不过,你也和我一样的蠢。希望你今後能幸福。把罩子放在一边吧,我用不著它了。] 
[要是风来了怎麽办?] 
[我的感冒并不那麽重…夜晚的凉风对我倒有好处。我是一朵花。] 
[要是有虫子野兽呢?…] 
[我要是想认识蝴蝶,经不起两三只尺蠖是不行的。据说这是很美的。不然还有谁来看我呢?你就要到远处去了。至於说大动物,我并不怕,我有爪子。] 
於是,她天真地显露出她那四根刺,随後又说道: 
[别这麽磨蹭了。真烦人!你既然决定离开这儿,那麽,快走吧!] 
她是怕小王子看见她在哭。她是一朵非常骄傲的花……  忍足知道,那一段写的是即将出门的小王子和自己种下的玫瑰花之间的对话。小王子担心没有了他的照顾,玫瑰以後的生活会怎麽样。 
可是玫瑰却要求他取下一直以来自己身上的罩子。 
他是一朵花,一朵坚强的花,虽然内心脆弱,但是非常骄傲的花。 
正出神的功夫,迹部已经读完了整章,一回身看到忍足,便微微一笑。 
[你怎麽过来了?] 
安顿好小男孩,迹部走出了病房。 
[来看看你。] 
两个人并肩走著,忍足的目光始终落在迹部身上。 
越是在一起的时间久了,越觉得自己更爱眼前的这个男子。 
人人都以为他是温室中的花朵,其实他比任何人更能抵挡暴风骤雨的侵袭;以为他是嚣张暴躁的公子,其实他有著一颗温柔善感的心。 
也许自己就是那个幸运的小王子,可以这样呵护著他。 
可是,不管怎麽爱,那个小王子最终还是离开了玫瑰花。 
自己,却是无论如何都希望陪伴在迹部身边的。 
[想什麽呢?] 
迹部看著一路上都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发呆的忍足,好奇的问道。 
[当然是想小景啊。] 
收拾起自己的思绪,忍足露出那招牌似的微笑。 
只不过,这微笑中包含著只有迹部才能理解的促狭。 
[哼……] 
迹部转过头去。 
[小景,我爱你。] 
…… 
[侑士,我也爱你。] 
25. 
上帝啊,我不祈祷世界和平,也不渴望金钱财富,只是希望,忍足侑士可以健康。 
这并不过分,对吗? 
迹部坐在急救室外的长凳上,双手合十默默在心中祈祷。 
看著那扇自己曾经无数次进出的门紧闭著,上面的红灯亮得刺眼。 
思维早已经停滞,但还是试图将从同事那里听到的话语还原成当时的场景: 
当了一夜班的忍足说自己胃痛,早上换岗的时候表情便不太轻松。 
偏偏这个时候送来了一个心脏病突发的病患需要急救。 
三个小时手术下来,病患转危为安,忍足自己却在刚刚走出手术室房门的那一瞬间栽倒在地…… 
迹部将脸深埋在双手当中,先是缓缓继而猛烈摇起头来。 
金褐色的发丝扬起後又落下,纷乱的一如迹部现在的心情。 
急救室的门悄然打开,走出来的,是全病院最好的笑话科医师。 
迹部像所有焦急的病患家属一样急步趋向前来,等待医生的一个结果。 
但看到那平日慈祥温和的老者一脸无奈与歉意,他忽然生出了一种恐惧的情绪。 
[抱歉。] 
他清清楚楚听到这样的起始语。 
踉跄退後一步。 
迹部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 
仿佛是盯著眼前说出这话的人一般,其实双眼早已失去焦距。 
嘴唇张开又合拢,试图发出声音,却没有成功。 
[忍足医师患的是胰腺癌,已经晚期。] 
耳朵并不因为巨大的情感冲击而停止工作,继续忠实的将这一消息传入大脑。 
仿佛是晴天里一个霹雳,迹部猛然清醒过来。 
[怎麽会这样?为什麽会这样?] 
曾经无比华丽悦耳的声音此时此刻已然嘶哑。 
“病灶的位置太靠後,造成了误诊。] 
迹部忽然想起上大学时讲到胰腺癌的那节课—— 
[很多人以为,肝癌是癌中之王。其实这一称号应当属於胰腺癌。胰腺深藏於胃的後部,不便於病灶的发现。而早中期的症状与胃部疾病过於相似,极其容易被忽视。所以很多时候一经发现,就是晚期,早已失去了治疗的机会……] 
记得当时,讲师是这麽说的吧? 
想到这里,迹部追问: 
[是不是……无法治疗了?] 
意料之中的看到对方点点头,也不等随後那句[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微微一低头表示感谢,便向前迈进急救室。 
忍足正在麻醉剂的作用下熟睡著,迹部可以在这一片洁白的静谧中听到他均匀而有节奏的呼吸。 
略微过肩的墨蓝色头发零乱的散在枕头上,两眼紧闭,看不到为迹部所熟悉的狡黠在闪烁…… 
迹部走到床前,半蹲下来。 
他想要拨开忍足额前的碎发。 
但刚刚伸出手,却又停住。 
仿佛一个不经意,忍足便会消散在眼前。 
将下巴搁在床沿忍足的手边,迹部不再有任何动作,只是一直看著静静躺著的忍足——  原来,要是去一个人的感觉是这样。 
原来,我也爱你这麽多。 
以前你也曾经很多次这样呆呆的看我,我总以为你又在发什麽呆。 
却原来,会那样想是因为我没有看到你眼中深藏的眷恋……   
26. 
病房里的光线随著太阳的落下,变得越来越暗。 
但是迹部却始终没有起身去开灯。 
他怕突如其来的光线打扰了忍足的睡梦,但内心却有希望有足够的光线,让他能够清楚看到那自己深爱的人的脸。 
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忍足醒了。 
他慢慢张开眼睛,隔了一会儿,发觉身边有人,於是转过头来,看向床边的迹部。 
先是一愣,继而便在嘴边漾起了一丝笑意。 
[小景是什麽时候来的?] 
[没多长时间。] 
听著忍足的声音除了稍显虚弱,和以往没有什麽太大的不同,迹部那颗一直吊在半空中的心才缓缓放了下来。 
[让小景担心了,真是不应该呢!] 
[你还好意思说,这个笨蛋!] 
忽然觉得好生气,想站起来给忍足一拳才解气。 
可是刚要起身,不知怎麽腿一软,就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小景怎麽了?] 
忍足撑起身子,看向地上狼狈的迹部。 
[蹲时间太长,腿麻了。] 
忍足笑笑,伸出一只手,要拉迹部起来。 
仰头看著那天鹅绒一样深邃而闪亮的目光,触摸到那平日里无比温热现在却冰凉的手指,迹部隐忍多时的眼泪,在一瞬间夺眶而出。 
那应该是迹部穷此一生再也不会经历的场面—— 
他就那样毫无形象的坐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像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一样放声的大哭。 
忍足起身下床,蹲下来将泪人一样的迹部紧紧拥在怀里,一下接一下的拍打著他的後背,同时在迹部耳旁轻声的说: 
[小景,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谁要你说没用的对不起?!] 
迹部努力停止仍然不断掉下的眼泪,板著脸孔说出这句话。 
[那就不说了。] 
将地上的迹部拉起来,忍足苦笑著看到衣服上大大小小一块块被泪水打湿的痕迹。 
[没想到小景还真能哭呢。] 
迹部闻言伸出手就要打,可是下一秒却改变动作搂住了忍足的腰。 
[侑士,侑士……] 
像催眠一样,迹部一遍一遍念著忍足的名字。手上的力道也一点点加重,仿佛不这样做,他将在下一秒失去忍足一般。 
忍足叹气,抬手轻轻揉乱迹部的头发——在平常,迹部是绝对不允许他这样做的——忽然发现,原本就只到他耳线的迹部,因为蜷缩在他的胸前显得更加的矮了。 
没有了那平日里凌人的气势,眼前的他象是一个迷失方向的小孩子。 
[小景……] 
忍足的手滑向迹部线条美好的下巴,稍微用力让他抬起头来。 
[嗯?] 
迹部的眼中一片迷离,看的忍足心痛。 
[小景,你知道吗,一个人,始终是一个人。] 
[我不懂。] 
[一个人独来世间,也必将一个人独往极乐。] 
[这样吗?] 
[小景,与其哀悼死者,倒不如珍惜眼前的人。这是我妈妈曾经对我说的。] 
[我不想听这些。] 
[你知道,有些事情,是无可挽回的。] 
迹部看向忍足的眼睛,里面闪烁著难得一见的认真。 
他知道,忍足没有骗他——忍足,从来都没有骗过他。 
後记: 
忍足葬礼那天,大阪结束了一个多星期的炎热高温,终於下起了雨。 
雨不大,忍足的黑色棺木就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被放入了墓穴中。 
牧师的脸上永远是那种公式化的虔诚与悲痛。 
没有人知道迹部哭了没有,他站在雨中,雨丝滑过苍白的脸颊,我只觉得那颗眼角的泪痣分外醒目。 
我手里拿著的,是一支正在盛开的红玫瑰。 
随著告别的队伍慢慢绕过忍足的墓碑,我将花放在那里。 
迹部发出请帖邀请我们参加葬礼的时候说明,请大家准备玫瑰花取代按照常规应该敬献的白菊。 
我大概能猜到为什麽,却也不愿意多问。 
葬礼结束,我们几个陪伴迹部回到了他和忍足的家——他也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回家了。 
说了几句只能被称作敷衍的安慰话语,我们起身离开。 
临走之前,我不经意回头,却看到没有关门的书房里,书架上面的水晶花瓶中一朵美丽的红玫瑰。 
只不过,因为连日的高温以及无人照管,这盛开的花已经俨然被大自然加工成为了一朵不会再凋败的干花。 
我微笑—— 
那一定是忍足那个有著天天买玫瑰这一不良嗜好的家夥留下的。 
想说什麽? 
玫瑰是生命,而凡是生命,都会有消逝的那一天。 
玫瑰象征爱情,忍足对於迹部的爱情,已经在最美丽,最灿烂的瞬间凝固成永恒,不再凋零……  忍足与迹部之间的故事,我也就知道这麽多了。 
只是如果现在有人再问我: 
有没有这样一个人,没有任何被动的原因,你就是要去记住他,不由自主的要去记住他。即使想忘记,也不能如愿以偿。 
我会毫不犹豫的说:有,而且不止一个。 
那麽,这个故事就到此结束了吧,就到这里了…… -END- -        0                                                                                                                                                                   # ! E B O O K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