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遗产是南开(图)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7 18:27:12
唯一遗产是南开(图) ——严范孙后人访谈录 吴晓琳

  只留下4把木椅

  在严范孙曾孙严文典家中不大的书房里,《严修年谱》、《严修的中国新私学百年祭》、《严修日记》……摆在了书柜最显眼的位置。

  房间里摆着4把古老的油漆木椅,椅子摇摇晃晃,常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距今已有百年历史。

  “这4把椅子是曾祖父家里传下的,当年曾祖父家里没有红木、硬木的家具,都是油漆木椅。这些椅子是因为家中要举办音乐会,一次多做了十几把才得以保存下来的。”

  “曾祖父是倾全家之力在办教育。”

  严范孙辞官后,倾尽家中钱财创办“南开中学堂”,同时积极赞助地方公益和慈善救济事业。现位于河北区中山路的中山公园就曾得到严范孙的捐款。严范孙还曾拆掉严家老住宅一个院子里的北房两间,将砖瓦木料悉数运到天津著名园林水西庄,修建了两间房子,供游人休息。

  严范孙去世后留下了两千多册书籍,天津解放后仁字辈后人联名将所有藏书赠予天津图书馆。

  “我叔叔严仁赓20岁前,从没穿过呢绒绸缎。”在严家,孙辈在学校上学穿的制服,都是按兄弟长幼顺序,哥哥穿后传给弟弟穿。“文字辈也延续了这个传统,我小时候也很少有新衣服,都是穿我哥哥严文凯剩下的。”

  “曾祖父没有为我们留下任何财产,仅有的物品就是这4把木椅子。”严文典爽朗地笑着说,“很多人都不相信这是从清代传下来的椅子,曾祖父把所有家产都拿来办教育了,他唯一留下的遗产就是南开系列学校,还有他治国修学、严以律己、勤奋简朴的思想。”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严文典的父亲严仁荫是严范孙的长孙,小时候,他听过很多严范孙教育子孙的故事。

  在严家,每一个男孩子都要学会一两件乐器。每个周六,严范孙都会请一位杨姓师傅教男孩们中国乐器。“我父亲学的是二胡和笛子,我小时候常听他吹《小放牛》。”严文典本身是清华大学教师合唱团的成员,经常随团参加演出。“这可能就是家庭熏陶吧。”

  “父亲的很多性格都受到曾祖父的影响。” “父亲坚信‘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他从来不会强迫我们学习,而是告诉我们学习方法,鼓励我们自己寻找答案。哥哥文凯当年报考北大的化学系,也是填报志愿后才告诉父亲的。”

  “我也是像父亲一样告诉我的儿子,要学会自己解决问题。儿子从清华生物系毕业,去了德国科学院硕博连读,如今在上海中科院攻读博士后,他的学习我很少操心,他也希望依靠自己生活,而不是头顶严范孙的第五代传人的名号。”

  靠自己考进南开

  今年93岁高龄的卢乐山是严范孙的外孙女,在8岁到10岁之间,她一直住在外公严范孙家里。她说,外公“总是穿一件蓝色长衫,黑色布鞋,剃着短头”。 

  “所有严家的子孙,必须要靠自己考进南开,不能走后门。”

  “考完试,我们都要去学校看榜,才知道自己考没考上。试卷由学校老师出题,我们也不会事先知道。”

  “我们白天上学,晚上外公就让所有孙辈坐在活动室里自习,他就来回监督。”严范孙每周都会要求孙辈写一封信稿,可以写给长辈兄弟,也可写给朋友,由他亲自批阅修改。“他会教导我们给平辈人和长辈写信的格式区别,语言如何使用,讲解得非常细致。”

  “我还记得他为我改的几个字。”卢乐山说,“我把‘式’字写成了‘武’,他在本子上很认真地圈起来,用红笔将正确的字写在了旁边。”

  在严范孙家中,吃饭也别有一番讲究。“在外公家吃饭时,每人面前都是两副筷子,一双自用,一双用作公用取菜,为了保证饭食干净卫生;吃饭只可以取眼前的食物,不能站起身来夹其他盘子的菜;每个饭碗下都有一个托盘,不能用手托着碗底。直到现在,我家吃饭取菜一直用公用勺子,这已经成为严家的一种传统。”卢乐山笑着说。

  不仅吃饭讲规矩,睡觉也有矩可循。“外公很少批评我们,也从不体罚孙辈,即使大错,最多也是罚坐,不能去外面玩耍。”正是由于他的不怒自威,卢乐山清楚地记得严范孙对她的唯一一次“批评”。“有一次午休,我躺在床上没睡着,一直跟外婆聊天。因为说话声音大些,被经过房门的外公听见,他站在门口轻轻讲了句:‘还说话?’我就再不敢讲话了。外公要求我们休息和娱乐要分开,做事情要集中精力。外公晚年一直饱受病痛折磨,有时我走过他的屋子,就发现他在书桌前坐着看书、作诗。”每到这时,卢乐山都会满含敬意地喊一声“外公”。

  要求孙辈懂礼仪

  严范孙严格要求孙辈懂礼仪规矩,闲暇时也常用玩乐的方式教授孙辈知识。卢乐山说:“每到数九寒冬,外公会做‘九九消寒图’,一共9个字,每个字9个笔画,他用毛笔把字勾出边来,让我们每天描一个笔画,这样描81天,冬天也就过去了。”卢乐山说,“我现在仍然记得那9个字,是繁体的‘庭前垂柳珍重待春风’,这9个字不仅笔画相同,含义也是等待春天,不得不佩服外公的博学。”

  “女儿家,要温顺;跟着娘,听教训;姐妹们,气和美,莫怄气,莫拌嘴……”卢乐山至今仍能背诵严范孙编写的《教女歌》。“这是为了教育女孩子如何修品德的,我们大家都会背。”除了《教女歌》,严范孙还写了《教子歌》,督促子辈多看书、练字、记日记。“念的书,留神看,莫揉搓,稀巴烂。有破的,想着补,临下学,摆齐整。”

  “别看他教导我们时不苟言笑,平日也有逗趣的时候。”卢乐山回忆起她与表姐放学回家的情景,“一次我刚巧与表姐一同放学回家,正赶上他吃完饭去屋里休息。他走在前面没有回头,忽然从身后伸出两个手指比划给我们,意思是他不看也知道我们是两个人。”卢乐山忍俊不禁:“他的动作非常有趣,一时间把我们都逗笑了。”

  一年夏天,严范孙家中孙辈都去香山避暑游玩,家中只剩他一人。卢乐山清楚地记得,当他们在香山收到严范孙寄来的信件时,每个人都哈哈大笑。“外公寄给我们他信手编的歌,来讲述家里的故事。”“东院一个大天棚,仅仅住着一个刘升(男仆);西院天棚格外大,仅仅住着三老妈……姑奶奶来了院中坐,买桶冰激凌当请客……”“这是他独有的调侃方式,他会把日常生活的很多事情编成歌,《教子歌》、《教女歌》、《放足歌》,还有很多无名的歌。这些歌好记好玩,过了八十多年了,我仍然记得。”

  陈道明是严家女婿

  在严文典家中保存着一本《祖父范孙公家谱》,这是严文典的父辈(仁字辈)编纂的。自1992年起,严文典开始对家谱做了部分修改和增补。

  “没错,这个是陈道明。”在密密麻麻的名字中,陈道明三个字分外引人注目。“陈道明的妻子是杜宪。”杜宪是严范孙二子严智怡的重外孙女,也是上个世纪80年代末央视著名的新闻联播女主播,曾被称为“中国第一女主播”。陈道明和杜宪两人都是初恋,杜宪因到天津探访舅舅而与陈道明结识。婚后,杜宪与陈道明两人相互扶持。“现在杜宪是传媒大学播音主持艺术学院的副教授,她最让人熟悉的身份是陈道明的夫人。”严文典说。

  子孙超过两百人

  在严氏家族中,很多人都在南开学校度过了他们的青年时代,他们大多在自然科学、医学、经济学和教育学方面卓有建树。

  “初步统计的话,曾祖父的直系子孙后代至今已超过二百人。”严文典翻看着《严氏家谱》。

  如今,严氏后人分布在大江南北和台湾、香港地区,还有不少移居在美国、日本、加拿大、德国、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等地。其中严智怡(严范孙二子)为中国近代博物院事业创建人之一 ;严智锺(严范孙五子)是著名的微生物学家,曾任台湾大学医学院院长;严智开(严范孙七子)为美术教育家,曾任北平艺专校长;严仁荫(严智崇五子)历任清华大学教授,北京大学教授、化学系副主任;严仁赓(严智崇八子)历任北京大学教授、副教务长、校长助理;严仁英(严智崇四女)为中国围产保健之母,北大医院名誉院长;卢乐山(严智闲之女)为全国妇联第六届副主席、中国家庭教育学会第一任会长;卞学    (严智蠲之子)为航空航天学专家、流体力学专家、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终身教授、美国国家工程院院士;卞学锐(严智蠲之子)为著名结构工程师;卞学钤(严智蠲之子)为著名医学和生物化学专家;方沉(严智怡外孙)为天津电影家协会名誉主席。

  题图为严范孙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