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瓷皇后(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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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瓷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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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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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瓷皇后(上)
视频描述:
2006年,一个题名“杏林春燕”的小碗,在香港佳士德公司拍卖会上,拍出了1.5亿港币的天价,轰动世界。这件瓷器之所以价值连城,就是因为它有一个神秘的名字——珐琅彩。珐琅彩始于康熙,盛于雍正,没于乾隆,已失传200多年。为复活珐琅彩工艺,国家博物馆联手景德镇陶瓷工匠熊建军,秘密研制。经历五年坎坷,甚至生死磨难,终于成功找到贵比黄金的高岭土,但是烧制素胎却屡遭失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概述:
2005年,一个题名“花石锦鸡”的小花瓶,在香港苏富比公司拍卖会上,拍出了1.12亿港币的天价,轰动世界。这件瓷器之所以价值连城,就是因为它有一个神秘的名字——珐琅彩。珐琅彩始于康熙,盛于雍正,没于乾隆,已失传200多年。为复活珐琅彩工艺,国家博物馆联手景德镇陶瓷工匠熊建军,秘密研制。经历五年坎坷,甚至生死磨难,终于成功找到贵比黄金的高岭土,但是烧制素胎却屡遭失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2006年6月6日,在国家博物馆,一场特殊的新闻发布会正在举行。当展台上的红布被揭开,六件精美的瓷器露出来,顿时,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深深吸引。这几件瓷器,重量很轻,薄如蛋壳;每件瓷器上都有山水花鸟的图案,光彩流动,栩栩如生;摸一摸,手感异常光滑,细腻圆润,如同羊脂美玉一样。真是瓷器中的巅峰之作。
接下来,一件瓷器的出现,像一个重磅炸弹,让全场人都震惊了。这不明明就是2005年底,在香港苏富比拍卖行,拍出过1亿港币的天价瓷器“清乾隆花石锦鸡双耳瓶”吗?这件瓷器不是被买家收藏了吗?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主持人:观众朋友,你们好,欢迎收看《走近科学》。我手里拿的,就是国家博物馆出现的这件天价花瓶。看了刚才的片段,我想大家心里可能有一个疑惑。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花瓶,能卖一个亿?这可是天文数字啊。这一点都不奇怪,主要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它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珐琅彩。这是十年来的珐琅彩拍卖纪录。2002年,雍正珐琅彩过墙梅竹纹盘,成交价3252万港币;2003年,乾隆珐琅彩佛手果纹碗,2918万港币;2007年,乾隆珐琅彩庭园人物灯笼尊,8400万港币;2005年,乾隆珐琅彩花石锦鸡双耳瓶,1.12亿港币;2006年,乾隆珐琅彩杏林春燕小碗,1.5亿港币!年年亮相,步步走高。可以说,没有亿万身家,就别想拥有这些宝物。而国家博物馆展出的这些瓷器,都是珐琅彩的精品。那么,珐琅彩为什么会如此珍贵呢?这些天价瓷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故事还要从7年前讲起。
江西景德镇。一个名叫“熊窑”的陶瓷工厂里,传来了清脆的瓷器破碎声。这是窑主又在砸刚烧出来的瓷器。窑主叫熊建军,前些日子去了一趟北京,没想到,回来以后,却像着了魔一样,没日没夜的点火烧窑,但是,一件也没有卖出去,而是烧一窑,砸一窑。辛辛苦苦烧出来的瓷器,为什么要砸掉呢?原来,他烧的可不是一般的瓷器,正是俗称“彩瓷皇后”的瓷器极品——珐琅彩。
熊建军:因为做这个东西不光是困难,这个是要花精力和财力的,做这个东西要拿资金去试,我们也没有谁拿给我们多少钱去试,都是靠我们自己,这个原料不行重新来,那个原料不行重新来,但是我们上手了实物,到了什么程度我们知道,你到了什么程度你也不知道,像不像你都不知道了。
几天前,熊建军接到了一个神秘的电话,竟然是从国家博物馆打来的,而且是邀请他到北京,共同研制一种皇家专用的神秘瓷器。当听到“珐琅彩”这三个字的时候,他的心跳顿时加快了。熊建军虽然才30多岁,却已经有20年的从业经历,过手的瓷器成千上万,但从来没有亲手摸过,也就是行话说的“上手”,一件真正的珐琅彩。顶多是隔着玻璃,远远的看上一眼。可如今,上天却突然把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拱手送到了他的眼前。
熊建军:那心情特别兴奋,当时看的时候,我一身的汗,当时的心情很复杂,一个很激动,第二个说实在话,拿到这个价值连城的东西心里也有点,所以我们东西都是没脱手的。

这几件小小的瓷器,熊建军捧在手上,整整看了三天,直到他确信这一眼的印象,这一手的感觉,已经深深地烙进自己的记忆里,才带着国家博物馆提供的技术数据,回到了景德镇,开始紧锣密鼓地烧制珐琅彩。但是,没想到,烧出来的瓷器,却令自己大失所望。比起看到的那一眼印象,相差太大了。再放在手上感觉,更不对劲了。根本没有那种细嫩温润的感觉。没办法,砸掉!再烧一窑!可是,接二连三,每一窑都是次品。熊建军发愁了。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呢?
熊建军:那不是砸瓷器,有时候砸自己的心血在里面,但是没办法,不合格的东西也是不能投向市场的,因为搞一下的话,砸了自己的名声,各方面都一起砸了,到时候我好的拿出来别人就不认可了,怎么这种水平啊?
主持人:说到底,为什么珐琅彩如此珍贵呢?就是因为存世数量极少。目前全世
界珐琅彩总量在470件左右,其中400多件在台北故宫,40件在北京故宫,只有大概十几件流散在外。这400多件瓷器,每一件都有详细的图画,都有明白的来历。就是散落在外的这十几件,也都是流传有序,在图册上都有记载。所以,只要是谁出手珐琅彩,在拍卖会上必然引起收藏界的狂热追捧。因为,第一,太少了;第二,肯定是真的;第三,历史价值和艺术价值极高;第四,这可是皇帝的专用之物;第五,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原因:为什么珐琅彩这么少?为什么熊建军烧珐琅彩这么困难?因为珐琅彩的工艺已经失传了,失传200多年了。
珐琅彩的诞生,康熙皇帝是第一功臣。珐琅是外来词,就是指搪瓷艺术品,它的基本成分和玻璃接近,附在陶瓷表面的叫“釉”,附在瓦上的叫“琉璃”,附在金属上的叫做“珐琅”。元朝时期,最早的珐琅器皿从波斯传入,主要是铜胎掐丝珐琅,就是后世的景泰蓝。到了康熙年间,欧洲发明了画珐琅,用珐琅颜料代替掐丝,在铜器上直接作画。法国传教士进贡来一些铜胎画珐琅,康熙皇帝一见钟情,决定把这种工艺,移植到自己喜爱的瓷器上。把景德镇烧好的素胎,也就是不加任何色彩修饰的本色瓷器,送进紫禁城,聘请西洋画家描画图案,上好五彩颜料,再用小窑第二次烧造。而且,为了方便皇帝亲自监督,这个窑口,居然就搭在了皇帝接见大臣的养心殿!
国家博物馆副研究员史希杰:在景德镇,我问过他们景德镇,我说你们见过,你们捡到过珐琅彩的瓷片没有,他们都摇头,没有,可见景德镇当地是不烧珐琅彩的,当时恐怕它是瓷器烧造当中的,小灶当中的小灶。我们今天说,吃饭的概念,不是大锅饭了,那肯定是小灶之中的小灶了。

雍正皇帝继承了大清的江山,也继承了康熙对珐琅彩的酷爱。雍正本身在书画方面很有造诣,对瓷器的鉴赏要求也非常严格,他让自己最信赖的十三弟怡亲王允祥,负责烧制珐琅彩,并且最终炼成了国产珐琅颜料,摆脱了依赖进口颜料的局面,花色品种大大丰富。雍正时期的珐琅彩,出现了中国传统文人所崇尚的梅兰竹菊,和意境悠远的山水画。而乾隆皇帝,是封建王朝最后一个太平盛世的终结者。这个时期的瓷器,品种的创新,和器物的制作技艺方面,都达到了空前未有的水平。珐琅彩更加繁华富丽,锦鸡、孔雀等色彩斑斓,烧制难度极大的瓷器开始出现。但随着乾隆去世以后,清王朝盛极而衰,面临从未有过的困境和灾难。他的儿孙们,也不再享有天朝大国的安宁和富强。一个王朝的败亡很快到来了。珐琅彩从此成为绝响。
史希杰:就是说这个一个瓷器的发展,也跟一个国家的这个整个的大势是有关系的。康雍乾三世被称作,乾隆的时候称作盛世,康熙、雍正、乾隆这三朝是清代经济最发展,国力最强的时候。
熊建军:因为现在我们是盛世啊,盛世就要体现我们这个文化,我们国家现在,到了现在也有经济基础,各方面的原因,人们的生活水平,眼光啊,都上去了,所以我们也要把这个珐琅彩挖掘出来,把它复制出来,让大家,不光是,让宫廷的艺术,能在民间能发扬光大,就是人人都能见到珐琅彩。
为复活珐琅彩,国家博物馆的专家,来到了景德镇,也看中了熊建军。景德
镇,是中国的的“瓷都”,天生就是一个制作瓷器的天堂。从高岭山上开采的原料,装上船,沿着横贯南北的昌江,顺流而下到景德镇。在延续千百年的古老作坊里,溪水冲刷着轮叶,巨大的水棰日夜不停的舂打,直到把坚硬的瓷石,捶成细细的粉末。然后在水池里经过反复淘洗,一层层的澄清,最后制成泥坯,这就是瓷器的原料。一件精美的瓷器,要制作成功,需要经过踩泥、拉坯、修坯、吹釉等等数十道工序,才能把一块块的泥巴,变成一个个胚胎。最后是装窑,点火,用一把火,把这些土做的胚胎,烧成精美绝伦的瓷器。所以瓷器烧造,也被称为水、土、和火的艺术。
眼下,景德镇人早已经大多采用现代机械来生产陶瓷,但是熊建军深知,做
珐琅彩,一定要牢记“师从古法”这四个字,每一道流程都严格按照古代流传下
来的工艺来生产。但即使这样,还是烧不出有古代神韵的珐琅彩。这到底是怎么
回事呢?
主持人:一个小小的瓷器,竟然和国运有如此紧密的关系,实在是让人感慨。而如今,正是中华民族的又一个盛世到来,复活珐琅彩工艺,成为时代的召唤。但如今工艺已经失传200年了,要重新造出一模一样的珐琅彩来,真是谈何容易。早在清朝时期,珐琅彩的生产工艺,就是宫廷里的秘密,没有任何的文字记载。而且古代烧制瓷器,都是口传身教,没有现代的技术数据,有关它的成分配比、烧制流程、炉火温度、画稿图纸,到现在无人知晓。珐琅彩瓷器是国宝级的文物,又不能长期放在熊建军厂里,只有靠熊建军,凭着在国家博物馆那一眼的印象,那一手的感觉,来摸着石头过河。所以,就出现了开头的那一幕,熊建军烧了一窑又一窑,但总是达不到要求,无奈只能砸掉。费心、费力、费钱,好不容易烧出来,却要亲手砸碎,那不但是在砸瓷器,是在砸心尖啊!但是,没有办法,因为按照他和国家博物馆的一纸合约,事先国博没有一分钱的投入,只有仿制珐琅彩达到标准,才能收购。那么,为什么烧出的素胎,就是达不到要求呢?熊建军左思右想,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会不会本身烧制的原料,就是这把泥土有问题呢?
珐琅彩是在景德镇烧好素胎,再送进紫禁城二次烧制的。要想复活珐琅彩,必须首先烧出,和当时一样的素胎,也就是俗称的“糯米胎”。珐琅彩以白胎最为珍贵,釉面洁白光润,胎体轻如蛋壳,对着光线,能从背面看见胎面上的彩图,被称为“透轻云望明月”,“隔淡雾看青山”。这样薄的胎壁,在制作胚胎的时候,如果土质不够细密,韧度不够强,到了窑里一烧,就会变形坍塌。要想烧出“糯米胎”,能否成功的决定性因素,是一种神奇的泥土,这就是高岭土。
熊建军:因为这个胎呢,它决定两个因素,一个是一个泥,第二个是一个釉,我们不是讲嘛,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没有好的原料,你做不出好的瓷器出来,所以我们这个原料做这个珐琅彩它很薄,我们这个胎薄一个透一个白,我们就要求这个原料很严格。
景德镇附近的高岭山,是高岭土的原产地。从明朝万历年间,到清朝乾隆后期,200年的大量开采,在高岭山上留下了数不清的古矿坑。当时多采用坑道开采方式,坑道都很深,里面比较大,洞口却很小,只能采用人力一筐一筐的往外背。但时隔数百年,到底哪里是烧制珐琅彩取土的古矿坑,如今已经无人知晓。
史希杰:当时都有这种记载,就是说这个地方的开采地,或者这个东西的制作地是专门为皇帝为宫里边服务的,那你别人是不能轻易把这个东西拿走的。你要拿走的话,那么大清律例写得很清楚,杖五十,徒一千里,什么意思,发配了。古代刑法,笞、杖,徒、流、死,笞,打,打屁股,那什么意思呢,就是又打又罚了,按今天的说法就是给你判了。

高岭山连绵百里,山高林密。到哪里才能找到当年的古矿坑呢?况且历经千百年的开采,上等的高岭土就更是贵比黄金了。但熊建军下定决心,就是踏遍青山,也要找出这种土来!他和弟弟两个人,穿山过涧,爬沟上坎,专门钻那些几百年都没人敢进的山洞,大海捞针一样的寻找。可一直过了五年,仍然两手空空。结果,有一天,熊建军一不小心,失足掉进一个土坑里,这一摔,却有了意外的发现。
熊建军:因为一下的时候,两只手乱抓,手上抓了一把泥土,因为我们这个土也是比较滑腻的,有点感觉,所以那一天一抓到这个土呢,一看一下,这就是记载的这个土跟面粉一样的,像糯米一样的,我们古代有叫糯米的,梗米土,就是这样。这个土地一抓到,当时跟发现新大陆一样的。
但是,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由于古矿坑人迹罕至,草丛很深,里面经常有毒蛇出没。当时,一条毒蛇被惊动了,狠狠的咬了熊建军一口。
熊建军的弟弟熊建国:那个毒蛇相当厉害的,一下子人知觉就没有什么很大的知觉了。我说无论如何你要抓紧那个棍子,后来我很费力气的把他拉上来,一看果真是被毒蛇咬了,手肿的很大,发青、发紫,还流了一点血。
在弟弟的帮助下,熊建军爬出土坑。两个人赶紧来到一条小溪旁边,拿碎瓷片刮净伤口的蛇毒,用溪水冲洗干净,然后下山找蛇医敷药,紧急抢救,最终才保住了性命。虽然经历了这场惊险,但是熊建军还是非常欣喜,因为踏破铁鞋无觅处的高岭土,终于找到了!
熊建军:因为找到这个土相对来讲我们就没有走那个弯路,因为原料正了,我们这个胎就没问题的,我们这个胎就能达到这个透光度了,包括这种透光度,这种薄度了。
主持人:为了找高岭土,真是费尽了千辛万苦,差点连命都搭上了。那么,高岭土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非要用高岭土呢?早在南宋时期,景德镇的瓷器都是用瓷石来做原料,但是,瓷石的粘性不强,烧出的瓷器太软,不能独立成形。后来,制瓷工人们就发现了高岭土,含氧化铝的成分高,颜色很白,而且很有粘性,可塑性强,和瓷石混合后,烧成瓷器,洁白细腻,而且坚硬无比。这就是陶瓷行业说的“二元配方”。如果说,瓷石是瓷器的肌肉,那么高岭土就是瓷器的骨骼。可以说,没有高岭土,就没有景德镇名扬天下的瓷器。尤其是珐琅彩,都是采用景德镇进贡的上等素胎烧制而成,可想而知,都是用的最上乘的高岭土,也就是“糯米土”。但是,经过千百年的挖掘,优质的高岭土已经都快挖完了,而且当地的水土也遭到了严重的破坏。所以,想找到最好的高岭土,就是所谓的“糯米土”,就变得异常艰难。既然找到了高岭土,总该一帆风顺了吧?熊建军就是这么想。谁知道,再烧了一窑,居然又是次品!这可怎么办呢?请您明天继续收看《走近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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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瓷皇后(下)
概述:
为什么烧不出“糯米胎”呢?熊建军最后发现症结。原来,为了保护生态环境,景德镇制瓷已经都采用煤气窑,来代替柴窑。要做精美的仿古瓷,必须恢复柴窑。熊建军三顾茅庐,请出了硕果仅存的柴窑“把桩师傅”,终于成功地烧出了“糯米胎”。又“偷”来黄金,烧出了绚丽夺目的色彩。瓷器描画,更是呕心沥血,接近古人的审美境界。最终,珐琅彩在熊建军的手下,又重现人间。
回顾:珐琅彩,这是一种皇家专用的精美瓷器,素有“彩瓷皇后”的美称。始于康熙,兴于雍正,没于乾隆,至今已经失传200多年了。珐琅彩精品“锦鸡双耳瓶”和“杏林春燕”,在拍卖会上,都曾经拍出上亿元的天价。中国国家博物馆,邀请景德镇制瓷器专家熊建军,研制珐琅彩,复活这项属于皇家的神秘技艺。熊建军走遍深山,终于找到珍贵的原料——高岭土。眼看万事俱备,开始烧窑,没想到连烧几窑,出来的却都是一些次品,无奈只好砸掉。就这样烧一窑砸一窑,眼看满地的碎瓷片,熊建军既痛心又迷茫,珐琅彩真的就做不出来吗?

主持人:观众朋友,你们好,欢迎收看《走近科学》。昨天,咱们讲到,景德镇制瓷专家熊建军,接受国家博物馆委托,研制珐琅彩,但是屡遭失败,眼看就要山穷水尽。熊建军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找到了最好的高岭土,为什么就是造不出和古代一样的糯米胎呢?他从每道工序慢慢梳理,最后停留在一个地方。毛病只能出在这里,那就是窑不对。
景德镇,是一个窑火千年不熄的城市。自古以来,这里就是烧的柴窑,但自从50年代最后一座柴窑关闭,现在的景德镇人,都已经改烧清洁环保的煤气窑了。柴窑的主要燃料是松木,松木油脂含量高,易燃烧,但是热量比较低,烧的时间很长,一般都要烧一天时间。而煤气窑热值高,烧得急,时间短,而且炉温容易控制,但是烧出的瓷器表面不够细腻柔和,而是闪闪发亮,这就是行话里说的“贼光”。看来,问题就是出在这个气窑上!
景德镇熊窑传人熊建军:相对来讲,我就打个很简单的比方,我们就是用煮稀饭,你用柴火灶,我们乡下的柴火灶,因为大锅啊,煮那个稀饭慢慢煮,煮了几个小时,你想那个稀饭好不好吃,稠不稠,一点米粒都没有,那个稀饭肯定好吃。我们现在用高压锅压的那个稀饭,强制性20分钟压出来的稀饭,那个肯定是有米粒的,那个稀饭肯定不稠,就是这个道理。
要想烧出糯米胎。必须要用柴窑来烧!熊建军下定了决心,咬牙花高价,买来了优质的马尾松。但是,用柴窑,可不仅仅是改换燃料的问题,窑址的定位,火候的把握,柴木的品质,都有严格的要求。而且,烧柴窑不比煤气窑,温度极难把握。烧瓷器是火中求财,成不成,一把火。一把火,可以让人一夜暴富,也能让他倾家荡产。但如今,景德镇早已经废弃了烧柴,而改烧煤气了,谁还掌握烧柴窑的绝技呢?
国家博物馆副研究员史希杰:比如说它烧窑的地方,它的效果气候,它的干湿度的变化,包括它的地形地貌,都影响到瓷本身的品质。不是说我随便找一个点,它一定要找一个既能通风,又不能大通风,既不能太低洼,又不能太高。这反映一个什么问题,一个小气候。就跟那个茅台酒一样,离了那个特殊的地理环境,那个水,甚至那个土壤,它都要产生了一些质量的变化。
烧窑的总指挥,在景德镇俗称“把桩师傅”。景德镇有一句老话,叫做“三年出一个状元,十年出不了一个把桩师傅”。过去,没有测温仪器,没有炉前纪录,这把火烧得如何,只能全凭把桩师傅的一双肉眼来判断了。当时,整个景德镇,只有一个人懂得烧柴窑的技巧,这就是老把桩师傅胡佳旺。他早已经退休多年,不愿重新出山。但在熊建军三番五次的诚恳请求之下,再加上“珐琅彩”这三个字的打动,最终,胡师傅终于同意,重掌柴窑。
景德镇高级工程师胡佳旺:这个柴窑它要求烧成是很不稳定的,因为是一种传统的,完全是凭经验,这里面有多种因素,想一下成功是很难的,应该是反反复复烧,成本也是比较高的,如果那么容易,大家都会来做,就是说比较困难一点。烧窑你所有的人都做的好,但是你柴窑一把火一烧,烧的不好,那么前面所有的工作全毁了,所以说过去讲做成型,完全靠柴窑一把火。

过去烧柴窑有句话叫做“一满二烧三熄火”。把瓷胎放进专用的匣钵里装窑,在景德镇称为满窑,装好以后,在窑门上嵌入两个匣钵,这叫做窑眼。把桩师傅通过看火焰颜色的红白,观察窑眼的变化,同时还要综合考虑当天的天气,风向、气压,决定什么时候投干柴,什么时候投湿柴,什么时候烧大火,什么时候烧小火,什么时候鼓风,什么时候熄火。经过几十次的试验,又一窑瓷器出来了。熊建军的眼睛顿时亮了。放在手里,熟悉的感觉传来。终于,珐琅彩的糯米胎烧成了!
主持人:说到这里,大家可能有一个疑惑。既然柴窑烧出的瓷器效果这么好,为什么景德镇都要改成煤气窑呢?难道仅仅是因为造价低廉吗?其实,这里面有一个很曲折的过程。景德镇千年的柴窑,烧出了一件件精美的瓷器,但也烧光了方圆数百里的森林。在景德镇流传着这样的一句话:“一里窑,十里焦。”意思是说,一窑瓷,要烧掉十里的树林。滚滚的浓烟,把原来的青山绿水,变成了荒山秃岭。从景德镇开出的,一条条船上满载的瓷器,背后是一棵棵轰然倒下的参天大树。700多年前,这里发生了一个"杀子禁伐"的故事。相传元末明初,为争夺山林权属,两个村子发生家族械斗,在县衙调解下,两村立下"伐树杀头"的约定。不料,其中一个村的老族长年仅8岁的儿子,上山砍倒了一棵拇指粗的小树,眼看就要再次酿成流血冲突。为平息事端,老族长大义灭亲,手持利刃将亲生儿子杀死。从此以后,两村村民再无纷争,共护森林。这座山取名为"罪山",以此警示后人。正是因为人们珍惜现在的环境,才共同定下禁止砍伐的誓言,不让滥砍滥伐,给家乡带来水土流失的灾难。宁可少赚几个钱,也不能毁了自己的家园。这就是熊
建军建柴窑,只能花高价从外面购买松木的原因,也正是因为如此,柴窑的把桩师傅如此奇缺。珐琅彩的素胎已经烧出来了,熊建军按捺不住心里的狂喜。但是,又一个新的问题摆在了面前。素胎毕竟是在景德镇烧的,还有传统工艺流程。这第二道工序,可就更麻烦了。谁也没有亲眼看见宫廷画师怎么画的,御用工匠怎么烧的。该怎么办呢?
熊建军原来出身就是“红店”,这是景德镇人对釉面画彩的一种特殊称谓。后来毕业于江西工艺美术学院,也有过工笔画的基础,但是,面对前辈名家的绝世精品,仍然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只能是自己摸索,一步步接近古人的作品。逐渐的,这些瓷器在熊建军的眼里,都活了起来,意境幽远的山水,清新淡雅的花草,繁华富丽的锦鸡,恬然自得的人物,每一个瓷器后面,都有一段动人的故事。这些小小的瓷器,是有生命的,它身上有伟大工匠的心血,有历代帝王的情感,也有一个时代的风云变幻。
史希杰:就比如说我们看人一样,我们只能说这个姑娘漂亮,这个姑娘很有气质,什么叫气质啊,它有一些内在的东西。艺术品不光是单单取悦你,或者说现在大家关注的都是这一套,说这个如何制作难,这个如何少,这个如何画的好,这都是一个表面侧面的东西,你在欣赏的过程当中,他给你带来了很多的想象。甚至你可能通过这一件东西,甚至可以跟古人对话,某种心灵的对话。
古代描画珐琅彩,是采用天然颜料,应用硼、砷等以往瓷器中罕见的矿物质来调色,微量元素含量比较复杂,但是发出的颜色很纯正,光线柔和。而现代的颜料都是化学物质,颜色纯度很高,但是非常刺眼,没有古代的神韵。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既然是复制文物,就必须和原品文物的矿物成分完全一致,否则,即使骗过专家的眼睛,在科学仪器的“火眼金睛”下,也会原形毕露。如何破解皇家瓷器的色彩配方,是熊建军面前最大的拦路虎。
熊建军的妻子于爱华:因为珐琅彩原料里面,含有那种像我们这里讲是叫砒霜,它含有那个元素在里面,它要把那个砒霜煅烧,掺到颜色里面去,我就记得特别清楚,他那天晚上弄那个砒霜煅烧,第二天呢,流鼻血,那次我是记得特别清楚的。
珐琅彩的众多色彩中,有一种颜色最为引人注目。这就是红色,它是中国瓷器中最美丽而富有传奇的颜色,被称为“中国红”,但是这种红色主要成分是氧化铁,容易磨损。而珐琅彩的这种红色完全不同,是一种胭脂红,蕴含着阳光般的华丽。这种红色的原料,竟然是黄金,所以被称为金红。但是,当时熊建军因为烧窑,已经倾尽家产,眼下实在是买不起这点贵重的黄金了。万般无奈之下,他看上了妻子的金项链,准备趁机会偷走去做原料。
于爱华:这个金项链因为也是有点纪念意义的,因为是我们结婚他送给我的,所以我也比较,因为我也比较在乎,这个他送给我的礼物。
熊建军:当时我自己资金用完了,我都偷我老婆的黄金来弄这个。因为当时我们结婚的信物,她不同意的话,这个做不了,因为我们当时买黄金,它是国家控制的,买黄金很难买的。
熊建军转了几天,都没有找到机会下手。正好有一天,妻子出门去亲戚家喝喜酒,熊建军就趁机偷了出来。但是心里一直打鼓,担心妻子追问起来,干脆来了个速战速决,转手就把金项链投进了熔炉。
于爱华:平时我也不怎么戴,因为在家里带带小孩,也不怎么出门,喝喜酒我就想把它拿出来戴一戴,怎么盒子里面是空的?后来我就问了问他,我说是不是家里被人偷了东西,因为我们家请工人啊,那个保姆也请的比较多,可能不注意被人带走了怎么样,要不要报警怎么样。他后来说被人说的没办法,听到报警就说是他拿了,当时我就很生气。
熊建军:她后来知道了,不过我老婆生气肯定是生气。但是烧了也没办法,第二个呢,我老婆还是支持我的,还是支持我。
主持人:这也算不大不小,闹了一场风波。想想熊建军走过的这一路,也是历经磨难啊,先是为了寻找高岭土,差点命丧蛇口,后来为了烧窑,弄得倾家荡产,接下来,又为了烧制色彩,几乎夫妻不和。真是一步一坎坷。其实,想起来,他这一路,正好是金木水火土五行聚会。你看,金项链,金属颜料,矿石,
这都是金;柴窑,用的是上等的松木;水,水力作坊,吹釉,淘洗,都得用水;火,就更不用说了,瓷器本来就是火的艺术,最终要用一把火烧出精品;土,如果没有高岭土作为原料,一切都无从谈起。只有这金木水火土五行搭配,才能孕育出珐琅彩这样集天地精华于一身的绝世瓷器。即使是当年,贵为天子,对瓷中极品的珐琅彩,也是可遇而不可求,偶尔得到一件珍品,藏之锦盒,无事之时,取出来把玩片刻,洗去日理万机的愁烦,也是一种精神的寄托。那么烧出的次品呢?同样是砸掉,而且连碎瓷片都要深埋。绝对不会把次品赏赐给大臣,或者是贱卖了,这是因为,珐琅彩是皇帝用的东西,是绝对不能给臣子下人的。但熊建军可没有皇帝的举国之富,来做这件事情。他沉浸在珐琅彩的研制中,一干就是8年。到后来,已经是债台高筑,简直难以为继了。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彩瓷皇后”重现人间呢?
2006年5月的一个晚上,熊建军把上过彩画的珐琅彩锦鸡双耳瓶,小心翼翼地放进了烧色彩专用的低温电炉。如果这次还是失败的话,就等于宣告他彻底破产,可能再也无法和珐琅彩结缘了。到了明天,等待他的又会是什么呢?
熊建军:因为我看到那个实物的时候,我心里就有这种感觉,所以我一复制一出来的时候,我就看到了,达到了几层,就是达到了什么效果,我一看我心中就有底了。当时第一个达到了九成,如果有实物的话,不讲百分之百,应该更上一个台阶。
第二天一大早,没等炉温完全冷却,熊建军就急不可待的把瓷器取了出来。顿时,他的眼睛发亮了。和拍卖会上那件1亿多港币的瓷器,简直一模一样!当天,熊建军就把烧出来的珐琅彩瓷器放到锦盒里,托人连夜送到了北京,没想到,第二天中午,就接到了国家博物馆打来的电话,一下子订购了50套。终于,珐琅彩仿制成功了!
史希杰:他今天实际上在做着一道古人给他留下的题,就是当时那些古代的伟大工匠,为皇帝服务的这些皇家工匠们,他们呈现出他们最完美的作品,那么今天由他来复制,等于是我们的前人,就是他的前辈们给他今天留下了一道题,由他来重复地去做,他只不过在完成那这道作业,就是他怎么能够复原它,怎么能够再现它,现在看起来应该说是他对这个珐琅彩的了解已经比较深入了。
最后,国家博物馆收购的费用,和熊建军的投入正好打个平手。对熊建军来说,虽然在这个项目上他并没有挣到多少钱,但是他用8年时间,终于破解了皇家瓷器的烧制密码,复活了一项失传200多年的古老技艺——珐琅彩的生产秘诀。这对于他,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传说中的“”彩瓷皇后”,在熊建军的手下,终于重现人间。
熊建军:因为乱世出黄金,盛世出古董,说古董哪里那么多,也不是人人都能收的起来珐琅彩1亿多,但是我这个高仿也是一样,因为喜欢,这个拍卖卖1亿多,我花了多少钱买过来放在家里,都也有一种满足感一种自豪感,他也欣赏了珐琅彩工艺,我们这也是一种精神的寄托,因为艺术也是一种精神的寄托。
主持人:大家来看大屏幕,这是在熊建军2006年仿制珐琅彩成功以后,时隔半年,香港佳士得拍卖行再次爆出一个惊人消息。一个巴掌大的小碗,叫做“乾隆珐琅彩杏林春燕小碗”,拍出了1.5亿港币的天价,超过了锦鸡双耳瓶,再次刷新了清代瓷器的最高拍卖价。我们说,衡量一件文物,首先是它的历史价值,然后才是艺术价值,商业价值。珐琅彩做为一个瓷器史上的巅峰之作,其价值不仅仅是拍卖行里的天文数字,更重要的是,它凝结着无数古代工匠的劳动智慧,代表着一段宫廷的历史,象征着一种古老的陶瓷文化。它脱胎于西方,却在中国孕育、诞生,发展壮大,成为瓷器中的皇后。珐琅彩选择了熊建军,为它浴火重生,这是一个盛世的呼唤,落在了他的身上。破解皇家瓷器的工艺密码,这也成了熊建军毕生的追求。让我们祝愿珐琅彩——这位“彩瓷皇后”,在这个盛世,重新焕发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