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中的组织

运动中的组织
类别：文学艺术 作者：南都新闻 原创 浏览量：71
发布时间：2009-07-12
版次：GB22 版名：阅读周刊 讲坛 稿源：南方都市报
摘要：不少社会学家认为，如果没有组织发挥作用，集体行动只能停留在原始阶段，并且会很快分崩离析。而一旦引入了“组织”这一资源，一场集体行动就具备了社会运动的显著特征。

《社交的人》，(日)山崎正和著，周保雄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8年6月版，25.00元。    《斗争的动力》，（美）道格·麦克亚当等著，李义中、屈平译，译林出版社2006年9月版，31.50元。
西闪
□ 思想光谱
不少社会学家认为，如果没有组织发挥作用，集体行动只能停留在原始阶段，并且会很快分崩离析。而一旦引入了“组织”这一资源，一场集体行动就具备了社会运动的显著特征。
西德尼·塔罗说，组织将人们集合在一起，“形成联盟，对抗敌手，并确保其在动员高潮的兴奋状态消退后仍有前景。”(《运动中的力量》，译林出版社)奥尔森所关注的搭便车困境，以及他提出的解决方案，其切入点也是“组织”。只是很明显，他们对组织的认识有着很大的差异。
奥尔森一再提醒人们，组织的规模越大，人数越多，想不劳而获的人就越多，最终使得集体行动很难形成。因此有必要实施“小组织原则”和“选择性激励”。塔罗则告诉大家，奥尔森对组织的理解过于褊狭———他所说的其实只是算术意义上的大组织———在集体行动中，尤其在社会运动中，所谓组织，既包括正式组织，也包括非正式组织，还包括组织内以及组织间的联系结构(网络)。
他们俩究竟谁说得对？其实都对。奥尔森谈的是在开展集体行动时所面临的组织难题，而塔罗讲的是那些成功展开的集体行动(社会运动)是如何解决这一难题的：由正式和非正式组织构成的复杂网络起着关键作用。
那么，组织以及组织间形成的网络究竟是怎么起作用的呢？这是一个相当棘手的课题。那些正式的组织，例如学校、教会、社团固然很重要，但它们显然不是事实的全部。有学者就注意到，奥斯曼男爵主导的巴黎改造所导致的空间环境变化增强了社会运动所需要的认同感和凝聚力。也就是说，像街道、社区、朋友圈、受传媒影响的人群等等，这些由人群的空间分布、居住状况以及活动形式所自发形成的非正式组织/网络在社会运动中同样扮演着关键角色。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类似化工项目所引发的环保运动。在这样的运动中，起关键作用的往往不是什么N G O组织，而是楼盘、小区和街道构成的松散网络。
山崎正和在《社交的人》(上海译文出版社)中就直接以“网络”指代社会运动中的组织，并将其与那种传统的等级森严的官僚组织和企业组织相对照。他毫不留情地称，等级组织的结构是“将个人视为实现组织目标的手段”而设计的。相反，在社会运动的组织中，权力分散于多个节点，其成员的权利得到最大限度的保障。他们的成员资格可以不明确，与外界的联系可以无阻碍，加入和退出组织也是自由的。
实际上，塔罗和山崎正和所描述的社会运动中的组织，与奥尔森提出的“小组织原则”在思路上是一致的。然而，这是不是一个很全面的答案呢？当然不是。几个社会学家在比较了一系列斗争政治案例后得出的结论是：与非正式组织/网络相比，“正式组织倾向于把更多的利害得失寄托于现存体制之上，因此较少愿意为达成运动的目标而运用暴力。”(《斗争的动力》，道格·麦克亚当等著，译林出版社)也就是说，由正式组织主导的运动其破坏力小于那些非正式组织。
早在上世纪50年代，美国学者康豪瑟(W.K ornhauser)就有类似的看法。他认为，一个良性的社会应该具备三层结构：政治精英—中层组织—民众。独立于国家之外的社会中层组织可以为民众提供交流平台，增加民众的现实感，构建多样化的大众利益和认同感，最终在政治精英与民众之间形成缓冲带，大众不受精英直接操控，精英不受民粹主义干扰，进而降低社会发生大规模社会运动和革命的可能性。反之，一旦中层组织的力量被削弱，那么社会就会面临崩溃。
康豪瑟的三层结构模型很直观，也很简陋———在对待“民众”这一概念时尤其如此。因为民众肯定不是原子化的、数字化的简单集合。它与人际网络、空间环境、活动方式是不可截然而分的。同时，我们不应该忘记，所有的斗争政治中不可或缺的角色———政府所起的作用。查尔斯·蒂利再三提醒道，制度与暴力之间存在着紧密的关系。他说，大量集体暴力的发生往往是事件的结果，而非开端。破坏、查禁那些本可以起到稳定作用的正式组织、用子弹对付那些和平请愿的人等政府行为，是驱使人们运用更为松散的组织/网络进行更为激烈的活动的原因(《集体暴力的政治》，上海世纪出版集团)。
所以，更好的答案可能还是在塔罗那里：社会运动中的组织是由正式组织和非正式组织构成的复杂网络。他看到了松散组织模式的不足，但是他认为，权力分散的网状组织模式能够与正式组织协调行动。正式组织为社会运动提供建设性和稳定性的保障，而非正式组织提供社会运动的创造力、灵活性、认同感和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