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大师叶曼先生回忆跟南怀瑾先生学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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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一见《楞严》后 不读人间糟粕书
讲经的地方是北投的杨管北先生的家中。
我听的第一部经就是《楞严经》,幸好第一回接触的不是《成唯识论》,也不是《阿弥陀经》,而是《楞严经》。否则我又掉头而去了。真是自从一读《楞严》后,不看人间糟粕书。
虽然是中途插进去听《楞严》,名词也不懂,佛理更不通,但是文字和说理,立刻使我着了迷,每次听经,内心中总是充满了欢愉的心情。
老师讲,我写笔记,回来再整理,从头温习回想一遍,再把老师下次要讲的,事先再看一遍。半部《楞严经》听完以后,我请求老师从头再讲一遍。
听讲的人中,有位程沧波先生,程先生的文章学问都是有名的。他说:“像我们这一班人,听了两遍《楞严经》还是不能全懂,年轻人,或是文学基础不好的人,又怎么能看得懂?老师,若是能把《楞严经》翻成白话,就会普及众生了。”
今天,举目四看,当年听经的人,眼前没几个了。
出钱印书的是杨管老,供应纸笔的是杨太太,还要找一个能帮整理稿子的人,这件工作就派到我的头上来了。
将近半年的时间,老师笔下很快,《楞严经》就翻成了白话。我则一边抄写,一边加上标点符号。
不久,我先生外放,派任驻雪梨的总领事,我们又出国了。我跟老师学习的时间,算起来,不过一年半。
出国时,携带的就是一部《楞严经》,因为它是我唯一读过的佛经。后来,老师将印好的《楞严大义精解》寄给我,在澳洲的三年,每一天,我都把这两本书对照着重新逐字的仔细看,并作眉批。
现在再说说我的坐功。刚刚遇见老师时,便按着老师的教导,学习打坐,腿也盘不起来,那是一种近乎散坐的打坐。可是坐的第二天,刚一上座,突然间觉得有一个从尾闾那儿往上冲,就好像蒸汽机一样的强烈,仿佛有一个类似圆柱的帮浦,往上直冲,这一下可真把我吓坏了。我想:“糟了—这个大概就是所谓走火入魔了吧?”于是,赶紧下座,跑去告诉老师。
老师说:“没想到你这么一把岁数了,又结过婚,生过孩子的人,还能一打坐,就碰上这种事,真是可惜,我应该先告诉你的,你把这机会失掉了,下次若有这种情形发生,不要慌,再继续坐下去,看看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很可惜,从那次以后,就再也没有发生过那种现象了。
在澳洲三年,调到菲律宾又住了一年。
这时,我的女儿正准备生第二个孩子,于是,我就赶到美国去照料她。万里归来只为她。
第一次打七
这一年,是一九六四年。南老师准备在阴历大年初二,举办“打七”。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我排除了很多的困难,预备离开美国赶回台北。当时,我的女儿哭丧着睑说:“妈妈——要不是您是我的妈妈,我真要说您简直是疯了,哪有在大年除夕,把儿女孙女扔下不管,自己走了?若是回到菲律宾跟爸爸去过年,还说得过去,可是,您这时回去,却是为了打七。这真是怎么一回事呀?”
我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之,这个机会我是不愿意错过的。”
这一次,我是抱着求知、求证的心,在大年除夕万里飞回台湾。在国外几年,《楞严经》都给我翻烂了,理趣上虽然知道了不少,但在自己身心方面,却觉得毫无受用。
因此,这一次“打七”,我抱定破釜沉舟的决心。对自己说:“假使在这七天之内,我若不能证实任何东西,从此以后,我不再学佛,不再谈佛了,无论佛的教理是多深,文字多美,依然只是谈禅说法,于事又有何帮助呢?五年来我把自己整个心都挂在上面,可是抓不着!摸不到!碰不见!丢又丢不下,放又放不开,到头仍旧什么都不知道,长此下去,岂非浪费生命?”所以,当时是抱着这种决心去打七的。我的脾气不太好,而且很执拗,老师经常说我,一个女人,怎么有这么大的霸气?应该放柔和些。
我自己倒不认为这是什么霸气,无论别人如何夸赞我,我觉得自己并不很聪明,因此,只有一个办法:勤能补拙,最好是下死功夫。所以,无论学什么东西,本着笨鸟先飞的原则,我总会比别人早一步,下多一点功夫。那么我就不会比人家落后得太远。而我学佛,起步已太迟,兼之自感老大,更深怕他生未。而又此生先休,所以才会如此的着急。
因此,我下定决心,在这七天之中,一定要把这挡子事弄个清楚明白,作个最后了断!
大年除夕,赶到了台北。第二天,补办了入境手续,向朋友借了铺盖,未通知任何亲友,只向老师拜了年,便澄心静虑的住在旅馆,准备第二天上山,到杨管北先生的别墅去“打七”。
那年,仿佛都是男士,只有我一个女人。
在禅七中,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我非常的虔诚、专精、老师说的法,我心领神会的细琢磨;老师教的法门,我都认真的去参修,他要我们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在那几天当中,我一句话也不说,一副要打官司的睑,不说也不笑。朋友们安慰我说:“这事情,不能急,要慢慢来。”我劈头的反驳他们说:“慢慢来,等到死了再来?还是等到像您这么老了再来?”
我就像是疯狗一样,只要谁劝我,我就不客气的反驳回去。甚至于连老师的话,我若听不顺耳,也板着脸反驳。我认为只是打打坐、数数呼吸、听听经,不管理论上有多好,但是对于自己毫无补益,并不能证实什么,这岂不是依旧在拿佛法来消遣?
那时我的心情,实在太坏了,把所有的朋友都顶撞了,我不是气冲斗牛的瞪着两只眼睛发脾气,就是闭着两只眼睛生闷气,饭也不吃,觉也不睡,满脸的杀气,真像卖牛肉的样子。这是后来同参们描述我的当时神情。
到了第四天晚上,大概是有人对老师说:要是再不管她,她可能就真要发疯了。于是,老师把我叫了去。
老师说:“你在闹什么呀!”
我说:“太多的问题,从头到尾,我都不能解答。”
老师说:“你这样,就能解决得了吗?现在,你静下来,冷静下来,……一切问题都不要想,全都放下。”
我瞪着两个眼睛看着老师。
老师只是说:“静下来,什么都不要想!”
我静了下来,突然间,我有如醍醐灌顶,从头顶静到足心,我立即体会到,真正体会到:“狂性自歇,歇即菩提。”
一切问题立刻溶化消失,心中豁然开朗,一种说不出的欢喜、舒畅、宁静,那是难以述说的。
我高兴的说:“老师,就这么简单?”
老师说:“根本就不复杂!”
我说:“就这么平凡?”
老师说:“从来就没有隐密。”
于是老师叮嘱我:“好了,就是这个意境,一直保住下去,不要睡觉,不要动,好好保住。”
老师离开后,我继续坐了许久。忽然想起,脚还没洗,牙也没刷,赶紧下座,到了浴室,清洗一番,然后,躺了下来,倒头就睡。这一觉真是睡得好香,好甜。
第二天,一早老师问我:“怎么样?昨天怎么样?”
只见老师把眼睛一瞪,大声的说:“告诉你不要睡,继续坐下去,你为什么不听?”
我说:“老师!我的脚没洗,牙也没刷……”
老师不等我说完,就向我吼着说:“这就是你的洁癖!这就是习气!这就是业力!”骂了一大堆。
我听了,一点不觉委屈,反而心平气和的说:老师您昨天讲密勒日巴尊者的故事,当他飘在半空中下不来的时候,把他老师给的锦囊打开一看,原来只是告诉他:“此时最需好饮食。”其实,此时也需好睡眠哩。老师笑了,没有再说什么。
那一整天,坐得非常好,不必用什么法门,自然的万虑俱寂,而又充满欢喜。彷佛一切原本就是如此的。到了晚上,刚躺下来,突然感觉下腹部,脐以下,整个热气充满,就像山里氤氲的云,翻滚弥漫,越来越密越厚,又暖又充实,忽然有一股气从密集的云层里直往上冲,顺着喉咙、唇、舌、人中、鼻子到眉尖,然后分成三叉,牢牢的,把顶门按住。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既不害怕,更不心乱,反觉得很有意思,心里想:你可以上来,你是不是也可以下去呢?这么一问,“他”就真的下去了。我又再跟“他”商量:你是不是可以再上来?于是,这股气又上来了。
我开玩笑的问“他”:也能从后面上来吗?“他”就另分一股从后面尾闾,沿着脊椎、后脑,然后分为五支,冲了上来。这样一前一后两股气,上面各分出叉,把我的头部密密抱持住。
我摇一摇头,摇不掉他,但是心里要他上来,他就上来。要他下去,他就下去。我就这样的和他戏耍了好半天,觉得有趣而又舒服,然后,我安然的睡去。
第二天清早,几乎把他忘了。但是把头一摇,才发现他还在那儿。清清楚楚的在那儿,这一下,我知道“他”不太简单,立刻奔跑到老师的房里,报告昨天发生的事惰。
老师立刻吩咐鸣钟集众,大伙儿都到了禅堂。老师向大众宣布:我们大家来庆祝叶曼——她,任脉、督脉一齐打通了。
我好奇地问:“什么叫任脉?督脉?打通了又怎样?”
老师说:“前面的叫任脉,后面的叫督脉。其它问题,暂时先放下,现在,你一切不要管,只是好好地保住!”
当时,我心想:老师既然如此郑重地当众宣布,当然不是走火入魔,反正我心里现在很喜悦满足,其它的由“他”去罢!
我就那样的继续坐下去,腿不累,心不乱,肚子也不饿。
一直坐到下午,发觉月经来了,而且,来很猛,算算日子,刚刚过去几天,这恐怕真的出了毛病了,于是,赶紧去请教老师。
老师一听,高兴的说:“好哇!赶紧斩!”
我问:“斩什么?”
老师说:“斩赤龙呀!就是斩那个东西。这正是最好的时候。”
我追问:“怎么斩?”
老师说:“我又不是女人,我怎么知道如何斩?你自己现在应该自己知道了!”
说实在,斩赤龙,正和任、督二脉一样,都是生平第一次听到,根本不知如何处置。但是,心里一横,想着:古人说:“朝闻道,夕死可矣!”死就死吧!不去管它!斩不斩的话,至多不过是血崩。所以我虽是茫然,却很安静的走开。老师突然在我身后,说:“空掉它。”回到座具,心想:空掉它?这个我做得到。对!空掉它。
刚这么一想刹那间,血就止住了,它的停住,正像它来时的突然与猛烈。
原来身上前后的两道气,在血止的同时,突然间,转变成了一道急流。原来这两道气,我是可以任意使“他”升降的,这时,“他”却自己变成一道河流,周身上下前后轮转,转动的时候,可以觉得:有个轨道,并且上面有个东西,“突!突!突!”的在轨道上奔驰,就像是火车在一条有三根铁轨的轨道上飞奔前进。
我又去报告老师:“现在血是止住了,但是身上又出了变化,任脉、督脉全没有了,它们连成一条河流,上面还有一个小火车的东西,‘通!通!通!’的在旋转。”
老师说:“哎呀!你怎么这样的好运气!真是瞎猫又碰上了死老鼠。这是转河车!不是转火车。”
我问:“什么是河车?”
老师说:“就像那古时耕田用的河车,农夫踩在上面转动着,把木格子的水随着从下面兜上来。从前,古时候,没有火车,所以,把这个现象称为转河车。”
这时,已是第六天了。
第七天,我们打七结束,大家下山。我内心充满了喜悦与满足,我并没有得到什么,只是体会了“狂性自歇,歇即菩提”的确切含义,同时,使我了解并且确信“心物一元”。
从前我必须用尽各种方法在静坐中求定,还是得不到。现在一坐下,我的心自然就安定,不必用持咒、念佛、观想等等去除妄念,妄念自然没有了。
至此我深深体会到心真能影响物,反过来说,物也能影响心。而心物两个东西,实在同一的。在事实上,我并无所得,只是解了“狂性自歇,歇即菩提”的真义,就有这许多的身体的变动发生。
打七结束时,我向老师叩首礼拜,很感激的说:“我流浪了二、三十年,现在,总算找到家了。从此以后,不会再去东奔西闯,同时从现在起,我再开始吃素。”小时候吃素,是吃的儒家素。今天,吃的是佛家素。我吃素既不是要增加福德,更不是为了怕因果。如果吃素有一点点功德,这个功德就回向给我那个老同学—张起钧先生。因为不是他,我不会认识老师,没有老师,我不会有今天。
从一九六五年吃素到今天,又已经有十六年了。
心如墙壁
下山以后,我曾经准备在老师住的附近,租一间房子,藉此闭关一些时候。但是我不能决定,我有很多问题挤在心里,我必须静静的单独默想,于是我就去住在旅馆里,那时并没有亲友知道我回到了台北,更不知我住在那里。只是回国时,托一位老朋友替我办理入境证,只有他知道我回来了,并且住在那里。
在整整两天中,我不接电话,不接见人,一位蒋太太,得到我的行踪后,站在我的屋门外,哭求见我一面,并为我送来食品,我却毫不动心的硬是不理。我只是专注的清理心中的所有问题。我没有走下床,也没有盥洗,就只是坐在床上,把窗帘全拉起来,不吃不喝不点灯,只是静静的想,想过去所读的书,老子、楞严、论孟以及其它不能了解的一切问题,这些问题像电影似的一幕、一幕的显现,而我不必凭理解,也不靠思想,更不用分析,只是感觉的一一明白,这种意境很难解释,只是,我感觉到自己变得好聪明,仿佛那些问题不再是问题,几乎是本来就知道的。
当时,心里充满了感激,感激释迦牟尼佛,感激南老师,我曾经写了一封信给我的女儿,告诉她,我的喜悦,我说:“粉身碎骨,难报师恩。”生我的是父母,给我第二生命的是南老师。在这几乎两整天的时间,那位替我办入境手续的朋友,对于我的自我禁闭,真是又急又气,最后他在门外下了最后通牒:“我给你办的居留只有十天的期限,你倒是延长?还是出院?必须说明白。假如以后发生任何后患,都必须由你自己去担当。”我只好把门打开。从门外射进的灯光里,他一见我,就说:“哎呀!你怎么变得像鬼一样?这是怎么回事?”我说:“我两天来,没有吃饭,没有喝水、没有洗睑,没有移动过。”
他想把帘子拉开,我连忙说:“请先不要拉开帘子,我最好慢慢的见光。”这位朋友,急迫的追问着:“你到底是在这里搞些什么?”那时,我从心窝口到眉端,堵塞得满满的,就像是一堵墙,堵在那儿。整个人也像一堵墙,所以滴水不能入。
我说:“我现在堵在心里有很多的东西,我自己也不知是留下来?还是走?目前,最不能解决的,是我心里头的这一堵墙,我自己都没办法思想。”他说:“你不会打电话,问问南老师,看怎么办是好?”
我说:“南老师刚刚打完七出来,每一次打七之后,老师常说他就像去掉了半条命。所以,这个时候,我实在不忍心再去打扰他。”
他就试着问我这些时候想到了什么问题,希望能说给他听。他并且要求开一盏灯,以便记下来。我把心里的一切问题,滔滔不绝的像倒水一样倾泄出来,等我把心里的话完全说出来,突然间,发现心理的这道墙,全消失了。现想一想,那是否是“心如墙壁”呢?真是非常可惜。
从他进门,一直到说完,足足有两个半钟头,于是,我换洗一番,然后,我们就外出,吃我的第一餐素斋。然后和老师通了电话,报告他,我决定回菲律宾。
老师嘱咐我:多珍重,常来信。我便飞回了菲律宾。
我慢全消 佛慢激增
从打七时候起,即使我在禁闭期间,河车一直都在身体内转动,日夜不停的转,路线很清楚,力道很强。我可以随心意的让它倒转或顺转,不去理它,它也在那里转个不停。
回到菲律宾,我先生看着我说:“你的神色好像有点不同。”我说:“是的,我好像整个的换了一个人。”
他告诉我别后,在使馆和家中所发生的琐碎、烦恼的事。我听了后,竟然微波不生,只是说:“这并不是什么问题,算不了什么,丢开好了。”那时候,内心平静得很,不会生气,也不会激动,也不大愿多说话,更不愿多见人。
这一次,我带回很多的经书,我贪婪的读书、沉思、默想、静坐。
逐渐,从台北传来了我参加“打七”的经过。于是,佛教中人希望我能到庙里去讲经。我婉辞了,因为我不知道如何讲法。于是,他们要求我只是随便谈谈我的学佛所得。在瑞妙尼师的推动下,约集了一些居士到我的家里,大家谈谈佛法,越集人越多。瑞妙尼师终于邀集了几十个人联合写信给我,请我正式开讲《心经》。每月只讲一次,上午讲完之后,下午,他们便在电台用闽南语播放。一月一次,讲了一年才把这部《心经》讲完。因为人太多,家中容不下,所以只好把讲经的场所设在瑞妙法师的灵鸶寺大殿上。同时其它庙里的师父们也要我去讲经,我老实的对他们说:“我只读过两种经,一个是《心经》,一个是《楞严经》,我实在讲不出什么法,更是不会讲经。”
讲完心经,瑞妙尼师的主意办法很多,她又邀集几十位居士再联合要求讲《楞严经》。
我向她开玩笑:“瑞妙师,你不要我讲《楞严经》,我会把您的庙拆了的。”她说:“没有关系,你就是拆了我这座庙,我也不在乎,只要你讲。”不料这番对话,竟成忏语,她竟被人诬告,惹了很大的麻烦,不能在菲律宾永久居留。但是她后来到了檀香山,又赤手空拳的盖了另一座庙。她的毅力,她的见解,她的气魄,都非常人所及。
有一位有钱的华侨,有一天去庙里,正听到我讲经,他立刻提一笔钱送给我,算作对我的供养。
我说:“我的演讲,在国外是卖钱的,但是宏扬佛法绝不接受任何酬劳。”
于是,大家决定把这一笔钱拿来,做为奖学金,决定经讲完后,大家做报告,把这笔钱分赠给报告最好的前三名,然后,再用得奖人的名义捐给慧炬社,并把他们的报告,在慧炬发表。
一九六五年的那次禅七,我虽然得到了一些副产品,但是对于我一点也不重要,因为那是些什么?甚至连名词都不懂,所以我并没有认为它是多么了不起,也没有把它当作一回事。而真正使我认为最大的收获,是我了解到心、物一元。
这个心真是能影响物的,它给了我很大的震撼,这才使我能够真正的知道如何安身立命了。那时,在我的思想和行为上,都有了很大的转变,所以,那些任、督二脉的打通,或是转河车、斩赤龙,以及以后的穴道跳动,我都没有放在心上。
我从小到大,不管是在家庭中或是学校里,永远受人夸奖、赞美。
俗语说:“一句谎言,或是一句口号,说了三遍以后,连自己都信以为真了。”更何况人家给予的夸赞呢!
所以,我在这些赞美声中长大,加之自己的记忆力强,过目成诵,所以,心里非常自负,不免恃才傲物。我会大言不惭的说过:天底下的学问,除非我不发生兴趣,不想钻研,否则的话,一定不会比别人差。又有两种人我最佩服,音乐家和体育家,因为这种才能,是天赋的,我自认没有这份天赋,所以,我只有最钦佩他们。
这种自傲、自负,一直到那次禅七以后,才完全从自己的心中去除。“我慢”完全消除。对着那浩无涯岸的佛法,正如德山禅师把金刚经注疏烧了之后,所说的话一样:
“穷诸玄辩,若一毫置于太虚,
竭世枢机,似一滴投于巨壑。”
这意思是说所有最奥妙的言论,比之佛法,就像一根毫毛放在太空里。把全世界的最机密、最重要的理论和方法放在一起,比之佛法,就像一滴水珠投在大山谷中。
我只了解了这一点点佛法,身上只有这么一点点的变化,这又算得了什么,至多明白了心可以影响物,到达“心能转物”,还不知要隔上多少万万里。“我慢”是确确实实的消除了。因此我也了解了《易经》“地山谦”卦,难怪谦卦爻爻皆吉,那极真诚的谦虚,是从心底里生起的。
“我慢”消除了,“佛慢”却激长。学佛三天,佛在眼前,所谓:初生之犊不畏虎。
那时,我对于佛法除了欢喜赞叹之外,就是想把自己所懂的佛法,尽量灌输给别人,共同享受。就凭这一般无上的“佛慢”,使我勇敢的到处演讲。
大约是一九六六年,梵谛岗教皇宣布召开大公会议。要全世界的天主教会与世界上各宗派,交接融通,共同研究思想上、宗教上以及各方面有关的意见,以便沟通文化,促进人类社会的理想与福祉。
菲律宾是个天主教国家,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是天主教徒。菲律宾的天主教会秉承教皇的旨意,在马尼拉也召开主教会议,并邀集了各方面的人物,共同来讨论。
他们来找我谈关于东方文化的佛教与中国儒家、道家的问题,我不知轻重的,毫不考虑的就答应了。
进入了会场,我楞住了,台下满满的都是天主教神父。前排坐的都是主教文化界人士,以及各使馆主管文化的外交官。台上也坐了一排戴着红帽子的大主教们,场面很伟大,气氛很庄严。
等我把讲演说完了,台上的主教们,就一个个的提出问题。说实在的,我的英文并不好,对于许多专门名词,我都不懂,还得请教他们这些专门名词的意义。然后再一个个的解答问题。
在这些个问题中,我还记得几个很好的问题。譬如在中国的古书经典上,经常提到天、天帝,而且把皇上都称为天子,虽然没有形式上的天主教,事实上那就是天主教,只是名称不同而已。
我说:“中国是祭天和地的,那个天与你们的‘天’不同,第一:自犹太教、基督教到回教都认为只有一个真神,那就是上帝,但是中国之天是指众神中最高的一位神。世界也不是它所造的,她只是辖管我们这个世界。在我们的正史上也从不记载世界是由谁造成的。第二:我们祭天、拜天与祭祖是一样的,中国的天,意谓着自然的表征,所以我们认为天,只是人间祸福的反应,所以说“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而不是天是主,我们是仆,仆只能服从主、侍奉主。而是人间的老百姓,才是真正最重要的。中国是第一个具有民主意识的民族。虽然说顺天老昌,逆天老亡,但是这个天是代表仁义和百姓的幸福,所以,顺着这个天的意旨,便能昌盛,也就是顺从大多数人的意思,为大多数人谋福利的便能昌盛,逆之而行的便灭亡。法由人兴,人不是天造的,倒是天却是人造的。
所以,皇帝之称天子,并不是如天主教一样,所说三位一体的那位圣子,他只是代天执法的人。天有很多的天子,唯有德者居之。这个和耶稣是上帝的唯一儿子,意义完全不同。”
另外一个有趣的问题是:佛经中经常提到大梵天,可见佛亦承认有天主。
我答说:“是的!大梵天是天上的某一层天的天主,而这位天主是经过无数劫的修行才成就的。比起你们所说的创造世界、日月星辰的天主,其能力地位是相差很远的。而且大梵天在佛教中的地位,并不崇高,他常来听佛说法,随众礼佛。他的境界,引用楞严经:‘不作圣心,名善境界,若作圣解,即受群邪。’
佛的经典里,把古往今来的诸圣先贤们,和宗教有成就的教主们,依照他们的境界,都分列了等级,虽然都是好的境界,但是都不是究竟。”
就这样,在那次会议中,我一个个的解答他们的问题。我自己一点不紧张、不害怕,但是我的先生告诉我,他简直替我紧张死了,在旁边真是为我捏了一把冷汗。他说:“你怎么能这样冒失,答应在这种场合里来讲演,万一出了丑,看你如何?”
这都是激增的‘佛慢’给我的勇气,虽千万人吾往矣!
住在枯木寒崖中
我不断的讲演,勤奋的读书。身上的河车转了一段时候后,再也玩不出新鲜把戏。我常想:“这要转到什么时候为止呢?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呢?这对于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后来,终于河车的转动停止了,身上有许多地方开始跳动起来,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彷佛水泡鼓起般的跳动,那时针灸还未被人注意,我后来听到穴道的分配后,回想那些跳动的地方,就是穴道的部位。河车虽然停止,但是脉络则依稀存在。而且每逢读书,有新的领悟,腹部也立刻暖气充满。
身上的一切现象,我并不在意。我所注意的是我心里的一种超越言语的安逸。贪、瞋、痴等都减少到了最低的程度。很少有世事会让我动心。无形中,我虽未受戒,却已守了很多的戒律。
反过来,对于一般人的要求也很高,特别是对于出家人的要求更严,认为他们一言、一行都代表着佛,正如我做了三十几年外交官的眷属一样,一步出国门,所代表的就是“中国”,我若行为不当,大家便会嘲笑我的国家。我不出使在外,做了丢人的事,只是我个人的事。我总为佛弟子不能因为自己言行的失检,而让人家说:学佛的人,也不过如此。这样会把别人向佛的心意冲失了。
我的内心静如止水,对于世事、世人,更是看不入眼,只想到众生业力太大,我是无能为力的,我只有自保清净安详,闭起眼来,少看少管少烦恼。遇有不顺眼的事,别人若问起,我也就实话实说除非被请去讲演,我很少主动的去劝人,因为我很讨厌传福音似的弘法。
我们一九六七年,调回台湾。马尼拉的佛教团体,举办了盛大的欢惜会,席开十几桌,素菜真是丰盛极了!
餮后,要我致告别词,我就趁机把法师们数说了一顿。我说:“我们吃素,是因为‘不忍’,‘不忍心’,用众生的生命来满足我们的口福,这才是吃素的原意。如今,出家人把青菜、豆腐作成素鸡、素鸭、素红烧肉、素火腿、素排骨……摆满了一桌,请问:这是吃的什么素。
我们批评《红楼梦》里的贾宝玉是“意淫”,我们这样的吃素,就是“意杀”。我们情愿把红烧鸡、红烧肉做成青菜、豆腐来吃,至少他们有不忍的心,还比这样更慈悲。”
当然,我回去之后,我先生对我又是一顿责备。他认为我这个人怎么能这样的不通人情世故。
我答复他说:“直心是道场。”
第二次打七——点火内外红
一九六八年新正,南老师又在台北,为大家打“禅七”。
老师特地事先交待我:“这一次,不要太自私的只为自己修,我要你牺牲自己,帮助几个外国人,替我做翻译。”那一年,从美国来了一位海军少将。本地有一位留学生,大家叫他“老白”。还有一位海军驻在台北的罗威特少校(他就是后来的恒观法师),他们都要来“打七”。
这三个人,全不懂中文,所以,老师要我牺牲,替他们三人翻译。位子安排好了,我就坐在他们三人的中间。老师一边讲,我就立刻翻译。这简直像联合国的翻译官。我说:“老师,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老师说:“不管有没有这本事,你非做不可!”
就这样的,无论是坐着说法,或是行香说法,都得同时翻给他们听,真是很紧张,而且老师讲的时候,我要讲,老师不讲的时候,他们的问题,我还是要讲,要答复。这样过了三天、四天,我的确是相当吃力,那还有心想佛法,尽是专心想英文文法了。
特别在行香的时候,老师的香板“拍”的一响,大家一齐站立。老师就开讲,讲完之后,香板“拍”的一下,大家再继续的行香,中间没有一点空档给你慢慢翻译,那是最艰难的一段,必须一边听着,一边就要马上用英文说出来,那个过程是非常紧张的。
有一天,香板一响,老师开讲了:“寒山有一首诗——
我心如明月,寒潭清皎洁,
无物可比拟,教我如何说?”
我一听,内心自喜,“对!这就是我三年来的心境,说也说不出来,原来,寒山早已经说过了。”不觉好得意,立刻译给他们听。突然听到老师震天价一声大吼:“错了!太冷!要不得,那是冰窖寒冻里!我们要:
我心如灯笼,点火内外红,
有物可比拟,明朝日出东。”
这一吼,这一偈,我整个人呆在那里,动弹不得,心不能想,口不能言,只听见他们三个人一直的催问:“老师说什么?说什么?”我被逼得无奈,只能说:“等一下!等一下!”我整个人就像一块冰,掉进了一锅滚开的热水中,我被化掉了,找不着自己了,又彷佛我在虚无缥缈中,找不到个立足处。
我心口好闷,不觉慢慢移动着身体,走向花园。那时园子里,杜鹃花都开了,在蒙蒙细雨中,好华丽,好庄严。突然,牡丹亭游园惊梦的几句话涌上心头:
却原来嫦紫嫣红开遍
似这等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赏心乐事谁家院?
对!这世界是这么华丽庄严,我却白白枉费了三年,住在枯木寒崖里,把良辰美景都付与断井颓垣。
这是一个大翻身,我活过来了,那是另一种的喜悦,另一种的充实。
头一次“打七”得的是心安,这一次得的是满足。我回到位子上,高兴的坐下来,坐得非常安稳。
那时灯光已暗,大家都在打坐,我也不知坐了多久,突然觉得彷佛有一把刀插进了心房,痛极了,那种痛,大约就像是得了心脏病一样的心绞痛,真是有如一把刀在不停戳刺心脏。
我平时即使出汗,脸上也不出汗的,但是,那时我却感觉头上的汗珠如同黄豆粒大,就像雨珠似的,从脸上往下滴。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
我心想:好了!这一下,总算翻身了!可是这一翻,命也没有了,好在我至少没有死在清冷的寒潭里。
不久,禅堂里,灯亮了,对面坐的一位医生——黄天怜教授,他一眼先看到我,以医生的直觉和本能,立刻知道我满头黄豆大汗珠,流得那么猛,一定出了事。于是,马上通知老师,一起奔向我,他们拿起我的手,为我把脉。
同时,我听到有人建议立刻叫救护车。
大家正在慌乱之际,突然那把刀刺向右边,右边大痛起来,随着又刺向后面,我说:“右面后面都疼。”
老师说:“我的天啊!你的心是在左边、右边,后面那里有心?”
突然间,痛止住了,围绕着胸部,一根带子由左向右的急转起来。我告诉了老师,老师把我的手一放,又听到他说了:“这家伙!也不知是什么运气?瞎猫碰到了死老鼠,又让他给撞上了。”
随后,腰的部份,也有一根带子转起来,然后,密处一条小圈圈也在转,接着,喉间一个较大的圈也跟着转。这四个地方都转了起来,很像马戏班里,周身套上圈圈在转动的把戏一样。这与以前任、督脉打通的情形不同。这一次,就像孕妇有了十几小时的阵痛,力尽气竭以后,生下了孩子后的虚脱。又像动手术、麻药渐失、神机正在恢复时的情形。我周身虚软得连一根毫毛都提不起来。
那时,傅代表的太太和其他一些人,把我连抬带捧的送到卧房里。我昏昏沉沉的睡了二十四小时,醒转后,依然起不了身,连眼睛也睁不开。
醒后,身体的带子都不再转动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转动过,不过偶而依稀,还有旧路可以体会。
事后,才知道人的身上除了中脉、左、右脉、奇经八脉之外,还有五轮、七轮。但是我自己知道,我身上转动的轮,并不是像大修行人,经过大修行之后,所转动的轮。
我的只不过是极表面的现象,偶而瞎猫碰上了死老鼠,撞到了那个小小的机关。学佛的路我每逢在心路历程上,有一个转变的时候,我这个色壳子就会出花样,就会变化。这些变化只告诉我一件事,心与物是一元的,心与色是不二的。释迦牟尼佛说的“心能转物,即同如来。”我只不过在理上了解到一点点,这个色身就立刻受到影响,起了变化。反过来说,物,自然也应该能够影响心。于是我同时也了解拜佛、念佛、持咒、供养、打坐……等等,一切的修行或仪式的作用,和行住坐卧都不可苟简的道理和原由了。
同时,我深切的感到,不仅是这个心是了不起的,是很重要的;就是这个色身也很重要,很了不起,我们要藉它来修行,因为人身难得呀!
《楞严经》上的二十五圆通都是记述那二十五位得道者,依照十八界和七大,各自一门深入而证悟,他们都说的是个人修行方法和所得的证量。所谓“理无碍,事无碍,理事无碍,事事无碍。”这个“事”就包括我们这个色身的宇宙万物。所以《楞严经》上说:理则顿悟,乘悟并销,事非顿除,因次第尽。这个“因次第”便是渐除的“事”,也就是悟后起修,是需要很多的精进功夫,逐渐的一步一步修行。
所以,不要小看了这个色身,只要了解到心物一元,在修行过程中,一定会有证量显现。但是佛不准人讲神通,因为世人若专注沉迷于神通就会远离佛法的契悟,而走入邪道了。
像最近新闻界很热闹的登载林云的奇能异事,这位先生,真是一位大好人,他永远很谦虚,真诚的去帮助人解除困难。每天很多人都是去找他学结手印,学小神通,学小法术,解决困难。却没有几个人是去向他学佛法。
所以,释迦佛不准人谈神通,恐怕众生迷于神通而忘了佛法,执着神通,而认为已得究竟,事实上,不用说任、督脉打通,五轮流转,甚至于中脉通了,全身内外都见到了光明,那又有什么了不起,离成佛还差着百千万里呢?
但是,各位也不要自认为是学大乘的人,所以只肯谈正法,凡是谈到身上起的变化,便认为是邪魔外道,那也是一种执着。学佛必须理事圆融,一法不舍,只要能分辨清楚是否是究竟,便不会自囿自误了。
道心弥坚
学佛乃大丈夫的事,大丈夫是什么?正如孟子说的:“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我们要以这种精神去学佛。即使全世界都信仰基督教,信者获得一切,我还是坚定的说:“我要学佛。”即使是我贫贱、穷困、颠沛流离,我也不会埋怨佛菩萨一点不加庇而起退转心。
即使陷身在独裁专制的政治统治下,虽然排斥宗教,刀搁在脖子上,我还是要说:“我要学作佛。”
学佛,不是盘起腿来,闭目打坐,便算是修行了。不是的!首先必须明白佛理,“未有仙佛不读书”。佛说法四十九年,法门如此多,法理如此深奥,我们怎能不读经,不钻研,不探讨,不思惟?
禅的原意就是思惟修。假如理趣归理趣,你还是你,把佛法从耳朵眼睛听到看到,再从嘴里吐出来,这就是所谓的“口、耳之间,才四寸”这四寸是太短了,受用也太小了。必须把理趣吞进去,消化吸收,融合为自己的骨肉,才是真正的修行。
佛的弟子以千、万计,佛说法四十九年,围绕在佛身边的,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成就。其中有机缘,有个人的精进程度,也有业力的障碍,即使是多闻强记的阿难,佛在世的时候,也并没有悟道,要摩诃迦叶点悟他。
佛法是难?是易?请看庞居士一家人的说法;庞居士说佛法好难:“难!难!难!十担麻油树上摊。”他太太认为很容易:“易!易!易!百草头上祖师意。”他的女儿却说:“也不难!也不易!饥来吃饭困来眠。”
释迦牟尼佛说法四十九年,告诉我们如何去证得,指示我们成佛的万千法门。
我经过这两次“禅七”之后,深深相信佛是真语者,实语者、如语者,不妄语音。不过我若专门只数佛的财宝,我便是自欺欺人,到头来依旧一无所成。所以在我有生之年,凡是我认为适合我的法门,我都愿意去试试。
对于生死,我并不再在意,不过只要一息尚存,我一定要好好的珍惜每一息。必须死时,我也随时可以死。我是时时可死,但是我却步步求生;因为这个身体,就像我们租赁的房屋。一个房子住了几十年,一定这儿漏雨,那儿透风。正如同这个百病丛生的身体一样。房子既然是租来的,反正迟早总是要搬家的,一旦我们必须搬家的时候,搬不去的是房地,可以带走的是房子里的家俱。这房子中的家俱,就是我们这辈子智慧所修得的资粮。所以生死如搬家,即使这辈子修不成,还有下辈子。再安家时,有些现成的家俱,可以省许多新添置。现在,我非常相信轮回。我又很乐观,即使下辈子,变牛,变马……,大概转来转去,总会有一辈子再变成人,资粮总是在那里的。所以,趁着还有清明神智的时候,还能思惟修习的时候,我要把这些资粮,尽量地好好地积聚处理保存。
我很感激,感激我的机缘太好了。七、八岁的时候,便听过韩清净居士讲成唯识论,虽然我不懂,也种了善根。幼儿时,就教我母亲念《阿弥陀经》、念大悲咒,虽然我并没有信奉,并且跟佛法抗拒了三十几年,但是也在心中种下了种子。
终于在四十几岁开始学佛了,虽然晚了几十年,总算这辈子没有空过去。这栋房子虽然日渐老旧,勉强还能够居住,所以我必须尽量的加以保护,让它能够避风雨,多维持几年。即使大梁柱子要倒了,也要想办法拿东西撑一撑。窗户关不拢了,就找块木板子挡一挡,总让它不至于受到风吹雨打的侵袭,以致影响生活起居,而损坏或减少我的资粮的积聚,这就是我目前对于这个人生所安排的道路。
拿这有限的时间,用我们这微细的智力,去追求证实无涯的佛法,一天二十四小时不眠不食,还都忙不过来,那还有闲功夫去感觉无聊?去应付无聊的人?做无聊的事?惹无聊的烦恼?
人身难得,佛法难闻,善知识难遇。对于整个人生,整个世界,我们只有欢喜赞叹的份,我们不应该悲观,也不应该觉得无聊,更不应该认为这个世界亏欠了我们,薄待了我们,我们只有感激,努力,精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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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叶曼,本名刘世纶,1914年生。出身世家,幼承庭训,6岁以《左传》开蒙。
1935年以国文第一名考取北师大,胡适先生阅其考卷后,惜人才难得,专程派人转录北京大学。1935-1939年就读于北大法学院经济系。
北大毕业后,旅居美国,曾任教于辅仁大学哲学系。并随丈夫田宝岱大使辗转美国、菲律宾、沙特阿拉伯等国家经历外交生涯数十载。
中年学佛后曾亲近南怀瑾、陈健民、赵朴初等大德。是当今世界极少能将儒释道文化融会贯通的国学大师之一。
长年云游世界各地弘扬中华文化,1996年在洛杉矶创立文贤书院,传承国学,主编杂志,着书立说,在海外享有很高声誉。同时带动海外华人社会关心帮助祖国建设和发展,筹款重建北京云居寺,并已捐建“文贤”希望学校13所。
近年回国,将一生国学研究的著作等知识产权无偿捐赠给“中国少数民族文化艺术基金会·国学教育专项基金”。该项基金将用于支持中国国学传承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