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埔一期李之龙蒙难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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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英 刘积梅 撰稿
大革命时期广州市区的文德路,是当时的政治中心之一。中共广东区委经常在这里活动。文德路上有一幢文德楼。文德楼虽以文命名,却与武结下了不解之缘,许多地位显赫的军职人员,特别是黄埔系高级军官,都曾在这里住过。
1926年的春天,黄埔一期的高材生、共产党员李之龙,偕新婚的妻子,住在文德楼的第二层。时势造英雄,这时他已是海军政治部主任、代理海军局长和中将军衔的海军最高首长。广州革命政府的海军既无舰队,也无司令,局长即是最高军事首领,直接指挥管辖各舰。
在黄埔军校,李之龙就尽显才华,很快成为同学中的风云人物,校内外的知名人士。他原是鲍罗廷英文翻译,受党的委派投考黄埔。以他的政治理论水平,入学考试就如同大学生演算算术题。他多才多艺,擅长书画,善于演说演戏。入学后,他与同学中的共产党员陈赓等,组织起一个演剧团体,取名“血花剧社”。“血花”的寓意是,以青春热血浇灌主义之花。李之龙被推选为社长。他们经常自编自导自演各种宣传革命的剧目,在黄埔岛乃至广州城产生了巨大的影响。黄埔的学制只有7个月。毕业后,周恩来把他留在政治部。青年军人联合会成立后,他又是骨干成员。
1925年2月的第一次东征,李之龙在黄埔学生军中出任营党代表,与营长王俊搭档。他的文韬武略第一次在实战中充分表现。  奋勇抢王俊,是他的得意之笔。第一次东征最激烈的交战当数棉湖战役。3月12日,黄埔学生军两个团,与陈炯明麾下的猛将林虎率领的两万多人遭遇。从拂晓到下午,双方始终绞杀在一起,战线越拉越长,阵地反复易手,战况极为惨烈。林虎倚仗人多势众,反复发起集团冲锋。廖仲恺、蒋介石、苏联顾问加伦、周恩来等亲临火线督战。黄埔军浴血奋战,成班或成排倒在他们的老师面前。李之龙所在营依托高地,打退敌人一次又一次冲击。混战中,营长王俊被一股敌人俘虏。李之龙见阵前100多米远的地方,十几个敌人掳着王俊离去,脑袋一热,大声呐喊“快,一起冲过去,把营长抢回来!”
在李之龙指挥下,官兵们猛虎般冲下山去,迅速追上那股敌人。“留下我们的人!"黄埔军齐声怒吼,硬把王俊抢了回来。  第一次东征结束后,周恩来把智勇兼备的李之龙介绍到海军工作,再加上鲍罗廷向汪精卫推举,李之龙成为海军政治部少将主任,不久成为中将代理局长。
更令同学们眼热的是,李之龙交了桃花运,革命加恋爱,两全其美。
1926年元月某一日的广州晚报上登载:海军局长李之龙与潘慧勤女士在中山舰上正式订婚,即将举行婚礼,特此敬告亲友。  婚礼是按照周恩来的要求办的,既热热闹闹,又简简单单,清茶糖果招待亲友同志。新郎新娘都擅长文艺,免不了表演几个节目。周恩来致祝贺词:“祝愿你们相亲相爱,白头到老,结成一对终身不离的革命伴侣。”
3月20日凌晨3点,一对如漆似胶的新人还在温柔乡里。“嘭!嘭!嘭!”剧烈的叩门声惊醒了李之龙。
“谁呀?”
“是我,欧阳格校长的卫兵。”
“什么事?”
“对李局长有话说。”
欧阳格何许人也?海军学校的副校长。此人品行恶劣,与陈肇英狼狈为奸,干了不少坏事。因走私等问题,平时与李之龙多有积怨,深夜派人入宅,怕是来者不善。李之龙一惊,第一感觉是欧阳格派人行刺。无奈,女俑已将外门打开。两个卫兵都在楼下,万一有变,李之龙只有听天由命了。
六七个带驳壳枪的士兵闯进来,恶狠狠地说:“欧阳校长奉蒋校长命令捉你去。”话未说完,一顿拳脚紧跟上来。李之龙一边抵挡,一边说:“好!等我穿好衣服同你们去。”
不由分说,士兵们扭着还没来得及扣上外衣纽扣的李之龙,踉踉跄跄,走下楼去。室外,细雨霏霏,凉风习习,给黎明前的黑夜又添几分凉意。这时的李之龙,既没有感到风雨,也不知冷暖,只是感到自己被土匪绑票了。经过文德东路的拐角,昏暗的路灯下,一名警察正在执勤,李之龙大声呼喊:“我是海军局长,他们不是正式军队,没有命令乱抓人。救人呀!救人!”警察低头消失在雨幕中,而士兵们却昂首厉声喝斥:“不是军队是土匪?一枪打死你!”
经过监察院门口,一位李之龙熟悉的勤务兵告诉他:“他们是第二十师办事处的,你同去不要紧。”显然,派人雨夜拘捕李之龙,就是二十师师长王柏龄专程返回广州的“杰作”。
二十师办事处设在万福路的一幢楼房里。李之龙被押解上楼时,中山舰代理舰长章臣桐已被先期“请来。”二人相见,问起为什么,同样莫名究竟。
欧阳格出现了。他故作姿态,向李之龙问话:“你为什么这么早起床?”
李之龙答:“没有起身,是你派人到我家中把我抓来的。”
欧阳格不再说话,示意押章臣桐下楼。接着,又让士兵押走李之龙。行前,欧阳格一个眼神,几个士兵七手八脚,剥下李之龙的外衣绑住双手,用一条毛巾蒙住他的双眼,又用两条手巾包着驳壳枪启子狠狠塞进他的口中。这时的李之龙,虎落平阳遭犬欺,只好任人摆布,心里却在想:为什么这样不正大光明,既是正式拿办人,为什么不经过审讯,死不足惜,只恐死得不明不白。他原以为就要被绑赴刑场了,全副精神集中起来,只等那一声枪响。
那一枪没有出现。李之龙被押解到第一军的经理处,来到处长徐桴办公室。
“你是李之龙吧?”徐桴问。
李之龙用舌尖极力将手巾抵出,嘴角流着血,回答:“是,为什么捉我?”
“有什么事对不起校长吗?”
“没有。”
“你想一想。”
李之龙想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一件事,说道:“只有前几天把校长的坐船江固舰派到梧州去了,这是打电话向校长请示过,经他许可的。”
显然,李之龙回答的不是徐桴需要的。他又问:“中山舰是哪个派到黄埔去的?”
“是校长的面谕,叫邓教育长演达打电话到办事处来要我派去的。”
“是那个调回来的呢?徐桴拿腔拿调。因苏俄参观团于昨日午后二时参观舰队,曾用电话向校长请示,得其允许才调回。”
“你能指挥那条船?”
“用代理局长的名义,都可以指挥,用私人的名义,一条也不能指挥。”
“中山舰上有些什么人?多少人枪?”
“有舰长,有士兵,另有看守该舰的第二师兵力两个班,约130人,长短枪三四十支。”
片刻,徐桴又问:“你为什么这么早就起来?”
李之龙一听,马上明白是欧阳格在造谣陷害他,于是回答:“并未起床,是欧阳格派人到我家中从梦里拿来的,你看衣履都不齐整,就知道了。”
“报告的人说你深夜上船有举动。”
“请处长报告校长,这是造谣。请校长务必把这个人扣留起来,以免逃逸。”
“那好,我去对校长说。”
第一次审问这样结束了。几个士兵把李之龙带到另一个房间,取掉蒙眼的毛巾,另加几条粗绳子把他手脚捆住。
陈肇英进来了,对士兵说:“校长命令,把这个王八蛋再绑紧点。”一个士兵又拿一根绳子,竭力捆绑,直折磨得李之龙两臂红肿,痛入心骨。
约三刻钟,陈肇英进来,得意洋洋。“嘿,我们的李局长,想不到会有今天吧!”
李之龙愤然痛斥:“想不到你们会这样阴险可恶,卑鄙可耻!”
逮捕李之龙,是蒋介石的决定。为了得到所需要的供词,20日这一天,蒋介石密令他的亲信马文车负责审讯。
第二次东征时,马文车是总司令部的秘书长兼军法处长。1925年底,东征结束。马文车由蒋介石举荐,当上了潮州海关监督兼汕头交涉员,举家移住汕头。因工作关系,经常往返于广州、汕头间。时下,他正在广州。
马文车来到经理处,向徐桴出示蒋介石的手谕开庭提审李之龙。
“中山舰近期生火露械,私开黄埔,为什么?”
“该舰近期在船厂大修后,升火试验过烟筒,17日开到黄埔是奉命去的,人证物证俱在。”
“有人报告,共产党阴谋暴动,要劫持蒋校长到苏联,中山舰就是为此开到黄埔的吧?”
李之龙连喊冤枉,指出:“这是欧阳格、陈肇英阴谋陷害共产党。”
再次提审,仍然一无所获。当晚,马文车向蒋介石报告:“李之龙坚决否认阴谋暴动、劫持校长之事。一再申明,中山舰开进黄埔,事先军校驻省办事处主任朱一鸿来海军局传达过蒋校长的口头命令,说军校急需中山舰,着速开往黄埔候调。除此之外,再也审不出别的口供。”
蒋介石对马文车的报告非常不满,气愤地说:“那么你去将朱一鸿逮捕起来吧!”  见
蒋介石大为光火,马文车只得见风使舵,轻声说:“将此事看得太严重也不大好。”
蒋介石并不死心,沉默了一会,又说:“你一个人审问不了,加派第二军军法处长戴贞缵会审。”
21日,马文车与戴贞缵在经理处碰头了。见面后,照例要商议一下审讯的办法。
“李之龙不肯承认,是刁滑。不给点厉害如何能行?”戴贞缵说。
“你的意思是用刑?此案背景复杂,不能屈打成招。”马文车表示反对。
几次审讯下来,当然一无所得。马文车正式以书面报告向蒋介石复命:“李案叠经会审,仍无充分罪证,原报告是否完全属实,有待调查,拟先准保释。”
蒋介石看了报告,作了指示:“暂行看管,再侦察。”
以后,李之龙被押往二师六团住的造币厂,交由特务连“暂行看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