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女真满族文化的传承和历史的不可分割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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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师范大学  穆鸿利
近来年有关满族的贡献的说法挺多。其中对满族在文化上的贡献也有不少著作谈论过。我在九九年抚顺清前史学术研讨会上,曾就满族是个富于文化创造的民族做了大会发言,这次会上还想就女真满族文化的传承和历史的不可分割性做些评论,不当之处欢迎批评指正。

我赞成这样一种提法,即中华各族人民共同创造和丰富了中华文化宝库。诚然,汉族在几千年的文明史中曾创造过丰富的文化遗产,它无疑是中华文化宝库中的主要部分,但它毕竟只是中华文化的重要部分,并不是中华文化的全部。满族及其先民女真族和其它少数民族也都有自己独特而丰富的文化,并且以其绚丽多彩的风格各自丰富了中华文化的宝库。对此,这些年出版的几部书均有所专述。诸如田继周等著《少数民族与中华文化》[i]。其中滕绍箴撰写的第五章主要强调了满语文和满族作家文学的历史贡献。详述了满文的创制改进与初期贡献;满语对燕京语及辽南语的贡献;满语文对北京话初步形成期的贡献;满语文对北京话完善时期的贡献;汉语北京话的形成与贡献;满文的历史贡献和影响等六个方面颇有说服力。对满族作家文学及其历史贡献,指出满族文学是中华民族文化宝库中一颗闪光的明珠,分述了清代满族诗词作家与作品;清代满族小说作家与作品;现代满族文学家与作品。另外,由韩效文、杨建新主编《各民族共创中华》[ii]东北内蒙古卷上,王希隆著满族对中国文化的贡献,则从爱新觉罗皇室家族对文化教育的重视、语言文字、史学、文学、艺术、体育、饮食、服饰、历法、数学、医药、宗教等十大方面分述了满族的文化贡献。同年张佳生主编的《满族文化史》[iii]则更全面地论述了满族文化的各个层面,堪称为20世纪末叶集大成之作。全书共分十五章,即:富有特色的八旗制度、出奇制胜的兵家谋略、日趋完备的法律制度、盛极一时的满族教育、继古求新的满族科技、灿若流星的满族文字、蔚为大观的满族文学、异彩纷呈的满族书画、别有韵律的满族音乐、独具风彩的满族舞蹈、源远流长的满族民俗、古朴神秘的萨满教,兼融满汉的满人姓名、溯本求源的满族家谱、荟萃南北的满族园林等。可以说是全方位的展示了满族文化的丰富内容,不失为一部丰彩多姿的好书,不过由于是多人写作,内容上难免有交叉和重复之处,而且在追述满族前身女真人的文化成就的传承和影响,在某些篇章中尚嫌有些不够充分。需要在修订或再版时能有所补正。

我还赞成这样的提法:满族文化是在多民族文化融合基础上形成的,其中女真人文化是其发展的主体和基础,而吸收最多的则是汉文化,其次是蒙古族文化。[iv]
过去流传于女真人中的主要传统文化,基本上被满族人沿袭了下来。其中最主要的表现在语言[v],骑射、服饰、风俗、萨满教信仰等方面,成为满族最直观、最重要的特征文化。关于这些本人早已在20多年前的《满族文化渊源初探》[vi]一文中论述过。满族形成前后使用的语言,基本上是女真人的语言,虽然随着历史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语言发生了一些变化,但是并没有根本的改变,其中百分之七十以上仍然是原来的女真语,只不过是在语汇上更丰富,语法上更加规范化罢了。女真语的继续使用,不仅对保持女真传统文化起到了积极作用,而且成为满族内部联系的纽带,甚至对满族新共同体的形成和巩固也起到了重要作用。众所周知,明代女真三大部即建州女真、海西女真和野人女真,分布在相当广阔的地域范围之中,许多部落在过去很长时间里甚至没有直接交往过,语言便成为他们识别是否为同族人的重要标志,尤其在深层次文化中的作用,使他们自然地产生民族认同感,这种共同的心理素质对满族的形成具有至关重要的意义。此外,语言既是民族内部交流的工具,也是文化的一种载体,满族对女真语的继承,使女真许多重要的民族文化被保留了下来。
骑射是女真人的另一个重要文化特征,女真人以擅长骑射著称于世,这当然与其生存环境和生活方式密切相关,同时也具有军事上的意义。努尔哈赤起兵统一女真各部,直到八旗入关建立全国政权,精于骑射可谓是取得胜利的重要条件。皇太极就直言不讳地说过“我国家以骑射为业”[vii]清朝历代皇帝大力倡导,更使满族骑射蔚然成风,一代一代的传习下来。在继承骑射文化过程中,清朝还采取了一些措施,如在八旗军营中,骑射是最重要的操练项目;满族人参加科举考试,首先要试马步箭,合格后方可入考场;各类八旗学校,包括皇子读书的尚书房和宗室读书的宗学,骑射也是一项基本课程;而且皇帝还特别拣选“十五善射”为侍从,更使善骑射者荣耀非凡。骑射在清代关外的满族中一直被保留下来,虽然满族农耕文化在不断发展,但骑射在渔猎和军事上的作用依然是非常重要,特别在民间重视骑射的传统仍然很盛行。一般人家五、六岁的幼童就用榆、柳树枝制成的小弓箭练习射箭,甚至在婚娶仪式中弓箭也一直是不可缺少的仪式内容。到了清代的中晚期,骑射已成为满族的一项体育项目,这样就使其文化的内涵更加扩大了。
在服饰方面,对一个民族来说,也是一种重要特征的文化,满族更是如此。满族在形成过程中,一开始就继承女真人的服饰文化,与女真人的服饰大体相同。为了骑射和御寒方便,穿长袍马褂,窄衣箭袖,这就与汉族的宽衣大袖截然不同。这种服饰形式自清初直到清末无甚大改变。清太宗皇太极曾对王公大臣说过:“先时儒臣巴克什达海、库尔缠屡劝满洲衣冠,效汉人服饰制度,朕不从,辄以为朕不纳谏。朕试设为比喻,如我等于此聚集,宽衣大袖,左佩矢,右挟弓,忽遇硕翁科罗巴图鲁劳萨挺身突入,我等能御之乎?若废骑射,宽衣大袖,待他人割肉而后食,与尚左之人,何以异耶?朕发此言,实为子孙万世之计也,在朕身岂有变更之理!”[viii]在他看来,坚持原有服饰就是坚持原有的传统,不然子孙后代就会融于汉人之中,没啥区别了。除服装之外,发式也是他们坚持原有传统的一个重要方面。满族人不仅自己内部剃发垂辫,而且八旗蒙古、汉军,乃至于所有被降服的男性,都要这样,这种特殊的发式和服饰,直到终清之时也未曾改变。
上面说到的语言、骑射、服饰,都是满族从女真人那里继承来的,并且成为满族最直观最重要的带有特征性文化的核心内容,对这三方面,皇太极曾总结了金代的历史经验,提出继续保持这三种文化传统的重要性。崇德二年(1637年)四月,皇太极总结历史经验时说过一段话:“昔金熙宗及金主亮,废其祖宗时衣冠仪度,循汉人之俗,凡言语及骑射之事,时谕子孙勤加学习……我国家以骑射为业,今若不时亲弓矢,惟耽宴乐,则田猎行阵之事,必致疏旷,武备何由而得习乎?盖射猎者演武之法,服制者立国之经,朕欲尔等时时不忘骑射,勤练士卒,凡出师田猎,许服便服,其余俱令遵照国初之制,仍服朝衣。且谆谆训谕者,非为目前起见也,及朕之身,岂有习汉俗之礼?正欲尔等识之于心,转向告诫,使后世子孙遵守,勿变弃祖宗之制耳”[ix]从这段训谕族人的话中,皇太极特别将保持言语、骑射、服饰提到与民族和政权的巩固发展联系在一起的高度。正是在这种思想支配下,满族入关后,尽管受到汉族文化的强烈冲击,却仍然能以顽强的精神固守着这块民族传统文化的阵地。
在民族风俗方面,女真人的习俗也大多被继承下来,如居住习俗火炕、饮食习俗、婚嫁习俗、祭祖习俗等等也都基本上沿继了女真人的习俗。
此外,在萨满文化方面,满族人也没有放弃原来的传统。萨满教是普遍存在于女真人中的一种比较原始的神灵信仰,每个部族都有自己的职业萨满,尽管他们祭祀的神祗不尽相同,祭祀的程序仪式各有特点,但是在祭天祭神,祈福平安繁盛这些方面却是一致的。从清太祖起兵并建立八旗制度以来,满族萨满教便分成了宫廷萨满和民间萨满两种形式。宫廷萨满设立“堂子”即神堂。当清兵入关之后,清统治者在紫禁城附近及坤宁宫设立“堂子”,宫廷萨满祭祀的神祗、参加祭祀的人员、祭祀用的器物与牺牲、祭祀程序与祝辞,均有较详细的规定。到乾隆年间则更明确地制定了《钦定满洲祭神祭天典礼》,用以规范宫廷萨满祭祀。而民间的萨满教由于八旗制度的建立使原来的部族状态逐渐被打乱,同时也由于清太宗皇太极的不提倡[x],而受到了一定的打击,但是流传久远的萨满教文化并没有因此而灭绝。那些随军入关的满洲人,尤其是上层官员家庭,萨满祭祀仍然盛行,其形式介于宫廷萨满和民间萨满之间。民间的萨满教在留居于东北的满族人中也较普遍存在,虽然这部分人被编入八旗,但家族形式并未被完全打破,仍然按照旧有的萨满教祭祀形式活动。这可以从至今仍能搜集到的大量不同家族的萨满神本中得到证明。甚至在现在吉林长春满族石姓、关姓家族尚能演练萨满祭祀的全过程。
由上可见,过去流传于女真人中的主要传统文化,基本上都被满族人所继承和沿袭下来。因此,我们可以毫不含糊的说,女真满族文化传承的一贯性,表明女真满族历史文化的不可分割性是密不可分的,那种人为的将女真学和满学有意分割开是毫无道理的、片面的、不科学的,必须加以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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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少数民族与中华文化》上海人民出版社,1996年5月版。
[ii] 《各民族共创中华》甘肃文化出版社,1999年8月版。
[iii] 《满族文化史》辽宁民族出版社,1999年4月版。
[iv] 参见张佳生主编《满族文化史·绪论》。
[v] 国语、清语。
[vi] 《满族文学研究》1982年1期
[vii] 《请太宗实录》卷34,第24页。
[viii] 《清太宗实录》卷32,第9页。
[ix] 《清太宗实录》卷34,第27页。
[x] 《清太宗实录》卷10,第3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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