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国资本新政风波值得引以为戒

泰国财政部长蒂耶通18日下午着实向记者们卖了个关子。他提到，泰国政府将宣布一些措施以阻止泰铢迅速升值、使泰国经济更具竞争力。蒂耶通当时说，“你们绝对猜不到”央行具体会怎么做。然而24小时之后，蒂耶通再也没有开玩笑的兴致了。
这位央行行长在全国电视讲话中表示，迫于券商和银行界人士的压力，央行将改变一天前刚刚公布的资本控制政策。该政策的公布吓坏了外国投资者，泰国股市19日应声下挫15%，整个市值缩水220亿美元。马来西亚、匈牙利和巴西的股市也相继受到波及。
泰国股市20日收复了部分失地，基准泰国证交所指数收盘上涨11%。不过很多分析师表示，央行朝令夕改的做法破坏了海外投资者对泰国政府的信任。
泰国决策者为阻止全球资金涌入国内抬高泰铢汇率而采取的这一政策调整却成为一个败笔，这或许值得发展中国家引以为戒，很多发展中国家也在努力应对海外资金蜂拥而入以期待从金融市场获取更好回报的问题。从泰国这次的事件不难看出市场投资者的强大力量，他们已经可以在某些欠考虑的政策未产生影响前阻止它的实施。
两周前，泰国央行抱着良好的初衷开始探讨资本控制政策，他们试图找出一条阻止泰铢迅速升值的理想方案，今年以来泰铢兑美元已经升值17%之多。
泰国官员深切感受到了形势的紧迫性。受泰国利率相对较高及泰铢升值前景吸引，海外资金一直在源源不断地涌入泰国。泰国官员担心，如果形势持续下去，泰国出口商可能不久就会因定价过高而被市场抛弃，由于中国并不像泰国这样放任货币自由波动，海外出口市场正在被中国迅速侵蚀。
海外资金的涌入使得泰国决策者无法降息，事实上他们希望通过降息在一定程度上提振经济。不过这一政策一直是央行的难题，降息会使债券和股票价格变得更有吸引力，进而对泰铢构成更大的上涨压力。
中国不愿让人民币迅速升值，这也间接导致泰国商品价格相对昂贵，进而为泰国政府带来又一难题。9月份泰国军政府上台后，投资者对泰国市场一直兴趣高涨。考虑到各方面的情况，泰国官员表示，他们必须想办法遏制资金的迅速流入。
泰国决策者在上周的会议上决定借鉴智利在1991年曾经实施的托宾税。该政策由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詹姆斯·托宾（James Tobin）首先提出，主张对短期内流入及流出的海外资金征税，以限制投机交易。
蒂耶通在接受采访时称，在18日新政策宣布前的两周里，央行对这些规定进行了慎重考虑。
不过与智利不同的是，泰国央行在新的资本控制条例中将投资泰国股市的海外投资者纳入监管范围，要求投资者将投资资金的30%存入央行的一个无息帐户作为保证金，存期至少一年。这项规定无形中给希望投资泰国股市的外国投资者增加了一项苛刻的税项。
蒂耶通说，央行担心表面上用于投资股票的资金可能被转投债券和商业票据。几周来在泰铢走强的预期推动下，债券和商业票据市场的投机资金猛涨。这两个市场“很难截然分开，”因此，央行选择将整个市场囊括在内。
为避免走漏消息，央行官员没有就此咨询外部人士；他们选择在18日收盘后发布这一消息。不过之后发生的事情无疑让央行官员始料不及。这一决策令券商和国内外投资者大惊失色，他们曾试图提醒央行新政策宣布后19日股市可能发生的后果。
民主党知名人士、曾担任摩根大通驻泰国经纪机构负责人的Korn Chatikavanij当晚曾打电话试图联系央行高层官员，说服他们放弃新政策。不过Chatikavanij说，当时他没能联系到他们。
一些股票经纪商担心，新政策将迫使外国投资者撤离泰国。他们提醒客户说，泰国股市可能很快会发生严重下挫。19日，泰国股票交易所一开盘就出现了券商们最担心的一幕。许多蓝筹股一下子就跌去10%，整个早盘期间大盘继续溃退。
面对如此严峻的形势，泰国主要股票经纪公司联合起来采取行动，显示出少有的激进姿态。在午盘股指跌幅已达12%的时候，泰国证交所主席Patareeya Benjapolchai致信央行行长，敦促央行改变新政策。Patareeya还公开表达了她的希望，她在午餐时间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表示，央行应重新考虑相关政策。
随着市场发生崩盘的可能越来越明显，券商和银行界人士迅速召集会议，讨论如何说服央行收回新政策，特别是其中要求投资者向央行的一个无息帐户缴付30%保证金的规定。
Patareeya说，新规定的主要目标是提供一个阻止原本计划投资股市的资金转投债券市场的办法。蒂耶通和央行对债市过热非常担心。Patareeya等人士建议央行推出一种新的银行帐户，这种帐户只能用于划转投入股市的资金。但央行没有接受券商们的建议。
新政策推出后，至19日午盘交易时段，泰铢兑美元汇率果然下降了1.6%，蒂耶通就此指出，新的资本控制措施是成功的。他对记者说：新措施已经证明是切实有效的，泰铢的涨势已经止住，并已开始回调。
流入泰国的外资规模太大了，导致泰铢过度走强，使出口商受到损害。就这方面来说，政府首先需要照顾的是国家的整体经济，其次才是投资者。不过，泰国股市在短暂中断交易后恢复交易时随即开始大幅跳水，主要股指跌幅一度接近20%。
与此同时，在泰国央行总部召开的一个会议上，100多位经纪商和银行界人士加大了对金融监管部门的施压。央行副行长Atchana Waiquamdee在会上指出，市场对新政策反应过度了。但在接下来的一个半小时时间里，经纪商们向Atchana发起了激烈的攻势。据一位当时在场的人士说，他们抱怨新措施对泰国股市造成了很大损害。
19日下午泰国股市收盘时，主要指数跌幅接近15%，有关人士就此警告说，泰国这么做等于是将自己孤立于国际投资者的视野之外。
市场的负面反应也让政府官员开始非常不安。泰国央行行长助理Nitaya Pibulratanagit向记者们承认，在听取了经纪商的意见后，央行已认识到必须尽快采取行动软化新政策的力度。
19日傍晚，证交所主席Patareeya和一些知名经纪商及银行家前往财政部，与蒂耶通及仍坚持认为有必要执行新规定的央行官员交谈。
据当晚参加会面的瑞银泰国研究部主管Keith Neruda透露，官员们表示，他们本来想通过降息来抑制泰铢涨势，但这样做可能会让债券市场变得更火爆。
经纪商们对此回应说，股市已发生大幅下挫。Patareeya说，当时“我们表示，各方可以一起坐下来对新规定作出修改，”以阻止股市投资资金流向债市。她说，最后官员们对作调整一事表示接受。
当晚8点，蒂耶通发表电视讲话，宣布对投资股市的资金不实行保证金规定。他表示，已发生的教训值得记取，不过，没有人需要对此负责。当晚，国际基金经理们稍微松了一口气。
美国基金公司Templeton Management负责新兴市场投资组合的马克·麦比乌斯在新加坡参加公司的圣诞庆祝会期间听到了泰国宣布撤销新规定的事，有位交易员通过手机告诉了他这个消息。
麦比乌斯说，这次政策风波比九月份泰国发生的军事政变还要吓人，在他在新兴市场从事交易的这些年他也从未遇到比这更剧烈的变动。他说：政治动荡不会吓到我们，但对外汇控制我们非常关注。对从事证券交易的人来说，谁都不希望陷入一种市场爆发大规模抛盘、你可能因此两手空空血本无归的境地。（作者：James Hookw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