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杀子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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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弑子事件2010-3-19 10:35:49 来源: 南都周刊 一名十六七岁的女孩不理解大家的自责和内疚,她说:“跟我们有什么关系?”Romance觉得有关系。“如果邻居们能多点留意身边人,关心一下身边事,这种惨剧就不会发生。”   3月11日,10岁的小天威被父亲杀死在自己家里。此前,邓家已多次发生家庭暴力。当邓父一次次关起门痛打孩子时,在这个大型社区里,竟然没有一个人可以帮助他活下来。这是一个典型的中国式悲剧。悲剧是家庭的,该检讨的是全社会。     南都周刊记者_石宴瑜 广州报道    摄影_刘雅静   杀子惨剧发生后,有好心人送来花束摆放在小天威家门口。     10岁的男孩邓天威死于父亲之手。     他的生命时钟停在2010年3月11日,那天,刚放晴两天的广州又阴了脸,灰蒙蒙的天色里偶尔飘些雨丝。从那天开始,邓天威就躺在番禺殡仪馆冰冷的柜子里。     亲手结束天威生命的爸爸邓飞,则躺在武警番禺医院的抢救室,脖子上有一条深而长的刀伤,两只手腕肌腱几被割断,腹部也被割伤多处,所有的伤都是他在儿子死后自残所致。     医院里的人,听到被救下来的邓飞口里反复絮叨着:“我的孩子没了”、“我该死”,据透露,在警方笔录时,他已经如实讲出如何殴打孩子以及孩子死亡的经过。这个高大健硕的男人,脸色死灰地接受着继续活着的事实。     天威的妈妈吴文玉,在没有呼吸的儿子身边痛哭过后,平静地告诉别人,她和儿子的爸爸“法律上已经没有关系”。     这一个三口之家在春天即将到来时,分崩离析。     “爸爸不要打我”     邓家所在的广州番禺某小区,吸引了不少香港人和生意人入住。     邓飞两个身份兼有,1999年他在海印电器城有自己的电玩铺位,这一年还与年轻娇小的惠州姑娘吴文玉生下儿子邓天威。因为香港人的身份,邓飞有从香港带货的先天优势,吴原来是同一个电器城内另一店铺的雇工,彼时成为了邓飞电玩店的老板娘。     而十年后,这样的日子变了样。     3月11日上午,东风路的育才学校,老师发现五年级某班的体育特长生邓天威没来上课,于是打家长电话,好不容易打通了之后才知道,出事了。     当天上午9时许,住在同一小区的崔小姐看见邓家楼前聚集了好多警车和120救护车,她不由紧张地询问别的邻居:“出了什么事?”     据说警方是接到邓飞母亲的报警电话赶到的,并同时通知正在海印电器城档口的吴文玉赶紧过来开门。大约10时左右,海印电器城的档主阿珍(化名)见到吴文玉匆匆收档走了。     随后,附近的邻居听见了阿玉拍门的声音,她用手里的钥匙根本打不开门,因为邓飞把自己和儿子反锁在屋里。最后民警决定破门而入,发现邓天威一动不动躺在地上,坐在浴缸里的邓飞“身上很多血”,他将刀架在脖子上不许任何人靠近,有人听见阿玉大声骂他“禽兽不如”,哭叫着让他把儿子的命赔回来,还有走进现场的邻居听见他不停地对吴文玉说,“对不起你,对不起孩子。”     中午12时左右,不断试图用刀捅自己的邓飞,被民警强行夺下刀,并送到医院抢救。     小区的业主论坛上,从下午2时开始,就不断有业主更新对此事的关注信息,当得知真相后,论坛网友“文少”忍不住“打冷颤”,这样的事情竟然发生在身边,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住在邓家楼下一楼的邻居阿伯,前一天晚上10点还听到邓家传出砰砰的声响,因为声响大,阿伯特意走上楼查看,还在邓家门口依稀听到孩子在哭着喊“爸爸不要打我”的求饶声。     “咱们邻居间够冷漠的”     尽管邓家在小区住了十年之久,但其实和邻居们的来往少之又少。     住在邓家楼上的刘姨(化名)说,有次她晾在窗台上的垫子掉到邓家阳台上了,门敲了很久,邓飞才开了一个小门缝,等她说完来意,邓飞将她掉的垫子从门缝里塞出,随后砰一声就将门关上了。同楼层的邻居则说,偶尔同时到家门口时,邓飞都会看他开门进屋,然后才打开自己的屋门,好像“很怕人偷窥”。     不来往归不来往,但是邻居们对这两父子还是有印象的。业主林林(化名)记起,有次在大雨中看到宁愿躲在树下也不想回家的天威,很乖很听话的样子,让人看了就揪心。邻居阿A记得,今年春节的时候,他们父子俩在楼下空地上玩烟花,爸爸买了许多小烟花,打着雨伞让儿子玩,儿子很开心,爸爸还请围观的小朋友一起放烟花。“晚上11点半,烟花放完还不尽兴,又去买了继续放。”这明明是个很爱孩子的爸爸,怎么成了杀子的狂魔?     其实小天威从读幼儿园的时候就开始挨打了,“一周最少有两三次,打得孩子哇哇惨叫。”住在楼下的邻居多次投诉过,后来终于把房卖掉搬走了。     在邻居们的眼里,帅气的邓天威“听话、内向”,从不主动和小朋友说话,常常默默跟在父亲身后10多米远,低头走路。而在育才学校同学的眼里,天威性格很开朗,大家在一起时,他总有很多话说。在兴趣班同学的印象中,邓天威比较好强,有时还会和人争执,“但从没有见过他打人。”     有知情人说,不只邓天威挨打,天威妈妈也被打过,天威出事前,吴文玉已经两三个月没在小区出现过,坊间传言两口子正在办理离婚。     小区论坛上,有业主在声讨父亲邓飞的暴戾,也有人理解地说,“这明显是病态下的行为。”还有人开始理性地分析:“小天威一直是父亲不良情绪的发泄口,也许是矛盾的心理和无人倾诉害了这个父亲,扭曲了他的人格,他也需要心理辅导。”     还有人反省自己的责任:“咱们邻居之间也够冷漠的!”Romance甚至有内疚的心情,她觉得一定要做点什么。     Romance是论坛的版主之一,她也是组织社区活动的热心人。杀子事件的第二天,她试图与相关方面进行沟通,看有什么办法解决类似问题,她体会到了难处,“谁都不想承担责任,谁都不想麻烦上身。可我始终认为,有一种责任是我们责无旁贷的。如果人人都自保、回避,其结果是,终有一天,人人都不保。”     祝福孩子能到温暖的天堂     邓飞的电玩档口,位于电器城二楼靠近楼梯的位置。出事前的一段时间,档口才装修过,还挂起了彩灯,许久没到档口的邓飞,也经常出现在这里。     事发前三天,邓飞还带着天威来了档口,在众目睽睽之下生气的父亲把天威打哭了。那是他最后一次在公共场合哭泣。     那个活在大家印象中的帅气乖巧的天威,到底错过了多少次生机?当他爸爸一次次关起门痛打他的时候,当小区保安被隔绝在外的时候,当亲爱的妈妈决定离开这个家的时候,当邻居们听到他哀号救命的时候,在这个大型社区里,竟然没有一个人可以帮助他活下来。广东省妇联儿童部焦亚琼说,群众反家庭暴力的任务就是“发现”和“报告”,但如果没有一套工作处理机制,即使发现和报告了,悲剧依然无法避免。     “个体力量的渺小。”这也让Romance很是沮丧,不过在她的张罗下,3月13日晚,心理专家胡慎之在小区举办了讲座,来了60多位街坊。有个妈妈的孩子是和天威一起长大的玩伴,她很困惑,“孩子问我为什么天威会被爸爸杀死,我怎么回答?”     “不要急着指点孩子,只要倾听他的感受就够了。”胡慎之答。接受自己因这一事件而产生的任何情绪,你所有的反应都是正常的,胡慎之告诉到场的成年人们。一名十六七岁的女孩不理解大家的自责和内疚,她说:“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Romance觉得有关系。“如果邻居们能多点留意身边人,关心一下身边事,这种惨剧就不会发生。”她还在小区发起家庭心理健康热线志愿活动,得到了众多响应。     那个玩烟花的小孩儿已经不在了。Romance的心一直坠坠地重。她想祭奠这个生命,她相信人有灵魂,她祝福这个孩子能到温暖的天堂。     “亲爱的小孩,祝福你回到幸福美好的故乡。”点燃的蜡烛、鲜花,放在天威的家门口,放在小区草地上临时的纪念区。     那个已经有1.63米高,喜欢武术和羽毛球的10岁男孩离开了人间,这是一个典型的中国式悲剧。悲剧是家庭的,该检讨的是全社会。     论坛上,有人提起天威的妈妈,问邻居们,我们能为她做些什么?回应的人说,不要去指责她,也不要去打扰她,为她和她在天堂的儿子祈福吧!     育才学校里,属于小学生邓天威的位子还空在那里。 (实习生刘雅静对此文有贡献)
 家庭是除军队外的第二大暴力群体   社会学里有一个理论很重要:家庭是除军队之外的第二大暴力群体。在中国,由于法律缺失,邻里情感的淡漠,家长从小打孩子形成了习惯,甚至出现将孩子打死的极端事件,防范家庭暴力,需要社区介入,更需要国家立法干预。   南都周刊记者_ 齐介仑 北京报道    摄影_邵欣   夏学銮   北京大学社会学系教授,多年来致力于青少年成长问题研究。   美国对家庭暴力惩戒严厉   南都周刊:以广州这次杀子案件为例,对此类家庭暴力,您的基本看法是怎样的?   夏学銮:这条新闻我看了,类似事件不是第一次发生,也一定不会是最后一次。社会学里有一个理论很重要:家庭是除军队之外的第二大暴力群体。   家庭暴力表现在两个方面,一个是配偶之间,比如,丈夫打妻子,这是较多发生的,另一个是双亲与孩子之间。现在看来,配偶之间的暴力行为有整体下降的趋势,而双亲与孩子之间的暴力事件则有上升的迹象。   对待老人和对待孩子的态度,反映了一个社会整体的文明水准。换句话说,我们不能孤立看待这一问题,它是时下社会面貌的缩影。把孩子打残甚至打死的,数量已经相当多了,非常值得全社会反思。   南都周刊:一个良好家庭氛围的创建,您认为应该从哪些层面入手?   夏学銮:我们一直提倡的是,营造有利于青少年成长的绿色环境,而所谓的绿色,至少包含三方面内容:第一个方面是家庭教育,而家庭教育绿色化,首先反对的是家庭暴力,至于饮食营养等等,相对而言,倒在其次;绿色环境的第二个方面是社区,社区要参与家庭教育,要对儿童成长予以介入,一旦邻里之间知道哪个家庭存在家庭暴力,要积极干预,要对家长进行教育;第三个方面是社会,我的建议是,必须引入立法程序。在这一点上,我们必须要向西方国家先进经验学习。   南都周刊:国际上可资借鉴的经验有哪些?   夏学銮:我在美国待过两年,不妨以美国为例。   在美国,一旦发现有家庭暴力现象存在,邻居第一时间举报,举报后警察马上赶到现场,孩子被带走。整个过程无需多言,孩子获得了保护。带走孩子之后,先帮他找到一个免费的家。比如,某个家庭可暂时收养这个孩子,直到他的家长真正认识并改正了错误,写了检查,保证不再重犯类似错误,才允许他把孩子领回家。美国警方的介入很积极,惩戒也很严厉。   相对来说,我们做得极其不够。一来法律不健全,二来大部分老百姓认为,家长打孩子那是家庭内部的事情,是人家的私事,别人管不着。孩子仿佛是家长的私有财产。   社区要介入,国家要干预   南都周刊:也就是说,不但要转变家长观念,还要予以立法?   夏学銮:对。第一步是观念转变,而这又与国家整体的儿童福利状况紧密衔接。   在加拿大,孩子的出生和养护,基本上是用不着家长花钱的,国家提供了大量福利,中国政府在这一方面需要再推进。另外,家庭环境必须改善。观念改变还不够,相关法律的建构要与之相伴随,要进行社会立法。立法是实现家庭威慑的重要一步,尤其对那些不负责任的家长来说更是如此。   中央有一个关于儿童成长问题的文件,文章很长,内容很详细,体现了国家的重视,婚姻法里也有对妇女、儿童权利保护的内容。但老实说,这个中央文件,还只是一个行政性文件,实际上并没有法律约束力。   南都周刊:现在看,家庭暴力在界定上几无法律凭借?   夏学銮:因为缺乏这样一个立法文件,所以对这个问题的界定的确是模糊的。而所谓的社会立法,是要根据家长对儿童伤害的程度,对他判处一定程度的刑罚,而不是在酿成悲剧后再反思。   南都周刊:相对欧美法治环境,在这一层面,中国还存在哪些盲区?   夏学銮:依照目前中国的立法情况,即便警察知道了这件事,他的干预也没有法律依据。美国则不同,他是有法律可遵循的。在中国,我在家打孩子,你警察进到我房间里,我还要说你私闯民宅呢,我还说你侵权、还要告你呢。   中国是怎样呢?只能是居委会劝说一下,诉诸法律也一般会归于民事调解。比较严重的家庭暴力举报到片警那,片警至多到家里看一下,问下情况,还是调解。而即便片警介入的案件,其实都是很少的。   南都周刊:NGO对这一领域的介入,有无进展?   夏学銮:现在,不少大学成立了反家庭暴力中心,其实就是NGO。他们通过专项调查研究,对该类状况也在努力改善,做了不少工作。   番禺这件事,记者的报道说,家长做生意赔本了,于是他有挫败感,想不开了,要自杀。不管怎样,孩子是无辜的,而且,你这次生意做失败了,以后还有机会获得成功的啊。   由于法律缺失,邻里情感的淡漠,家长从小打孩子形成了习惯,直至孩子10岁这年死去,竟然无人劝阻,让人悲愤。   讲到这里,我还想说的是,开办家长培训学校实在是太必要了。这类培训可由妇联及社区牵头组织。http://www.nbweekly.com/Print/Article/9964_0.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