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情上脸的DNA肖像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8 22:38:02
七情上脸的DNA肖像作者:Marvin P 共 20 张照片在照相术出现之前,想把容貌留在历史的长河里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如果做不成自给自足的伦勃朗,就只能靠艺术家给画像。问题是,以前很长一段时间里根本没有“因人而异”的肖像画的概念,艺术家随便画个路人甲乙丙丁后... 全文↓作者:Marvin P | 来自:科学松鼠会

在照相术出现之前,想把容貌留在历史的长河里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如果做不成自给自足的伦勃朗,就只能靠艺术家给画像。问题是,以前很长一段时间里根本没有“因人而异”的肖像画的概念,艺术家随便画个路人甲乙丙丁后写上被画者的姓名就能交货,只靠服装和饰物的不同来区别画中人是国王还是主教,摆在一起简直像克隆军团来袭。就算后来有了画肖像神乎其技的委拉斯奎兹,也不等于你能摊上靠谱的艺术家,如果他那天心情不好呢?王昭君当年就是被这么坑了,以至于只能待业三年后气鼓鼓地出塞去养草泥马;万一碰上店大欺客的毕加索,画得不像还敢说“你会像我的画的,你会的”,更令人情何以堪的是,顾客最后还真的逐渐眉目如画了……

眉目如画也有很多种如法,是如拉斐尔画的苹果脸还是如莫迪里阿尼画的丝瓜脸,很大一部分是由遗传信息DNA的序列决定的。人和人的DNA序列有99.9%以上都相同,但就是那非常微小的差异,影响了你我对萝卜白菜的偏爱,和长出萝卜腿白菜色脸的几率。

在人类基因组计划顺利完成后,针对个人的DNA测序已蔚然成风,所测的大多就是这些细微的差异。用棉签在口腔里刮刮,寄去测序公司后不久就能收到一份充满了“或许,可能,应该”字眼的报告——虽然时下的测序技术已经能够精确测出单个碱基,科学界却还未能充分了解每段DNA的功能作用。所以在经济危机发生后,经营了十多年的测序服务龙头之一、冰岛的deCODE公司轰然破产; 有Google投资做后盾的23andMe也大幅度裁员——世道艰难,最先受创的就是奢侈品行业,谁愿意在这时节花一千多美元去测测自己三十年后发胖与否?

商品好不好销要看你怎么卖。现在有几家测序公司已经不再主打“基因表示你就算喝水也会变肥”这类很伤人的测序结果分析报告,而是另辟蹊径地卖另一种商品:测序结果本身,也即是那些ATGC碱基的排列方式,或者电泳照片,美其名曰“DNA肖像”。电泳是测序中常会用到的技术,用来分离大小不同的DNA片段,电泳照片说白了就有点像数目各异的等长小棒子们平行地散落在画面上,你要说它符合极简主义也行,要不想做解释,客人一进客厅看见了会如遇麻将知己般惊呼“哗!好大一张九条!”

这种时候可能就需要艺术家来救场。纽约的夫妻店“DNA艺术形式(DNA Art Forms)”公司制作DNA肖像的方式将科学与艺术结合得颇为有机:理工科出身的丈夫保罗·扎维尔卡(Paul Zawierka)负责DNA测序;艺术家妻子凯瑟琳·扎维尔卡(Catherine Dapra Zawierka)则负责将测序结果整合到肖像或风景画中去。开始创作前凯瑟琳会与客户详谈以了解其性格和喜好,用她的话来说是与客户一起“从精神上和基因上认识自身”,并籍此创作出“现代肖像画”;她专注于人与人之间那细微的差别,并尽量在画面中凸显出来,因此根据客户不同,她的作品风格也随之多变:

“我们对您的祝愿(Our Wishes for You)”是一位妇女送给她丈夫五十岁生日的礼物,她和女儿们化身为蒲公英送出给丈夫/父亲的祝福:母亲是最大的紫色蒲公英,两个女儿则是粉红色的小蒲公英;三种颜色的蒲公英种子飘飘扬扬地在空中飞舞,不指出来根本想不到这是原本长得像麻将九条的DNA条带。这幅画所表现出的温情脉脉,正应和了蒲公英的花语“爱的回应”。

“开始(The Beginning)”的主题也是关于情感的,气氛却犹如梦境般暧昧而神秘:画面正中有眉目难辨的一对男女,他们似乎是在交谈,隔着安全距离,遵循着君子自道的私人礼貌;背景里浓雾翻滚,让他和她像是在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地遇到;而前景里两人的DNA片段正交缠得此消彼长,一瞬间泄露了相互吸引的天机,又仿佛暗示着这场纠缠如命数注定般不可避免。这幅画的客户是两名(拒绝透露身份的)演员,他们在片场相逢相识相爱,去年订婚后请凯瑟琳画了这幅超现实风味的画做爱情纪念。这被定格一刻是一切的开始,是将动未动的一瞬。有首歌唱道,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意思不外就算我们老得连老年痴呆症的基因都认不出来了,也有些当年的心情忘不掉。

“伦敦的呼唤(London Calling)”是凯瑟琳最成功的作品之一:阴霾天气里,一位孤单男士的背影正在离去,他身着毫无特色的套装,左手提着公文包,右手执伞举过头顶,从头到脚都是忧郁的蓝;在画中人伞上淅沥的不是雨丝,而是他自己的DNA条带。近景中主角的孤单无助和远景中模糊人群的无动于衷,让人想起爱德华·蒙克的“尖叫”的构图,只是这里连呼号都无,愈发显得阑珊;大面积使用的蓝色、灰色和褐色让画面气氛透露出爱德华·霍珀式的孤寂和疏离感,更衬出主角的天生消极。这幅画是凯瑟琳为他们夫妇俩的一个朋友所作,那位朋友必须在伦敦和柏林之间往返奔波,两个城市都多雨,阴暗且严肃,他进退两难又不得不勉力为之。凯瑟琳把握到这种情绪并将其反映到画面上,就画出了现代人疲于奔命却无法跳脱自身命运的凄凉。落在伞上的DNA此刻更像一个符咒,一场圈套,一种被诅咒的行为模式。

就算是不包括实际人物的抽象画,凯瑟琳也操作得不拘一格,可动可静:“生命的琴键(Keys of Life)”里诸个色块被一丝不苟地并置,像是砖房外墙遇上纯粹造型风格;而结合了凯瑟琳自己和她妹妹的DNA信息的“指纹 (Fingerprints)”,颜料挥洒间又有抽象表现主义那股顾盼自如的劲儿。这其中展示的DNA信息已经模糊难辨,装饰意味大过科学上的象征性,但是就像中国山水画的精髓不在透视准确上一样,谁会在乎这条DNA条带是不是偏左了五厘米?在我采访凯瑟琳的当天,她正好完成新作“自此以后 (Evermore)”。她告诉我以后的计划包括将自己家谱与纽约城旧地图结合的混合材质作品,并表示她最想画的人是达芬奇和米开朗基罗,听到这个点子,我忍不住想到了那些将冤家面对面并置的格斗游戏。我们等着瞧吧。

DNA肖像的卖点就在于其信息的“唯一”。血型要跟十几亿人共享,同星座的也有好几亿,只有DNA信息是独一无二的——至少在克隆军团出现之前。万一有天克隆军团出现了集体要求画DNA肖像,其实我们也有办法可以胜任愉快:在安迪·沃霍的玛丽莲·梦露重复头像前面盖上一墙九条……

(发表于《艺术世界/松鼠看艺术》,文中第一幅图来自clearexplained.com,第二副来自DNA11公司,其余皆出自DNA Art Forms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