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6 22:52:05

(1)

外间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酣睡中的尹三被惊醒了。这敲门声似乎容不得一刻的迟疑,他翻身起床跳下地,在寒冷中来不及穿衣裤就慌忙跑出卧室去开门。

“说要炒股呢,看来你是说着玩的!”

晨风中站着黄波,他脸上凸现着颧骨,颧骨之上嵌着两只眯眯小眼,寒冷使他的周身带着一股杀气,他以追讨似的口气埋怨着。

尹三因为刚才的沉睡只好陪笑,他完全忘记了生活中有赴约的事情存在。但寒风吹得他满身鸡皮疙瘩,他发抖地身子一弓,既是道歉又退让地折身回到卧室。室内似乎犹存昨晚的热烈,空气中的余温还温暖着尹三,他有一些话说不出口。在这间小屋里,他和年轻漂亮的老婆相爱时,生活中所有的事情都可能被排得遁形。当时他已睡下,老婆在洗涤,他用自己的体温在被窝里做预热是对老婆的温存。老婆洗毕进了卧室,走到床边退下厚厚的的外套时,贴身的内衣里面那鼓凸的乳房被她高举的手臂牵扯得在晃动,就在那一刻的他的冲动产生了,还没等老婆钻进被窝,他就快速的伸手接位了她,那种急渴,那种热烈从体内爆发出来,他帮她褪去身上所有的衣物,一把把她压在了身下,不消说,昨夜老婆使他耗费了许多的精力,所以今天起不了床。他带有倦意的话音低低的“今天当真要去吗?”

“定下一个行动的日子,被你化得可行可不行,既然是一回事,总得起头吧!”

黄波在卧室外找把椅子坐下,他似乎从卧室半开的门里嗅出了被吹淡的浓浓的爱的余味,他提振一下自己的身体,思忖着在温馨别致的出了卧室里和漂亮老婆相处时身体会有怎样的反应?他和她都是三十刚出头的年龄,对于那码子事,不说念念不忘,有机会总是要做,这很可理解。问题是他和他是朋友,同在一个公司上班,公司的业务眼下正日渐低落,他们不愿在一份收获不大的事情上存心。因为如此,平时彼此都多了一个心眼,留心职业以外的事情,他们想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不过眼下他们给自己开辟道路的劲头还不大,他们还无从设法找准方向,只是一种苦闷和困惑中的摸索。

尹三很快穿好衣裤,下床后趿着两片暖鞋,从卧室出来,他从黄波的身前走过去,推开窗户让早上的空气涌进屋来。

开窗以后,从这半坡的窗口望出去,县城的热闹的局部就被俯视于眼底了。他的一天心情的起始,大多是由街面反射的景象引起的,那里流动的各种生活气息,总是远远地吹过来,由他的鼻子和眼睛细细地加以过滤和吸收。

那是一团永远在搅动的空气,他随时留心着那里节奏的快慢,认真地说,他的生活是随着那种节奏走过一阵的,只是在不久前的某个时候,他发现自己合不上节拍了。

由此……仅仅是意识的反映已经差迟,再有思考与行动的对应,他把窗户当成了哨位,在无意中常得到预警。

背后没有动静,尹三回头看了黄波一眼。不用猜测,他知道黄波早就做好了出发的准备,因为预约又失约的原因,黄波赶到这里来了,可是他自己现在仍然无动于衷。当然,要跟着黄波走,他还要提一提自己的情绪。

他探头看看天气,并不见早上的新鲜景致,天空灰蒙蒙的,坎下人家的瓦片上水珠欲滴,看不出是雨后初停还是欲要下雨的样子。他见黄波脸上带着十分的急迫和催促,便大不以为然。

“争这个早迟吗?”

“唉!你他妈块头比我大,说话也大套,不争早迟,到死你也干不成一件事!”

尹三知道今早耽误得太久,匆匆进了盥洗间,那里的一面镜子帮他应证了黄波对他的形容:他有点那么五大三粗的身材,大脑袋配在粗粗的颈桩上,一张圆脸常带着微笑,从这张脸看不出他身冒傻气还是身藏玄机,也许要遇事以后才能检验出他真正的脾气性格。他把身体从镜面移开,洗脸刷牙有了紧张的动作。说起炒股他觉得词儿很新鲜,可是觉不出什么实际的意义,他不知道这事对从前或以后意味着什么,或许是对往事的大大超越,或许是毫无意义的根本不值一提,谁说得清呢!过度饱满的情况是应当防止在此刻出现的,生活中不产生希望,也就避免了失望,倘若怀着强烈的兴趣去追求,一旦失误,倒不如生活不起波澜的好!

从县城坐汽车到市里约有一小时的路程,黄波因为刚才说话太多,暂时沉默了。上路后尹三的身子轻飘飘的,由聒噪引起的压力消失了,应该安静的心却安静不下来了。昨晚的情景是热烈的,他把老婆紧抱在胸前,用劲之猛,几乎使老婆要窒息。老婆拼命在俩人之间挣开一条缝隙,笑着悄声问,“都做夫妻这么多年了,你还有用不完的劲?”他用嘴堵住了老婆的嘴。说起来他是有大志的人,可是与雄心相伴随的生活总是停留在他的想象中,他的生活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样子,且不说他的工作是多么平凡,也就是为公司钢材业务的买卖跑跑腿,就是如此的工作也不见他有何出色的表现。有时他也喃喃自语许多话,虽然他把许多想法引开去,却怎么也绕不开现实中自己平庸的身影。平庸归平庸吧,偏偏有时他又要生气,他问道,“机会是不是平等的?有些人终其一生是不是能幸运地面对一次机会?”他是要彻底否定自己的,然而世上成功的人又那么多;他以为自己是不会免除机会的,可是运气总那么坏。他在寻找与争取中,在等待与观望中就把自己的那点可怜的生命徒然的消耗了。不过有一种情形却逃不过他的追索,近来在和老婆相拥相偎之时,那波涛汹涌的大河常会陡然遇了跌水,做爱的激情骤减许多,在那个当头他也曾停下来分析过原因,扫兴的是他发现热情的养料——生活的饱足的劲头——他是有些匮乏了。

正所谓失于彼,又起于此:黄波,这个工作上的伙伴,精神的挚友,又总是影响着他。黄波可是受过挫折的,一次他只身出差昆明办事,顺带扛回两大包《红塔山》香烟。当他兴致勃勃地将这些香烟交给街上的烟贩时,却发现全部是假货。原来昆明的卷烟市场走私猖獗,稽查是十分严紧的,夜色中的成交和毫无经验,铸成了他的一次惨败!

然而黄波似乎具有钢的韧性,不管挫折是多么巨大,他总是能在他的耳边响起不屈的豪迈之声。受其感染,尹三有时又悄悄把埋藏于心底的斗志掘出地面曝晒,虽然说不上是曝阳还魂,但至少已不是僵尸般的面貌。

汽车出发时天空没有明显的变化,可是它的愈来愈见暗黑的景象就使人感觉不好,回头望出发的方向,那里的天空还有一些特别的亮光,但是隔着这层亮光过来的,正是一块乌黑的沉重得要掉下来的天!果然,几分钟以后汽车就驶进了雨的世界。下车以后雨挟寒风刮得更猛。尹三后悔没有带雨伞,他禁不住抱紧了自己的衣裳。黄波却说不碍事,他从车板上往雨地里一跳,不避风雨不紧衣,兴冲冲地在前领路。

所谓股市,其实是比菜市或其它集市更不象市面的一个露天场所。它紧靠着一家公司的两根立柱的大门,说得明白一点是沿着一条车道的路边自发形成的市场,天下着大颗的雨滴,只有三五个人撑伞戴帽站在雨地中,阴郁的天气好象夺去了这些人的精神,他们并不对他俩的到来报以应有的热情。

尹三默默地想感觉一下市场的气氛,可是直觉告诉他这里并不存在什么市场,既没人买也没有卖,他要寻找的感觉只是冷清和不可捉摸而已。黄波就不同了,他向着这些人毫不犹豫地靠上去了。尹三不得不跟随得近一点,当他的腿还在迈动之中,就听见黄波问。

“有些什么票?”

面对黄波的人态度暧昧,反应冷淡,等了多一会儿才冷冷地反问道。

“你要什么票?”

黄波抬起头,脸上浮起了很油滑的神情,他闪出一个微笑,然后说道。

“我要什么票,得听你的介绍。”

那人仍冷冷的没有开腔,不过眼光却在仔细打量他们。尹三想这人能从他们身上看出什么来呢?看出是真实买主,给他们一个极大的热忱;看出不是买主,尔后完全不再理睬;可是他们的这层真实的意图却不是这人容易能看透的:他们需要对股市的了解。

黄波的脚在泥浆中跨前一步,他在作交流的努力,他不仅笑得更有诚意了,问话也更有意味。

“你信不过我们吗?你不愿和我们打交道吗:说不定你以后会后悔的!”

他给了对方一个摸不透虚实的表演。对方也不是傻子,他好象能从三言两语中揣出来人的意图,话语越多他越退让,黄波的探询结束,他也沉默了,而且身体也马上改变了面对的方向。黄波轻轻一缩脖子,再和尹三交换一下眼神,于是俩人就明白这是死的市场气氛的结果,在这寒风侵犯冷雨逼迫的恶劣天气中,对方是很难抱有做成一笔生意的愿望的,而他们自己也绝对没有真实的举动来提起对方的兴趣。他们又顺着问了后面的几个人,得到的印象都差不多。

雨继续下着,衣服已湿了一半。好在不远处有一家茶馆,他俩绕过眼前的一滩烂泥到茶馆去。茶馆是简易拼搭的房屋,屋顶吊着几盏灯,光线虽不很明亮,却比雨地里是另一番景象。屋当中摆着好几张茶桌,不少的人围桌而坐。他俩不客气地凑着当中人多的桌子坐下去了。茶馆主人反应敏捷,一手提着水壶,一手捏着茶碗已走过来了;尹三有感于主人的见缝插针,递过茶钱的同时玩笑道。

“好服务!”

主人也凑趣,咧着嘴笑道。

“你们方便,我也得利!”

尹三回过头来,见茶桌上众人是话语纷纷,黄波正在静听。

“什么是机会呢?机会就是等待!就是象我们从前站路边,现在喝闲茶!”

这是紧挨着黄波座位的一个人在说话,尹三不清楚他们是在讨论一件事,抑或是在回顾从前的经历、或是闲话中无所谓的感叹,他感觉冷雨天来到了一个暖和处。

黄波注意力高得多,方才雨地里的对话他并没有死心,现在有一桌不请自谈的议论正在发表,或许这里是不费力就可以顺利地了解情况的地方,他心里抱着一点小小的,然而是感应之后碰巧才会产生的期望。

“我看股市不知走到什么年份,热闹的事够等呢!”

这次的话语是从桌对面飘过来的,嗓音宗气的不足,是因为这个人的干瘦无力。黄波的联想也起来了,至少就瘦子的话来说,股市仍是一个漫漫长途。他先前认为他们已经来迟了,现在看来早三月或者迟五月都不是一个问题。不过他仍然对股市的长久不能兴旺产生着微微的遗憾,他想他现在要决定的是如同这些人一样要训练长久的耐心,还是即刻就转身走掉?决定之前是听下面的人继续发言。

“现在的形势很难说,前两年我都以为股票是死东西,买它是钱,卖它却不成钱,那么长的时间动都不动!你说不动,最近两个月它又活起来了,成了有生命的东西了。真是不好猜!”

开口的是一个胖子,胖子坐在桌子的拐角处,脸面红润,神态有些优哉游哉。黄波琢磨着胖子能在不见动静的两年里等待观望而没有退出。想必是有些道衡的人。这分明代表着一种希望,是黄波长久考虑而陷的无形解脱,他不由得一阵暗喜。

黄波估计尹三已受到感染了,仔细一看,尹三却是心不在焉的样子。他知道是一种失败的成见阻止着尹三积极的探入,他拉上这么一个同伴不外是自己多背上一份义务,他要不能把由自己倡议的事情弄得见出好的结果,他就饶舌又无益地做了一件蠢事,也许他以后就再无资格提起所谓希望的事。

暖和过来的身子有些发热了,尹三感觉头、手,甚至脚掌都在发热,尤其是那两只耳朵简直是发火发烧的感觉。茶馆里很热络人,在这里他看到了用以区别性的人——女人。几个女人散落在男人群里,有的和男人好象是夫妇,有的好像是单个谋生而杂然混处。这些女人是用不着笔墨去着色的,那样做会得不偿失。但是注意力的无处转移,迫使他于最无提神之处产生了一点微弱的兴趣,他不得不给女人一种简单的注意。他的头偶然地放正,眼光平平地跑动,好象是心思的驱动无力,又好象是瞥视的东西无磁性,那边没有强烈的信号反射,这边也没有心弦的振荡。的确,眼前的女人其姿色之平常,是不会让人想到艳福、涌起羡慕之类念头的,她们的服装是价格低廉的面料制成,他们的脸上没有容光焕发,把她们往任何的男人身上靠,都是极普通、极不引人注意之事。他之所以对她们产生一点点兴趣,是因为他想通过她们来透析这个场合是否存庸蕴奇。他的努力是悄悄的往这个方向掘过去,不须犁出一沟一行的痕迹,只要一个平面的扫描,然后就在摄取的信息中去评估猜测。女人只要漂亮,就可视作化学上的某种敏感测定剂,要是某种事物具有人们重视的价值,她们一定会适时地出现在那个场合。

茶馆里仍然闹哄哄的,血涌上了人的脸面,人们都象醉后在吐着语言,而这些语言是单调无味的。茶馆的顶棚是低矮的,顶上的塑胶薄片是仓促搭上去的,完全是临时的建筑。这里简单存在的一切,都没有呈现复杂的底蕴。

尹三完成了自己的评判。他想黄波也该熄灭自己的热情,如果不是下雨天,他可以要求黄波一起返家了。他没有料到黄波突然站起来兴趣昂然地在各张茶桌之间绕行走动,尽管面对的是一群陌生人,他却像面对熟人朋友一样大声招呼着别人。若要测量心境的温度,黄波比尹三热得多,关于这个股市,他相信最是有根由的,这些人揣着一叠纸,背后还垫着一沓钱,刚才有人打开腰包他都看得清清楚楚。通过实地看察,他已把听闻变成了确信,只是这确信度他还有些疑惑,首先他不清楚这些人的来历,很想对他们的来历有所了解。可是他们的举止装束就是问题,把希望寄托过去不免担心。他们很可能是股市的实际炒作者,见利就逐利,没利就退到一边,不是那种洞观全局,胸怀谋略的人。跟着这种人走可以很快地进门,但是走到中途他们也要迷失方向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但很快他就知道自己在找什么,他在找那种穿着讲究的,具有绅士风度的或者说是有行大事派头的人物,这种人物具有人见就能被说服吸引,他形象背后体现的内涵就是对他人行事的保证。黄波在茶桌之间走了几回见不到自己要找的人物,只好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他问尹三有何观感,尹三摇摇头没有吭声。他屏住气把凑过去的身子缩回来,黄波不能指望尹三来给自己打气,几乎不用再作考虑,他就决定回到自己一贯的作风上说话,他最讨厌墨守陈规,他喜欢做洒脱、不拘束的人。他喜欢寻求于不稳定之中找出希望,如果即将从事的工作一开始就有了完好的方案和现成的路径,他对这种事或许反倒会降低了兴趣。他喜欢随意的具有挑战性的工作,只要指出一个大致的方向,一切就由自己去搜索,去构想,去实践。这是多么具有主动性的工作,它必须富有冒险精神,它最能激励人的创造的欲望,在创造性的活动中人该有多么大的满足!

尹三有些坐不住了,他提醒黄波该回家了,可是看他跟桌上的人说得那么有趣,他又不忍打断他。他伸手在脸额之间抹一把,手捂着半边脸的眼光就在屋里重新审视起来。勘探路径,甄别真伪即是眼前要做的重要工作,尽管黄波已经预示过这里是有待开发的希望之区,然而进入这个地方还是禁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这个地方环境太糟糕,使人很难建立初步的信任感。他接受事物的限度很低很低,然而要让他能看见一点影子和雏形,他要不是情着强烈的兴趣和愿望,瞟一眼就会简单的否定了任何事物在这里成长的可能性。

雨仍然不停地下着,从天空投下的光线仍然是黑暗而朦胧,从门口看出去的马路上雨点正由小变大,地面溅起的黑色泥浆由疏至密。一阵冷风猛然刮过来,屋顶的塑料薄片上就响起哗哗的雨声。这种雨天的景致带给人的是一片昏暗和冷淡,它似乎不允许人的心房里有希望的火焰跳动。

寒气随风从窗口灌进来,黄波感觉要挺起自己的那点希望是多么困难,它象烈风中的残灯一忽一灭,这里的一景一物,这里的人和事需要他注入多么大的热情才能够被融化,被提炼,才能上升为他的希望!

尹三的眼光赶快避开了门外的阴风黑雨,不斩断眼光这条视线,他的心中就会滚过一团团的黑影。他不能在桌边保持沉默了。

“操这玩艺儿象回事吗?”他是冲着黄波问的,不料那个胖子却转过头来。

“怎么不象回事?”胖子漫不经心地答道,“我们在这里是挣钱吃饭呢!”

“这种事要有人出面组织和号召才更象一回事!”

明知是不可能的,尹三言不由衷地又提出一个问题。

“谁来组织?我们不就是组织者!”胖子语言豪壮的要充任这个角色。

“这是单位不管,国家不管,我们自己管的事。有谁来领导我们吗?那还要我们下委任状才行!”

尹三怔怔地没有说话,胖子把自己的事看得那么认真,捍卫的态度是那么庄重,从他的表现,从事的俨然已是一个明确的行业了。黄波要辨别的正是这个行业的稳定性和合法性,真假是要搞清楚的。对于做戏,社会这个阶层的人也不是外行,他们的闲聊,他们的调侃,他们的无中生有的编造,都是这一路的套数。如果他是一个门内汉,他也不乏时间来和他们捏拿这套把戏,只要三两下的功夫,真假就出来了。问题他是一个门外汉,他只有横着从腰切进去了。

“你们是相信了才做,还是做着才慢慢相信的?”

“你所问的刚好是我们这里几种类别的人,前前后后到来的都有。”

“你们是根据可靠的把握在行事吗?”

“你说的是什么呢?是仓库里或者银行保险柜里放着的现成东西吗?”胖子把双手一摊,“我们到哪里去找到这样可靠和把握的东西?它是那么容易找的吗?你看到过卖药的,你看到过卖盆瓢碗锅的,你也看到过卖毛巾鞋垫的,百行百业,你还要看到的就是我们这一行……

是的,话题应该这样来进行,他感谢胖子的机智与幽默,已见于行动的事可以略而不谈,但是那个远远的谁也捉摸不到实质和边缘的问题只能是无的放矢地乱说一通。所幸的是话题讨论到这一步,他要找的答案已经出来了,既然这些人老鸦守死狗一般呆在这里,或许是能演绎一点名堂出来的。他的希望有形脆弱,这些人却把希望放得无形无边,他们坚决的驻足态度,实在可以影响和改变旁人考虑问题的方式。

黄波高兴地伸出手去拍尹三的肩膀,所谓旁观者清,他估计尹三已是成竹在胸了。

“今天怎么办?“

尹三摇摇头。“我不知道怎么办。”

事情的进展是能够读出刻度的,桌子边围坐的这些人看来都是有点经历和时间的了,他们已经给人铺垫了薄薄的一层基础,他们的行动是为人做了前续的工作。凡要入此途的人,其根据和希望是别人已经实施并发展的一种继续,若要行动,并不是最最冒险的。

一旦找到了希望,尹三的空虚立即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这里的环境给他的阴冷之感也跑得干干净净。他要开始最原始的话题。

“这里的股票怎么买卖?”

话一出口他又有些后悔,他怕这些人欺生,回答有欺诈。

出乎意料的是这些人非常直爽,胖子弯腰在桌上探着脑袋,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诚恳态度,那个宗气不足的瘦子也来了精神,他一字一腔地告诉黄波。

“你准备了现钞,这里就准备了号,你左手递钱,右手就拿了票!”

黄波把尹三的变化看在眼里,心里一阵欣喜,今天来勘探路径并不怎么费力,他原想夸奖胖子爽快诚恳,却不经意看出另外一个情形:这些人原本十分孤独,对于每一个肯接受并加入队列的人,他们怀着十二万分的欢迎态度;尤其是对于新面孔他们更有着特别的真诚,愿把这个股市的根根底底的事都坦露给你听;只要你好奇,只要你提问,你基本都能得到满足。

“电力股票现在卖什么价?”黄波抢于尹三之前发话了。

“现在卖价,每手伍仟二佰元。”

瘦子仍然热情不减地回答他。“你不要伸舌头,今年的价格是贵了一点。”说到这里瘦子有意拖长了声调,“不过哪,是钱存银行都要生利息,是萝卜小菜都涨了价,股票能够不涨吗?”

胖子在旁边好象特别善揣黄波的心理,他不放过他脸上一个微小的表情变化。

“这种股票半年之前值四仟,一年之前值三仟,一年半之前值二仟伍,两年前差不多就值俩仟。你们是迟到的股民,应该交一点学费给先来的人。”

胖子的本意是在说明股票升值的过程,没有想到这种话的内容具有明显的挑逗性,他愈是把话向前说去,就愈是引起黄波一阵阵的惋惜,黄波要寻找的就是应有巨大升值潜力的事情,而这事情已经变化前程落在了别人的手里。当然,惋惜过后又是惊喜,要是他不知道这一切呢?是什么引发了他的念头?是什么使他去寻找足够刺激的事?是什么使他刚好就找到了它?黄波感到是一种不谋而合的机巧起了作用,还在事情孕育不久的阶段,还在命运的一团混沌之中,天意就已经为他理清并归顺了一条可走的路。

黄波很后悔今天的任务是专门搞调查,他应该随身把钱带来,他现在已迅速的对股票产生了亲切感和认同感。他手里要捏着一张股票才觉得安慰,他不好意思说没带钱来,他怕冷了那些人的心,只说要认识股票的模样,伸手向胖子讨过一张股票在手里慢慢摸揣。

黄波把股票在手上正面反面的反复观看,这不过就是一张红色的纸的印刷品,他忽然有了奇怪的感觉,迄今天早上以前,一切本来是没有头绪,没有方向的,他在里面随便走一走就走到了必须要经过的关口。这个股市,这个将来——他凭预感——要有很大发展的股市,难道人们从随意的角度和方向都能获准满意地进入吗?

黄波把股票递还给胖子,两手合掌轻轻的放在额前,这不是祈祷,他是想闭目休息一会儿。看来是把股市神秘化了,黄波发现自己憋足了劲向一扇铁门撞去,可是却只需轻轻一推大门就自然打开了。当然,现在的股市不会森严壁垒,它是极地正在聚集的旋风,它何日狂风大作地席卷大地也许还是遥指无期的事。

大概是吃饭的时候了,茶馆里的人东一个西一个地退出去了。黄波很佩服这些人,他们并不是可怜地乞讨生活的人,他们象常人一样得为谋生而做事,但是他们找到的恰恰是以后可能要熠熠生辉、要为万众所瞩目的大事。他们也许并不知道这一点,可他和尹三的到来无疑是微细的潜流对这种趋势的加强。

黄波心有感触地看看始终沉默不语的尹三,他不知他的心是不是象自己一样已驰骋千里,倘若尹三注目以视,其发现肯定不会比他少,便这却需要和他一样燃起热情做内应啊!

 

(2)

两张黄色的写字台拼成的办公桌,两把藤椅隔桌横向而放,黄波和尹三就在这里办公。置放藤椅和办公桌的屋子有十多平方米,前后开着对窗,屋外是宽敞的东西向的走道。黄波曾批评这种建筑设计不合理,实用的空间那么小,闲用的空间那么大,设计的根据是什么?同事中有人不同意他的观点,说分什么实用闲用?办公室就放几张桌子几把椅子,占大的空间做什么?留着宽宽的走道走路避雨有什么不好?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建筑的落后是愈来愈明显,引不起人的争论了。

公司祝经理突然走进办公室来,手指着尹三,“你,今天去催收一笔货款。”

“什么地方?”

“邻县的那个化肥厂。”

祝经理是鼓着一股劲走进办公室来的,公司的人员的懒散需要他认真的督促。他个子不高,脸庞稍窄,额上的头发稀稀疏疏,身上说不上精神也说不上不精神,知道公司状况的人会说,这是公司业务不旺且有萎缩在他身上的反映。听见有气无力的回话,看着藤椅上懒懒地靠着的那个身子,祝经理不禁挺了挺自己的胸部。

“要记住,脸皮要厚,要赖着不走的样子,否则,钱是要不回来的!”

黄波陪着尹三走出办公室,尹三开步向楼梯走去。他自己就停留在走廊的栏杆边向下望。楼下是几户农家的房子,公司这幢楼房就突兀地处在旁边。在早这楼房是骄傲的挺立,那时周围一带何其开阔?几堆破旧的瓦房孤零零地撒在这广阔的地域里,当这幢楼房破土而立时,它显得是何等的耀眼!它逼视这没有繁华,没有现代景象的城郊结合部;那时站在楼上是怎样自豪的心情!可是如今沿着东西方向已是楼房林立,城市的发展就膨胀得这么快,连这昔日的荒凉之地也快变成县城的中心了。他看不到这楼房的高耸,因为它的挺立已被别的楼房的高度所压迫,它的本来就缺乏装饰的外表更比不过近处的比肩而立的漂亮的楼墙所散发的光彩。一切都在迅速的变化,光亮的更加光亮,晦暗的更加晦暗;人的命运,就在建筑物的盛衰中起伏。

黄波被烦乱的心绪侵扰着。他看见尹三从底楼钻出来,在一条便道上慢慢移动,尹三走得那么不情愿,刚才他俩正在商量买股票的事。既然在议,而且议得很紧,就说明行动要快,但今天是行动不起来了,那就明天吧。

又是一个早起,俩人一块赶过来了,走到露天市场,路面不再是湿洒洒的,黄波和尹三放心地把脚踏在地上,没有象前天那样担心脚后跟会带起多少泥浆。天气不仅影响着路面的状况,也改变着人的面貌,前天那些浑身湿淋淋的人仿佛全都消失了,今天他们的衣服上放着睛光,头发脸面也精神了。过目了极度冷清的场面,今天的市场气氛就要浓一些。有不少人从四处的地方走来,这个地方发生的事情是他们关注的目标。于是问询的、观望的、徘徊的都有。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并没有摆着什么货物的地方,由于人的聚焦,市场的气氛浮现了。黄波和尹三得了鼓舞地混在人群中,匆忙的打听已是前天的任务,不动声色是今天的表现。他们发现有好些卖票的新面孔,这就是说不管是卖是买的人,其基本队伍比他们前天看到的要大要多。路边有一个土堆,上面有俩个人正在讨价还价。黄波拉一下尹三的手,往土堆上呶呶嘴,示意过去看个究竟。尹三也有此意,俩人一前一后弓着腰踏了上去。卖票的人正是前天茶桌上的瘦子,黄波想不到自己无意间会被当作了证人,尹三觉得自己对股市了解得很不够,既然瘦子是熟面孔,就不妨向他讨教讨教。他移动身子站到正面的位置和瘦子谈起话来。尹三的话表露出这样的意思:对于一个刚刚进来的人,应该有一些或熟的面孔在等待他,这些面孔是刚毅的,具有精神气质的,是一个在近处窥视的人要折服的,这个人只能带着不足的胆怯和尊敬靠拢去,在未交往之前就暗暗上了值得信任的一课。瘦子听后脑袋仰起哈哈大笑,“你……你是找学校和老师吧?”随后瘦子把笑出的眼泪一抹,不过你也没有找错,而且可以当成学校来看,如果你愿意的话。

瘦子见来了面熟的人,一把拉住他。

“你来得正好,电力股票是不是这个报价?”

瘦子一本正经的向买方申明,好像他执行的是物价部门的价格,又好象那个价格是从来所形成的不容怀疑。

黄波没有忘记前天的问询价,一听符合,也不管是什么场合和真正的了解与否,很随便的就附和了瘦子。

“是这个价。”

询价的人看着瘦子,又多着这刚到的俩人,似信又不信地打量片刻,终于还是买了。

这时土堆下一肩上挂包的女子闯进了黄波的眼帘,她那棕红色的包带挎在一个肩头,垂在下面的手顺势稳住肩下的包。她边走边看,在一个人面前问几句,又在另一个人面前站更长的时间,那种神态比一般女子逛商场多了几分认真的神态。这女子身穿黑色的呢子短大衣,钮扣扣得非常整齐,腿上穿一长长的牛仔裤,脚上是黑色高跟皮鞋。她一身收束得非常得体,显得精神和聪明,仅仅从她的背影和飘动的长发,就已使人赏美的心理得到了不少的满足,只要追踪的目光不放弃,她转过身来的脸面是不会使人失望的。

黄波故意领着尹三慢慢走过去,一个路琢磨着怎样和那女子认识一下,刚才隔得远他只是看见了她面貌的大致轮廓,随着一步一步的走近,他发现了女子惊人的美艳。嫩蚕一样的眉毛细而匀,豆角样的两只眼睛闪着水波一样的光,浓黑的头发象流水一样光滑地梳向脑后,鼻梁两边的脸恰到好处地衬托着头上的乌发。象大理石的雕刻,象画家的细描,整个是白皙、匀称、神韵满布,在她的平常的神态之中迸射出美的光焰!

宛如一颗炮弹在胸间爆炸,那种震撼连四肢都麻木了。黄波感到自己的眼光是收不回的东西,他那么大胆、那么热烈地盯过去,那女子正侧面站着,要是她偶然一转身发现了这边的注意,那眼光是要触犯人的。由于意识到这种危险,黄波不敢走得太近,他故意在一个卖票的人跟前停住,装模做样地低头注视一番,又说了几句不着边际的话,却让尹三认真的询问,他仍偷偷的转眼照顾着他的目标。

近距离的发现太激动人了,眼睛的不安分惹起大脑也不得闲。有一类女人的行踪是可以加上丰富想象的,习惯性的意识也不难勾勒:女人的驾临象王后,她的背后有一股冲天的富贵之气,她的面前有喧嚣隆重的欢迎场面;她的出现不能突然而意外,要使人有足够的思想准备。如果女人不按照这种规定出现,她的行为就有些诡谲——或者说神秘。

为这种行为做出合理的解释,是黄波深入了解股市的必要。

黄波心里象兔子在踹,滑动的眼珠第一次不听他的控制,不知眼眶是不是已摩擦发热,要想不损坏眼珠得上润滑油了!

旁边的尹三问他。

“你看是不是这个意思?”

他完全不暇思索,话就从嘴里弹出来了。

“你看是什么意思,就完全代表了我。”

这种女人即使在某个场合出现一瞬间,都会引起人的注意。这不是说黄波是贪婪的,他在自己老婆身上欣赏不到这样的气质,所以他对爱情时常有一种饥饿的感觉。要涉足股市了,他以为是男人的世界,没想到早有女人等在了这里,虽然不是等他的到来,却是可以共同工件的地方。这种隐秘的心理是用不着向人道说的,她只要存在于这个场合,只要在他的眼睛可以搜索的范围,就自然是使人得到安慰的事。

“说话的是一个人,不说话的又是一个人;这么干干净净地把事情交给我,他干什么去了?”

黄波狡猾地一笑,“他在为你做进一步的观察和调查!”

尹三做出讥贬的脸样,“未见得吧!”

黄波不置可否地微笑着,一种独享的秘密不公开恐怕难以做到,他含蓄地把注意力往女人的方向引。尹三的头茫然地跟着黄波转动,突然他看见了那个尤物。他只是让电流轻轻一击,马上体会了黄波刚才的舒坦惬意,但他把这心情的下半截——渴慕妄想——掐来扔掉了。欣赏一个漂亮女人不是不可以,但要心情得闲,那么一桩紧要的事——赚钱——还拴不住心,他就是不知轻重的人了。

黄波正在默默地等待他的反应,或许他是有忿于他的,因为他把他不动声色的追踪打破了;或许他又是欢迎他的,他满意于他和他是一流的人。尹三警觉到了这一层,他不愿在这样时刻这样的事上和他一样,他必须表现得不受感染和毫不在乎的样子,关注股市正是他最合适的理由。他的上眼皮自然的塌下来,还叹口气。

“到底是人吸引人,还是钱吸引人?”

黄波知道他掩藏了自己的心情,他本来是想和他玩笑一下,一个漂亮女人怎么说也是俩个男人之间的有趣话题,他想他在男女的情感问题上没有自己来得坦露。多么死板的一个人,一个女人就是一种乐趣,你视而不见,女人的风韵做给谁看?黄波仍然放不下自己的注视之心,他太在乎自己的感觉,这样的场合已经是便宜的舞台,用不着特别的理由,只要手里拿着一张股票,就可以走近这个女人问他要不要。可惜这样的股票拿在别人的手上,黄波看见那女人走到土堆下被瘦子招呼住了,他希望女子别搭理他,可是女子竟循着招呼声径直上去了。他有一丝微微的妒恨,恨那女子完全没有身价;紧接着又产生了些微的恼怒,那样的女人也是他瘦子招呼的吗?

黄波眼睁睁的看着土堆上的两个人,他认为是女子给了瘦子殊荣,瘦子本来平淡的好像不存在,现在也成了被注视的目标。

黄波就这样心猿意马的跑一阵;尹三也明白自己今天离开目标白做了一阵陪客。要料理正事,尹三不得不尽提醒的责任,他无力地伸伸腰,“事情没办,人倒累了。代个地方坐坐吧!”

这附近好象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于是他俩只好又走进了茶馆。仍然有不少的人,仍然是两张桌子拼成的长方阵,尹三觉得屋里的景象过于固定,他俩的心情已由此引起了多么大的变化,他俩的期望已堆积得多么高,可是这些人就象兔子蹲窝一样保持着死模样。他俩张望一刻,发现胖子在尾端的桌上,于是走过去挨着坐下。

黄波背靠椅子,低头闭着眼睛让左手的拇指和食指在两个眼窝处轻轻的一掐。刚才是眼睛燃烧得过旺,眼眶里的余热还不能尽然退去,待感觉舒服一点了,他才抬起头来,冲着胖子来一句。“你真的干了两年时间吗?”

胖子把肥胖的身躯动一动,好象要扩胸给肺里扩进更多的空气。“不瞒你们说,我炒股的时间三年有多了。要是选三朝元老的话,我够格!”

胖子说话流露出的世故的味道正是他的吸引人之外,他的胖胖的面颊和发髫很高的额头,说明着他肯于用脑和生活对他不薄的回报。他神态安详,仿佛有生以来就坚信不移置身在股市,旁人从他的性格中虽然能够看出别的生活带给他的影响,可是却不能解释他对股市的深信不疑。

黄波挺起了胸脯,“开始的人多吗?”

胖子却是十分的放松,“不多!”

“那你怎么敢投身进去呢?”

“这也不是偷,不是抢,怎么不敢进去!”

“要是政策不准呢?”

胖子颇有意味的斜了半边白眼,“这等事情,有几个人呢,政府恐怕管不了这么多吧!”

他又问一句。“你家住得远吗?”

胖子有一个停顿的考虑,随即又很骄傲。“我家在远远的乡下!”

“看来你是不简单!”

“我们乡下人求生活是不简单,比你们城里人要多一把锄头、多一担粪桶,又比你们少一副脑筋,比较之后我们就是这副模样!”

胖子显然听错了尹三的意思,但他的回答又歪打正着,开启了一个本来意义上的话题。他要谐谑这种处境的人,然而却没有忘记开脱自己。

“不过我也不再以锄头粪桶的方式过活,我羡慕你们,当然就要想接近你们,还不知你们欢迎不欢迎呢!”

临未,胖子仍不忘为自己发出一声呼吁,“我觉得做事情,用不着分城里人或乡下人。”

探讨这样的问题似乎不是尹三能够回答的,他就像看电影一样遇见了到列宁那里寻找农民真理的人。不过这个说话的人已盘踞着一个很为有利、而现实正逐渐认可的地位,胖子的处境和生活比那个农民强多了。

尹三突然想看看胖子到底有什么本事,不仅愣头一问,“你上过大学吗?”

胖子很坦然,“只读过高中。”

尹三并不放松,“有什么特长吗?”

“特长?绝对比你们强的特长!”胖子的语气之肯定,答话之迅速倒真的把尹三的心唬的沉下去了。“到建筑工地卖苦力你尝试过没有?没有吧!拣破烂你从事过没有?摆地摊修自行车你干过吧?缺乏兴趣!你肯定认为卑贱吧!所以我说绝对比你们强!”

这时尹三已能简单想象这个人的经历,胖子是那么机智,甚至还埋伏着一点狡诈,在这个不期而遇的地方遇到了蛮有兴味值得研究的人物,股市也真有趣!

尹三仿佛离股市更近一步了,那么股市的形成究竟该由哪些人物来构成呢?机关工作人员,教师,工人,农民,出租车司机,商贩……?他们不都现成的占据着一个位置吗?他无法比类股市的性质,也就无法确定合适的人物。

黄波也正兴味盎然,胖子的阅历说明着社会的深层变动,而他和尹三在这变动中太过于固定和呆板,生命的活力也暮钝了。不比较不知道,一比较吓一跳,掏,一定要尽量的掏!尹三把端坐的身体倾向胖子,做了一个满有兴趣又激扬的手势。

“可能你还留着一手,真正使我们吃惊的本事还没有亮出来吧?”

胖子无形中不再加劲,他知道他的谐谑并没有越过眼前这两人的眼光,他们的沉静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