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速度中感受人生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6 19:53:30
一直以来,都享受着那种坐在车上,隔着玻璃窗看世界的感受。目光所到之处,神思自亦随之。或者,神思居然还能突破目光的限制,穿行飞越于物质世界所不及之处,虽然没有“上穷碧落下黄泉”,却也庶几近之了。

 

我不明白,这种在速度中享受思想的自由,到底始于何时。所能确知的是,我有过无数次的感叹路程太短,精神的愉快还没来得及完全展开,就不得不被迫从车上挤出来,面对速度之外的真切事物了。

 
是啊,当行进的车子从一栋栋房子旁,一棵棵绿树旁,一条条小河旁,一个个行人旁,掠身而过时,我以看风景的心态,欣赏着,琢磨着,品咂着这种种世间的静态与动态,在流动的状态中脱离流动,在飞驰的状态中突破飞驰,所谓出于彼而不住于彼,不粘不脱,若即若离,那是何等的超然?那种超然的心境,又是何等地澄彻靖朗,一尘不染?坐在车上,我恍如坐在天上,看着车外,我恍若看着尘寰,可以俯视,可以斜睨,可以后顾,可以前瞻,一切种种,都有些似梦非梦,若真若幻。我明白,这完全是因为参照物的两取所造成的视觉效果,进而又影响到我们的主观感受,其微妙处,绝不逊于庄周之梦蝶。想想吧,坐在车上,以车为静物,以车外为动感世界,而在内心中却着实明白,其实动的是车,车外的一切反倒是静的,仅此心理认识的时空差异,就足以让人惊诧莫名,欣喜莫名了。更不用提,动的绝不止只是飞奔的汽车而已,就连我们赖以栖身的这个弹丸,不也在以每秒七公里多的速度飞转吗?而弹丸之外的太阳系,银河系,河外星系,他们的速度就更惊人了。转此一念,才觉得,区区汽车的速度实在是微不足道,置身于宇宙,几可以忽略不计了。想想东坡所云,“说静故知犹有动,心闲底处更还忙”,自然更易入心,频频颔首,“与余心有戚戚焉”。

 
但车窗外的世界是可爱的。

 
窗外的阳光明媚,惠风和畅,小桥流水人家,一一在目。更远处的田地上的农夫,挥锄亦复挥汗。自然,因着视觉的关系,那个挥锄的人,其实也只是一个略微动弹的小黑团而已,躬身在天高地迥之间。假如我要将目下的这幅情景当成一幅现成的文人山水画的话,这个农夫在画中所占的比例,绝不会超过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而这样小的比例,却依然不失其为人,依然不失其与自然风景高度和谐一致的风韵。劳动者最美的陈词滥调姑且置诸齿外,仅只从看画的角度来欣赏的话,线与点,点与面,局部与全部,主观与客观,如此种种感受,都足以让我们认识到,没有这个小黑点,这幅画是不完整的,不伦不类的,甚至,是“画将不画”的。天地之间人为贵,更有何疑义?

 
对面的汽车呼啸而来,擦身而过。就在相交相汇的那个十分之一秒,百分之一秒的时间,心脏忽然紧缩了,真担心这两位狭路相逢的风火轮使者,将要来个亲蜜接触。在头皮的麻胀尚未漫延布满的时候,两位捷足者的对驰,便宣告结束了,从此又各奔东西。松一口气之余,忍不住回过头,看看正在远逝的那辆车,才发觉这家伙奔得真快。其实,就是这个“真快”的感受,至少要减去我所乘坐的这台车的自身之速度。这很容易让人想起小学时候常作的数学应用题,速度,时间,距离,哈哈,这么一个简单的公式,当年却曾将自己折磨得死去活来,连累可爱的数学都曾被诅咒得不计其数。如今,这样的记忆就象身后的那台车一样,也在离我愈来愈远了。在惊叹过去的幼稚或是别的毛病的时候,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在计算中,减去自身行进的速度部份?如此一想,才发觉,在我们短暂的一生中,有多少感受是那么客观真实的呢?有多少感受就象如今的我,坐在这台车上,将两台的车的速度计算到了一台车上的呢?再想想那句教我们平心静气,不卑不亢的格言,“我们看伟人之所以高大,只是因为我们在跪着看他”,我们理该更能看得清这个世界。

 
我们身居的这个红尘确实忙碌,因为忙碌,凡事便该讲求速度,讲求效率。汽车,汽船,火车,飞机,将来也许还会有更快的交通工具产生,这些都是速度与效率的现身代表了。可为奇怪的是,我却正是在这样的速度与效率之间,感受到了远离忙碌,茫然,盲目的愉快。亦由是感悟,所有的矛盾,皆是可以和谐于一体的。正如,世界上最为复杂的人的生命一样,有什么样的矛盾不曾集于他一身呢?那么,生命之中,或彼或此,或左或右,或上或上,或悲或喜,或啥或啥,又何足怪哉?又何足道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