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林冷落尽凋残(2010-01-03 00:5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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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林冷落尽凋残(2010-01-03 00:59:29) 标签:新年 文化

疏林冷落尽凋残

 

拜年话说完了,该说点真话了。正如国庆期间,孔和尚也跟着庆祝,但国庆过后,该讽刺照讽刺,该批评照批评。

今天北京下雪了,据说明天雪更大。只见那,彤云低锁千街暗,疏林冷落尽凋残,往事萦怀难排遣,俺只好,吃个肘子慰愁烦……中午率领孔阿蛮同学,到颐和园附近吃了一盘黄豆焖肘子,一盘烤鱼,一盘骨肉相连,一盘芥末菠菜。我觉得儿子比我高了,阿蛮安慰老爸说:“我穿的这鞋吧,跟儿比较高。”儿子懂事了,唉,疏林冷落尽凋残哪。

前两天,被一个精神病戕害,气得我臭骂了那厮一通,明示那厮伤害别人不得好报,才使其收敛。子曰:“以直报怨”,而我总是以德报怨,不听圣人之言,就要倒霉啊。

心情郁闷,不由得想起郁保四。今天把保四的故事放在前边说吧,就说一段“郁保四吃橄榄”。某暑假结束,同学络绎返校,一边打扫卫生,拖地板、换凉席、擦窗户,一边互相品尝家乡特产,花生糖、云片糕、大列巴。郁保四高高捧了七八块大白兔奶糖,来我们宿舍请师兄们分享,大家都夸他越来越长进,已有几分豪侠之气也。于是大家吃奶糖,郁保四大吃花生糖、云片糕、无花果、猕猴桃、豆腐干、大列巴等等。忽然王怜花来访,怜花本来是我们宿舍的,因为休学改编到84级去了。王怜花是福建才子,拿了一包青黑色的橄榄让我们吃,用他那福建味儿的普通话劝诱道:“过位尝尝,灰常好的味道!跟泡妞一样的机味。”我们都没吃过这东西,但是都会唱那首《爱像青橄榄》,于是各取一枚,轻轻嚼之,企图嚼出爱情的滋味来。

嚼了几口,老罗说:“苦的!”老何说:“涩的!”老宋说:“麻的!”老沈说:“妈妈的!”阿忆说:“受不了!”郁保四也说:“真正享受不来哉!”于是纷纷吐出,抛到外面的窗台上。只有老孔和老王嚼得津津有味。老王说:“你们都他妈的不懂爱情!开始有点苦,那是正常的。再嚼嚼,就越来越甜了。”老孔说:“绝情谷的情花,你们知道吧。越过了这层苦,就是更深层次的甜,生命本体意义上的甜。”把众人忽悠得迷迷登登的。郁保四忽道:“哎呀,我现在觉得有点甜了,很含蓄的那种甜,很像那个听师姐训话的味道耶!看来必须回味,必须回味!”说着他伸手到外面窗台,拾回了一枚橄榄,咬了一口,咂摸了咂摸,“怎么还是苦的?”又咬了一口,“怎么又苦又呛啊?”老沈看了一眼,“妈妈的,你拿的那是块鸟粪!”

说完保四说正事儿吧。元旦期间,读了几本书。卢晓蓉老师代表编委会送我一套邓鹏主编的《无声的部落——文革前上山下乡老知青回忆录》(上下卷),重庆出版社09年10月版。人们大多知道文革中的知青,关于他们的回忆和文学作品很多,而对文革前的大约130万知青,包括我在内,也仅知道几位著名人物。关于他们的真实经历,以前没多少人来写,现在由这个群体自己来书写,格外有现场感。我翻阅了其中的一部分,多数是西南一带的知青个人史,大多比较悲伤,也含着怨愤,更多的是对历史的不解和对往事的悔恨,颇有一种“疏林冷落尽凋残”的意境。这可能与编者的基调有关,也与这个群体的年龄段和出身有关,很多是因为家庭成分问题而到农村去“脱胎换骨”,但更与今天这个时代对知青问题的认识有关。只要是真诚的回忆,就是具有宝贵的历史价值的。我们对回忆者的立场和感情,可以见仁见智,但他们回忆的内容,会让我们对历史的思考,更有分量,更有内涵。正如邓鹏所说,尊重历史,还原历史,“是为了辨明过去的是非,吸取其中的道德教训。”

说到重庆和西南,想起有人问俺家领导是不是巴蜀人。本来不是,就因为同宿舍的几个死党都是西南人,后来又去巴蜀地区耍过几回,便对那里情有独钟,还怀疑俺在那里一定有个情人,否则为啥每年不是去西安就是跑重庆捏?于是就擅自改了籍贯,三天两头要吃麻辣烫,毛血旺,整天模仿人家西南方言,动不动跟我“啥子啥子”的,弄得我心里乱糟糟的,恍惚以为她是西南人,有点“乱不思蜀”了。

元旦起来,领导忽然不打西南腔了,说了句“海屁!牛爷儿。”我蒙着被子回了她几句日语:“你起哇,我还困哇,碗你得洗哇,锅你得洗哇,盆你得洗哇,洒油娜拉!”

元旦上午,出版社快递来两套《孔庆东文集》精装本。下午去钱理群老师家聚会,就带了一套献给钱老师。一共17个人,好不热闹。一进门叶容章同学就赐给我一块糖,然后就去创作一幅“鞭炮声声迎新年”的现代派素描。师弟王家平送我大作《鲁迅域外百年传播史》,北京大学出版社09年2月版,这是家平多年心血的力作,也是近年鲁迅研究的重要收获。钱老师送我《十年观察与思考》,我说:“老师,您又自己出版非法出版物啦?人家不打击你啊?”钱老师说:“这书香港已经出了,我送给你这本是我自己印的。”于是我赶紧收好。很难得的是师妹张慧文正好从美国回京,也被吴晓东喊来了,使整个群体年轻化了不少。钱老师和师母谈了三个月的台湾生活,心态非常快乐。钱老师09年写了80万字,出了好几本书,老当益壮这种词儿,大概就是给钱理群这样的人预备的吧。吃饭的时候,钱老师跟我交流了一些关于为草根教育多做贡献的感想。

元月2日上午,翻阅本周收到的书。《吕德申先生纪念文集》,北京大学出版社09年12月版,里面有我写的挽联:“吕律古今诗品,出史入经称大德;述疏马列文章,哲思伟论仰宏申。”另一幅是以现代文学教研室的名义写的:“德仁道、识贤才,论诗品学纵游书海;申古风、存正气,辨理参机静对人寰。”编辑没有读懂,或者是不了解吕德申先生的学问,把“机”和“静”的顺序搞错了。

又翻了翻华文天下公司寄来的成品样书——米米七月的《肆爱》,有很多名人都推荐这本书,说米米七月是“天才少女”,是“现代张爱玲”,是“中国杜拉斯”。我不知道一个86年出生的女孩子,禁不禁得起这群评论家刀客紧紧围住了这般往死了捅。禁不住,那就被捅死了;禁得住,那就不是少女了,反正结局总是令人担心。不过看到这位相貌略似林忆莲的湘女,自己写的序叫做《每条裙子都沦为睡衣》,看到书里写一个童男被她拥抱了一下就射了,又看到作者的第一本小说名字叫《他们叫我小婊子》,又觉得一切担心都是多余的了。时代发展得多么快呀,孔和尚曾经以为自己特先锋、特开放,现在感觉俺比姜子牙还老哇。唉,疏林冷落尽凋残。

下午翻阅了一些报刊。《文史参考》创刊号发表了孔庆东谈萧逸的文章《武林中的美洲豹》。这是一本非常有抱负的刊物,邀请孔和尚开设一个武侠人物专栏,其他专栏作者还有丁东、萨苏、傅国涌等,皆一代大侠,孔和尚混迹其中,也觉得沾光了。

收到香港《黑白》杂志2010年第1期,翻阅一通,感觉文章不如以前好,但编辑质量还是相当不错的。

山东“冻粉”瀚清寄来自印的诗集《天安门广场上的铁流》,都是发表在乌有之乡网站的进步诗篇,写得情真意切,真正的革命艺术风范。诗中一针见血地指出,“彻底否定”是“恶搞”的始祖,“思想永远在,人民不可侮!”都令我感佩和激动。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

晚饭后闲读鲁迅,忽见领导脑门上贴着两片牛眼睛似的黄瓜,走过来说:“喂,北大教授,跟你请教个问题煞。你总跟我讲,要克服私欲,诸恶莫作。我最近很有体会煞。刚刚起了个坏念头,就把它丢下,刚刚对一个人生气,就扭头忘记。可是心中去了这个坏念头,却有点空空荡荡的。你说要不要再搞一个好念头,发一点善心,好让我的心灵充实充实煞?”

孔和尚笑道:“夫人果然是慧根之人,说丢下就能丢下,不愧是清华园资深校花也。其实去了坏念头,此时此刻,便已经是好念头,此时此刻,便已经恢复了人心的本体,不需要另外再生拉硬拽一个所谓好念头了。譬如太阳被乌云遮住,去掉乌云,露出来的就是太阳。你如果再另外搞一个什么善心,就好比剥削人民的资本家给灾民捐款,最高的境界也不过是朗朗日光之下,再点一支蜡烛而已。”

领导曰:“你讲得真好,比中关村那个狗屁牧师讲得好一百倍、一万倍。你要是去当牧师,我就入基督教。”

和尚曰:“这不是我讲的,这是人家王阳明老师说的。”

“王阳明?也是你们北大的?”

“不是,王阳明可不是北大清华能够培养的啊。人家王阳明,那是贵州师范大学的。”

“啊?是我外婆的同学哦。你不是看不起我们四川贵州吗?你不是说我们贵州是那个夜里头的狼娃儿,自以为了不起吗?”

“我说的那是古代。贵州古代的时候,确实是夜郎自大。后来王阳明老师,到贵州去插队落户,就跟钱理群老师一样,在贵州生活了多年,大大提升了贵州的文化水准,拨开了贵州上空的乌云,露出了贵州文化的太阳。”

“哦,这个王阳明原来是个知青儿——还是个文革前的知青儿,就是这本《无声的群落》里讲的煞。怪不得毛爷爷说知识青年,大有作为。”

“老毛说的是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知识青年里啥子也不是的也很多,他们没有懂得广阔天地的意思,就知道恨天怨地颊带惆怅所为哪桩?结果淹没了黄尘古道,荒芜了烽火边城,最后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就好比脑门上贴着黄瓜片——愣装赵薇上吊死不瞑目,不知道平平淡淡、从从容容才是真啊。”

“你夹七夹八,是不是又在骂我煞?你小心我搞个坏念头,搞死你啊。”

“夫人是得道高人,世外仙姝,百善当先,诸恶莫作,焉能跟我等凡夫俗子一般见识哉?快去画你的图纸吧,小心猫过去,给你画上几笔啊。”

打发走了领导。洒家接着读书。

哈三中同年级的老同学李文石,现在苏州大学任教。他写了一本真正有学问的书《锁具史图说》,上海书店出版社07年1月版。此书是作者用20多年的心血铸就的,全面介绍了古今中外锁具的历史和原理。李文石自己也是电子锁具专利的拥有者,是锁具文明的职业九段。我跟李文石不是一个班的,但当年在操场上经常一起玩单杠,而且我对他的同桌李静同学颇有好感,所以彼此很谈得来。但我更感兴趣的是他父亲。中学时代我是个象棋迷,非常喜欢李德林的象棋文章,只要在报纸上看到就剪下来收藏研究。有一天李文石告诉我,他爸爸就是高级工程师李德林,我顿时刮目相看,甚至可以说,我第一次在学问上看得起一个理科班的同学。李德林比赛的成绩不是一流的,但他对象棋的研究,绝对是超一流的,他的象棋文章中散发着丰富的科学精神和哲学韵味。我相信他的儿子也必能在某个人们想不到的领域研究出超一流的成果。众所周知,有学问的人都在“研究所”,但人们不知,最有学问的人是在“研究锁”。锁是人类智慧最集中的结晶,造锁与开锁,是一项永恒的斗智活动。谁不想探究探究,锁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季羡林先生写过一本《糖史》,就被媒体封为国学大师,李文石博士写了一本《锁史》,至少要封个“国学二杆子”吧?这本书我放在电视遥控器下边,准备随时学习学习了。

2010年岁首最有价值的一本书是韩毓海的《五百年来谁著史》,九州出版社09年12月版。我对此书的任何赞誉都有画蛇添足之嫌,张旭东师兄已经说了,这是“一部新的《甲申三百年祭》”。我则觉得此书比《甲申三百年祭》要宏阔壮丽得多,因为郭老的那篇宏文我中学时候就读懂了,而毓海兄的这本纵论世界500年来风云变幻的巨著我现在还有一些地方读不大懂。读不懂的原因之一是老韩写得剑气纵横,一个人就干了桃谷六仙的事业,另外一个原因则是我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好比大家都在矿井下摸索,忽然老韩嚷道:“快到俺这里来,俺摸到壁上的武功图谱啦!”其他人必须想一想,才能判定他的确实位置也。

书未读几页,大雪已满院。无意问苍天,且去蒙头眠。到明朝,依然是疏林冷落尽凋残,我这里,自有那黄豆焖肘子,焖得稀烂。

 

本期博客思考题:

 

1.     本文何处暗用了京剧和流行歌曲的词句?

2.     本文何处用了“素描”的手法?

3.     王阳明家乡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