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草婴--从翻译作品中汲取生活的力量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5/02 00:47:45
是谁在改变我们的世界,告诉您一位不为人知的大师
他凭借一己之力和20年的时间将托尔斯泰的全部文学作品翻译成中文;
他将肖霍洛夫的作品介绍给中国,并因此蒙难,和死神两次擦肩;
从《顿河的故事》到《安娜卡列尼娜》,他翻译的作品我们耳熟能详,但他的名字却鲜为人知;
他一生淡泊名利,却以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为我们打开瑰丽的俄罗斯文学宝库的大门。
本期《大师》访谈,我们一起走近著名翻译家——草婴。

草婴先生 资料图
解说:1923年,原名盛俊峰的草婴出生在浙江宁波,1937年抗战爆发后随家人迁居上海,那时候正好国内首次出版《鲁迅全集》,草婴读后如获至宝,这对他今后从事文学翻译工作产生不小的影响。
姜椿芳是我真正的老师
晓虹:草婴老师,据说您学俄文,搞翻译,很大程度是受到了鲁迅的影响,是这样吗?
草婴:是这样的,因为我年轻的时候从作家来说,(受)鲁迅的影响最大。鲁迅不仅是一个伟大的作家、文学家,而且是伟大的思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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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虹:在年轻的时候,您是什么样的人?
草婴:我在年轻的时候,应该说是一心一意追求进步的,一心一意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做一些对进步文艺有益的工作。
解说:为了阅读来自社会主义苏联的第一手消息和资料,15岁的草婴决定开始学习俄文。
晓虹:您的俄文是怎么学习的呢?
草婴:我学俄文就是比较特别的,就是我在1938年在上海的报上读到一则新闻广告,说有人教俄文,我就根据这张广告找上门去,碰到了一个俄国的太太,她愿意教俄文,我就找上门去,根据她的教导,我说怎么学,她就是很简单的,她说,一块钱一个小时,因此在这种情况下,我就采取(一周学一次的方式开始了俄文学习)
解说:真正将草婴带入翻译之路,对他未来的人生产生重大影响的人物是姜椿芳,这位当时的地下党领导人不仅让草婴的俄文水平进步神速,还为他带来了参与翻译工作的机会。

姜椿芳先生 资料图
晓虹:您和姜椿芳老师怎么认识的?
草婴:我跟姜椿芳老师遇到,也很自然,就是我在追求学习进步思想,进步文艺作品的时候参加了地下党的《拉丁化新文字研究会》在那里碰到了姜椿芳老师,他正好是我最需要的一个俄语老师。
他的俄文非常好,他千方百计要培养我在俄文方面取得进步。姜椿芳同志是我的真正的老师,他让我了解了反法西斯战争的重大意义,这一段时间,姜椿芳同志对于我的教导、教育特别大。
 
翻译肖洛霍夫作品变成“苏联修正主义文学代理人”
晓虹: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从事翻译工作的?
草婴:当时地下党创办了《时代》周刊,姜椿芳要我为《时代》周刊翻译稿件,从事翻译工作,应该说是从1941年开始的。
晓虹:翻译的第一部文学作品叫什么呢?
草婴:第一部作品就是苏联有一个短篇小说,反映反法西斯战争情况的叫《老人》,发表在《苏联文艺》第二期上。
晓虹:肖洛霍夫的作品在您的翻译当中占了很大的比重,您为什么喜欢肖洛霍夫的作品呢?
草婴:有两个作家在我的一生翻译中间都是关系重大,俄罗斯是托尔斯泰,苏联就是肖洛霍夫。肖洛霍夫是苏联时代最了不起的大作家。因此,我翻译他的作品实际上表达了我对苏联时代俄罗斯文学的那种向往。

俄罗斯伟大作家托尔斯泰 资料图

苏联伟大作家肖洛霍夫 资料图
晓虹:也是因为翻译他的作品,所以您被打成了“苏联修正主义文学的代理人”,在文革期间也是有一段非常坎坷的人生经历,您能不能跟我们讲一下,那个时候您都经历了什么?
草婴:应该说在文革中间,我是受到一些不公正的待遇的。在我所翻译的作品中间,影响比较大的是苏联的《一个人的遭遇》。我翻译了苏联的很多作品,其中特别是肖洛霍夫的作品,因为肖洛霍夫在苏联作家中间是第一号人物,我翻译他的作品影响特别大。

《一个人的遭遇》封面 资料图
 
“我不是贪生怕死的人”
晓虹:对您翻译的这些作品,您有什么样的感情呢?
草婴:这些作品深深打动了我,我翻译这些作品非常受感动,自己在翻译的时候也经历了同样的感情上的波澜。因此,苏联作品的翻译介绍对我长期从事苏联作品的翻译都影响很大的。我深深地被这些作品本身所影响,受到鼓舞。
解说:1969年,草婴被派到农村割水稻。由于劳动强度太大大,草婴割了几天后就出现吐血便血现象,5天5夜滴水不进。幸亏抢救及时,切除了3/4个胃后,草婴保住了性命。

文革时期 资料图
1975年1月,刚从“五七干校”回到上海不久的草婴,被派到一个建筑工地搬运水泥,这年,当时已经52岁的草婴,体重不到100斤,却要扛100斤的水泥包。一天傍晚,草婴到卡车边等候搬运,人还没有站稳,车上的人却松了手,水泥包压到他身上,草婴只听到自己身上发出咯噔一声,就倒在地上昏迷过去。草婴被送到工地附近的瑞金医院,诊断结果是十二节胸椎压缩性骨折1公分多,不好用绷带,也没有药。加之他当时的身份,没有资格住院。医生让他一动不动地在木板上躺半年,等待腰骨自然愈合。
晓虹:现在回过头来看文革的那段经历,您曾经有两次和死神擦肩而过,那个时候您害怕吗?
草婴:我这个人有一点特点,害怕不能是没有,总的来说,我不是太害怕的人,不是贪生怕死的人,我不是这样的人。因此,在遇到各种困难的时候,在碰到各种不正当的待遇的时候,我会咬紧牙关,坚持下来,挺过去。
“翻译托尔斯泰的作品本身就是最甜蜜的时候”
晓虹:在那个时代,很多人经受的不仅仅是政治上的冷遇,同时还有精神上的折磨和肉体上的摧残,这三样您全都经历过了,而且那个时候和您心爱的翻译工作告别了,那个时候您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有没有想到从此以后再也不能翻译了?
草婴:我并没有这个想法,我只是想怎么能够继续做我的翻译工作,而且继续把这个工作做好。所以在这一点上,我没有任何后悔或者是怎么样。
解说:1987年6月,在苏联莫斯科举行的世界文学翻译大会上,中国翻译家草婴被授予了高尔基文学奖,成为获此殊荣的唯一中国人。那一年,是草婴独自翻译俄国文学巨匠托尔斯泰作品的第10个年头,此后他又用了10年时间,将托尔斯泰的全部文学作品翻译成中文,成就了一项世界之最。
晓虹:您从55岁,文革结束后,才开始决定把所有的托尔斯泰的作品都翻译出来,当时是什么样的原因让您下了这么样一个宏伟的决定呢?

1984年,陪同来沪的姜椿芳(中)探望巴金。草婴翻译的托尔斯泰小说全集,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豪华插图本时,插图是巴金提供的。
巴金当年是在莫斯科的旧书店里买到《托尔斯泰文集》豪华插图本的。
草婴:我觉得俄罗斯有许多伟大的作家,托尔斯泰是其中最伟大的一个俄罗斯作家,像老托尔斯泰,他的作品本身就是最了不起的,因此托尔斯泰的作品在我翻译中间是起了很大的作用的。我把很大的精力、时间花在翻译老托尔斯泰的作品中。
晓虹:据说您从1978年一直到1998年,用了20年的时间翻译了12卷托尔斯泰的作品,合计400万字,您是中国唯一的一位把他所有的作品全都翻译过来的人。
草婴:是的,我在翻译托尔斯泰的作品上,在中国大概是最多的一个人,我也花最大的精力在这份工作上。至于,这中间的甜酸苦辣,那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晓虹:最甜蜜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草婴:最甜蜜的时候,我觉得我翻译托尔斯泰的作品本身就是最甜蜜的时候,能够有条件翻译托尔斯泰的作品就是我最大的荣幸。 我能集中精力做的工作只能是做一件
晓虹:我觉得人都是有欲望的,为什么您能够潜下心来一做几十年去从事这个工作,而且在当时上海市有关部门还希望您能够接手总编辑的工作,给您行政职务的,您怎么能拒绝?
草婴:这件事情是有思想斗争的,当年《文革》结束初期,有很多工作要做,包括有总编辑(工作)、有翻译、苏联的作品、(翻译)托尔斯泰的作品还有其他的作品。我比较下来,我能集中精力做的工作只能是做一件,在一件工作中间,我要挑选最值得我花时间,花力气去做的那就是(翻译)托尔斯泰的作品。
晓虹:因为值得,因为热爱,所以您去做了。而且我通过您刚才说的话,我觉得您当时对自己有一个非常清醒的意识,如果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定位”。您把自己“定位”在哪里?定位成一个管理者还是一个翻译家,还是一个全身心热爱托尔斯泰的人?
草婴:“定位”现在是新名词了。
晓虹:在当时是您对您自己的认识。
草婴:“定位”,我想我这么一个人,生活在这么一个时代,究竟怎么做,做什么,最能够发挥作用,也就是最能够起到积极的影响,这我经过反复的推敲、比较,最后决定翻译托尔斯泰的作品。
从翻译名著上汲取生活的力量
晓虹:托尔斯泰的很多作品都非常有现实意义,即便是现在已经过去了100多年,但是当人们看到的时候还是能够看到一个社会和人们之间的挣扎的影子,那么对您来说,您最喜欢是哪一部的作品呢?
草婴:托尔斯泰的作品在苏联影响很大,非常广泛,托尔斯泰的作品中间,我最喜欢,影响最大的,还是《安娜•卡列尼娜》。
晓虹:为什么它能成为您的挚爱,我相信我们作为读者去看和您作为翻译家去看,感觉是不一样的。
草婴:对,托尔斯泰的作品特别是像《安娜•卡列尼娜》这样的作品,我觉得这是已经达到了文艺作品的顶峰。这是比较选择下来说的,但我要说是应该翻译三大名著。从三大名著上去汲取力量。

草婴先生翻译的《安娜-卡列尼娜》封面 资料图
晓虹:汲取力量,汲取什么样的力量?
草婴:生活的力量。
盛天民:翻译托尔斯泰的作品,您说文革过后需要宣扬人道主义。
晓虹:生活的力量。
盛天民:是文革之后,你感觉到一定要翻译托尔斯泰的作品。
草婴:托尔斯泰的作品,最值得,最需要翻译过来,因为这中间包括了我所最欣赏,也最受教育的几部作品。这几部作品就是三部长篇,这是影响最大的。
晓虹:您刚才说到一个词说是“生活的力量”,当我听到这个词的时候,我常常在想,我们每个人都会面临很多的东西,很多的诱惑,也会有很多的困难,觉得这个过不下去了,当您面对这样比较困难的境况的时候,您会怎么样解决它,怎么样超越它?
草婴:碰到这样的时候,我就是在考虑,这件工作,这件事情,我做了,是不是我力所能及的工作,最重要,最有意义的工作。另外,我在我的许多工作中,这件工作,那一件工作是不是最重要,中国最需要的。如果是最重要,最需要的,那我就要把这件工作首先做好,做完,去完成它。
解说:或许正是草婴所说的这种文学作品中的生活的力量,让他挺过了最艰难的坎坷岁月,而依然执着于自己的翻译事业。
解说: 翻译是草婴的生命,这个自己18岁就开始的事业和理想,不管经历怎样的苦难、挫折或者选择,从未远离。
我不给自己戴任何帽子
晓虹:您刚才说在翻译的过程当中,酸甜苦辣只有自己知道,那么在您其中,您有想过放弃吗?
草婴:各种想不到的事情,想不到的酸甜苦辣,都有的。其他可以放弃,翻译工作不可放弃。
晓虹:在您翻译过程当中的那些酸甜苦辣,您能具体地讲一讲吗?
草婴:具体地讲一讲就是,我在翻译这几部长篇的时候,确实是感觉到已经是所有的力量我都用在这上面了,不可能再用在其他方面。也因为这个缘故,我觉得我应该做的就是翻译好这几部作品。
晓虹:在您翻译工作的几十年里,可以说一直都是一个“自由职业者”,您一直都没有单位,因为在当时那个环境,没有单位,不受体制的保护,也就意味着你缺少很多的保障,您当时怎么会毅然决然的做出这样的决定呢?
草婴:我就感觉到人的一生总归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各种各样的痛苦,但是要完成自己的信念去做这件事情,本身就是最有意义的。也因为这个缘故,我觉得我应该尽自己的力量去把这件工作完成好,做完。这样我就立下志向,要把托尔斯泰的这几部作品首先翻译过来。
晓虹:您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吗?
草婴:我不给自己戴任何帽子。理想主义者。但是有一点,我是坚持的,我是有理想的人,不是没有理想的人。有理想的人你也可以叫他理想主义者。
要把自己所有的力量,用在最应该用的事情上
晓虹:您曾经说过“文学翻译者很多,但是翻译家很少”,为什么?
草婴:因为翻译家跟翻译工作者这两者之间有很明显的区别,称为‘家’的,那就是把自己的生命,把自己的精力全部都拿出来放在这上面,这就是‘家’。作为一个普通的翻译工作者,那就不一定是‘家’,但是这两者之间在从事这项工作的时候是有明显的区别。
晓虹:在您的印象当中,翻译托尔斯泰的作品,您用的时间最长的是哪一部?
草婴:翻译托尔斯泰的作品时间最长的应该说是《安娜•卡列尼娜》。这是我花的时间很多,反复修改的最多的这一部作品。
晓虹:实际上现在读苏联文学包括读经典名著的人少了很多,那么您现在有没有担心,担心自己做出的这些努力和工作会被人遗忘?如果真的出现那样的情况,您会感觉到失落吗?
草婴:我是感觉到我们所做的工作应该说,做一件,少一件。因此自己感觉到要千方百计保证自己原来想完成的首先把它完成的。
晓虹:“堂堂正正的做人,认认真真的做事”,是您的座右铭吗?
草婴:也可以这么说。
晓虹:这里面从字面上来看很简单,就是一个人对自己的要求,这就是您自己的一个标准是吗?
草婴:对。你们看我的文章看了不少。
晓虹:实际上文化界里对您的评价非常高,但是我想实际上人会对自己有一个认识,有一个评价,如果让您来评价自己的话,您会怎么样来评价?
草婴:我觉得要把自己所有的力量,也就是比较好的力量,用在最应该用的事情上,工作上。因此,我觉得翻译编辑托尔斯泰的作品是头等大事,因为是头等大事,所以好多事情就放弃而赶这方面的时间了。
在家庭中我扮演‘傻瓜’的角色
晓虹:我一直很好奇,您投入了这么多的精力在您的翻译上,在您和盛阿姨的家庭当中,您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草婴:我扮演‘傻瓜’的角色。(开玩笑地说)
盛天民:在家庭里边他是主要的角色,他本来在家里边一切都自己处理,而且一切事情都是他自己作主的。
晓虹:当时您在家翻译的时候,阿姨在上班,那个时候您做饭吗?
盛天民:我家里不大管,都是他管。
晓虹:您是不是做菜的手艺也很好。
盛天民:做菜他不管,家里有保姆,整个生活,要找房子,要买家具,要怎么安排,都是他来办。
晓虹:里里外外都是一把手的。您是不是也特别支持草婴老师的工作。
盛天民:当然,而且我们都是很尊重他的。
晓虹:我刚才听盛阿姨说的时候,介绍您的作品,她是非常清楚,包括说当时娜斯佳,全国人民都在学习娜斯佳,团中央当时是胡耀邦任书记吧。
盛天民:那是很早的事。1955年,草婴翻译的苏联小说《拖拉机站站长和总农艺师》,先在《世界文学》上发表,由于小说内容是“关心人民疾苦,反对官僚主义”,提倡改革,当时,得到了共青团中央第一书记胡耀邦的重视并推荐,在《中国青年》杂志上连续两期转载,发行量达到数百万册,接着又印单行本,第一版就发行124万册。全国共青团中央号召青年向娜斯佳学习,小说主人公娜斯佳成为青年的榜样。在全国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当时许多单位还邀请草婴去做报告。文艺界还涌现了一批先进的青年作家如王蒙、刘宾雁等。 晓虹:草婴老师,您现在最常回忆的是哪一段,他们都说一个人如果老了的话,往往有一些回忆是最清晰的,也是最难忘的,您现在会经常想起什么时候的情景呢?
盛天民:他的工作是姜椿芳介绍他去的,他18岁就开始翻译,是认识姜椿芳,姜椿芳让他作为翻译,然后给他一篇苏联的文学叫他翻译。姜椿芳搞了一个《苏联文艺》、《时代》周刊,这上面都是翻译苏联跟德国人战争的情况和周围战争的作品,这种都要找一些能够懂俄文的,发现他懂俄文,就培养他。然后就在这个上面发表。
晓虹:当时可能懂俄文的人比较少一些。
草婴:很少。
盛天民:而且念俄文也没有办法念,没有学校,教科书也没有。
晓虹:我再回到刚才那个问题,您现在最常想的是哪些时候?哪些情景?
草婴:最回忆就是那一段时间。
风雨同舟60余年
盛天民:我们结婚比较早,1947年结婚。
晓虹:60多年了现在。
盛天民:60多年了。1947年结婚的,到现在已经60多年了。
晓虹:那上高中的时候,草婴老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当您和他同学的时候,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盛天民:他是一个非常爱国进步的青年,我那个时候还比较小了,我是初中学生,不太懂事。他是高三班长,他给我们看进步书籍,教育我们。
晓虹:他是怎么吸引你的。
盛天民:因为我们同学的时候,他是一个进步的青年,我们都很崇拜他的,把他当做老大哥一样的。他对我们讲革命人生观,世界观,希望我们做爱国,爱人民的进步青年。他是很能说话的,他过去做报告,给学生做讲课都不用稿子的,能讲几个钟点。他在做翻译家协会主席时,他开会都不用稿子讲话的。
晓虹:我觉得您好像特别崇拜他。
盛天民:好多人都是这样的,包括碰到其他的翻译家都是这样的。他们对他都是很尊敬他的,草婴先生,草婴先生的。他平常讲话感觉听老师讲话一样的。
盛天民:他在学生时代,我认识他时他看了好多进步的书籍,也能够讲反法西斯战争的情况,他教很多人俄文,同学里边,好多他都教的。也教我的,但是我没学会,很难学,俄文是很难学的。
晓虹:文革的时候您那边有受到冲击吗?因为当时草婴老师的境况都很惨的话,我不知道您当时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
盛天民:我们家里很早就抄家的,批斗,大字报贴到门口,而且淮海路上都有他的大字报,另外他先是隔离审查,然后是我隔离审查,都关起来了,他关了一年多,我也关了差不多一年。
晓虹:那个时候孩子怎么办?
盛天民:三个孩子都放在家里边,大的孩子分配去农场,大女儿去江西插队落伍,只有小女儿一个人在家里生活。所以文革中间,我也挨了批斗,挨打,这样的情况。到了文革中间,家里边五个人都分了五个地方,草婴到干校去了,我到南京去做工,去做铁路工人。大孩子到农场去了。大女儿到江西农村插队,只留了一个小女儿在上海。五个人五个地方,一家人都是四分五裂了。
晓虹:我知道当时在文革当中,好多人为了自我保护,会选择和右派的老公或者说老婆离婚,当时你们的感情也受到这样的挑战,那你们是怎么想的?
盛天民:情况不一样,我也关起来了,都关起来了。根本也谈不到这个事情,因为我也是被批斗的对象和他一样。
晓虹:全都是在那样的一个环境里。
盛天民:我们都是一样的,因为他是“肖洛霍夫的代理人”,当时的帽子是这样的,我是“肖洛霍夫的代理人的臭婆娘”。所以大家都是一样的,都要挨审查。
晓虹:我们没有经历过文革,我是1978年出生的,只是通过一些作品我们能对那个情节知道。所以我知道您为什么对冯骥才的《一百个人的十年》有感触。他那里面写了好多人文革里面的遭遇,我也看过那本书,我当时看的,其实他那只是只言片语,只是一部分,但是我真的觉得好多,没法儿想象的。
盛天民:好多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够感受到,才知道。没有经历过的不知道。 盛天民:草婴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
晓虹:1978年以后,本来草婴老师可以到出版社做总编辑的,他后来却选择了自己一个人独自完成托尔斯泰的全部作品,实际上选择了做翻译家,也等于是要和“冷板凳”或者说要和“清贫”为伴的,您当时支持吗?理解吗?
盛天民:我当然是支持的,因为他长期一直是做翻译的,那个时候假如叫他当领导,也是行的,有这个能力,不是没有这个能力。因为当时受了文革的苦难后,他认为人需要进行人道主义精神的教育跟人性的唤醒,要对年轻一代都要进行一些人性的教育。他认为翻译托尔斯泰的作品是最好的。因为托尔斯泰的作品体现人道主义精神最深刻。所以,他先要把这个翻译好。当时他是这样的想法。
晓虹:您从1947年结婚,到现在两位已经走过了60多年的婚姻生活了,有什么样的秘诀让你们的爱情之树常绿常青呢?
草婴:我觉得人活在世界上有一个问题是经常要问自己的,你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究竟要达到什么目的,什么是你结婚最主要的东西,在这一点上,我经常也问自已。
晓虹:阿姨呢,您回首您60多年的婚姻旅途,您是什么样的感受?在您眼里,草婴老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草婴:他是一个好丈夫,好爸爸,好父亲,他事业性很强。能将事业和家庭位置都摆平的人,所以家庭生活很和谐。应该是这样讲,这几十年,他生活和工作都很严谨和认真,而且很负责。他对任何事情都是这样的。他是一个有事业心,责任心和爱心的人;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
晓虹:谢谢您!
解说:如今已经87岁高龄的草婴,在妻子的陪伴下安享晚年悠闲的生活,可能很少有人能够深刻体会草婴一生对文学翻译理想的矢志追求,那些灿然如花、深入人心的美丽文字,掩盖了苦难和艰辛,熠熠生辉,永葆青春。
总策划:李玉霄 总监制:赵国臣 视频监制:彭俊军 视频统筹:关海琳 制片人:张晓虹 外联:李倩
本期摄像:魏笑一、李珉 编导:周越峰 刘执戈 翟茜茜 视频制作:企视网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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