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外甥不懂做人 - 人类的智慧包含在四个字里 - 佟舒颂 - 和讯博客

我外甥不懂做人 [原创 2009-12-06 16:4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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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甥大学毕业后将近一年才刚刚有了一份正式的，能拿到工资的真正工作，尽管工资不高。
其实外甥在邻近大学毕业的头一两个月之前，已经被找到了一份工作。拿着学校发的就业表格，在我朋友的公司盖个章，交给学校。如不能按学校要求做，毕业证何时能拿到手，则取决于个人关系，或相关部门是否“高度重视”。再然后，相关统计部门的报表中，我外甥就算就业了。
对于当下社会的诸多丑陋现象，外甥也是了解的。只是在尚未完全迈出校门，仍对社会及个人的未来充满无限憧憬的那一刻，自己便被现实社会着着实实地先上了一课。那几日，孩子的神情便有些黯然。如今，那些先前的不快，已被找到工作的的喜悦冲淡。但前几天，他的新同事考试过后，依靠关系，花了5万块钱，“考”上公务员的事情，又在他尚未完全愈合的小伤口上，轻轻地撕了一下。
外甥是在还算优裕的家庭环境中长大，属于比较朴素、单纯的那类孩子，对社会的理解有些电游，好人坏人，黑白分明，看不见灰色。记得我在德国，其时他正上高二。有一天，接到他的一封来信，在说了一些与学习有关的话题之后，前后不搭的来了一句，“我将来立志要做一个好人，能帮助更多人的好人。”看过之后，就愣愣地在想，这孩子不会受了什么书或什么事的“蛊惑”了吧。随后，我就认真的给他回了封信，大意为：孩子，你要做一个好人的想法，我不会反对。但是，在没完全明白你到底要做怎样的好人，是什么原因让你有了一个要做好人的想法之前，我也不敢支持你的想法。你要知道做一个好人，尤其在中国，意味着什么吗？你首先要有一颗坚强无比的心，这颗心能承受吃苦、无报偿的给予、无助、误解、非议，以至贫穷，以及诸多你想象不到的环节等等，而当你本身并无一定的物质、技能、专业等资本，而又要做好人时，随之而来的可能是，沽名钓誉、哗众取宠、借机敛财，甚至诈骗的罪名。而当真的有一天你被认为的确是好人时，那或许已是若干年之后，甚至是死后。在此之前，对你最好评价如果是“有争议的人物”，大约算是客套。因此，预救溺水者，你要会游泳才行，如果你自己都无法通过自己的能力和努力让自己生活的哪怕略微好一些，你又如何帮助别人？而如果你只是想做一个雷锋式的好人，那也仅仅是一个对自己的基本道德要求，而这样的要求其实对但凡是被称作“人”的人都应该和能做得到的，是对人的标准，不是好人的标准。而号召全国学习一种基本的道德，其实与号召不随地大小便，本质上并无再加一个砝码的必要。
其实对于一个高二的学生，对当下社会如此懵然无知，与我而言，是喜忧两说。喜其纯真无暇，忧其未来可能的坎坷。在一个正常的社会状态下，尚未听说还有将自己做一个好人作为人生目标的怪异事情出现，如此看来，我外甥或许刚已明白事体，即认为自己是天生的坏人、混蛋、甚至罪犯？因此就有了重新做人，做一个好人的强烈愿望？显然不是这样。
其实他的这些朴素的思维，只是在正常社会状态下做一个人，一个普通人的思维。很多去过发达国家的人或许都有这样一种感受：怎么雷锋都在国外啊。而这些洋雷锋们，恐怕不会有人认为他们做的雷锋式行为就是一个好人的行为。在一个普遍遵守社会道德的社会里，这些在我们看来的雷锋式举动，只不过是一种恰当的、一般的、属于人的行为，远没有我们认为的那么崇高。一位叫大卫的美国青年，到中国偏远地区教学，而且越是偏远，生活条件越艰苦，越是他要去的地方。在一次访谈节目中，当主持人第一次说他是洋雷锋时，大卫说我不是雷锋，并指着自己的袜子说，你看我的袜子没补丁，我不是雷锋；当主持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说他是雷锋时，大卫开始认真，你不要老说我是雷锋，我不是，我和他不一样。很难揣度大卫当时的心态。但雷锋做的事就是在正常的社会，正常的人做的正常的事。从这个意义上理解，大卫做的事，尚不是一般的雷锋们能及的。而我们现在看到的大卫的故事，是将整个故事铺开来叙说，因此这个故事就感动了几乎所有的人。而如果从开始、半路，或某一个章回突然杀入，我们的多半人会认为这人要么是傻子，要么就是有所企图，就会遭遇前已述及的种种不幸。当一个社会到处充满着物欲与铜臭，如有这样的思维不属高杆儿。一个细节是，主持人问大卫，好像你每个礼拜日都要做礼拜的是吗？大卫说是，每个礼拜都要做。我们全民曾经在历史的某个时刻有过一段完全不靠谱的全民信仰，但无论是真信、假信、被逼着信，至少谁也不敢让别人看出来你不信。但大卫与上帝签约的信仰较之我们对着空想的宣誓，从大卫们的行动，与我们一个个与誓言背叛的贪官身上，还需哪怕再多一个字的废话？
如今，我只能跟外甥说，先别忙着做好人，先做人吧。
外甥说，领我干活的师傅说我不会做人。
那你就请他吃顿饭，再买条烟送他。他说的做人是指的这个。
说到此，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