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崛起的民族主义

在这个系列文章中的《中英沉浮》一篇中，我承认有点情绪化，有不少情绪化的描述。于是有人便说，民族主义是有害的、狭隘的。我早就想写一篇文章，当时定的题目是《那些反对民族主义的弱智儿》，今天，借着“大国崛起”的系列，把这个问题说一说，原来定的题目有点骂人的意思，算了，心平气和一点。
民族主义不是东方文化或者说其他“落后”文化的产物。在古代历史中，没有“民族主义”这个东西。不论是在中国、印度，还是在阿拉伯、埃及，古代繁荣的文化都是民族融合的结果。“民族主义”彻头彻尾是西方文化的产物，它的法律形式就是西方大国崛起过程中形成的“民族自决”理论。
民族自决理论是西方“个人绝对自由”概念的延伸。从个人自由到建立国家之间，西方需要一个符合逻辑的理论发展，于是，西方理论认为，民族的出现是上帝意志的结果，在这种观念的主导下，终于形成了“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一个政府”的“民族自决”理论。
民族自决理论成为欧洲的政治原则，是在反基督教的启蒙运动之后出现的。基督教统治欧洲，最高世俗权力属于以上帝代理人自居的教会。反对教会的势力，必须为自己掌握最高权力找到理论基础，于是，抛开基督教“人人都是兄弟姐妹”的泛爱主义，民族自决成为国家独立最好的武器。
民族自决理论与封建王权很不同。在这个理论出现之前，一个国家的独立，往往取决于国王的强权。但是，民族自决理论也有严重的先天不足。首先，民族的形成并不是上帝的意志。如果承认是上帝造就了一个民族，这个民族就不可能融合、发展、变化。换句话说，上帝创造不同民族的观点，就给了每个民族拒绝一切改变的正当理由。由于上帝所造之物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因此，民族融合在理论上成为很难的一件事情，不同民族的不同文明也就顺理成章地产生出亨廷顿的“文明冲突论”。其次，民族并不是一个界限非常清楚的东西，也没有明确的标准用来划分不同的民族。就欧洲而言，划分民族或者依据不同宗教流派信仰，或者依据历史遗留的语言文字，或者依据历史遗留的王权版图，或者是各种依据的混合。因此，这种理论的结果之一就是自称是一个民族的小团体，很容易就能找到自己的特色，便可以主张自己的独立，容易造成分裂。而且，对于民族划分的不同理解，也成为冲突的根源。欧洲小国家这么多，就是这个原因。而现在欧洲一体化是在试图消除这种民族主义的结果。
从理论上说，“民族自决”要求一个民族按照自己的意愿决定自己的命运。这个理论看起来不错，但是，西方在实践这个理论的过程中，完全没有遵照执行，或者说，他们完全是依据双重标准的原则在实践这个理论。（西方双重标准的源头就是上帝，这个话题以后再说）。例如，对于美洲印第安人，民族自决理论根本不起作用。对于印度等等一系列殖民地国家，民族自决理论也不起作用。西方的民族自决理论，只是欧洲民族自我保护、自我发展的工具。我们知道裴多菲、普希金、贝多芬等很多西方艺术家，在他们的作品里，民族主义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内涵。西方大国崛起，相互对抗，乃至到最后互相厮杀，原因之一就是这种民族主义。毫不夸张地说，西方社会曾经是民族主义最集中的体现，现在也同样存在，程度不同而已。
然而，由于西方遗传性地喜欢实行双重标准，在各个殖民地国家，民族主义也反过头来成为要求独立的正当理由。我们看到，在相当长的历史阶段中，西方各国不约而同地对于殖民地的民族自决倾向，和民族主义抗争都采取了严厉镇压的措施。西方最终放弃殖民地统治的原因，在前面几篇文章中已有论述。
西方社会的民族主义形成还有一个源头就是种族主义。犹太人是西方社会种族主义观念最大的受害者。而且，进入工业社会之后，在现代科学的名义下，西方各国的种族主义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信仰上帝的人都知道，上帝会有一个末日审判，对上帝最虔诚的人，就能够成为上帝的选民。事实上，谁能够成为上帝的选民，并不由“上帝”说了算，只有各自自己说了算。于是，自诩为“上帝选民”的民族除了有正当理由可以歧视其他民族之外，还需要为自己寻找比其他民族优越的现实证据。于是，科学就为此提供了证据，种族主义者从人种、骨骼、血液、大脑、眼睛、头发等各个方面，为自己建立了高人一等的理论证据。
种族主义作为民族主义的极端表现，基本上都在西方文化的大环境中出现的。德国是最著名的，英国也不例外。例如，当年英国人就把爱尔兰人视为同驴一样的动物。法国也同样。21世纪最著名的种族主义就出现在法国，这种新的种族主义不像当年的种族主义那样，以肉体、文化消灭其他民族为目标，而是拒绝往来，拒绝融合，拒绝同化。通俗一点说就是，让那些“落后”的民族保持“落后”的权利和自由，你的落后不要来干扰我，我的先进也与你无关。其他如深受欧洲影响的南非，以及美国的种族主义制度等等，都是西方大国崛起过程中必然陪伴的邪恶力量。曾经远远落后于中国的日本，在他们崛起的道路上，就把中国人称为“肮脏的中国猪”，屠杀中国人丝毫没有罪恶感，也是受到西方种族主义毒害的结果。
当“落后”国家或者民族在寻求自我发展的过程，将这种民族主义甚至是种族主义的态度反过来运用到西方国家头上的时候（例如恐怖主义），立即成为落后、反动的铁证。而指责、批评狂热的民族主义的人们，好像彻底忘了，这种民族主义的源头就是西方，西方文明是这个世界上极端民族主义、种族主义的始作俑者和集大成者。民族主义是放大的个人自由主义，同民主自由原则一样，这个原则只有在对西方利益有好处的时候，才会被西方接受；如果这个原则伤害到西方的利益，它就是坏的。如果我们说西方在掌握这个理论是，没有统一的标准，似乎还不太对，他们的标准就是能否帮助西方赚钱。
西方社会现在对于各种民族主义的批评，最根本的原因几乎完全都是出于经济动机。在这个问题上，西方社会表现出严重的自相矛盾。民族自决理论是西方的产物，到今天依然是他们经常用来颠覆其他政权的工具。但是，民族自决理论显然同西方目前正在实行的世界一体化原则相违背。在一体化原则指导下，世界各个民族、各个国家都应该采取同西方一样的经济制度、政治制度。因此，按照一体化的原则，各种民族主义都是落后的、有害的。然而，事实上，当今世界一体化原则，实际上是维护了西方经济利益上的民族主义。它是打着政治上非民族主义的口号，暗地里干着经济上民族主义的勾当。在这个问题上，韩国人要比现在的中国人更加清醒。虽然韩国的政治制度与西方一样，但是，韩国普通民众经常集会抗议西方的经济一体化制度，甚至有人为此自杀抗议。
因此，当今世界，各国、各民族的民族主义的产生首先是西方文化造成的结果，其次是西方文化至今依然维护经济上的民族主义的结果。民族主义最激烈的地区，肯定是在经济上遭受西方不公平待遇的地区。由此，我们才能理解为什么表面化的民族主义在世界各个经济落后地区大行其道的原因，根本原因是西方在经济制度上采取了隐蔽的民族主义政策。支持民族主义的是西方，反对民族主义的也是西方。什么时候支持，什么时候反对，完全是西方经济民族主义的需要。
因此，中国在发展自己的道路上，就不能照搬西方的方式。对于自己的民族主义也没必要害怕和羞愧，让那些指责民族主义的人去说吧。中国的传统文化没有民族主义这种东西，在受西方文化严重影响后，民族主义也在中国出现。现在，保留适当的民族主义精神是需要的。我们只是要注意，不要将这种民族主义变成偏见，不要变成政治对立的手段，也不要变成种族歧视的工具。在西方当前最无可非议的经济民族主义原则下，中国的民族主义应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成为保护中国本国经济利益的有效手段。
最后，我要说的是，对本民族的失望和偏见，认为本民族就是落后，就是无能的观点，也是民族主义的表现。只不过，这种民族主义是站在西方的立场上说话。
明天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