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调查]回望唐山三十年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9 20:54:16
央视国际 www.cctv.com  2006年07月25日
俺决定第一时间将昨天晚上看到的新闻调查发上去这可是不可多得的新闻学习资料!

钱钢


姚翠芹

王子兰

陈俊华夫妇
被采访人:
钱 钢 《唐山大地震》作者
李洪义 解放军二五五医院原护士
张文英 唐山火车站原售票员
宋宝根 唐山火车站原调车员
李耀东 《唐山劳动日报》原摄影记者
邵俊兰 唐山机场卫生站原军医
汪雅莲 唐山机场卫生站原军医
陈俊华解放军二五五医院政治处原助理员
郝永云 陈俊华妻子
王子兰 唐山第一医院原护士
张俊清 王子兰丈夫
司宛如 咨希圣女弟子
姚翠芹 中国建设银行唐山支行原职工
钱 懿 钱钢之子
今年的7月28号是唐山大地震三十周年,这场地震导致了242769人丧生,对这场灾难的纪念不仅仅属于唐山这一个城市,也属于我们整个民族。而三十年来我们对唐山地震的记忆和认识究竟有多深,我们是以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着属于自己的历史。今年7月,《新闻调查》邀请《唐山大地震》一书的作者钱钢同去唐山,回望地震三十年。
《唐山大地震》书页翻开:这是一本关于1976年唐山大地震的书。这本书记录了那场二十世纪人类最惨重的自然灾害,1986年出版时,曾轰动全国。在序言中,作者钱钢写到:本书所记录的历史事实,时而被人淡忘,时而又被突然提起。被淡忘的日子,它本应被记忆;而被突然提起,却每每在不忍回首之时。
钱钢(《唐山大地震》作者):这个大灾难里它有许多许多的奥秘,至今人类不能解答,但是我想它的答案就存在那个世纪的最大的废墟里面,它有答案的,只不过人类要永远地去回过来再去看。
1976年7月28日的夜晚,整个唐山象往常一样慢慢入睡,就在这个夜晚,有20多万人从此再也没有醒来。茫然不觉中,灾难在一步步向唐山逼近。仅有为数不多的人,在深夜清醒地目击了巨灾的降临。解放军二五五医院的李洪义当时正值夜班。那种异样的恐怖,三十年来令他无法忘记。
李洪义(解放军二五五医院原护士):晚上不可能死一样的寂静,当然那次不是特别寂静,我就觉得身上不大对劲,我一瞅这个云的颜色不对,就像火着起来以后有闪光一样。
李洪义还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李洪义(解放军二五五医院原护士):有这么一种就像刮风一样,哗得一响。
记者:有风吗?
李洪义(解放军二五五医院原护士):没风。我就瞅树叶为啥不动弹,怎么出这个声音呢。
李洪义又听到一种天空撕裂一般的声音,一种莫名的恐惧让他跑回了屋,关上一道门还不放心,又把里面的门也关上了。
李洪义(解放军二五五医院原护士):这时地声就出来了,嗡……,一个频率就这样响。
正听着,暖壶砰的一声摔碎了。
李洪义(解放军二五五医院原护士):哎呀,我说坏了,地震。
解说:他连拖鞋都没顾得上穿,踢开门跑到院子里,抱着一棵大树,看着自己的宿舍楼。
李洪义(解放军二五五医院原护士):我说这个楼别倒了。就这么想着,我就嚷着,这个楼看着黑乎乎就下来了,就倒了。
与此同时,地震的波动已经迅速蔓延到了整个唐山。唐山火车站的张文英当时正在售票。
张文英(唐山火车站原售票员):“轰隆轰隆咣”就这种声音,灯就灭了,候车室就开始,哎呀妈呀哎呀,小孩也有哭的,大人也往外跑的,霹雳啪啦东西往下砸。
调车员宋宝根地震时正在火车顶上挂车皮,他用手死死抠着车顶的钢丝。
宋宝根(唐山火车站原调车员):车顶上往下晃,晃得劲大车体都没扒住甩出去了,直接掉下去了,大灯开着 一看前面。
记者:你看见什么了?
宋宝根(唐山火车站原调车员):轨道都弯了。
这块钟记录下了地震准确的发生时间:凌晨3点42分,相当于400枚广岛原子弹威力的里氏7.8级大地震,在距地面16公里处爆炸。一座百万人口的工业城市瞬间被夷为平地。唐山第一次失去了它的黎明。根据钱钢书中的描述,整个唐山被漫天的迷雾、石灰、黄土、煤屑、烟尘以及一座城市毁灭时所产生的种种死亡物质笼罩着。唐山火车站、剧场、医院、所有的建筑都面目全非。有的地方,大火烧化了人的尸体,滴下滚烫的人油。有的地方危楼上的尸体悬浮在半空,随风颤抖。一位年轻的母亲,在三层楼的窗口已探出半个身子,沉重的楼板便把她压在窗台上,她死在空中,怀里还抱着孩子。甚至还有两只从动物园里逃出来的惊恐万状的狼,它们跑到了凤凰山的断崖上,对着废墟,发出酷似人声的凄厉的嗥叫。
这是一张记录一座百万人口的城市瞬间被毁的照片。拍摄者《唐山劳动日报》记者李耀东,是当年极少数被允许拍摄的记者。
记者:对您冲击最大的是哪儿啊?
李耀东(《唐山劳动日报》原摄影记者):航拍我几乎是哭着拍的唐山,就这张照片。我是土生土长的唐山人呐,到天空以后,往下边一看,太惨了,原来城市的痕迹一点也没有了,含着眼泪,一直在拍,一直在拍。
记者:我们看这张照片的时候,它只是你看到的视野范围当中的一个很小的部分,但是你的飞机在这个城市上空盘旋了两个半小时。
李耀东(《唐山劳动日报》原摄影记者):对。
记者:你都看到了什么呀?
李耀东(《唐山劳动日报》原摄影记者):用我的取景框进来的东西,6×6的框进来的东西,全是废墟,一片废墟,没有边界的废墟。
地震发生后不久,钱钢跟随上海防疫队来到唐山参加救灾。
记者:你看到的第一眼是什么样的?
钱钢(《唐山大地震》作者):如果说我印象最深的不是我看到的什么,是我闻到的那种气息,整个唐山就是那种,因为它太多的尸体还没有挖掘,挖出来的还没有来得及掩埋,弥漫在空中的那种很压抑的,让人透不过气来,让人窒息的那种味道。我们坐的是救护车,是密闭的,可是很奇怪,竟然在救护车的棚顶、窗户密密麻麻全是苍蝇,赶都赶不走。
钱钢去唐山的时候带着很多朋友委托寻找亲人的小纸条。其中有一个特别要找的是钱钢杭州老家的邻居蒋叔叔。巧合的是,他到唐山的第二天就在一片废墟瓦砾中见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钱钢(《唐山大地震》作者):我大声说我是钱钢,跑过去,一把(他)就把我抱住了,先是闪出到那种惊喜,有一点点微笑,然后微笑马上就变成了一个特别奇怪的表情,就开始抽搐,那个脸就开始抽搐,然后就拉着我,指着那个高坡底下能看到的这个废墟说,你看,你看你看,我们唐山,我们唐山,他说不下去,然后就哭起来了,哭起来了。
整个市区已经成为一片废墟,除了机场的卫生站之外,唐山的医疗系统完全瘫痪,于是,成群成群从废墟里挣扎爬出的人们组成了一支逃难大军向机场涌去。
就在那一天那个时刻,几乎所有的唐山人都把希望寄托在了机场,就在这条从唐山市区通往机场的九公里的路上,人们开始了规模空前的大逃亡,大家光着脚,有的还赤裸着身子,互相搀扶着,拄着从路边捡来的木棍儿,根据目击者说,有一些受了伤没有办法行走的人就用手抠着路边的石头,一寸一寸地往前挪动,对唐山人来说,这条路是一条血迹斑斑的求生之路。
我们找到了当时唐山机场卫生站的军医邵俊兰和汪雅莲。
记者:人来的最多的时候是什么样?
邵俊兰(唐山机场卫生站原军医):哎呀,呼啦一下子全来了,你都没想象,想象不到的,我们处理病人在一边,一眨眼一大片又来了,就这么快。
汪雅莲(唐山机场卫生站原军医):那时候整个唐山都没有这个医疗条件。
记者:来的人你们看都是什么模样了?
邵俊兰(唐山机场卫生站原军医):啥模样也有。
汪雅莲(唐山机场卫生站原军医):也有哭的,也有叫的。
邵俊兰(唐山机场卫生站原军医):也有动不了的。
汪雅莲(唐山机场卫生站原军医):特别热那天,有好多人都是一丝不挂地睡觉,正好地震又特别厉害,不顾穿衣裳就出来了,就往外跑,我就见到一个老太太不是没穿衣裳吗?蹲那个地方拿着砖那么挡着,好多人都一丝不挂的。
当时机场卫生站的药品很快被成千上万潮水般涌来的灾民用光了,整个机场在剧痛中呻吟。在极度缺水的日子里,伤者几乎把一个已经有些发绿的游泳池的水全都喝光了。当时还有几十个临产的孕妇,在失去亲人的悲痛中等待生产。整个机场,满目疮夷,死伤遍地,一边在生,一边在死。
唐山的绝大多数遇难者都“无碑无灰”,但在二五五医院,保留了一间小小的灵堂……
央视《新闻调查》——回望唐山三十年(2)
唐山大地震后4200多个孩子成为孤儿
 
 
解说:唐山大地震之后,4200多个孩子父母双亡,成为孤儿。李耀东也参与了孤儿转运过程的拍摄。
 
 
李耀东(《唐山劳动日报》原摄影记者):每一个孩子上头都别了一个小布条,这个小布条写着他父亲和母亲的名字,我看到这个的时候,心里特别难过,就是他的父亲、他的母亲都没了。
 
 
记者:那您拍下来了吗?
 
 
李耀东:这个拍了,送的,哭的,抱着的都有,都拍了这个,但是最后我选用的一张,还是一张高高兴兴的孩子,吃苹果的孩子。
 
 
记者:除了这张照片之外,其它的记录过那些痛苦跟泪水的照片,您后来是怎么处理的?
 
 
李耀东:以后就淹没在我的底片的海洋里头了,所以往外拿的时候,就用了这张。
 
 
记者:您今天回头看的时候,会觉得有遗憾吗?
 
 
李耀东:遗憾,因为更本质的东西应该是反映人的,震后的人是怎么生存下来的。
 
 
解说:直到地震发生许多年后,有编辑开始跟钱钢商量写一本关于唐山地震的书。
 
 
钱钢(《唐山大地震》作者):大家的习惯还是原来的习惯,说我们写一座城市的毁灭和新生吧,当然要写毁灭,但是落脚点是新生,我就自己跟编辑们说,我们换一换吧,我们写一个以灾难为中心的,以人为中心的,写真相的。
 
 
解说:钱钢写道:我又见到了我的唐山,我的灾难深重的唐山、我的伤痕累累的唐山、我的在大毁灭中九死一生的唐山。
 
 
记者:但你为什么不是在1976年开始动笔写这书,而是十年之后?
 
 
钱钢:对,每个人不能拽着自己的头发离开地球,每个人不能拽着自己的头发离开那个特定的时代。不要忘了1976年到1986年这十年是什么十年,这个国家的主题在飞速地变化,连我自己也一样,而这个变化再复杂可以用一个非常明确的概念来概括它,就是说这个“人”回来了,人是重要的,人的生命是珍贵的。我们得说人话,不说神话了,不说鬼话,不说假话,说真话,不容易。
 
 
解说:由于时代的变迁,上世纪80年代中期,已经成为职业新闻记者的钱钢,多次重返唐山,确认核实十年前记下的片断见闻,用记者的笔,留下一场人间惨剧的完整真实的记录。
 
 
记者:八年之后再回唐山,那时候已经有很多的历史资料,但是你一定要花那么大的力气找到这么多的目击者,渴望生存的人,经历过灾难的人,为什么?
 
 
钱钢:那才是活的历史,才是活的历史。
 
 
解说:钱钢告诉我们,当年医学工作者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在大地震的头一两天挖出的很多尸体,他们并不是死于砸伤或窒息,完整的尸体上留下的只是一道道指甲抠出的暗红色的血痕,这是他们自己疯狂抓挠后所留下的绝望的印记。是恐惧扼杀了他们。而与此同时,也有人在废墟中被埋了三天,5天,8天,甚至13天,最终他们活了下来。在那样极端的情况下,他们是如何生存的呢?三十年后,我们找到了当年在死亡边缘挣扎求生的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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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说:3天:一对新婚夫妇和一把菜刀。
 
 
 
 
解说:二五五医院的陈俊华和妻子郝永云刚刚结婚,妻子从农村老家赶来唐山度蜜月。地震发生的时候,两人双双被压倒在一个高度不到半米的狭小空间里。为了防止余震让房板进一步倒塌,陈俊华用身边的碎砖为两人磊了一个防护墙。事隔三十年,提起当时的场景,两人还是心有余悸。
 
 
 
 
记者:在那环境里头最恐惧什么?
 
 
 
 
郝永云(陈俊华妻子):老是过着黑天,白天也看不着,我们俩人就摸,就这手看不到,他也看不到我,我看不见他,就瞎摸。
 
 
 
 
解说:黑暗中,陈俊华的手突然摸到了一把菜刀。
 
 
 
 
陈俊华(解放军二五五医院政治处原助理员):摸着菜刀就觉得好像行了,这有希望了。
 
 
 
 
记者:怎么了?
 
 
 
 
陈俊华:弄把菜刀可以砍呐。
 
 
 
 
郝永云:特别有希望,高兴了。高兴完了以后就砍呗,这儿掏一个窟窿,那小菜刀你说能砍多大,咣、咣、咣地凿。
 
 
 
 
解说:陈俊华用菜刀拼命砍出了七个窟窿,然而都是死路。一天,两天,三天,空气越来越少,没有食物和水,体质本来就虚弱的郝永云已经开始出现昏迷症状,陈俊华用摸到的一顶草帽不停地给妻子扇着。
 
 
 
 
陈俊华:每次给她扇的时候都要叫她一下。
 
 
 
 
记者:为什么?
 
 
 
 
陈俊华:我叫她就知道证明她还活着呢。
 
 
 
 
记者:那三天三夜里头,你问他吗?比如说问他还能出去吗?
 
 
 
 
郝永云:问呐,老问。
 
 
 
 
陈俊华:问,那不止一次地问。
 
 
 
 
郝永云:说能出去,没问题,你就等着吧,肯定有部队来扒来了,你就等着吧,等会儿咱们就出去,哎呀,我就等着,就高兴。
 
 
 
 
记者:你信吗 他说这话当时。
 
 
 
 
郝永云:我当时也信呐。
 
 
 
 
解说:尽管安慰着妻子,陈俊华当时一度已经非常灰心,他甚至把自己亲手磊起的防护墙都推倒了。
 
 
 
 
陈俊华:已经绝望了,如果余震劲头再大一点,哗 一下就砸死了,就得了,比这么着还好受,比这舒服。
 
 
 
 
记者:那你没跟她说?
 
 
 
 
陈俊华:当然不能跟她说。我当时要是跟她说这么一句话,我告诉她我说我把那推倒了,当时就活不了。
 
 
 
 
解说:看着昏迷中的新婚妻子,陈俊华不甘心,他不甘心他们就这么死去。于是,筋疲力尽的陈俊华拼着最后的力气,拿起手里已经不成样子的菜刀,每隔一段时间,就用菜刀敲击一下暖气片,发出微弱的呼救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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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俊华:实际上这手始终没离开这菜刀,始终在砍,始终抱着这个希望的。
 
 
记者:你哪儿来的力气啊?
 
 
陈俊华:当时这个人,举个不恰当的例子,你看神经病比正常人还要劲大,危及生命的时候,这人突然比平时恐怕力量要大一倍还要多,想求生啊,我说一旦外边听见,咱就能出去,你一定要有信心。
 
 
记者:您那时候都几乎昏迷了吗?你还能听见这菜刀响吗?
 
 
郝永云:当当地敲我还好一点,一敲我还想出去。
 
 
记者:但是要是连那个声音都没有了呢?
 
 
郝永云:那就不用多说了。
 
 
记者:您那时候依靠他吗?
 
 
郝永云:我怎么不依靠啊,肯定依靠他呀,我要不仗着他我可就没命了,我这会儿还感激他。
 
 
陈俊华:不用,甭客气。
 
 
解说:终于在地震整整72个小时之后,救援部队听到了来自地下的执着发出的,关于人生存的讯息。
 
 
解说:当时,两人都早已在死亡簿上被备了案,连运尸体的袋子和木牌都准备好了。他们是二五五医院最后活着被发现的人。在被救出几天之后,陈俊华又回到废墟中,把那把菜刀拿了出来。
 
 
郝永云:我什么都不要,什么、什么都不要,我说我那一切的东西我都不要。
 
 
记者:为什么把它给拿出来了?
 
 
陈俊华:实际上这个菜刀救了我的命啊。
 
 
解说:地震时王子兰23岁,是唐山第一医院的护士。我们找到她时,当年的小女孩已经变成了“王大姐”,她告诉我们,地震发生时她正值夜班。
 
 
王子兰(唐山第一医院原护士):咱们那个地都是大浪一样,那是一起一伏,一起一伏,咱们这地人没有吸引力,站不住,一瞬间就倒下去了。
 
 
解说:幸运的是,一块人字形的预制板让王子兰和她的一个同事在层层倒塌的废墟中留下了一小块藏身之地。
 
 
王子兰:黑、黑压压一片呐,伸手不见五指。还有余震,在里边她说我得写上点啥,我要死了还得给我拉家去呢,写到胳臂上。
 
 
记者:那就是已经想到最坏的后果了。
 
 
王子兰:我就说我不写,我觉得有人救 肯定有人救。
 
 
解说:当天性开朗的王子兰乐观地在地下等待援救的时候,地面上,她的对象张俊清正每天心急如焚地寻找她。
 
 
张俊清(王子兰丈夫):我都每天都去。

2006-8-4 18:5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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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那你那时候每天都去,你去哪找她呢?
 
 
张俊清:就上废墟里边,那块儿。当时我有这么想,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记者:那人是什么状态啊?
 
 
张俊清:那就和疯子一样呗,谁也拦不住我,眼都是红着的,不让我找到不行。
 
 
记者:你那时候在废墟上喊她的名字吗?
 
 
张俊清:喊,就是喊子兰你在哪儿呢?听见声音了吗?就是喊这个。
 
 
解说:小张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让他肝肠寸断的子兰,此时,正在地底下给她的东风手表上弦呢。
 
 
王子兰:这个表说要是不上弦就都长锈了,这一时出不去,阴了巴几在底下,上上表吧,真是嘀嗒、嘀嗒那么响。
 
 
记者:您那时候多长时间给它上弦?
 
 
王子兰:一天一宿上一回。
 
 
记者:一天一宿上一回?
 
 
王子兰:嗯。
 
 
记者:你怕它停了?
 
 
王子兰:我怕它停。
 
 
记者:在黑暗里头能听见这个声音能好点吗觉得?
 
 
王子兰:那心里总觉得这还是走点钟呢。
 
 
解说:王子兰看不见表,当她觉得才过了四天的时候,她在地底已经呆了整整八天八夜。
 
 
记者:你那时候觉得她能活下来吗?
 
 
张俊清:没敢上那儿想。
 
 
记者:怎么呢?
 
 
张俊清:那楼塌了,尸体在耷拉的 啥都有啊,楼房倒的都平了,能够活着出来吗,人如果在里边。
 
 
解说:8月4日,地震整八天后,王子兰感觉到了头顶上救援部队的声音。
 
 
王子兰:哎呀 我们俩这一会儿就开始着急,救命 救命,我们在这里,救命,救命。(士兵说)报告连长,这有四五个小闺女,我说这回高兴,可接触声音了。
 
 
记者:怎么能听成四五个小姑娘呢,那你喊的声够大的。
 
 
王子兰:哎呀,那都不要命了可能像。
 
 

2006-8-4 18:5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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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说:援救中,王子兰的活泼和生命力给所有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王子兰:(我说)解放军叔叔别着急,我们不渴,解放军叔叔别着急,还叫叔叔呢。
 
 
解说:当压在她头顶那块大板终于被掀开时,被埋了八天的王子兰象个弹簧一样站了起来。这在所有被救的人中是绝无仅有的。
 
 
记者:还能站起来呢,那个时候?
 
 
王子兰:我觉得我特别高兴,好像有啥支撑着我似的。
 
 
解说:夜里十点,张俊清得知了子兰还活着的消息。
 
 
张俊清:哎呀,终于见着了,抓着手不放。
 
 
记者:谁抓着谁手不放了?
 
 
张俊清:我也记不清,反正我们俩都抓着呢,那时候也不说事,想起来我可以这么说吧,这是在家说,丢点人就丢点人吧,我眼泪在眼眶都打转了,强忍着,哎呀,可活着,我说老天爷,你可活着!
 
 
柴静:你在书里面找了很多在灾难当中生存下来的人,也许有人会觉得一个作家仅仅是在寻找这些故事吗?
 
 
钱钢:当然不是故事。在我写这些求生者故事的时候其实要寻找的是为什么,是那个精神,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精神,都有一个精神的支撑点,陈俊华和郝永云就是那把菜刀,只要在敲击就有希望。王子兰的手表她看不见的,她不断地在上弦,手表在嘀嘀、嗒嗒地走着,她就有希望。这些人每一个人都有他的奇特的那种内心世界。
 
 
记者:可能有人觉得那不就是为了活着吗?不是很简单吗?
 
 
钱钢:活着可不简单,当然是为了活着,你要知道一个人有勇气活下去并不容易,尤其在唐山地震那样的情况下,他有一千个理由选择立刻了结自己的生命,因为活远比那种简单的了结要来得困难,太困难了。
 
 
解说:大灾后的人们面临着家园的重建,钱钢在采访中发现,在1976年那个特殊年代,“艰苦奋斗、人定胜天”的精神,也让灾后的唐山人有着一种超乎寻常的乐观和豁达。
 
 
钱钢:比如说我的蒋叔叔,他在地震之后,他竟然还要去废墟上要扒出他的喝茶的杯子,他要喝龙井茶。我们也说你没有水啊,他说我们家我每天都往一个地方倒水,你们挖吧,兴许能挖出泉水来,结果大家挖、挖、挖,果然就汩汩汩有水冒出来,就把这个水煮了茶,那个杯子已经是缺了嘴的,茶叶早就不成样子,和着泥土,他还要沏了这个茶,非常乐观地说,沏茶,用他的苏北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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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说:而许多唐山人都还记得一个名叫咨希圣的盲人鼓书艺人,在大灾之后,他用自己最独特的方式,表达了他对于这场天灾的态度。他和他的女弟子司宛如就组织了一支盲人鼓书队,在大街上,在废墟上,写着自己编的词,到处演出。
 
 
钱钢:当时唐山听到的都是一些悲情故事,但是咨希圣的故事,不是一个简单的悲情故事。
 
 
解说:遗憾的是,三十年之后,咨老先生已经去世,司宛如也瘫痪在床。
 
 
记者:那时刚刚赈完灾,你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为什么要去演出啊?
 
 
司宛如(咨希圣女弟子):我们老师讲话了,说咱们演出不是光演出的事,你看咱们演出让多少人听啊,让多少人看啊,他们看,他们也得受鼓舞,你看连盲人都唱,咱们健全人更应该鼓起劲来,我们老师给讲这个。
 
 
钱钢: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他们只有一点小小的力量,他们没有更大的力量,他们是一些小小的人物,可是他们有一颗真正的人的心,他们有人性,其实人性是每个人都有的东西。
 
 
解说:人性,这个闪亮的单词,在经历了个体相对渺小的70年代后,在80年代中期,被响亮地提及。唐山地震,在用一种极其残酷的方式测试过人性和人的生存极限后,又给一些活着的人在未来的岁月里留下了更多的考验。
 
 
姚翠芹(中国建设银行唐山支行原职工):7月27号还上班,过了这一夜,第二天就成了一个残疾人了。
 
 
解说:那个非常的7月,一夜之间,唐山多了几千高位截瘫的病人,姚翠芹也是其中一员。她17岁就被挑上当了文艺兵,是部队的文艺骨干。22岁时转业去建设银行当会计。当时的她,正与部队上一个聪明能干的英俊小伙坠入爱河,并定下婚约。28日那天晚上,姚翠芹被地震掀起的巨浪击昏了。一个好心的大哥把她从废墟中扒了出来。可在这个瞬间,她的一生已陡然改变……
 
 
姚翠芹:我这师傅把我放那,就托给一个大姐,他又救别人了,我说大姐给我找衣服,我还没穿好衣服呢,穿着背心裤衩,她就给我找一个小孩穿的衣服,穿不上去,裤子,我说我提提吧,挺要好那时候,那么年轻的姑娘。我向上一提,我以为碰着别人了,吓我一跳。
 
 
记者:怎么了?
 
 
姚翠芹:我以为碰到死尸了呢,腿是凉的,我就顺着这个腿,向腰上这一摸还是我自己,我这才知道,我真的没有知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