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女军警大混战:1948年震惊全国的上海舞潮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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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战进入第二年,国民党军队败绩接踵。当局竟将此归罪于舞厅,行政院于1947年9月下令禁舞,其“理由”是:前方战事紧张,后方歌舞升平,妨碍节约,有伤风化,与战乱救国不相适应。

禁舞令的颁行,意味着舞女失业,其家属生活也陷入困境,理所当然引起她们的恐慌与反对。其中尤以舞女最多的大上海为最,激发了空前绝后的舞潮大案。

为求生存,合群体之力反对禁舞令,舞女们建立了“上海市舞女联谊会”,选举金美虹为总干事,孙致敏为副总干事,孟燕、洪小萍、沈丽芳等为委员,设会址于新世界商场楼上。

金美虹宣布成立舞女联谊会宗旨:团结全体姐妹及舞业人员,作坚毅之斗争,使政府收回成命。孟燕在发言中吁请各界支持,给舞女一碗饭吃,讲到痛切处,悲从中来,泪流粉面。同是天涯命苦人,全场一片唏嘘之声,连列席的各界代表以及各报记者,也都流下了同情的眼泪。

禁舞不只断了舞女、乐师的生计,也断了舞厅老板的生财之道,他们也反对禁舞。对于众多的贵者富者,也不愿禁舞,因为禁舞使他们没了寻欢作乐的场所。有鉴于此,资方控制的舞厅业同业公会、职工公会,看中了舞女联谊会这股力量,意欲利用她们与政府唱对台戏,以达维护自己利益之目的。故而主动与舞女联谊会接洽,作慷慨表示:同心一致,共为抗争。

市社会局长吴开先慑于舆论,不得不作出许诺:以抽签形式分批关闭舞厅,第一批先关三分之一小舞厅,舞女、乐师可先去大舞厅暂时糊口,第二、第三批关闭的间隔适当放宽,并由政府提供小本贷款及设摊的方便,使之另谋生计。

对于吴开先的许诺,部分舞女认为只能作无可奈何的接受;部分仍坚持政府作根本解决,收回禁舞令。

1948年春节临近,吴开先决定于1月31日下午3时,在社会局以抽签方式选出第一批关闭的舞厅。

舞女联谊会得此消息,立即决定:明日下午2时,在新仙林舞厅集会。其用意是赶在抽签之前,给社会局施加压力,使之兑现先前的许诺。

玩弄阴谋断生路,三千舞女乐师请愿示威为生存

殊不料吴开先玩弄花招,提前于1月31日上午10时作了“抽签”,中签停业的舞厅也不是许诺的三分之一小舞厅,而是占了舞厅总数的一半,且有仙乐斯、百乐门、米高美、丽都等众多大舞厅在内。

再说下午1点敲过,各舞厅的舞女、乐师3千余人,高举旗帜、标语,从四面八方拥向新仙林舞厅,舞池上空高悬的“求生存、要饭吃、反禁舞”巨大横幅尤为醒目。

金美虹宣布大会开始时,资方的舞厅业同业公会理事长孙洪元、职工公会理事胡运源跑步入场。孙洪元抢过麦克风连喊“肃静”,以激愤的声调说:“告诉大家一个不幸的消息,社会局已在上午提前抽签了。什么先关闭三分之一什么先关闭小舞厅都是骗人的鬼话,我们上当啦”他随之报了被勒令在3月底停业的各家舞厅。

不啻晴天霹雳,全场立时沸腾起来,有的摇头叹息,有的大骂“瘪三骗人”,更多的泪眼相对,哀哀哭泣。一个陈姓舞女悲愤难制,挤到麦克风前声泪齐下:“我一家老少八口,*我伴舞勉强糊口,今后如何活下去呀”

“反对禁舞反对抽签”有人高呼,全场响应,声震耳膜。

“大家静一静。”孙洪元挥舞拳头,“今日为生死关头,去社会局请愿评理”

“对呀,吴开先这狗局长不给我们饭吃,就找吴开先算账”胡运源跳下台挥手而出,在他身后立时拥起一道人流。

“大卡车就在门外左侧,舞女先上,乘不下的步行。”孙洪元大声招呼。他与胡运源已预作安排,调来了几十辆货车。

卡车在前,步行者在后,浩浩荡荡向社会局进发,“反禁舞”横幅迎风鼓动,“要饭吃”口号远扬十里,所往之处,万人空巷

3点半钟,请愿队伍已至社会局外,正在附近巡逻的几辆警车闻声赶到,在门前阶下排开,似临大敌。

“我们要见吴开先”舞女们呼喊。

在楼上主持劳资评断会的吴开先佯作若无其事地对与会者说:“我这个当社会局长的麻烦事就是多,今天来的不知是哪一拨”说着开门出室,跨过走廊,进入*外边一间,开窗探头一看,不禁大惊失色,外边人丛如海,拳头如林,吼声如雷,汹涌澎湃,忙退了回来。

“什么人闹事”市议长潘公展问。

“是舞女胡闹。”吴开先自己不敢出场,对专员凌英贞说:“你先去应付一下,劝她们回去,以后听招呼派代表来谈。”

凌英贞硬着头皮下楼,转达了吴开先的话。舞女们哪里愿听只是高呼:“吴开先出来”

吴开先自知理亏,哪敢出见

燕叱莺嗔舞女大战军警,惨遭镇压

这一天,阴霾笼罩,寒风刺骨。舞女们等啊喊啊,半个小时过去了,仍不见吴开先的影子,满腔怒火再也按捺不住,后排推前排,大喊着拥向门阶。虎视眈眈的警察先是喝斥推拒,继而挥舞警棍。

“啊———”尖叫声处,一舞女双手捂面,鲜血滴落。

“警察打伤人了”有人高喊,“又一个被打伤了”

“打这帮龟孙子”“血债血还”“剥了他们的黄狗皮”愤怒喊声四起。

某舞厅大班朱霏操起旗杆,向警察扫去,十多个舞女、乐师的旗杆跟着猛戳猛打。警察东倒西歪,抱头鼠窜。

“冲进去”朱霏一马当先,舞女紧跟而上,沿左右扶梯冲上楼,乒乒乓乓,横扫一切。又破门而入,推倒档案柜,翻转办公桌,将文件、账册连同蒋介石的画像,源源抛出窗外,如无数蝴蝶满天飞。

舞女一路冲向会议室。警卫过来阻拦:“里边正在开会……”话音未落,头上已挨了一凳脚,痛得他哇哇直叫,识相地退闪一边。

“嘭嘭嘭”,一舞女抡起凳脚擂门,边大喊“吴开先出来”,却不听得一声回音。

“一二……”几个舞女憋足力气,随着“三”字出口,合力用劲撞去,“轰隆”一声,会议室门被撞开。

议长潘公展正在拨电话向淞沪警备司令部求援。一舞女飞步上前,一棒扫落电话机,潘公展吓得缩着脖子,举起双手乱摇,口中喃喃:“危险,危险,小姐不可乱来。”

“咣啷”一声,痰盂被摔破,徐副议长的鞋子长袍上浓痰污水淋漓,也不敢拂一下。

“吴开先呢”舞女们相互询问,个个眼里冒火。然搜遍楼上楼下乃至厕所,又对大小长官盘问,就是不见吴开先。

原来,当舞女们与门口警察开仗时,吴开先急中生智,佯称小便,丢下众人,从扶梯另一头下楼,跌跌撞撞奔去后院,砸开角门上的锈锁,如漏网之鱼逃之夭夭。

附近的嵩山警察分局接到警报,由分局长带领30多名警员赶到,舞女毫不畏惧,勇敢迎战,警员被包围在人海中,衣帽被扯,枪支被夺,大部受伤。

尖啸声声,市警察局长俞叔平调动的几十辆“飞行堡垒”赶到,数百警员一式的握着盾牌警棍,一步步逼向舞女。高音喇叭不断重复:“要活命的迅速离开。”“情愿流血”舞女们臂挽臂巍然屹立。

警方见瓦解不成,发起冲击,舞女们一改平素温顺纤弱气质,燕叱莺嗔,嘴骂手打,一场混战展开。她们以几个对付一个,不少警员被打翻在地,哀求“小姐饶命”。

混战多时,舞女毕竟力不能支,不断有人受伤,不断有人被塞进警车,然没有一个退却告饶。

舞女与军警大搏斗仍在继续,4点40分,市保安警察大队赶到,枪口刺刀对准,将舞女、乐师分割包围,手指口喊,凡身有血迹衣衫撕破的,即暴徒,当场逮捕了797人。

舞娘军警大战悲壮落幕,警员受伤者43人,舞业方面伤31人,社会局14个处、数十间办公室被捣毁,损失达50亿元法币。

禁舞令虽被收回,数十人吃了冤枉官司

上海舞潮案飞传各处,引起最高当局震惊,蒋介石召集社会部长谷正纲、国防部副部长郑介民,严饬强化上海治安,以安定后方。行政院长张群指令上海市长吴国桢“抓住为首分子,定要严惩”。吴开先更是有恃无恐,杀气腾腾向报界发表谈话:“舞业人员捣毁社会局,侮辱官吏,目无法纪,无法无天,莫此为甚。”他阴谋将舞潮案与共产党地下活动联系起来,好大开杀戒:“上海近来发生数次事件,均为野心分子之预谋,是以每次行动,均有不明身份者操纵参与。社会局之捣乱亦然,口号极为反动,埋藏于上海之*徒一日不除,则社会一日不得安宁。”

各界咸以为舞潮案之发生属官逼民反,纷纷声援,谴责当局滥施镇压,称舞女以暴答暴,在所必然,可谓义举。时值三九严寒,被捕舞女、乐师饱受虐待,饥寒交迫,苦不堪言,各报记者置个人安危于度外,详加披露,激起社会强烈反响,同声一致诘责政府惨无人道,呼吁惩办罪魁祸首吴开先等军政警头目,开释被捕人员。

正当各界为被捕者的命运担心时,出乎意料,事情有了转机。除强大舆论压力外,与吴开先有宿冤的市党部、三青团头目,指责吴开先独断专行,提前抽签激发事端,属咎由自取。市议长潘公展也不满吴开先夜郎自大,又害得自己饱受惊吓,故而召集会议,作出了“暂缓执行禁舞令”的决议,申报南京。

其时各大城市反内战、反饥饿、反迫害运动风起云涌,蒋介石为缓和舆论,安定后方,指示行政院重新审议禁舞令。

3月底,行政院复文到沪,准上海市参议会之情,收回禁舞令,然仍指令对舞潮案“为首恶者”交法庭审讯。

大部分被捕者“分批保释,听候传讯”,37名“重大嫌疑者”由上海地方法院审判。

7月23日,该院作出终审判决,朱霏以“首谋聚众胁逼破坏”,处有期徒刑4年;曾志刚、潘志光等处有期徒刑3年6个月;窦良华、王秋生等18人处有期徒刑1年;其余处5个月至2个月不等。金美虹、孙致敏、孟燕等舞女联谊会干事、委员,均被判处5个月徒刑。处徒刑的极大部分是舞女乐师,而孙洪元、胡运源等资方老板本与官府有往来,*着金钱打通关节,当然就刑不上大亨了。

宣判完毕,被告及家属均表不服,观审席上高喊“法庭不公”“判吴开先的刑”,全场大哗。法官慌忙退庭,被判刑者被塞进囚车一溜烟开走,后面传来一片哭骂声。

震惊朝野的舞潮案,以几十个舞女、乐师的身陷铁窗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