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桥公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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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五三年上海暮春的一个夜晚,星高云淡,四周一片沉寂。听不到虫鸣,听不见鸟语,只有低幽的凉风,吹动着野草、树叶发出如泣如诉的“哗哗”声。市郊道路上黑漆漆的,像是人为地挖了许多小坑,要吞噬那夜行之人。林爱芳一边用力踩着自行车赶路,一边在心里狠狠地咒骂这倒霉的夜晚和同寝室那对该死的狗男女。
林爱芳是一个很文静的女孩。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生就一张白皙而脱俗的脸庞。一头披肩长发随风飘逸,如飞瀑倾泻。那一对眸子更是顾盼生辉,如同秋日里的天空,清郎得不带一点儿杂质。尽管她不爱打扮,整天把自己包裹在工作服里,但仍透露出一种让人不敢直视的美艳,令身边所有的异性倾慕。他们纷纷向她抛来好感,但她害怕男人们看她时那种怪异的眼神。为此,她从不给他们一点儿产生非分之想的机会。走路时,老弯着腰。生怕男人们偷看到她的春光后留恋忘返。就是偶尔穿上了连衣裙,也因为怕显山露水而不敢扎起腰带。更令男人们不解的是,只要多和她说上两句话,便开始有意躲着你,拒人于千里之外。
林爱芳性格内向,朋友并不多。同寝室那个叫小米的女孩儿和她倒也投缘,只可惜好景不长。小米结婚后,在单位里要不到房子。便老实不客气地窄铺换宽铺,小床换大床,把林爱芳挤得只剩下一个放床的角落。虽然他们中间用一块薄木板隔着,但那边稍有动静,这边就能听得一清二楚。羞得林爱芳捂着耳朵,无地自容,但她是个与事无争,城府较深的女孩儿。况且这种事她也说不出口,只好哑吧吃黄连……有苦难言。 起初,他们还算检点,趁她不在时才见缝插针,尽享鱼水之欢。后来,半夜里憋不住了,也敢弄出点儿动静,但也只是蜻蜓点水般浅尝辄止。可最近那对小夫妻似乎存心赶她走人似的,不管是当面背后,两口子恩恩爱爱,聊聊我我。尤其是到了晚上,两人更加肆无忌在床上折腾得山摇地动。一向文静端庄的好友小米,竟也变得这么不知羞耻。张口就是淫荡的话语,而且叫床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可林爱芳一个女孩儿除了蒙着头又能做些什么呢?今天下了晚班,林爱芳回到宿舍将所有的钥匙开门。可怎么也打不开。她顿时来了火气,拼命地打门,叫门,踢门,小米的丈夫这才穿着三角裤头 将门打开,还冲她一笑:“不好意思,又让你久等了。” “真不要脸。”林爱芳看到他几乎赤裸裸的背影,好像心脏都快从嘴里蹦出来了,一阵恶心,禁不住心底里骂了一句。她想象得出,他们今晚又忍不住要放水了。心想明天歇班儿,干脆回家算了,免得在这儿活受罪。 林爱芳的家在上海市虹口区区委家属院,而她所在的单位——八零八厂,则坐落在市郊的一个小山坡上,往返又必经虹桥公墓。虹桥公墓是解放前埋藏平民和处决犯人的地方,杂草丛生,有些怕人,因此,林爱芳很少回家,更别说晚上了。但今天她想破破这个例。然而,当她把自行车骑出厂外时,她才为自己的冲动而后悔不已。虽然才晚上八点多钟,但这条路上的行人已寥寥无几,况且她一听到虹桥公墓就胆战心惊,何况呆会儿还要途经墓区?她真想折回去算了,但又怕被人耍笑,更怕他们在锦被里翻江浪。于是她心一横,把车踩出了厂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