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炳南 黄山野猴趣观

黄山野猴趣观
吴炳南

　　峨眉猴太腻，见游人就生拉硬拽，甚至主动爬上肩头与人献媚合影，与妓女无异；杂耍猴太贱，被鞭策得磕头作揖讨个块儿八毛，身着红坎肩出洋相，活像个瘪三；园中猴太板，在圈定假山内慵困徜徉，蔫不唧的，十足低能儿。唯黄山孕猴谷的猴群，野性十足，野趣无穷，保留原生态，还猴以本真。
　　野猴谷位于黄山汤口镇西五华里的浮丘溪上。此溪源出剪刀、浮丘、桃花三峰间，东南流向，六十八里。在寨西桥头举目仰望，山峰对峙若门，又似刀剪长空，秀出尘寰，紫气飘浮。置身于如梦似幻之境，足未涉谷，魄摄三分。
　　车抵山脚，溪陡路窄，沿溪步行里许，北折踏上木板栈道，这是走向猴子探密最佳场所的必经之道，木制台阶301级，长约一华里，七拐八弯，沟壑相连，沟沟秀丽，壑壑藏幽。我是吞服了轩辕神丹、还是久居闹市憧憬返祖心理在起作用？蹬上这"人间天上遥相隔"的天梯，竟然步履如飞飘飘欲仙。眨眼间，一座飞檐翘角、高矮三层游廊相接的竹木观猴楼矗立面前，生态旅游的自然景观，到了。
　　亭内"美人靠"坐满游客，众猴则旁若无人各忙各的事儿：追逐打闹、攀枝越涧、嬉笑尖叫的，大多是不安分守已的"半拉"猴；或伏背或贴腹紧附母猴闲庭信步的，则是初生绒毛的小仔猴；前脚匍伏屁股高翘倒饮山泉水的滑稽猴相，仰卧树枝手摘枝叶贪婪吸吮甘露的悠然猴态，非身临其境者不得领略其天趣妙韵。众多成年猴中，只有一位"无所事事"者，它打坐巨石上居高临下纹丝不动，身大如熊，一脸凶煞，若不是双目如炬四面扫描，会误以为是座猴雕。咳！这不是猴谷留影的绝妙衬景吗？待我转过身来摆好姿势，猛不妨一只黑手从背后伸出抓我左臂，未等我反应过来，景区管理人即时呵护，一声斥责，它乖巧地退坐那块巨石上，依旧是目不转睛，一幅"肖像权不容侵犯"的神气。我心理上没受惊吓，外套也没被抓破，便盛赞它既有猴气又有虎气，料定是只猴王。当地游人则说，猴王是不轻易出场的呐。猴王是一国之君，平时只和新爱宠妃形影不离作浪漫之旅，只有带领小猴操练时，才出面担当指挥。猴群中有一吃力不讨好的角色，出发时当尖兵，驻守时站岗放哨。山里人曾见过哨猴失职而受猴王痛打撕咬的情景。 不言而喻，这"一介武夫"，并非无所事事，而是一只忠于职守的哨猴。刚才的一幕若猴王得知，也许会奖给它一个"忠诚卫士"的称号。
　　散布于悬崖丛荒间的野猴，并肩而立者情同手足，偎依拥抱者亲如姐妹，相互理毛者宛如家人。史志记载，黄山有黑白二猿，说白猿有须，有长尾，性好独处，不与众猴为伍，踞石如雪，明代普门诗僧呼为雪翁。但白猿出没不常，见之者少，几近神话。今目睹之青猴，却与白猴迥异，圆腮无须，长毛短尾，群居而生。雄猴性成熟后，有的不甘当鳏夫要从族中迁出，新辟领地，另闯天下。雌猴则终身不外嫁，四岁性成熟，脸呈肉红色，五岁产仔，"初夜权"非猴王莫属，形成一种猴王垄断美色，喽罗雄猴终身性饥渴的极端残酷的社会形态。猴王不一定是身躯最大者，而是骁勇善战能打败所有情敌的冠军雄猴，年龄一般在七到十岁。一旦被拥为至尊，不但独占花魁，饮食上也受到特殊照顾，它们一日三餐虽然是集体开饭，但牧猴人投食是以一块突兀石台为中心抛撒苞谷米，猴王独坐"主席台"从容就餐，众猴则在高台四周觅食残剩颗粒，竟无一猴敢越"雷池"。刹时，一股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王者之风、霸者之气，充斥于猴谷，荡漾于人心。凭直感，绝不是猴王开明大度或"治国有方"，而是黄山短尾猴种族的遗传基因所致，族中不乏脸呈灰白色的撮撮雄猴，上述并肩而立、偎依拥抱、相互理毛等非常丰富的"社会"行为，或许是一种互容共生的契约，对建立和保持个体之间的交流联系至关重要，形成雄猴间既竞争又合作的特定关系。它们一面为自己的生存和繁衍后代而争夺雌猴，进行殊死拼搏，一面又为获得和保护雌猴而合作，在攻击中互相支持。就在我观察与思考的瞬间，忽见一只雌猴跃上高台和猴王共同捧起一只婴猴，使其腹部朝上，形同在两只大猴间搭起的"独木桥"，人们称之谓架桥行为，随后舔婴猴腹部和生殖器，两猴同时龇牙裂嘴兴奋不已，婴猴小阳具被戏弄得一翘一翘的，引起男士们捧腹大笑，女士们则手捂口鼻、眼睛却瞅着那不雕不饰、无遮无盖的原始动作。我举起相机快速拍下了"三口之家"的镜头。万万没想到突遭来自吊脚亭下的重拳痛击，相机差点儿掉落猴谷，右手背两处受伤淤血，引起观者一阵骚动，更急煞邀请我前来观猴的黄山朋友邵用民、张佛安，他俩问长问短，察看伤势，问要否立即下山去打破伤风针。我看幸未破皮一笑置之，便探头寻找攻击者，乃一体健机灵的雄猴所为，在猴王瞟它一眼之后，它得到猴王赏识正洋洋自得款步而去。管理人员说，猴子忌讳用眼睛紧盯，它为迎合猴王心里及时大打出手是一种拍马行为。此猴弹跳之高，出击之准，不亚于美国公牛篮球队员。其出拳之重，不逊于一代拳王泰森。我虽伤痕累累，却开了玩笑：人世间常有拍马为了骑马的规律，这只马屁猴，战术高超，实力雄厚，过些日子，它会不会成为挑战者，取猴王而代之呢？围观者频频点头称是。

　　文章出处：老顽童网站　文章作者：吴炳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