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死人“说话”的人们

让死人“说话”的人们

文/霍爱华

在美国肯塔基州北部的路易斯维尔的验尸房里，主验尸官翠西·科里告诉采访她的记者，她的工作就是“倾听”死人说话，然后用她听到的内容来帮助那些活着的人。并让死去的他们也能够“出庭作证”！

每个案件都有它的谜底

科里博士跨越着几个迥然不同的领域，她是骑马俱乐部的成员，经常参加各种比赛；她也是妈妈，而她每天的日常工作则是与死尸打交道——查出那些死因不明者身体里隐藏的秘密。

她这样描述自己对工作的感受：“它让我如此清醒地认识到我做这一行的每一天、每一个小时都是如此的宝贵和有价值，这就是我为什么对它如此投入的原因。人类有的时候在伤害他人时真的很有创造力，还有那些让另一个人生命结束的方式。而我们就是用科学的方法让那些受害人自己向法庭提供真实的证据。”

她是一个现实工作中的明星，在位于路易斯维尔市区的医院里，她就像是在电视续集CSI中的主人公一样，每天的工作就是面对众多不同姿态的尸体，这些都来自可怕的事故，或是自杀，或是谋杀。

“每一个不同的案例都有它不同的谜底隐藏在背后，当你可以一层层地揭开那些神秘的面纱，让一点点收集起来的证据集中在一起组合成一个完整的画面时，那时的成就感是无与伦比的。这就像是一个侦探的工作，但是以医检的方式进行着。同时，我们在帮助那些死者的家属找到他们渴求的真相。”

在2007年2月份的一周里，记者被允许跟踪采访科里博士参与的几个案件的调查，但仍不能进入那块只有法医可能进入的区域。在那里，科里和其他工作人员一起努力寻找这些人为什么会死去和为什么会在案发现场的答案。

一个案件是两个在汽车前座被发现的年轻恋人的神秘死亡，另一个是在肯塔基州30年历史上最严重的一场大火导致的8个人的死亡。

在科里博士到达办公室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今天的工作。前一天的头条新闻里播出，警察在比彻街的900街区发现两具在车中前座的尸体，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很明显是被枪击的。作为州验尸官，科里通常不会去死亡现场，那是市验尸官的工作，这次是罗恩·赫尔姆斯，他向她报告了现场的发现，由她来进行复验。

“不用打开车门，我们就看到其中的一个人被枪击中了头部的一侧，而另一个我们还不能立刻确定，因为显然是被伪装过的。”像罗恩这样的验尸官一般由法律执行官指定，他们同警察一起去死亡现场，处理尸体，帮助验证死者身份，并与受害者家属打交道。

罗恩是犯罪学教授，他曾经采访过一个系列谋杀案的凶手并写成一本书。没用很长时间，罗恩就对汽车里的一对恋人在死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做出了第一判断：是谋杀后的自杀，男孩先开枪打死了女孩后又打死了自己。当然这还不充分，为了能够进行更准确的查验，警察把汽车一起拖到了警局。在进一步的观察中，罗恩推翻了他的第一想法，做出了是其他人枪杀了两个人的判断，因为他在座位的后部找到了一个弹壳，这说明死者是在背后被打中的。

你只有一次机会收集证据

当死者的尸体被移开以后，犯罪现场专家搜集了尽可能多的证据，以便给后面的调查提供线索，找到问题的关键：谁枪杀了这对年轻人？为什么？

晚间，两具尸体已被送到了停尸房，现在是科里博士工作的时候了，她将进行的尸体解剖会为这起案件提供最直接的线索。

“在做这样的解剖之前，我不得不在被问及相关问题之前就提前想好答案，因为这永远是一次性的，你只有一次机会收集那些可能从尸体上找到的证据。这是受害人最后的机会告诉活着的人到底在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而我的工作就是准备好‘倾听’……”

每一次突然死亡发生的时候，对于死者的家人来说就像是他们的世界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无法填埋的洞。这次是因为失去18岁女儿阿什丽而痛不欲生的安吉拉·汤姆森：“我的阿什丽是那么可爱，我们无话不谈，就像最好的朋友一样。每个遇到她的人都忍不住要宠着她。”另一个受害者是阿什丽的男朋友、20岁的安东尼·霍兹。他热爱体育，喜欢足球和篮球。

2月3日是个周六，科里博士今天进行尸体解剖。她不得不把“受害人正好和她自己的大儿子处在一样的年龄段，正是该上大学的时候”这样的想法尽力驱逐出脑外，因为作为一个验尸官必须要保证客观，只有这样，才能做到最好。现在，博士正试图找到：受害人到底是怎么死的？伤口和身体状况现在怎么样？在车里到底发生过什么？她能找到这些疑问的答案而帮助警察们破案吗？

好的法医并不是在为控方或辩方工作，他们只是让受害者自己讲述他们的“故事”。

科里从女孩开始。X光片显示在她的脑部有两个弹孔。科里仔细检查了伤口，查看周围皮肤的损伤程度，这能告诉她枪在射击时离受害人有多远。她展示了一种被叫做“点刻”的方法，也就是当那些燃烧着的火药微粒冲击皮肤表面时可能造成的伤害。

这次检查的结果显示，凶手是在几英尺外开的枪。为了证实死者是否是因这两枪而致命，科里博士又检查了死者的内部组织，看除了枪伤外，还有没有其他的伤害存在，因为在进行检查之前，任何人都无法确定哪些证据会在以后变得重要。

在做完解剖以后，博士试图根据她的发现结果重构枪杀的情景，她想从中得到枪在开火时的实际情形，特别是在本案中，子弹实际上留在了受害人的头部，这可以帮助警察追查到凶手使用的武器。因此她小心地取出弹头——两颗!

现在博士开始对男孩进行同样的工作。死者的双手用纸袋包裹着，用来尽可能多地保存下破案可用的证据，可能是DNA的痕迹，也可能是开枪后留在指甲里的火药残余。前者可能帮助警方找到疑犯，而后者则可以证明死者是否在近期开过枪。

科里博士将把发现的结果送交肯塔基州警察局犯罪实验室进行分析，同时将血液和尿液送交药物检验室看是否有酒精和其他药物的残留。

和电视剧CSI中的高科技感觉不同，科里博士的工作间很简单，而且，那些化验结果也不可能在第4次广告之后就被送回来，一般需要几周的时间才能产生一个最终的报告。因为所用时间过长，科里博士正在试图募集资金购买一套新的设备帮助她的团队提高工作的效率。

男孩的脑后部右方留有一个1/4英寸直径的中弹痕迹，证实了警方有关凶手从后部开枪的说法，并且是坐在位子中间。子弹共有3颗，如果调查人员可以找到那把枪，就可以对子弹与枪进行是否匹配的测试。

最终确定，两人均死于这些枪伤。进行完所有解剖程序后，尸体被送往殡仪馆等待葬礼。

让死人“出庭作证”

就在刚刚快要处理完这一切时，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打了进来，就像警察接到报案一样，法医的工作也是一桩接一桩：在路易斯维尔东南部的纳尔逊郡发生了一场大火，那是2月6日接近凌晨4点的时候，出事的是一间不大的一层房屋，有8人死于这场可怕的意外，当消防人员到达的时候，他们已经都被烧焦了。房子的主人丽兹女士在外出访友回来后发现一切已成灰烬，而里面有她17个月大的小女儿，她的父母，两个妹妹，两个外甥女和一个外甥。加起来有8个人，其中6个是小孩。这是30年来肯塔基州发生的最严重的火灾。如果你不知道火灾发生的原因，你必须像调查犯罪现场一样调查火灾现场。这也是为什么科里博士接到电话的原因。

由于灾难的严重程序，博士少见地来到现场亲自收集证据，她的小组将帮助查证房子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科里博士进行了5具尸体的解剖工作，并得出以下结论：因为在所有死者的呼吸道里都发现了烟灰，这意味着他们在火灾发生前都还活着，也就是，不存在谋杀在先的可能。最后，火灾鉴定的结论是，一个遗落在沙发附近的烟头是这场灾难的根源。但问题是：家里并没有吸烟的人。但科里的工作组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他们用了一天的时间完成了所有的解剖工作，以便让死者可以尽快被安葬，以减少痛失家人的家属的悲伤。

现在，我们又回到上面那个未结的案子。在科里博士最终将尸检报告提交警察局不到一周的时间里，警察局就打来电话声称：他们已经知道当晚在那条小巷里发生了什么以及为什么，并拘留了两名疑犯，很有可能就是他们枪杀了这对年轻人。

两个被捕的疑犯也是年轻人，一个17岁，另一个19岁。他们被证实在事发的那个下午与受害人在一起——这是本案的一大突破，使得真相最终大白于天下。负责本案的警官克里斯·米德尔顿说：“当你明明知道你的嫌疑人在撒谎时，那谎言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

一个便利店向警方提供了店里的监视录像，录像清楚地显示了在谋杀发生的几个小时前，4个年轻人确实在一起。“那些摄像头是不会说谎的。”也是这一证据让两名被告无话可说。但棘手的是，他们相互指责是对方开了枪。其中一个说，杀死安东尼的动机是抢劫，而杀死阿什丽则是因为她目睹了一切。

到目前为止，警察还没有找到那把枪，因此还无法进行子弹的匹配工作。但法庭已经对两名嫌疑犯提起了一级谋杀的指控。

法医的工作永远是客观地将事实呈现给法庭或警察，他们不做任何主观的判断，但他们的鉴定结论却是警察抓捕疑犯或法庭判案的关键所在。像科里博士这样的工作组，在刑事案件中起着无法替代的关键作用。没有他们，有些疑难案件就会像石沉大海一样不知所终，所以，人们称他们为“让死人说话的人们”！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2008年1月上半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