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园传来的歌声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8 06:12:48
活了半辈子,听过无数人唱山西民歌,从山西歌王辛礼生到当红歌坛王子阿宝,最打动我的却莫过于在五原听到的一位老人的歌声。

五原是内蒙古的一个县,这里曾发生过著名的五原战役。据史载,1940年3月,抗日名将傅作义率所部35军及友军在五原和侵华日军血战一场,光复失地。战事惨烈,战果辉煌,史称"五原大捷"。

这次西行路上恰好经过,特意拐到隆兴昌镇,穿过一片已经收割后的苞谷地,找到了岁月悠久的五原抗日烈士陵园。时值晌午,忽然听见寂静的园内传来高亢悠扬的山西民歌,在空旷的平原上传向很远很远。寻声觅去,烈士纪念碑下的台阶上坐着位衣着朴素戴副水晶片眼镜的老人,腿边靠着一根拐杖。我真没想到歌声出自他的嗓音。

见有人来,他仍然旁若无人地唱他的:桃花红来就红来,杏花白来就来白,爬山越岭看你来,啊个呀呀呆!

不知道为何若大的陵园仅他一人,更不知道他为何要在这里独自唱歌。静静地站在他不远的地方呆了一会儿,为了不打扰这位沉浸在歌声里的老人,我向纪念碑后的墓地走去,抬眼一看怔住了:数以千计的坟莹整齐地排列在荒草萋荑的平原上,北国之秋的阳光在洁白的墓碑上泛起耀眼的光芒。历史记载中的五原之战也浮现在眼前:英勇不屈的中华儿女为阻止日军西进,以血肉之躯,前仆后继,在连续115天的战斗中,付出上千人的牺牲最终以毙敌5000余人,生俘300人的辉煌战果,巩固了西北屏障,写下了惊天动地而泣鬼神的悲壮史诗。

硝烟已经远去,留下这些为国英勇捐躯的烈士,长眠塞北。我不知道如何表达一个后人的敬意,只能一鞠躬再鞠躬。

伫立于塞北的这片墓地之中,聆听老人一阵接一阵的歌声,不由潸然泪下!眼前这些逝去的英灵中,有的妻儿双全,有的或许还正在与家乡的某个女子热恋,有的甚至还没有品尝过爱情的滋味,但他们为了祖国不被凌辱,一无反顾地走上了杀场。

当老人的歌声嘎然而止的时候,我忍不住靠近他坐在纪念碑的台阶上。老人告诉我,他是山西太原人,小时候亲眼目睹过日军的暴行。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未,因为生活困苦,作为移民来到塞北屯边。自小就有一副好嗓的他,在五原经常参加公社和县里的文艺演出,一首首原汁原味的山西民歌经常获得满堂彩。成家之后未有生育,相亲相爱的妻子病逝之后,住进了距烈士陵园不远的一座敬老院。

关于五原大战的历史他也是到了五原才了解到的,因为一辈子都为生计操劳,又因为受当时政治环境的影响,他未能来墓园凭吊为国捐躯的好汉。年事已高住进敬老院后,常常散步来到这里,一来唱唱家乡民歌慰籍这些远离故乡长眠在塞北的英烈,据他了解,他们大都来自山西。二来也给他们作个伴。长此以往,成为习惯。

老人说完,清清嗓子:谢谢你们远道而来看望他们,我再唱一首吧!

"白领领的布衫衫穿在妹妹的身

哥哥要出门放不下心上个人

你在你的那个圪梁梁上哥哥就在那沟

看见了哥哥妹妹你就招招手~~

唱完了,老人颤微微地柱着拐杖站起来,不让我扶,说该回敬老院了,明天这个时辰再来。这时我才发现,他有一条腿患有严重的腿疾,走起路来瘸得厉害。真难以想象他每天是如何艰难地走到陵园来唱歌的。

没有风,但我惊奇地看见墓园里齐胸高的荒草在摇曳,他们是听见了老人的歌声回应老人的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