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鼠疫》给罗兰·巴特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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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鼠疫》给罗兰·巴特的信

2009年10月08日 双语对照  原文

简介

加缪的一封信,可算作文学评论吧,阐述了他在《鼠疫》中要表达的意思

关于《鼠疫》给罗兰•巴特的信(注释1)

巴黎,1955年1月11日

亲爱的巴特,

尽管这看上去很有吸引力,但是我无法同意你对《鼠疫》的观点。当然,在诚实评价的范围内,所有的评论都是有道理的;像你一样敢于直言不讳,既是可能的,也是十分有意义的。但在我看来,每一篇文学作品都包含一些明显的可以证明作者意图的因素,作者以它们引起人们注意,是为了指出对作品的评论应该在的范围。比如,在我看来,如果要说《鼠疫》为反历史的伦理和政治孤立的态度奠定了基础,就是让自己置身于许多矛盾之中,更最重要地,是和一些明显的事实相悖的,以下我将这些事实我简要地在这里做一总结:

1、我认为对《鼠疫》的解读应该是多层次的,但书中明显含有欧洲抵抗运动反抗纳粹主义的内容。在这方面的证据是,虽然书中并未为具体的敌人命名,所有欧洲国家的每一个人都能认出他们。让我对此加以补充:对《鼠疫》的一段很长的引用在纳粹占领期间出现在一本地下文集里,这事实本身能证明我的观点。在某种意义上说,《鼠疫》不仅仅是抵抗运动的编年史,但是它起码起到了这样的作用。

2. 同《局外人》相比,《鼠疫》无可辩驳地代表了从独自反抗到对团体抗争的转变。如果有从《陌生人》到《鼠疫》是一种进化的话,这种进化史朝着团结和参与的方向的。

3.你对分离这一主题在书中的重要性进行了很好的描述,而这个主题恰恰充分地诠释了这一点。兰伯特充分地体现了这一主题,并在实际上放弃了私人生活,以便投身于战斗中去。顺便说一下,单单这个角色本身就表现了对比朋友和好战分子是多么具有误导性。二者有一种共同的美德,就是活跃的兄弟情谊,如果没有这一点,任何历史在没有其他办法时也无法做到。

4.而且,《瘟疫》结束于对还没有到来的斗争的承诺和接受中。这是一个对于“所有事情都必须要做,而且[人类]无疑会不得不再一次反抗恐怖和它那些永无休止的武器,无论有多么痛苦……”

我可以进一步发展我的观点。不过,即使我已经有可能认为《鼠疫》中的伦理实践是不足的(而且必须说明是同怎样的更完整的道德相比较),已经认为批评它的美学价值是合理的(对于你的很多评论,用我不相信艺术中的现实主义这一简单事实就可以说清楚了),恰恰相反,我还是很难同意你的结论——这部作品的作者拒绝承认正在发生的历史的团结性。是的,很困难;我不想破坏我们的友谊,但是请允许我说,我感到有点失望。

在任何情况下,你问的这个问题——“当同鼠疫作斗争的战士们遇到这场灾难人性化的一面时,他们会做什么呢?”——在这方面是不公正的:应以过去式提问,那样,会得到一个积极的答案。我在某种程度上描绘了这些战士的经历,他们做的事情确实是针对人类的,而且你知道是以什么样的代价。毫无疑问,当他们面对任何恐怖时,他们将再次这样做,不管恐怖以怎样的面孔出现——因为它有好几张面孔。我没有对某一人进行特别命名还有一个理由:为了更好地打击他们全体。毫无疑问,这是我被批评的理由,《鼠疫》可以适用于对任何暴政的任何抵抗这一事实。但是批评我是不恰当的,或者说,对我的首要指责是拒绝历史——除非宣称参与历史的唯一途径是使暴政合法化。你不是这样的,我知道;就我本人而言,我已经古怪到足以认为如果我们甘愿接受这样的想法,我们就应该接受人类的孤独。我远没有感觉到置身于孤独中,恰恰相反,我有这样一种感觉:我生活在其中并为之奋斗的社会是历史上的任何事物迄今为止都不能接触到的。

在此,我简单地表达了想告诉你的想法。最后,我只想对你保证,这友好的讨论绝没有改变我对你的才华和对你个人的高度评价。

阿尔贝•加缪

这封信在《俱乐部,对〈优秀书籍俱乐部〉的评论》中发表
1955年2月

注释:
1.在书评刊物《俱乐部》里,罗兰•巴特评论道,《鼠疫》对抵抗运动存在的问题进行了不适当的移位,因为加缪用对并非人类的鼠疫病菌的抵抗代替了对人的抵抗。这是对《鼠疫》的相当普遍的批评,而且可以认为,加缪还忽略了抵抗运动的一个重要方面,他没有提到由德国人处决无辜人质的习惯而引发的道德问题。抵抗运动战士所进行的破坏活动可能是以15到20条人命为直接代价的,这对他的良心是极大的谴责。——P.T.(英译原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