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读书郎

小小读书郎

我常常对着明净而深遂的蓝天想，是谁把我投生到这个世界？我原来是谁？为什么我总是那么无奈和寂寞？我身边的万事万物：蓝天白云、碧野村庄、绿树、河流……是为我来到这个世界而设吗？就这样傻傻地想、痴痴地问、静静地出神，没有答案，然而我确乎相信这一切都是为我而设。

想这些问题成了打发寂寞与苦闷的良方。然而，一切的苦闷在我入学以后彻底消失了。象春冰消融、云霞出海。

我五岁入学。对于我的入学，我父母并未希望我学到多少知识，而是因为劳作忙，认为把我放在学校里总比成天锁在家里强。由于未受过学前教育，入学以后上了一学期，感到很吃力。又赶上我经常得病发烧，一睡着就憋得喘不过气来。夜里，常常是睡着了憋醒，憋醒了再睡，睡了再憋醒。我父母感到事情有些严重，背着我到县城去看病。那个医生的水平大概很差，竟看不出我有啥病。我母亲不服气，抱着我在医院病房的廊檐下哄我睡觉，趁我睡着后赶忙抱我给医生看。我母亲把我凑到医生跟前的灯下。医生戴上那个圆形的小镜子往我嘴里看，下结论——扁桃体炎，建议到徐州去做手术。

七十年代，县城的医疗水平竟是这个样子，连摘除扁桃体都要到60公里以外的徐州去做。到了徐州根本就排不上号。因此，父母带着我爬拉货的火车（逃票省钱）从县城到徐州往返好几趟。病好后我不愿回到学校，怕跟不上。第二年我又重新报名，再次入学。由于上年毕竟学了一个多学期，重新再学时感到容易多了，便对学习产生了兴趣，成绩总是第一。第一学期中间就当上了班长。

我的启蒙教师是孔庆云先生。他高等个，胖胖地、头发花白，非常和蔼。他非常宠我，常常让我到讲台上带领全班同学朗读。我感到非常自豪。

老先生宠我不光是因为我学习成绩好。另一个原因多少有点滑稽。那是因为我人小，穿着开裆裤、花棉袄、花棉鞋，头上戴着母亲改大的虎头帽。当时我还不知道以此为羞。全校的学生都数我小，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哪个教师未上学的小孩。认识我的也都很喜欢我，下课后都争着跟我玩。

课余时间，我们经常玩高山骑大马的游戏。这游戏需要6个以上的人玩。三个人一组，最有力气的作马身，一个站着作马头，个小又灵活的作骑马人。作马身的人最辛苦，他必须弓平身子，双手拉住“马头”的后衣襟或裤腰带。身上驼着骑马人前前后后地跑。这一组与另外一组撕扯打斗，直到把对方骑马的人拉下马方为胜利。我的“坐骑”是全班最骄健有力的，我又小又灵活，所以我的“坐骑”跑起来分外骄健。因此，每一次玩这游戏我总是常胜将军。游戏中我与同学们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他们是我多么亲密的伙伴啊！这开心的友谊多么令人珍惜啊！

年终期末全校教学总结暨批林批孔大会上，我作了平生第一次了不起的发言。

孔庆云先生在会前老早就写好了稿子（那是四句诗），让我背熟并亲自教我发言的动作。开会前我已能非常熟练地发言并表演了。

开会那天，从一年级到初三每一个班的学生都带着凳子到学校的大院里集合，把整个院子塞得满满的。一年级排在靠近主席台的最前方。我个子最小坐在第一排的中间。

大会开始了。学校的领导在主席台上都讲了什么，我一点也没听进去，心里还在想着每一个动作。终于轮到学生发言了。

“下面请一年级一班周树蒙同学上台发言。”主席台上传来主持人的声音。

我一站起身就有人笑起来，被教师制止了。我向主席台前方走去， 到了主席台前向领导弓身鞠了一躬。由于我穿着花棉袄、开裆裤，戴着虎头帽，本身就很搞笑，这一鞠躬我的两个小腚邦和小鸡鸡正好对着全校的师生露了出来。我还未转过身来，身后骤然爆发出海潮一般的大笑声。而我却年幼无畏，一脸凛然，声音稚嫩却很响亮。

“别看我年小志气高，（拍拍胸脯，向前伸出大姆指）

批林批孔我打头炮，（向前猛然伸出一条腿呈弓步式，使劲挥出我的小拳头）

全校师生齐声吼，（身子直立，双手向两前方伸出）

打烂他个大草包。（又是一个弓步式加向前挥拳）”

从发言一开始到结束，台上台下欢声雷动，掌声笑声如潮，满院的人笑翻了一片又一片，捶胸顿足的，捂住肚子的，笑断气的，脸变型的，怪态百出。主席台上的领导欲制止这混乱的场面，刚一开口，“噗哧——”一声竟忍不住又笑起来，这样一来使全场爆发出更大的笑声，哗啦啦笑翻一大片。

从那以后我在全校可就成了明星喽！在校园里总是有很多人看见我就凑头笑。

孔庆云先生在大会后的班会上，对我大加褒扬，给了很大的鼓励。我再次感到一种强烈的自豪感。

从一年级到初中，我一直担任班长。小学时是全班的小指挥官、中心人物。邻村的同学吃饭后都绕道先去我家，邀我一起去上学。

入学前在家的孤独与寂寞，在入学后彻底消失了。校园是我欢乐的王国，那里有宠爱我的老师，那里有和我亲近的同学，那里有我的骄傲与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