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义”与“利”的角逐

跋：“义”与“利”的角逐

《老一辈革命家诗词鉴赏》一书，终于付梓了。她的诞生，犹如一个怀胎十月，不，是怀胎20年的婴儿呱呱坠地，母亲——编者，聆听着她姗姗来迟的叩问世人的声音，除了体验到骨肉相亲的喜悦之外，仍然忘不了那腹中骚动的煎熬和一朝分娩的苦痛。

援改古人之诗，此所谓“功业‘晚’及建，夕阳忽西流”矣。从上个世纪80年代末的选题萌动，到90年代初诸多学者的孜孜笔耕，从1993年的完稿难产，到今年的出版再启，20多年的时间，在我们的翘首企望中，也在我们的阵阵隐痛中，倏忽匆匆而又漫漫悠悠地逝去。在这20多年里，参加编著的学者们，年轻者老矣，老年者更老，甚而逝矣。死者长已矣，生者常戚戚。

然而，我们的这些痛苦，相对于老一辈革命家的付出来说，又何足挂齿?为了他们的精神财富惠及后人，让我们去承受这难捱的等待，又算得了什么？如今，这些痛苦，总算有了差强人意的回报，这些等待，总算有了较为完满的结果。不过，痛定思痛，也不能不令人颇生感慨。20年，对浩浩史河来说，不过“須臾”之“一瞬”；而在我辈短暂的人生中，却没有几个太多的这样的时段。用20年来等待一本书，如果说，她是《红楼梦》，那等有所值，如果不是，那这种等待也许太长了；用20年来等待一本书，如果说，这不是我们对时光支出的奢侈的话，那便是历史对我们美好期望的惩罚。

20世纪80年代，中国沐浴在改革开放的阳光下，大地呈现出勃勃生机，在这生机中，除了蕴含着后来者的创新的张力之外，无不映射着老一辈思想的光辉。人们徜徉在老一辈建造的乐园，景仰着它们彪炳史册的业绩，却又无不为他们一个个的相继离世而痛惜。对此，人们除了表达自己的无尽的哀思之外，唯一可做的就是使他们的思想和事业发扬广大。

而老一辈革命家们的光辉思想，结晶在他们的煌煌论著之中，也结晶在他们的讲话报告之中，更结晶在中国革命的漫长实践之中。这是他们思想的理性之翼。然而，他们或在戎马倥偬之中，或在运筹帷幄之际，或诗，或词，或兴，或赋，写下了大量的诗篇，又为我们展现了他们精彩斑斓的感性之翼。在编撰此书之前，已有很多学者，出版了不少他们诗词方面的著作，但是，这些著作或专于一人，或偏于名篇，给人留下不少缺撼。为了让读者全景式地鸟瞰他们的诗篇，80年代末期，我们便产生了编撰此书的想法。

1992年秋，主编秦建华与当时的山西人民出版社古籍编辑室签订了出版合同，约定1993年12月，作为毛主席诞生100周年的献礼图书出版。合同签订后，我们通过信函或专程走访的形式，邀请并征得了全国权威学者臧克家、谢冕、丁石孙、施蜇存、霍松林、徐迟、贾植芳、黄曼君、郭志刚、马作楫、景克宁等的同意，作为该书的顾问。随后，主编秦建华、副主编程 栋专程奔赴西安、太原、北京等地，耗时月余，先后到山西省图书馆、山西大学图书馆、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国革命博物馆、中国军事博物馆、国家档案馆、国家图书馆、北大图书馆、北师大图书馆等处，查找翻检了大量的资料，书海勾沉，卷轶索隐，终于收集到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50余位老一辈革命家的500余首诗词，其中包括许多鲜为人知的诸如杨开慧、邓颖超等的诗作。进而组织了上海、北京、武汉、太原、运城等地，包括北京师大、华东师大、武汉大学、山西大学、运城学院等高校的40多位专家学者，撰写了多达100万字的鉴赏条目。1993年5月按时定稿交付出版社。还颇费周折，祈请德高望重的老一辈革命家薄一波前辈，题写了书名。

到了1993年的10月，经过作者的三次校对，出了书的清样。但，12月未能如期出版。第二年也未能出版。此后的10多年，尽管我们再三催促，仍然未能出版，直至今日才得以付梓。个中原因虽多，而最切要的，坦言之，钱也。当今社会，言钱不为耻，何必不言利？对利的考量与追求，作为几千年封建社会压抑商业精神的反动，特别是在今天以经济为中心、在当时以发展为硬道理的社会里，似乎是理直气壮的了。然而义与利的权衡与角逐，并不会因为时代赋予了任何一方的优越地位而终止。社会公器运用自己的权柄，操纵着角逐的结果。那么，真理的天平究竟倾向于何方？是义？还是利？抑或二者平分秋色？

孔子游说列国，弘扬仁义，然而厄于陈蔡，绝粮罹病，此非仁之不仁、义之不义也。孙中山八方筹钱、力举共和，此非钱之不仁、利之不义也。中国古代仁人志士，秉承儒家“君子言义不言利”的处世之道，造就了无数“内省而不穷于道，临难而不失其德”的典范。20世纪80年代以后，又有多少政要书生下海经商，创造了无数腰缠万贯“先富起来”的财富神话。在这里，我们看到了义与利的天平，在历史的导演下，游走着上下摇摆的轨迹。然而，对任何一方的过分推崇或贬抑，都可能导致社会的扭曲变形。这一点，我们从文化大革命的劫难中，就可以找到强有力的佐证。历史发展到今天，当我们批判了君子不言利的偏颇、倡导了市场经济的商业精神、取得了经济的快速发展之后，又不得不为义的某种缺失而隐隐作痛。

好在这本书的出版，也是一种义举，尽管20年来它在我们的记忆中背负了“利”的沉重，然而它终能在弘扬正义的道路上迈开了自己的步伐。如果说当今社会物欲横流、信仰危机、精神沦丧是言过其失的话，那么，说如今的社会和我们身上缺少一点老一辈革命家的精神和信仰，缺少他们的品格和思想，是毋庸置疑的了。请看一看那些贪官的口袋，那些用革命志士的奋斗和鲜血铸造的钱币，是他们老一辈革命家的理想和希望么？再看一看那停留在灯红酒绿、高门豪宅上觊觎的眼神，这是那老一辈革命家的期待和初衷么？这本书的出版，如果能让世人从老一辈革命家的诗作中，为自己的灵魂稍得拾遗补阙的话，那么，作为编者的我们，也不枉这20年“等一回”了。

此次出版，由于时间的延宕，原计划连同毛泽东在内的全景式的鸟瞰老一辈革命家诗词的初衷未能实现，因为20年来社会上出版了大量的毛泽东诗词及其赏析著作，因而，从简约互补出发，尽管我们组织编撰的毛泽东诗词鉴赏条目的文稿尚在，也只好忍痛割爱了，在此，我们向提供这方面稿件的作者致以诚挚的歉意。

最后，在此书出版之际，我们感谢为此书出版提供资料和帮助的山西省图书馆、山西大学图书馆、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国革命博物馆、中国军事博物馆、国家档案馆、国家图书馆、北大图书馆、北师大图书馆、运城学院图书馆等单位，感谢山西人民出版社终不为弃，感谢编辑刘幼生、陈红的大力支持和辛勤劳动。

谨以为跋。

程 栋

二〇〇九年五月二十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