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墨家学说的易学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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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墨家学说的易学因缘 高 新 民     《汉书艺文志》言:      “诸子十家,其可观者九家而已,皆起于王道既微,诸侯力政,时君世主,好恶殊方,是以九家之述逢出并作,各引一端,崇其所善,以此驰说,取舍诸侯,其言虽殊,辟犹水火,相灭亦相生也。仁之与义,敬之与和,相反而皆相成也。《易》曰:‘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今异家者各推所长,穷知究虑,以明其志,虽有长短,合其要归,亦六经之支流裔。”又言:“六经之文,乐以和神,仁之表也;诗以正言,义之用也;礼以明体,明者著见,故无训也;书以广听,知之术也;春秋以断事,信之符也。五者,盖五常之道,相须而备,而《易》为之源。故曰:‘《易》不可见,则乾坤或几乎息矣。’言与天地为终始也。”[1]      在汉志看来,《易》为六经之源,而六经又是诸子之源。以此而言,诸子之学盖出于《易》。正因于此,笔者以为,作为“诸子九家”之一的“墨家者流”,其学必当与《易》有关。本文试就此意略陈已见,以述墨家学说之易学因缘。 一、墨家学说之思想渊源与《易》      墨家学说之思想渊源,学术界多有论说。其引人注目者乃墨学源于夏文化之说。[2]观其理由盖为《墨子》多言夏禹之事。诸如《墨子兼爱下》所言:“禹之征有苗也,非以求以重富贵,干福禄,乐耳目也,以求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即此禹之兼也。虽子墨子之所谓兼者,于禹求焉。”[3]为因如此,思想史上便有了墨学出于夏礼之说。持此说者当首推《庄子》。《庄子天下》言:“墨子称道曰:‘昔者禹之湮洪水,决江河,而通四夷九州也,名山三百,支川三千,小者无数,禹亲自操橐耜,而九杂天下之川,腓无肱,胫无毛,沐甚雨,栉疾风,置万国,禹大圣也,而形劳天下也如此。’使后世之墨者,多以裘褐为衣,以跂蹻为服,日夜不休,以自苦为极。曰:‘不能如此,非禹之道,不足为墨。’”[4]步《庄子》之后者乃汉刘安之《淮南子》。《淮南子要略》言:“墨子学儒者之业,受孔子之述,以为其礼烦扰而不说,厚葬靡财而贫民,久服伤生而害事,故背周道而用夏政。”[5]清孙星衍亦言:“诸子之教或本夏或本殷,……墨子有节用,节用禹之教也。……其节葬,亦禹之法也。……三月之丧,夏有是制,墨始法之矣。”故“墨子与孔子异,其学出于夏礼。”[6]对此,学术界便有学者得出结论:墨学源于夏文化。亦因于此,也有学者更言墨学源于夏之《连山易》。[7]墨学源于夏文化又何以与《连山》相关?其因在于《周礼春官》有“太仆掌三易之法,一曰《连山》,二曰《归藏》,三曰《周易》”之说,汉郑玄又为之注云:“夏曰《连山》,殷曰《归藏》,周曰《周易》”。[9]而墨学源于夏文化,此必与《连山》有关。笔者以为,以上所论,其言均失之偏颇。     首先,言墨学源于夏文化似嫌证据不足。细核《庄子》、《淮南子》等论墨之语,其所言墨学出自夏礼者多以《墨子》之说为据,其外别无旁证。即《墨子》言其学说与夏禹有关,《庄子》、《淮南子》则言墨学出于夏礼。然《墨子》所言夏禹之事者,据笔者查核《墨子》书,多出于《尚书》。《尚书》中有《夏书》、《商书》、《周书》,《墨子》中多有“《夏书》曰”,“《商书》曰”,“《周书》曰”之句。此《夏书》、《商书》、《周书》均为《尚书》。《尚书》者上古之书也。然此上古之书 ,尤其是《夏书》并非上古之人著,盖为后世之人追记整理而成,且多为传说。不仅《夏书》是如此,就连《周书》亦有如此者。《周书》之《洪范》历来就被认为是战国时代的作品。可以肯定,《尚书》之《夏书》不可能是夏代之实录,而只能是后人根据传说整理而成之。史志就有孔子整理六艺之说,而《书》乃六艺之一。因而,可以说,迄今为止,关于夏代之历史状况,还只能是人们想象中的图景,我们还看不到成书于夏代之历史典籍。因此,仅以《墨子》之语为据得出墨学源于夏文化之结论,其可靠性不能不令人怀疑。事实上,《尚书》之《夏书》所记夏禹之事远不及《墨子》所言之丰富。可以肯定的说,《墨子》所言夏禹之事当为《墨子》之推衍。查《尚书》之《夏书》,在剥除孔安国之伪篇之后,唯《皋陶漠》及《禹贡》两篇言及夏禹之事。《皋陶漠》记录舜与夏禹、皋陶的对话,其中仅两段文字可观夏禹之事,其一是夏禹说:“洪水滔天,浩浩怀山襄陵,下民昏垫,予乘四载,随山刊木,暨益奏庶鲜食,懋迁有无化居,丞民乃粒,万邦作乂。”[10]其二是夏禹说:“予娶涂山,辛壬癸甲,启呱呱而泣,予弗子,唯荒度士功,弼成五服,至于五千,川十有二师,外薄四海,成建五长,各迪有功。苗顽弗即工,帝其念哉。"[11]而《禹贡》篇与其说是歌颂夏禹导水之功,不如说是古代地理志更为恰当。可以看出,《墨子》所言夏禹之事迹不见于《尚书》。唯尚贤思想《墨子》与《尚书》同。然尚贤并非夏禹之特征,儒家所崇尚之尧舜亦有尚贤之传统。以此而言,言墨学源于夏文化似嫌证据不足。     其次,言墨学源于夏之《连山易》,同样无有可靠之根据。《周礼春官》言太仆掌《连山》、《归藏》、《周易》之法,郑玄却将《连山》归之于夏,即“夏曰《连山》”。然夏代是否确有《连山》,史志尚无确证。据史料所及,有关《连山》之述仅《周礼春官》及郑玄《易赞》、《易论》言及,除此而外,周秦及西汉学者从未言及《连山》之书和引述《连山》之语。甚至就连后人追记箕子讲述“洪范九畴”的《尚书洪范》也只字未提《连山》之事。正因于此,孔颖达指出:“郑玄虽有此释文,更无所据之文,先儒因此遂为文质之义,皆烦而无用,今向不取。”[12]以此而言,《连山》有无尚难确定,何言墨学源于《连山》之《易》?!事实上,据《墨子》看,《墨子》之思想并非纯尚夏禹,尧、舜、禹、汤、文,武等先王圣哲均为《墨子》之崇尚对象。诸如《墨子法仪》言:“昔之圣王禹汤文武,兼爱天下之百姓。”《墨子尚贤上》言:“尚欲祖述尧舜禹汤之道,将不可以不尚贤。”《墨子尚贤下》言:“推而上之以,是故昔者尧有舜,舜有禹,禹有皋陶,汤有小臣,武王有闳夭,……而天下和。”《墨子节葬下》言:“上稽之尧舜禹汤文武之道……。”《墨子天志上》言:“故昔者三代圣王,禹汤文武。”《墨子天志中》言:“若昔三代圣王,尧舜禹汤文武者是也。”如此等等。而且,《墨子》除言其学“于禹求焉”外,更多言其学“于文王取法焉”,“于汤取法焉”,“于文、武取法焉”之语。可以说,墨学与“祖述尧舜,彰显文武”[13]的儒家一脉相承。有鉴于此,与其说墨学源于夏禹,不如说墨学源于尧舜禹汤文武更为全面。有道是《淮南子主术》所言极是:“孔丘墨翟修先圣之术,通六艺之论,口道其言,身行其志,慕义从风。”所以,司马谈言“墨者,亦尚尧舜道”。[27]归上所言,可以说,墨学源于夏文化之说是不能成立的。     然而,墨学之思想渊源当如何介说?笔者以为,     首先,墨家学说与儒家文化有关。在先秦,墨学虽然与儒学并称“显学”,诚如《吕氏春秋有度》所言:“孔墨之弟子徒属,充满天下。”[14]《当染》亦言:“孔墨之后学显荣于天下者众矣”。故《韩非子显学》言:“世之显学,儒墨也。儒之所至,孔丘也;墨之所至,墨翟也。”[15]然据史料所及,墨学当出于儒学。《吕氏春秋当染》言:“鲁惠公使宰让请郊庙之礼于孔子,桓公使史角往,惠公止之,其后在于鲁,墨子学焉。”故《惟南子要略》虽言墨学“背周道而用夏政”,但却认定“墨子学儒者之业”,“受孔子之述”。可以看出,墨翟学于孔丘,墨学出于儒学。据史籍记载,墨子在孔子后,墨学无疑当受儒学之影响。《汉书艺文志》言:“名翟,为宋大夫,在孔子后”。《汉书张衡传》亦言:“公输班与墨翟当子思时,出孔子后”。[16]唯《史记》言:“或曰并孔子时,或曰在其后。”[17]可以肯定,墨子之时不可能早于孔子。从《墨子》书看,墨翟对儒家经典非常熟悉,并多言孔子。儒家学说之忠、孝、仁、爱等思想均在《墨子》中得到充分的反映和体现。如言:“为人君必惠,为人臣必忠,为人父必慈,为人子必孝,为人兄必友,为人弟必悌。”(《兼爱下》)其思想、语言、文句多与儒家相通。儒家讲“仁者,爱人”,墨学讲“兼爱”。何谓“兼爱”?《墨子兼爱下》言:“兼者仁矣义矣。”可见,兼爱即是仁爱。儒家有“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教之。”墨学讲“爱人者,人亦从而爱之,利人者,人亦从而利之。”不仅意义相同,文句也相似。当然,墨学在诸多方面有与儒家相违之处,诸如儒学重礼,墨学重利;儒学讲天命,墨学讲非命,如此等等。这说明墨学在其学术思想上对儒学有巨大的超越性和创造性。《韩非子显学》说的好:“孔子墨子俱尧舜,而取舍不同,皆自谓真尧舜。”正因为如此,墨翟并不敌毁孔子。《墨子公孟》言:“程子曰:‘非儒,何故称于孔子也?’子墨子曰:‘是亦当而不可易者也。今鸟闻热旱之忧则高,鱼闻热旱之忧则下,当此虽禹、汤为之谋,必不能易矣。鸟鱼可谓愚矣,禹汤犹云因焉,今翟曾无称于孔子乎?”真可谓孔子唱之于前,墨子称之于后。而儒学之创始人孔子“晚而喜《易》”,读《易》“韦编三绝”,[18]率先引《易》论理,并有解《易》言论“十九”则,其易学思想必对墨学产生影响。     其次,墨家学说与鲁文化有关。春秋中晚期,鲁是一个文化相对发达的诸侯国。《左传昭公二年》言:“晋侯使韩宣子来聘,……观书于太史氏,见《易象》与《鲁春秋》,曰:‘周礼尽在鲁矣。’”[19]可以说,在诸侯林立的春秋中晚期,《易》首先在鲁国问世。如所周知,春秋以前,《易》为周室太仆主掌,其筮卜之辞盖为周代筮官所为,随着周室衰落,筮官携《易》流亡诸侯者在所难免,于是鲁国便有了最早的《易象》书,《易》开始了在民间的流传。而墨学之创始人墨翟则出生于鲁,必受鲁《易象》之影响。《吕氏春秋》之《当染》、《慎大》高诱注云:“墨翟为鲁人”。《爱类》更有“公输班为高云梯,欲以攻宋,墨子闻之,自鲁往”之记载。《墨子》之《贵义》、《鲁问》、《备梯》等篇亦可看到墨翟为鲁人之痕迹。诸如《贵义》所言:“子墨子自鲁即齐,过故人,谓子墨子曰:‘今天下莫为义,子独自苦而为义,子不若已。’”可见,墨翟为鲁人有史为证,而鲁乃《易》之故乡。如上所言,鲁国有比较早的《易象》,而《易象》可能就是最早的《周易》古本。孔子“晚而喜《易》”,“韦编三绝”可能就是整理《易象》。[20]鲁国的易学氛围与孔子居鲁的治《易》之事,必对墨翟有其影响。因而,墨家学说与《易》有关,儒家文化之易学精神与鲁文化之易学氛围是墨家学说产生和形成的重要思想渊源。 二、墨家学说之思想内涵与《易》      墨家学说之思想内涵,历来有多种说法。《庄子天下》言:“不侈于后世,不靡于万物。不晖于数度,以绳墨自矫,而备世之急。古之道述有在于是者,墨翟、禽滑厘闻其风而说之。”《荀子非十二子》言:’不知壹天下、建国家之权称,上功用、大俭约而慢差等,曾不足以辨异,县君臣,然而其持之有故,其言之成理,足以欺惑愚众,是墨翟、宋研也。”[21]《吕氏春秋不二》言:“听群众人议以治国,国危无日矣。何以知其然也,老聃贵柔,孔子贵仁,墨子贵廉。”《韩非子显学》言:“墨者之葬也,冬日冬服,夏日夏服,桐棺三寸,服丧三月,世主以为俭而礼之。”司马谈《论六家要指》言:“墨者俭而难遵,是以其事不可垂循,然其强本节用,不可废也。”又言:“墨家者亦尚尧舜道,言其德行曰:‘堂高三尺,土阶三等,茅茨不翦,采椽不刮。食土簋,啜土刑,粝粮之食,藜藿之羹。夏日葛衣,冬日鹿裘。’其送死,桐棺三寸,举音不尽其哀。教丧礼,必以此为万民之率。使天下法若此,则尊卑无别也。夫世异时移,事业不必同,故曰:‘俭而难遵。’要曰:强本节用,则人给家足之道也。此墨子之所长,虽百家弗能废也。”[22]《汉书艺文志》言:“墨家者流,盖出于清庙之守。茅屋采椽,是以贵俭,养三老五更,是以兼爱,选士大射,是以上贤,宗祀严父,是以右鬼,顺四时而行,是以非命,以孝视天下,是以上同。此其所长也。”可见,墨学之思想内涵盖为节用、节俭、节葬、强力、自苦、兼爱、兴利。以《墨子鲁问》所言之“子墨子曰:‘凡入国,必择务而从事焉,国家昏礼,则语之尚贤尚同;国家贫,则语之节用节葬;国家喜音湛湎,则语之非乐非命;国家淫僻无礼,则语之尊天事鬼;国家务夺侵凌,则语之兼爱非攻’”看,尚贤尚同,节用节葬,非乐非命,尊天事鬼,兼爱非攻乃墨家之基本思想。细研《墨子》以上诸项多与《易》有关,兹就要者述之。     首先,尚贤是《易经》的重要思想。《易经大畜卦》卦辞言:“乾下艮上,大畜,利贞,不家食,吉,利涉大川。”[23]孔颖达《周易正义疏》言:“不家食者,已有大畜之资。当须养赡贤人,不使贤人在家自食,如此乃吉也。利涉大川者,丰则养贤,应于天道,不忧险难,故利涉大川。”[24]故《易传彖大畜》言:“不家食吉,养贤也。”又《易经颐卦》卦辞言:“震下艮上,颐,贞吉,观颐,自求口实。”孔颖达《疏》言:“颐贞吉者,于颐养之世,养此贞正,则得吉也。观颐者,颐,养也,观此圣人所养物也。”故《易传彖颐》言:“颐,贞吉,养正则吉也。观颐,观其所养也。自求口实,观其自养也。天地养万物,圣人养贤以及万民。”天地何以养万物而圣人又何以养贤也?孔颖达《疏》言:“天地养万物者,自此已下,广言《颐卦》所养事大,故云天地养万物也。圣人养贤以及万民者,先须养贤,乃得养民。故云养贤以及万民也。”可以看出,《易经》具有浓厚的尚贤意识。而《墨子》的尚贤思想当与《易经》有关。诸如“故古者圣王之为政,则德而尚贤。”“尚欲祖述尧舜禹汤之道,将不可以不尚贤。夫尚贤者,政之本也。”“是故国有贤良之士众,则国家之治厚,贤良之士寡,则国家之治薄。故大人之务,将在于众贤而已。”(《尚贤上》)     其次,尚同亦是《易经》之重要内容。《易经同人卦》卦辞言:“离下乾上,同人于野,亨,利涉大川,利君子贞。”孔颖达《疏》言:“同人谓和同于人。于野,亨者,野是广远之处,借其野名,喻其广远。言和同于人,必须宽广,无所不同,用心无私,处非近狭,远至于野,乃得亨进,故云同人于野亨。与人同心,是以涉难,故曰利涉大川也。与人和同,义涉邪僻,故利君之贞也,此利涉大川,假物象以明人事。”故《易传彖同人》言:“文明以健,中正而应,君子正也,惟君子为能通天下之志。”正因于此,宋程颐言:惟“同人”能“明大同之义”,能“尽大同之道”。[25]而墨子之尚同思想亦与《易经》有关。如言:“唯以其能一同其国之义,是以国治。”“唯以其能一同天下之义,是以天下治。”(《尚同中》)。     第三,尚节亦是《易经》的重要学说。《易经》有《节卦》,其卦辞言:“兑下坎上,节,亨”。何谓节?《易传杂卦》言:“节,止也。”孔颖达《疏》言:“节,止之义,制事有节,其道乃亨,故曰节,亨。”故《易传彖节》言:“天地节而四时成,节以制度,不伤财,不害民。”在《易经》看来,节不仅是一种道德规范,同时亦是宇宙大化之法则。可见,《墨子》之节当源于此。其一,《墨子》之节取《易经》节之“止”义。如言:“凡足以奉给民用,则止。”“足以充虚继气,强股肱,耳目聪明,则止。”(《节用中》),其二,《墨子》之节取《易经》节俭利民之义。如言:“诸加费不加民利者,圣王弗为。”(《节用中》)如此等等,仅举上例,足以窥见《墨子》之思想多出自《易经》。而《墨子》之思想内涵诸如尚贤、尚同、节用、节葬、尊天、事鬼、兼爱、非攻等等又均归之于“利”。诸如:尚贤,《墨子》言:“故古者圣王,惟能审以尚贤使能为政,……天下皆得其利。”(《尚贤中》)故“尚贤者,天鬼百姓之利,而政事之本也。”(《尚贤下》)尚同,《墨子》言:“……古者上帝鬼神之建设国都,立政长也,非高其爵,厚其禄,富贵佚而错之也,将以为万民兴利而除害,富贵贫寡、安危治乱也。”(《尚同中》)在《墨子》看来,天立天子,天子“一同天下之义”,其目的乃在于兴天下之利。兼爱,《墨子》言:“兼相爱,交相利。”“此圣王之道,而万民之大利也。”(《兼爱下》)非攻,《墨子》言:“攻伐兼并”,“上不中天之利”,“中不中鬼之利,”“下不中人之利,”“此实天下之巨害也。”(《非攻下》)节用,《墨子》言:“故衣食者,人之生利也,然尚有节。葬埋者,人之死利也,夫何独无节于此乎?”(《节葬下》)……如此等等。可以看出,兴利是《墨子》整个思想的核心,而《墨子》之“利”其源于《易》。如所周知,《易经》多言“利”。诸如“元、亨、利、贞”,“利见大人。”(《乾》)“君子有攸往,先迷后得主,利。”(《坤》)等等。可以说,《墨子》之“利”出于《易》。在《墨子》看来,兴利赖其“力”。《墨子》言:“赖其力者生,不赖其力者不生。君子不强听治,即行政乱。贱人不强从事,即财用不足。”(《非乐上》) “故昔桀之所乱,汤治之;纣之所乱,武王治之。当此之时,世不渝而民不易,上变政,而民改俗,存乎桀纣而天下乱,存乎汤武而天下治。天下之治也,汤武之力也。天下之乱也,桀纣之罪也。若以此观之,夫安危治乱,存乎上之为政也,则夫岂可谓有命哉。故昔者禹汤文武方为政乎天下之时,必使饥者得食,寒者得衣,劳者得息,乱者得治,遂汤光誉会问于天下,夫岂可以为命哉,故以为其力也。”(《非命下》)综观《墨子》之力论亦与《易经》有关。《易经颐卦》卦辞言:“颐,贞吉,观颐,自求口实。”《易传序卦》释云:“颐者,养也。”言以正道养人,便可自求口实。所谓自求口实者乃自力更生之谓也。     可见,《墨子》之力与《易经》相通。综上所述,墨学之思想内涵盖出于《易》,《易经》是墨家学说的重要理论资源。 三、墨家学说之思想影响与《易》       一般认为,墨家学说之思想主体并没有取得当时和后世思想家之呼应,[26]而却遭到了诸多评击。《孟子滕文公》言:“杨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杨氏为我,是无君也。墨氏兼爱,是无父也。无君无父,是禽兽也。”[27]《庄子天下》言:“其生也勤,其死也薄,其道大觳。使人犹,使人悲,其行难为也。恐其不可以为圣人之道,反天下之心,天下不堪……,其去王也远矣。”《荀子解蔽》言:“墨子蔽于用而不知文。”《天论》亦言:“墨子有见于齐,无见于畸,……有齐而无畸,则政令不施。”《富国》再言:“墨子大有天下,小有一国,将蹙然衣粗食恶,忧戚而非乐,若是则瘠,瘠则不足欲,不足欲则赏不行……。”《非十二子》更言:“上功用而慢差等,……是以欺惑愚众。”如此等等,不一而列。然笔者以为,墨家学说对先秦学术思想的发展还是有其不可磨灭之贡献。他的尚贤尚同主张、兼爱非攻主张、节用节俭主张等等,都对先秦学术思想产生过重要影响。以孟子而言,孟子的学说尽管以墨学为其论敌,但孟子却在诸多方面吸收和接受了墨学的思想影响。诸如《墨子》主张尚贤,孟子则提倡尊贤。《万章下》言:“用上敬上,谓之贵贵;用上敬下,谓已尊贤。贵贵,尊贤,其义一也。”故“不信仁贤,则国空虚。”(《尽尽下》)这可以说是《墨子》“国有贤良之土众,则国家之治厚;贤良之土寡,则国家之治薄”的直接发展。故《墨子》言:“大人之务将在于众贤而已。”孟子则言:“尧以不得舜为己忧,舜以不得禹、皋陶为己忧。”(《滕文公下》)“汤之于伊尹,学焉而后臣之,故不劳而王;恒公之于管仲,学焉而后臣之,故不劳而霸。”(《公孙丑下》)因而,欲行仁政,必使“贤者在位,能者在职”。(《公孙丑下》)墨子主张节俭节用,孟子则提倡节制有度。《尽心上》言:“易其田畴,薄其税敛,民可使富也。食之以时,用之以礼,财不可胜用也。”“不违农时,谷物不可胜食也。”(《梁惠王上》)因而,为治者应“恭俭礼下,取于民有制。”(《滕文公上》)这可以说是对《墨子》“诸加费不加民利者,圣王弗为”的直接发挥。如此等等,均可窥见墨学对孟子的影响。再以韩非而言,韩非是先秦后起之大思想家,然韩非亦在多方面接受了《墨子》的影响。《墨子》讲兴利除害,富国利民,强调强力从事,反对天命,主张贵贱无常。韩非亦言:“力多则人朝,力寡则朝于人,故明君务力。”(《显学》)并言:“侈而惰者贫,力而俭者富。”(《显学》)亦有韩非之“法”亦出自墨家。如此等等,可以看出,韩非直接发展了墨家的学说和思想。勿庸置疑,墨学对先秦学术思想产生过重大影响。     有鉴于此,笔者以为,成书于战国中后期之《周易易传》亦莫能例外的受到墨学之影响。如所周知,《易传》是最早的《易经》之释文,从今本《易传》看,其内容并非纯儒家思想,盖为战国中后期儒、道、墨、阴阳等各家学说之融合。而作为先秦显学之一的墨学,其学说和思想不可能不在《易传》中有所反映和体现。事实上,今本《易传》中保存和体现了大量墨家之学说和思想。     首先,《易传》吸收了墨家学说中的功利思想。《墨子》言:“仁人之事者,必务求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兼爱下》)《易传》受到《墨子》的启迪,以功利思想论说《易经》。在《易传》看来,“《易》之为书也,广大悉备,有天道焉,有人道焉,有地道焉。”(《系辞》)“昔者圣人之作《易》也,将以顺性命之理,是以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说卦》)这说明《易经》包含了与天地之道相统一的人道,它对人是有功利效用的。而且,这种功利是多方面的。诸如,“夫《易》何为者也,夫《易》开物成务,冒天下之道,如斯而已者也。是故圣人以通天下之志,以定天下之业,以断天下之疑。”(《系辞》)“夫《易》,圣人所以崇德广业也,知崇礼卑,崇效天,卑法地。天地设位而《易》行乎其中矣。”(《系辞》)可以看出,《易传》从功利效用的目的出发从整体上给《易》作了评价。正是出于对功利效用的考虑,《易传》以《墨子》的“丝麻布绢,以为民衣”、“耕稼树艺,以为民食”、“作为舟车,以便民事”(《辞过》)及“车之利”、“舟之利”、“宫室之利”、“兵之利”(《节用上》)等等为据论述了《易经》“观象制器”、以便民利的思想。《易传系辞》言:      “古者包牺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作结绳而为网罟,以佃以渔,盖取诸《离》。包牺氏没,神农氏作,X 木为耜,楺木为耒,耒耨之利,以教天下,盖取诸《益》。日中为市,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盖取诸《噬嗑》。神农氏没,黄帝、尧、舜氏作,通其变,使民不倦,神而化之,使民宜之。《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是以自天佑之,吉无不利。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盖取诸《乾》《坤》。刳木为舟,剡木为楫,舟辑之利以济不通,致远以利天下,盖取诸《奂》。服牛乘马,引重致远,以利天下,盖取诸《随》。重门击柝,以待暴客,盖取诸《豫》。断木为杵,掘地为臼,杵臼之利,万民以济,盖取诸《小过》。弦木为弧,剡木为矢,弧矢之利,以威天下,盖取诸《暌》。上古穴居而野处,后世圣人易之以宫室,上栋下宇,以待风雨,盖取诸《大壮》。古之葬者,厚衣之以薪,葬之中野,不封不树,丧期无数,后世圣人,易之以棺椁,盖取诸《大过》。上古结绳而治,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百官以治,万民以察,盖取诸《夬》。” 很显然,在《易传》看来,《易经》是一部极有功利效用的经典。     其次,《易传》学说的基本范畴出自《墨子》。或曰与《墨子》有关。《墨子辞过》言:“凡回于天下之间,包于四海之内,天壤之情,阴阳之和,莫不有也,虽至圣不能更也。何以知其然,圣人有传,天地也,则曰上下;四时也,则曰阴阳;人情也,则曰男女;禽兽也,则曰牡牝雄雌也。”这里提到了天地、四时、人情、禽兽,涉及到了上下、阴阳、男女、牡牝。而在这些范畴当中除禽兽、雄雌《易传》不语外,其余均为《易传》之常用熟语。而这些常用熟语除“牝”见于《易经》之《坤》卦外,天地、四时、上下、阴阳、男女等均不见于《易经》。勿庸置疑,《易传》之天地、四时、上下、阴阳、男女等范畴均与《墨子》有关。诸如:“天尊地卑,乾坤定矣”;“乾道成男,坤道成女”;“是故法象莫大乎天地,变通莫大乎四时,县象著明莫大乎日月”;“天地絪緼,万物化醇;男女构精,万物化生”。(《系辞》)等等,可以看出,《易传》之基本范畴源自《墨子》。     第三,《易传》吸收了《墨子》之“以往知来”,“以见知隐”,“察类明故”的思想。《墨子》言:“是故子墨子曰:‘古者有语,谋而不得,则以往知来,以见知隐。谋若此可得而知矣。”(《非攻中》)又言:“未察吾言之类,未明其故者也。”(《非攻下》)正是在《墨子》的启迪下,《易传》不遗余力的发扬了《墨子》的思想。如言:“夫《易》,彰往而察来,显微而阐幽。”“《易》与天地准,故能弥纶天地之道,仰以观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说。”“是以明于天之道,而察于民之故。”“古者包牺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天下之能事毕矣。”“夫《易》,圣人之所以极深而研几也,唯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唯几也,故能成天下之务。”(《系辞》)“观天之神道,而四时不忒。”(《观彖》)“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贲彖》)“观其所感,而天地万物之情可见矣。”(《咸彖》)“观其所恒,而天地万物之情可见矣。”(《恒彖》)“观其所聚,而天地万物之情可见矣。“(《萃彖》)如此等等。可以看出,《易传》从全方位角度发展了《墨子》的知识论思想。      归上所述,从《墨子》之思想源渊与《易》,墨子之思想内涵与《易》,墨子之思想影响与《易》等方面均可看出,墨家学说与《易》有着密切的因缘关系。勿庸置疑,墨家学说在中国古代易学发展史上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  [ 参 考 文 献 ] [1][16] 班固 汉书 艺文志 张衡传[M]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2] 徐希燕 墨子思想渊源[J]南宁 学术论坛 1998(6)[3] 施 明 墨子[M]广州 广州出版社 2001[4] 刘建国 庄子译注[M]长春 吉林文史出版社1993[5] 陈广忠 淮南子译注[M]长春 吉林文史出版社 1990[6] 毕  沅 墨子校注[M]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1995[7] 陈立夫 易学应用之研究[M] 台湾 中华书局[8][9][12][24] 十三经注疏 周礼注疏 周易正义序 周易注疏 [M]北京 中华书局 1985[10][11] 顾宝田 尚书译注[M]长春 吉林出版社 1995[13][27]乌恩溥 四书译注 中庸泽注 孟子译注[M] 长春 吉林文史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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