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最大危机:流动性泛滥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9 17:28:54
——兼评“外国人”主演《建国大业》
如果抢劫不可避免,我们需要的是坐寇,而不是流寇。有朋友曾问及为什么要为“窝里斗”平反,我一言以蔽之:窝里斗是稳定而长期的博弈的标志,乃社会和谐及至一切美好得以成长的根本保证!
——题记
按:前不久,一朋友问及中国当前最大的危机是什么。我略一思忖,脱口而出:流动性泛滥!
朋友当时有点愣,也可能令很多人错愕。流动性是个常用的财经术语,怎么可能用来描述社会危机呢?但“注目礼”思想突破学科壁垒,使流动性的概念获得更宽泛的含义,所谓流动性,指的是一个社会系统偏离稳定而长期的博弈的程度。
纯粹从财经上讲,流动性泛滥或者说过剩反映着一个经济系统缺乏价值投资,投机盛行。更深一层,从社会学上讲,流动性泛滥是一个社会的价值观混乱、非理性、未定型的反映。
在五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尽管王朝更替,易姓改号,江山代有帝王出,但在大部分的时间里,中华文明不存在流动性泛滥的问题,原因主要有二:一者作为最高意识形态的“道统”持续而稳定;一者农业文明下人际活动范围相对有限和稳定。当然也还有中华社会长期一统的原因在内。
但鸦片战争后,特别甲午战败后,中国人的家园开始动荡,不但作为物质家园陷入动荡,而且精神家园也陷入动荡,流动性严重泛滥。新中国成立后,物质家园重归一统,精神家园也重归一统,流动性泛滥的问题暂时纾解,但实际上双双都未达致均衡。
改革开放后,特别是一段时间的蜜月过后,流动性泛滥再掀波浪,没有家园、找不到家园、不以为是家园的感觉弥漫神州大地。底层的农人不再以农村为家,向城市蜂涌,但城市又难是他们的家。一部分人的确先富了,但也缺乏家园感,争相向欧美移民。2009年8月13日,美国国安部公布的最新移民报告显示,在2008年,中国大陆有4万人加入美国籍。
都是些什么人呢?尽管欧美动不动大讲自由,但没有钱的穷人,是不太可能移民过去的。结合近几年的一些报道,应该可以肯定,在移民人群中,先富起来的企业老板不在少,已经走红的明星人物不在少,甚至当官的也不在少——有所谓“裸体做官”,就是老婆孩子都安置境外,自己单枪匹马在国内“为人民服务”,如去年出国考察不归的浙江省温州市鹿城区原区委书记杨湘洪“大人”。
4万人当然不算多,相对于13亿中国人来说,就是40万乃至400万移民美国,也不足挂齿。但问题或许已不容小觑,这从60周年大庆的献礼电影《建国大业》上反映出来,有好事者统计出一部分演员表:
陈凯歌 [美国] 陈红 [美国] 刘亦菲 [美国] 陈冲 [美国] 邬君梅 [美国] 顾长卫 [美国] 蒋雯丽 [美国] 宁静 [美国] 王姬 [美国] 童安格 [加拿大] 蒋大为 [加拿大] 徐帆 [加拿大] 陈明 [加拿大] 张铁林 [英国] 许晴 [日本] 韦唯 [德国] 沈小岑 [澳大利亚] 苏瑾 [新西兰] 李连杰 [新加坡] 胡兵 [泰国] 斯琴高娃 [瑞士]
——好一部“外国人”主演的《建国大业》!于是就有人模仿着感慨:一群外国人,不远万里,来到中国,拍中国的历史大戏,这是一种怎样的精神?一种国际主义精神,一种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奉献精神!这是一群怎样的人?一群高尚的人,一群纯粹的人,一群有道德的人,一群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群有益于人民的人!
今天是个全球化的时代,不应该反对移民。个人更不认为,移民海外就不能爱国。恰恰相反,移民海外有可能更加爱国。就像当年美国女记者艾格尼斯·史沫特莱要求加入中国共产党,党也答应,但经最终权衡,党要求史沫特莱待在党外,目的是更有利于革命工作。
但无论如何,当今中国那一部分先富起来的人争相移民欧美,还是很难令人高兴起来。事实上,全球化不仅形成产业链的分工——发达国家在产业链的高端,低消耗量,高附加值——甚至有可能形成生活区与工作区的分片,某些国家成为生活区,是人人争相拥有的家园;一些国家沦为单纯的工作区,流动性竞相冲涮。按查道炯教授的看法,今日印度就是这样一个角色,包括自己的国民在内,都是把印度当作一个赚钱之地,而不是真正的家园。
稍微观察大自然就知道,凡是流水冲涮之地,不仅不会有鱼,甚至连水草都不会有,只有沉淀才会带来积蕴和生机——用经济学的话语讲,只有稳定而长期的博弈,才会带来美好,“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流动性泛滥只会带来抢劫,也只是抢劫。
有朋友曾问及为什么要为“窝里斗”平反,我一言以蔽之:窝里斗是稳定而长期的博弈的标志,乃社会和谐及至一切美好得以成长的根本保证!正因为如此,不管以什么样的理由移民国外,包括“不能改变国家,那就改变国籍吧”的愤慨之词,对国家的建设及成长都是不利的。国家毫无疑问需要改变,但总体上,一个个都去改变国籍,将更不利于改善国家。
在这一点上,复星集团董事长郭广昌先生令人赞赏,堪称先富起来的榜样。在一篇题为《我相信》的文章中,郭先生明确谈到:“我们四个人(创业团队),我们没有一个移民海外、拿海外护照的,我们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我们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我们对这片土地有信心。(说起来)这个相信好像是很容易的事情,但是有多少企业家真正相信呢?不见得吧?”
这就是我为什么认为中国当前最大的危机是流动性泛滥的原因,怎么说呢?不怕贪污,不怕腐败,不怕其他种种,甚至不怕抢劫,怕的是不把脚下这一片土地当作自己的家园——我们最迫切需要的是家园感!
本文写于2007年8月,突破财经的范畴对流动性作出更宽泛的解释,也应该是最基本的定义,原题《“流动性”究竟何谓》,后调整补充成《流动性投机加剧中国金融风险》,曾刊发于《凤凰周刊》。
“流动性”究竟何谓
第一次思考“流动性(Liquidity )”和“流动性过剩(Excess Liquidity)”,是在北京天则经济研究所2007年上半年一次双周论坛上,主讲人当时几次提到的“流动性”激起我的兴趣与思考。坦白地说,当时我还没怎么关注宏观经济,但由于工作需要,已开始接触。流动性的说法让我感觉特别新鲜,几乎是一道亮光划过心中:经济学还有这玩意?
因为“注目礼”思想体系存在流动性的论述,平天下首先要解决的就是人的流动性问题,并提出一个非常保守甚至看起来十分倒退的理念:流寇,流寇,流则为寇,一个人最好一生都呆在他的老窝里,始终坚守“窝里斗”,窝里斗是社会和谐乃至一切美好得以成长的根本保证。(详情参阅《天下事——中华文明的经济学证明》)
正是对流动性强烈的新鲜劲,当时发了言。大意是说,流动性抓着了点,解决低收入增长滞后的问题,特别是资本对劳动的优势问题,要在流动性上用功夫,挖深,挖透。并从基本层面提出:所谓流动性,反映的是一个系统对稳定而长期的博弈的偏离。(在场的专家学者们几乎都认为我跑题了,当时也在场的茅于轼先生后来表示,赞同我提出的流动性过剩要害在流动性投机的观点。)
近一段时间以来,随着通货膨胀的呈现——8月13日,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最新数据显示,7月份CPI(消费价格指数)同比上升5.6%,是自1997年2月以来的最高点—— 流动性和“流动性过剩”受到前所未有的关注,财经界更是高谈阔论,几乎无人不喙。可究竟什么是流动性和流动性过剩,财经界,乃至经济学界,似乎并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就像在学术上大行其道的其他概念一样,“百姓日用而不知”。
顾名思义,流动性是固定性的反面,就是易搬移,易迁徙,易换手,摩擦小。这是最广义的流动性,指的是某商品对其他商品实现交易的难易程度。比如在股票市场,某股票难以脱手,我们就会说该股票流动性太差。再比如存钱时的活期与定期,相比于活期,定期就是要降低一个人对某笔钱的自由操控,实际上也就是在降低流动性。据称,经济学大师凯恩斯说过,利息就是在一定时期内对流动性放弃的一个报酬。这是非常有道理的。
最广义的流动性并不常用,平常我们说流动性时,多是狭义的,特指货币现象。这不仅因为货币也被约定俗成地认为是一种商品,更因为货币是最具流动性的,原则上,它能在任何时候都转化为任何商品。事实上,货币之所以被发明,就是为了度量,就是为了流通,完全可以说货币的本质就在于流动性。
正因为流动性特指货币现象,财经界谈论流动性,多是就货币论货币,常从M1(狭义货币)、M2 (广义货币)来判断流动性的情势,有时候还用到M3——一个在M2基础上再宽广地加上证券的货币扩张指标。也正因为这一点,流动性过剩常常被解释为实际货币存量对预期均衡水平的偏离,简单地说,就是资金充裕,社会上流通的钱多,银行存放的钱多,居民手头的钱多。
可问题是:资金充裕,银子多多,明明白白的大好事,而流动性过剩却被国家金融体系乃至全球金融市场视为麻烦一桩,各国央行为之头疼呢?这个反差有点大,正如青年学者郭宇宽先生所当头棒喝的:“流动性何以成了坏东西呢?”
有经济学家曾提出一种解释:钱犹水也!没有水,就没有生命;但水太多,就是洪水猛兽。没有钱,就没有商业;但钱太多,也是洪水猛兽。这个类比看似有理,但并不说明问题,或者说有些简单化,比方讲:太多的钱为什么就是洪水猛兽呢?
真正要解释流动性的问题,可能要回到货币的本质。什么是货币?既有的经济学认为货币是一种商品,这是值得商榷的,因为商品都不依赖其他商品而成为商品,而货币原则上是商品交换的中介,如果硬说是商品,就必须依赖于其他商品。但把货币作为一种特殊商品来处理,也未尝不可,既然货币可兑换任何商品,为什么就不能说是商品呢?
列宁同志说得好:“凡是资产阶级经济学家看到物与物之间的关系(商品交换商品)的地方,马克思都揭示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彻底揭示货币的本质,必须回到人与人的关系层面。在工商社会,货币实质上是一种社会力量,一种建构和影响人与人的关系的社会力量,一种可以主导乃至控制人的需求满足的社会力量。如果货币不是一种社会力量,不能够对人施加影响,做不到“有钱可使鬼推魔”,货币不过就是一张花花绿绿的纸而已,交给“老鼠的牙齿”也不讨好。
从社会力量的角度,流动性过剩的问题或许就迎刃而解。事实上,流动性过剩不仅是一个财经问题,也是一个社会问题。据说经济学大师曼瑟·奥尔森在论国家的起源时曾受启发于这样一个故事:
一群人,不务正业,专门从事抢劫,可称之为土匪。他们先是流动抢劫,从乡村到城镇,抢一阵子就换一个地方。日子过得虽然有滋有味,但风险太大,随时有被受害人致残或被官府捉拿处死的危险,劫匪们已经失散好几个兄弟,心底里也渴望能够稳定下来。
后来,他们在流动的抢劫中发现了一座高山,算得上一块风水宝地,山下有大片良田,山上有居住环境,还有一个风光旖旎的湖泊。于是劫匪们就在这里安营扎寨,白天下山抢劫,晚上在山上休养,一度过得非常逍遥。但不久,劫匪们发现山下的居民都搬走了,良田大片抛荒,他们不得不面临无米下锅的窘境。
在这种情况下,劫匪们围坐在一起,共商大计,最后他们决定以税代抢。第二天就派人与山下的居民约定,他们以后不搞抢劫了,而是代收保护费:养牛一只,月缴五角;养猪一只,月缴三角;种稻一亩,秋收后缴谷一斗……收这些费的目的是保护居民们的正常劳动生活和生命财产安全。如果有内部抢劫发生,他们负责惩办;如果有外来抢劫发生,他们负责追击。
这就是“流则为寇,坐则为王”,坐还是流,乃判断一种力量走向理性还是暴虐的关键。货币或资本当然不是烧杀抢掠的武装力量,而是和平的工商力量。但从投机获取暴利来讲,游资与流寇多有异曲同工之妙。流动性过剩其实就是力量的浮躁,反映着一个社会系统对稳定而长期的博弈的偏离。
从财经或投资上讲,流动性过剩反映的是一个经济系统缺乏价值投资,投机盛行——用非财经话语讲,就是暴力泛起。更深一层,从社会学上讲,流动性过剩是一个社会的价值观混乱、未定型、非理性的反映。
一个社会系统要防止流动性泛滥,必须大力鼓励各方力量安营扎寨,水泊梁山,进行稳定而长期的博弈——价值投资。从已有经验看,成熟的资本市场,多是机构投资者在参与,也就是说,资本在各个机构水泊梁山,不轻举妄动。相反,不成熟的资本市场,多是散兵游勇在主导,资本没有安营扎寨,多流动“抢劫”——投机。
今年前五月的股市飙红,最明显地反映出这一点。中国证券登记结算公司历史数据显示,今年前五个月的月平均开户数就达到了424.4万户,跟去年相比增加近10倍,4、5两月的新增开户总数都超过去年全年,其中4月30日一天就新增108.4万户,创历史新高。数据并进一步显示,在沪深两市账户总数中,个人账户为9984.69万户,机构账户为42.67万户,个人账户占总数的99.57%。散兵游勇如此之众,流动性过剩可想而知,“非理性繁荣”可想而知。
流动性过剩反映的一个社会系统对稳定而长期的博弈的偏离,从这一条最高原理出发,我们可以得到两个关于流动性的重要结论:
第一个:流动性过剩的本质是投机过度。
流动性过剩绝非简单的资金充裕,资金充裕只是流动性过剩的重要前提,投机过度才是流动性过剩的本质特征;从这一意义上讲,流动性过剩有点像股市里面的换手率过高。即使资金不太充裕,但如果投机盛行,流动性过剩也是可能的。另一方面,虽然资金十分充裕,但如果不投机出击——这种可能性非常小,因为资本的血性就在于逐利——流动性过剩也可以不出现。
第二个:流动性过剩极其可能重创全球资本主义(没有意识形态含义)。
在农业文明时代,人与人的关系相对稳定,人与人之间自然会尽可能地进行价值投资和价值博弈。但在工商文明时代,人与人的关系日趋流动,因为工商文明就是靠流动和交换而发展,流动性过剩构成其基本动力,甚至可以这样说:工商文明就是流动性文明。
这正是资本对劳动具有优势的原因所在,工商文明依赖于资本的积累和扩张,资本它的排头兵,它大大地鼓励和奖励资本。也正因为工商文明就是流动性文明,人与人的关系日趋流动,一切最后都化归为货币关系,正如《共产党宣言》所讲:资本主义撕下温情脉脉的面纱,把一切变成冷冰冰的算计。
如果说在过去,资本还与实体经济紧密相关甚至融为一体的话,但在金融化和全球化的当今,资本市场相当大程度上已虚脱于实体经济,压根儿不再是“一分钱一分货”的阶段。麦肯锡全球研究院最近估计,全球金融资产已经比全球GDP高出3倍多,3倍于1980年的比率,二战后的全球金融资产总值仅比全球GDP高出2/3。
平心而论,工商文明原本流动性文明,一定的投机原本常态。但资本市场乃至整个虚拟经济对实体经济的虚脱,为过度投机打造了天堂,当今是游资或者说“热钱”最好的时代,它已经能够以光电速度全球“打劫”。事实上,在虚拟经济中,投机已经发展到自买自卖的地步,炒作味十三足。
按独立经济学家谢国忠先生的数据,目前全球债券衍生品市场已达400万亿美元的规模,相当于全球GDP的7倍,是全球所有债券价值的3倍。即是说,每张债券平均被重新买卖了3次。流动性过剩可想而知,泡沫可想而知!也正是在这一意义上,“金融战争”或“货币战争”的提法绝非耸人听闻。
由于金融化,由于全球化,也由于通讯高科技的发展,在流动性的眼中,在资本的眼中,在投机者的眼中,世界已经不仅仅是平的,而且已经是“气”态,是它们大举打劫天下的时候了!自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多次金融危机已经昭示:如果我们不能够正视流动性过剩,找不到办法,拿不出对策,全球经济完全有可能被流动性过剩所重创。
早在1984年,1981年度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美国肯尼迪总统经济顾问委员会成员詹姆斯?托宾,曾发表过一篇题为《金融体系的效率》的演讲,最后告诫说:
我认同重农主义者忐忑不安的质疑……,我们的资源被日益投向那些远离生产商品和服务的金融业务,投向那些与社会生产力不相符合却能产生较高私人收益的业务领域。我怀疑“虚拟经济”正日益滥用计算机的强大力量,其目的不是更经济地从事金融交易,而是推动金融交易数量和种类的膨胀。也许由于这个原因,到目前为止,高科技对经济领域生产力的贡献令人失望。我担心,正如凯恩斯对他所处时代的先见之明,金融工具要获得流动性和可流通性等优势,就必然以方便目光短浅且效率低下的金融投机为代价。……我认为,凯恩斯提出的建议是发人深省的,我们要更多地限制短期持有金融工具,更多地鼓励长期投资。
是的,稳定而长期的博弈是缓解流动性过剩的根本大计!